铁面夫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九又见设陷阱
    袁小七骑在马上,笑问道:“大哥,拿了银子不回头反倒进这长安城,敢情长安城地方大,哥们要在这儿乐给几回了?”
    阮莫叹瞥了袁小七一眼,没吭声。
    甘小猴赶着篷车回头笑道:“有件事情倒是忘了向大哥禀报!”
    阮莫叹拍马靠近甘小猴,道:“什么事?”
    甘小猴笑咧开嘴的道:“包师爷那个俏丫头她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阮莫叹冷淡的道:“恨我入骨,是吧?”
    猛摇着猴头,甘小猴道:“正相反,她要我告诉大哥,她一点也不恨你!”
    阮莫叹一怔,道:“真的?”
    甘小猴赌咒发誓的道:“说谎的是小狗!”
    阮莫叹一脸迷惘的笑道:“别他娘的又打什么歪主意吧,我把她老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临了还敲了不少,她会不恨我?”
    袁小七道:“所以我以为还是连夜走人,别往长安城去了!”
    “老水牛”石逵也点头道:“我同意小七的主意,尽早回固县去!”
    阮莫叹拍拍腰包,冷冷道:“我不知道立刻走人最好?你们可知道管两万两银票只限长安“宝和钱庄”对换,离开长安便一文也不值了!”
    袁小七不解的道:“怪事,包师爷贪赃枉法二十年,刮的全是固县,怎会有长安‘宝和钱庄’银票?别他妈的又在玩什么花样吧?”
    甘小猴笑道:“银票是包小小亲手交给我的,她会坑我们?”
    阮莫叹面色一紧,道:“所以我们趁天黑找上‘宝和钱庄’,兑了银子便连夜出城回固县!”
    “宝和钱庄”在长安城小南门右面第一家,从外观上看,屋宇高大,门坎尺半高,里面的人物全是一色青短绸衫打扮,桌椅板凳,柜台宝箱,全部一色酱红,连帐桌上放的十几把大小算盘也是酱红,有四盏六角玻璃灯高挂在廊檐,论气派,在这小南门大街算是第一家——
    现在,门口停了一辆篷车,从车上跳下个猴崽模样汉子,这人,正是甘小猴!
    登上七层台阶,甘小猴扭动细腰两手抓紧腰带往上提,便大摇大摆的走进钱庄,迎面有个红面中年汉子迎上前哈哈笑道:“你请里面坐!”
    甘小猴一屁股坐在一张四方大椅子上,两只脚刚刚沾着地,没等面前的汉子再开口,已自怀里摸出三张银票往桌面上一放,面无表情的道:“换银子!”
    中年汉子取在手上看,不由惊异的道:“两万零五百两?”
    甘小猴沉声道:“可是宝号的银票?”
    中年汉子忙笑道:“票子是不假,可是……可是……”
    一掌拍在桌面上,甘小猴沉声道:“既然银票不假,那就快把银子搬出来,没得倒误了大爷赶路!”
    中年汉子搓着双手笑道:“换是要换,不过这数目太大,按规矩我是二掌柜还做不了主,你得……”
    甘小猴已不耐的喝道:“我操,你做不了主还在爷面前罗嗦什么?找你们做得了主的出来呀!”
    中年汉子忙低声笑道:“真是不巧,大掌柜正有饭局,不过你放心,我马上派人请他回来,你老兄稍坐片刻,如何?”
    甘小猴骂道:“你们可是真他妈的罗嗦!”
    中年汉子已高声吩咐伙计,道:“端银耳茶,麻酥饼、绿豆糕也一起送上来!”
    甘小猴面色一松,中年汉子已弯腰小心的道:“爷,你稍坐,我去请大掌柜!”说完伸手去拿银票,甘小猴伸手压住,冷冷道:“你们大掌柜回来再说!”
    中年汉子匆匆走出门外,甘小猴也不客气,一碗银耳茶,他只“呱嘟”一声全喝下去,麻酥饼他吃了三个,绿豆糕一口气咽了七八个,抹抹嘴巴冲着七八个面露微笑的伙计们瞪了几眼,一副有钱大爷模样!
    突然,远处有了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急骤,宛似开水锅上下水搅,刹时十几个汉子冲进“宝和钱庄”,灯光下甘小猴一惊,因为这些汉子们全是军士打扮!
    一拥而上,甘小猴措手不及,已被四个军士揪住,他双肩猛摇未挣脱,后腰上插的三节棍已被拔去!
    甘小猴厉叫道:“喂,你们要干什么?老子既没偷又没抢,你们……”
    中年汉子一把抢过甘小猴手上三张银票,沉声道:“你没偷?没抢?可知道这银票是我们东家所有吗?”
    甘小猴一惊,抗声道:“你们东家是谁?我不认识!”
    嘿嘿一笑,中年汉子道:“我们东家你当然不认识,‘上柳庄’的沙庄主你怎么会认识?”
    甘小猴惊异的道:“沙青峰?”
    中年汉子冷笑道:“不错!”
    甘小猴骂道:“你娘的,你们认银票兑银子,难道还要找当事人?”
    中年大汉冷冷笑道:“说给你好叫你这偷儿心里明白,这些庄票全是真的,只是上面少了我们东家的官印,庄号下面的官印最是重要,王八蛋,你若不是偷的,我们东家怎会不把他的官印盖上去的?”
    突听一个军官大喝道:“好个贼子,两天前上柳庄才出事,我们后来知道错把好人当恶汉,不意你这贼子却又趁火打劫的去偷沙庄主,当真可恶!”骂声犹在,劈手便十几个嘴巴,打得甘小猴变成个甘小熊,两边脸颊瘀肿得像塞满一嘴巴东西——
    甘小猴咬牙苦撑,鲜血已自口角溢出来……
    “叭”的一脚,踢得甘小猴“吭叱”一声弯了腰,那军官沉声喝道:“带回衙门,不定前日华清池那挡子事就有这王八蛋的份,找他们‘上柳庄’来认人!”
    甘小猴就像泄气皮球一样,低头弯腰,宛似个快要断气的耗子!
    正是那个端银耳茶给甘小猴喝的伙计,这时候送来一根麻绳,叫道:“绳子来了!”
    几个军士便立刻把甘小猴五花大绑起来,连推带顶,口中喝骂着走出“宝和钱庄”——
    甘小猴连双眼也肿起来,走出钱庄他左右看——吃力的极目看,心中有一股失落与孤单,如果大哥不及时出手,只怕这场要命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啦!
    甘小猴几乎是被两个大汉架起来往街上走,附近立刻跟上一群人看热闹,有两个军士坐上甘小猴的篷车一起赶往衙门!
    一行刚绕过小南门大街,突然迎面三匹健马笔直的往人群中冲过来,马上三人齐声狂喊,链子锤大砍刀舞得“嗖”声不绝,走在前面的军官也拔出刀来,口中狂叫道:“大胆……”
    “胆”子出口,他的腰刀已被挑上半天,中间那匹怒马直往十二名军士冲去,便在一阵喝骂声里,马上的瘦汉子一个空心跟斗翻落马下,金星疾闪如殒石奔泻,两声哎呀甫起,他已左手架着甘小猴腾身跃上奔腾的马背,狂叫一声直往回路冲去!
    跟在后面的两个马上汉,刀光霍霍,逼得几个横刀上冲的军士暴退不迭,链子锤尽在几个军士头顶伸缩绕砸,便在甘小猴与瘦汉双双跨马前冲,二人也一声招呼,哈哈大笑着疾追而去!
    那军官率领着军士衔尾直追到城门口早已不见三骑的踪影——
    三骑健马上,不错,正是阮莫叹、袁小七、石逵三人!
    阮莫叹绝对想不到三张银票竟是沙青峰的,而沙青峰又是“宝和钱庄”的东家,所幸他叫甘小猴一人前往兑换,就在官兵一行匆匆进了“宝和钱庄”,阮莫叹已经知道上当,便立刻当机立断,绝不让甘小猴一人受苦受难被抓进衙门受活罪!
    现在,阮莫叹三人救出甘小猴,四个人一路奔驰,直到过了霸桥才缓缓找到一光山神庙!
    四个人下了马,袁小七把甘小猴的身上绳子解开,那面,阮莫叹已哈哈笑起来……
    甘小猴摸着冲胀的双颊,苦兮兮的道:“大哥,你还笑得出来,我操!”
    猛回头,阮莫叹道:“娘的老皮,你们几曾见大哥吃过这种闷亏?二万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小子们,现在连姓沙的一起算上,三万零五百两银子,少个崩子都不成!”
    石逵粗声,道:“对,再加上一万两,看他们还敢不敢玩花招!奶奶的!”
    四人挤在这座山神庙里,阮莫叹缓缓道:“沙青峰那老小子敢于出此绝招摆爷们一道,他有两个目的!”
    甘小猴苦笑,道:“我是首当其冲先被揍—顿,差一点没被关进衙门土牢!”
    袁小七道:“大哥,姓沙的不就是以不能兑换的银票再把我们一伙弄进大牢?”
    阮莫叹摇头,道:“表面如此,实际他是先救出包松,然后在‘上柳庄’设下阴谋等我们上当!”他一顿又道:“当然,官家能捉住我们更好,但沙青峰并不作此想!”
    甘小猴道:“怎么说?”
    阮莫叹笑笑,道:“太明显了,因为他太清楚官家必然对我们起不了作用,所以他连长安城也不来,坐在庄上等我们!”
    石逵骂道:“他祖奶奶的,果然老奸巨猾!”
    阮莫叹嘿嘿笑道:“但他忽略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敢于找上门的人是我阮莫叹,娘的,他给老子制造风险,老子便往他面上抹牛屎,哥子们,等着瞧吧!”
    此刻——
    从长安城奔出一骑,二更天便到了“上柳庄”,这人正是“宝和钱庄”一个伙计。
    于是,正在庄上后客室中与包松一家三口商议如何收拾阮莫叹的沙青峰沙青岳兄弟,便立刻知道阮莫叹四人在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
    仰天哈哈大笑,沙青峰愉快的道:“一切皆在我的意料之中发生,官兵唬唬小市民可以,若想对付像阮莫叹那种人物,门都没有!”
    包松的伤处已敷上药,痛苦似乎减轻不少,床榻边,他撑起上身,喘息着摸摸肿胀的嘴巴,道:“我太小觑姓阮的泼皮,心狠手辣,比起当年‘雁山一樵’曹老六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阎王舅’夏楚松那老东西的传授,功夫上着实不可忽视!”
    一边,“母夜叉”白凤恶毒的双目冒火,道:“那晚总以为已经得手,想不到那小子反应奇佳,竟然运功把喝入肚皮的‘软筋缩肉散’逼出体外大半,撒腿便逃,太出入意外了!”
    沙青岳也跌足道:“如果事先我们妥为安排,那小子绝难逃出庄!”
    沙青峰道:“现在说这些无益大局,我们既知姓阮的已逃出长安城,便得尽早设一对策!”
    包松道:“以目前情势,我们不宜把力量分散,最好是在庄上等姓阮的找上门,然后合力加以围歼!”
    白凤一边骂道:“老娘不怕,早晚我要会会这畜牲!”
    沙青岳道:“万一姓阮的不上当呢!”
    包松冷笑,道:“三五天一过,我这伤也该好了,到时候我们便分出力量逼姓阮的决一死战!”
    沙青峰道:“老哥哥有必胜把握?”
    包松冷冷道:“阮莫叹四人中除了他本人外,另外三个差远了!”
    嘿嘿一笑,沙青峰道:“那天夜晚有个大汉守在石桥上我们便难以冲过桥,这人也不可忽视!”
    包松咬咬牙,道:“这个大个子必然伤得不轻,我已在篷车中见这人带着伤。”
    沙青岳道:“我们得立刻分派人手,严守各处要道,说不定姓阮的一伙泼皮会连夜找上庄!”
    其实,阮莫叹还真没有连夜摸进“上柳庄”,他心中已经有了对付包松同沙青峰的计谋,他绝对不急于找上庄子,因为他说的明白,如果这时候找上庄,何异自找麻烦?反之,他若一日不找去,“上柳庄”便一日不复安宁,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惊肉跳过日子,也不是什么好滋味!
    二天一整天,阮莫叹哥儿四个就在这山神庙蒙头睡大觉,阮莫叹说的明白,吃饱睡足,时机成熟就动手——
    直到天黑,甘小猴已憋不住的道:“老祖宗,一整天窝在这破庙里不见你放个屁,看你的神色又像他娘的成竹在胸,蛮憋得住气,到底作何打算,说出来大伙琢磨呀!”
    袁小七点头,道:“不错,大哥若是有了主意,也用不着找大伙商量,干脆你分派吧!”
    “老水牛”石逵忙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再要出动,我也有份,山神庙不比客栈,一个人我不住!”
    甘小猴笑道:“你怕鬼?”
    石逵粗声骂道:“去你娘的那棵葱,我水牛会怕鬼?辽天地里我常住,乱葬岗上睡过觉,真要遇见鬼,你看谁吓谁!”
    突然,阮莫叹道:“走,遛遛马腿去,再说也得给小猴崽弄匹快马,没得倒叫他一人走路!”
    四个人三匹快马,袁小七与甘小猴合骑一匹,滚电般便离了山神庙,三骑绕道驰上长安东关外的那条大道,一道柳堤附近,甘小猴突然骂道:“我操,那批贩盐的回回全走了,想同他们买匹马,却忽然走的没踪影!”
    阮莫叹冷冷笑道:“兄弟们,跟我往上柳庄摸过去!”
    甘小猴道:“我的家伙没有了!”
    阮莫叹道:“娘的,你除了三节棍外就不会用刀?”
    甘小猴苦笑,道:“大哥传授我一路刀法,从来我也没派上用场!”
    突然,远处的一骑往这面驰过来,从来路方向看,这人八成是从“上柳庄”而来,阮莫叹伸手一挥,沉声道:“这人是谁?”
    刹时骑马的到了几人身侧,甘小猴一跳而出,拦住骑马的去路,嘿嘿笑弯了腰,道:“伙计,你该认识我吧?嘻……”
    马上汉子一惊,道:“我不认识你!”
    甘小猴已拢住马口缰绳,伸出右手弯腰一礼,笑道:“请下马吧,伙计!”
    马上汉子猛拨马头未得逞,甘小猴已沉下脸来,喝骂道:“奶奶的,昨晚你还给我端上白木耳茶,几盘糕点侍候过我,才一天你就忘了?我的儿,你下马吧!”
    不错,马上的仁兄正是昨夜从长安城“宝和钱庄”派往“上柳庄”的那个伙计,钱庄上出了大事,当然得马上报告老东家,只是二天一大早这伙计就要回城,沙青峰怕白天出庄的人被阮莫叹盯牢,便留下这个伙计天黑再回去,不料阴错阳差的还是被阮莫叹碰上!
    现在,甘小猴一把揪下马背上伙计,冷冷道:“伙计仁兄,你大概是往你们东家那里报信的吧?”
    伙计面无人色的闷不吭声,甘小猴出掌上托,一掌便把伙计的下巴托得面朝天,沉声骂道:“王八蛋,你们昨天摆乌龙,害得老子差一点坐牢,说!你们又设下什么阴毒坑人的手段!”
    伙计一哆嗦道:“朋友,我只是个听命于人的伙计,就如同他人胯下之驹,叫我往东我不能往西,这次也只是奉命向东家报告钱庄发生的事,别无他图!”
    阮莫叹一笑,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去吧,我们找的是‘上柳庄’,与你们不相干!”
    伙计一喜,道:“你们放我走?”
    甘小猴手一推,骂道:“滚,你娘的!”
    一屁股跌在地上,伙计撑地翻身而起,丢下马匹抹头便往城中跑去!
    拍拍马脖子,甘小猴道:“大哥,天从人愿,这匹马还真不赖!”
    阮莫叹一笑,道:“走,往‘上柳庄’去搅和!”
    于是,四骑电一般便直往灞桥东南方的“上柳庄”奔驰
    四个人一接近庄前河上的大石桥,立刻狂叫着拍马疾往庄门冲过去!
    出奇的静,“上柳庄”除了庄门掩得紧,庄里面竟一点声音也没有!
    纵马疾驰在大围墙外的一片青草地,阮莫叹突然仰天长笑的拍马当先又冲过石桥,刹时四骑冲入夜幕里——
    如果这时候沙青峰等还能逍遥自在的坐在庄上喝“花”酒,便打死也没人相信——
    阮莫叹便是如此想,因为他算准了包松伤得够呛,一时间他们只有采取防御,如此,主动便操之在自己手上,当然,有主动攻势也才能随心所欲——
    此刻——
    阮莫叹果真随心所欲的展开他的主动攻势,只不过箭头指向的不是“上柳庄”,而是长安城内小南门大街的“宝和钱庄”!
    当他在怒骑驰过灞桥的时候,说出了他的“作战计划”,就在一道荒僻的柳堤上,阮莫叹停下马来,笑道:“老天爷开眼了,使得我原本要三天后才攻击之目标的计划,提前到今夜下手,哈……”
    袁小七道:“快说出大伙琢磨!”
    阮莫叹道:“原本我是要以三天时间在沙青峰面前制造气氛,我要他以为我在找机会对他的庄子下手,现在我们来个声东击西,找上‘宝和钱庄’,哥子们别忘了,‘宝和钱庄’的东家可是沙青峰那个‘灞桥之虎’的产业!”
    拍手大笑,甘小猴竖起大拇指道:“操,还是大哥高招,哈……”
    袁小七与石逵互拍胸膛,大笑,石逵道:“等到沙青峰知道他的钱庄完蛋,操,不定会气个半死!”
    袁小七道:“大哥,这不等于是抢劫?”
    阮莫叹沉声道:“谁说这是抢劫?”
    甘小猴点头道:“抢就抢,怕个鸟!”
    阮莫叹回身—腿,踢得甘小猴就地一个翻滚,破口臭骂道:“猴崽子,跟着大哥办事几曾作奸犯科?我们不偷、不抢、不淫,这三不规矩你全忘了?”
    哭丧着猴脸爬起来,甘小猴道:“大哥,你规定的‘三不’我们谁也没忘,只是这码子事又是在省城内,我们说不抢,别人谁相信?”
    阮莫叹沉声道:“在没有展开行动之前,我得提醒你们,这次我们多了不拿,少了不行,三万零五百两银子,够数就出城,谁要是多拿一两银子,往后他就别叫我大哥了!”
    甘小猴的形态有些尴尬的道:“大哥,也只加罚一万两?”
    冷冷一笑,阮莫叹道:“我已安排好了,只等进了‘宝和钱庄’,一张借款条子放在他们帐桌上,取了银子哥几个立刻走人!”
    袁小七不解的道:“为何还要写张借条,干什么?”
    阮莫叹一笑,道:“借条的落款人当然是包松包师爷,你们几个还以为落款阮莫叹?狗屁!”
    于是,石逵先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甘小猴摸着屁股也笑得直流眼泪,道:“就算他妈的真要去打官司,衙门也不会说我们去抢钱庄,哈……”
    袁小七更笑道:“我操,似抢非抢,留个甩不掉的尾巴叫包松那老狗去坐蜡,哈……”
    三更天已过了大半,长安城的大街上行人已见稀少,有个大汉,手牵一匹马缓缓自小南门方向往附近走,不快,他似是在找人,靠近街边有个小摊子,大个子把马拴在附近,便坐在摊子上要了酒菜吃喝起来……
    便在这时候,突然附近屋面上三条人影一闪而没,谁也没有注意,除了一人,这个人便是正在小摊子上吃喝的大个子——“老水牛”石逵!
    石逵的模样全变了,一顶破草帽,黑呼呼的脸上抹了灰,身上披着件破皮背心,宛似西北过来的马贩子!
    “宝和钱庄”的大门刚关紧,屋面上,阮莫叹正要往下面跃去,突然足下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哈哈笑声……
    一怔之下,忙低头细听,不由双眉一紧——
    只听得这间厢屋里面传来的声音:“大掌柜,有我同弟兄们住在这里,你高枕无忧啦!”
    一声安慰的笑:“是是,这次敦请大人前来小住,也算是我们东家面子够大了,只等这次事情一了,东家绝对有所表示,哈……”
    另一声音传来,道:“前些时‘上柳庄’两次上了姓阮的当,大家糊里糊涂的拼杀一阵子,这件事情总督大人还一直耿耿于怀!”
    阮莫叹禁不住一个倒挂金钩,隔着敞开的窗子望进去,不由气冲牛头,牙咬得“咯崩”响,一个空翻已落在地上,双肩微晃,面色一寒,便进到屋子里!
    正坐在屋子里喝酒的一共四个人,忽见冲进来个瘦个子,金刚怒目的逼视着四个人,不由对望一眼——
    在座的正是“宝和钱庄”大二掌柜,另两人竟是率兵攻打“上柳庄”的参将与那员副将,阮莫叹突然光临,掌柜的不认识,以为是参将大人带来的人,不敢贸然出言得罪,参将那面也以为是钱庄的人,一时未便开口!
    倒是阮莫叹,他突然一笑又耸肩,轻声道:“我操,得自我介绍一番了!”
    参将已会过意来,沉喝道:“你是谁?”
    指着自己鼻尖,阮莫叹道:“我是要债来的,因为姓包的欠我银子,姓沙的强出面给了我三张不能兑换的票子摆我的道,数目太大,我不能吃这种哑巴亏,所以大着胆子又找上门来了,包涵,包涵!”
    掌柜的一惊,道:“你姓阮?”
    阮莫叹淡淡的道:“不错!”
    参将一瞪眼,戟指阮莫叹喝道:“他妈的,阮莫叹一定是你了?”
    阮莫叹笑道:“不错!”他一顿又道:“总以为开口骂人是我辈江湖人物的特权,没想到官家的人也照样出口成‘脏’!没风度!”
    推桌而起,参将大人已沉声喝道:“别在本大人面前耍嘴皮子,那天华清池的事你怎么说?”
    阮莫叹双手一摊,道:“说什么?”
    那个副将已向阮莫叹逼近,闻言吼道:“我的人是谁打伤的?”
    阮莫叹道:“老子在洗澡,怎么会知道!”
    参将大人掌拍桌面,喝道:“挑起‘上柳庄’一场搏杀,一定是你们几个在暗中捣鬼了,可恶!”
    阮莫叹嘿嘿笑道:“大人,你熄熄火如何?王八蛋才有意要你们双方火并,不过我们几个老百姓在暗中拍手,倒是有的!”
    参将双眉一扬,怒吼道:“如今本大人在此,你必须束手就缚!”
    “呸!”阮莫叹大怒,道:“缚你娘的老蛋,我问你,你二位在此何事?这里不是总督衙门,我的儿,这里是钱庄啊!你们放着官事不干,却跑来钱庄充保镖,又算他娘的什么玩意?敢情姓沙的送你们几个花花就把你们当猴耍了?”
    参将大人冷哼一声,道:“你的一张利口!”
    阮莫叹咬牙道:“难道下民说错了?如果这是个一文不名的贫苦人家,二位可会来?娘的老皮,只怕甩一眼,你们也懒得甩!”
    那面,掌柜的叫道:“姓阮的,你要造反了?”
    阮莫叹摇头道:“谁要造反,皇帝老子是好人,就是用错了人!”
    参将大人猛的一拍桌子吼叫道:“来人,给我拿下!”
    不料自门口转过来个矮子,他露齿一笑,道:“拿什么人?这儿就我一个人!”
    掌柜的惊讶的道:“好小子,你又来了!”
    不错,来的正是甘小猴,他举着手上的三节棍笑对阮莫叹道:“大哥,我的家伙,哈……”
    另一副将吼道:“我们带来的六个弟兄呢?”
    甘小猴咧着尖嘴笑道:“敢情前院厢屋里那六个官差?六个人有五个喝醉了,另一个我也不客气的给他上了绳!”
    参将大人怒视着身边副将,咬牙道:“该死!”
    阮莫叹冷冷笑道:“小七呢?”
    甘小猴嘿嘿笑道:“小七哥可快乐,他把所有伙计赶在一间屋子里,自己搬把椅子坐在门口还同屋子里十多个伙计闭磕牙,娘的皮,他是没话找话说,活像老朋友闲聊天!”
    掌柜已吼道:“姓阮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就去找我们东家,合着你是怕硬欺软找我麻烦!你……”
    阮莫叹沉声道:“大掌柜,如果‘宝和钱庄’不是姓沙的,王八蛋没事干才来找你们麻烦!”
    另一边,参将大人暗施眼色,猛的举起椅子砸向门口站的阮莫叹,身子一挫,腰刀已拔在手上,斜劈暴斩,狠辣暴烈的直欺而上!
    那位副将是个大汉,虎吼一声拔刀怒斩,口中狂叫道:“劈死你这王八蛋!”
    阮莫叹双脚不移,身形未晃,金芒疾闪,圈点抽送,以一敌二,仍然游刃有余,屹立不摇!
    两个掌柜见动上家伙,立刻自腰间拔出短刀围攻门口的阮莫叹!
    甘小猴叱骂,道:“王八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敢情二位也是练家子,甘大爷便奉陪二位玩玩!”
    闪亮的短刀在此刻来到阮莫叹头顶!
    哈哈一笑,甘小猴滑稽的自阮莫叹一侧撞出,三节棍飞扬如黑龙腾云,一抖之间便由侧面划起半弧横击,大掌柜急收势暴退,“叭”的一声二掌柜的尖刀已被击落在一盘正自冒热气的大菜上面!
    好—阵狂打,甘小猴直把两个掌柜逼退到厢房—隅,三节棍挑东打西,忽然一个暴旋身,回棍狂抽如电,口中大喝道:“去你娘的球!”
    “砰”的一声,二掌柜抱着开花大头已瘫坐在地上!
    大掌柜尖刀舞得碎芒成层,怒喝着直往甘小猴撞去!
    闪挪横截如灵蛇归洞,甘小猴的三节棍撞来一招,大掌柜已抛刀托腕,痛得直流眼泪!
    那面,阮莫叹兀自站在门口未见稍动,参将大人与副将交替上冲狂杀不绝,刀光在灯影下挟带着劲力,呼啸的狂飚,几乎窒人呼吸!
    冷哼一声,阮莫叹道:“二位大人,为了彼此面子问题,阮某要失礼了!”
    他“礼”字出口,身法倏展,“索命笔”撩起—道金弧电闪,他的人便全卷进一层密密的金光中往正面二人席卷而去!
    惨叫如泣声中挟着怒骂声,两把腰刀打着旋滚弹跳不已的抛上了梁柱又落在地,两个人皆托起右手肘不让鲜血往外流,但却仍然自二人的指缝狂流不已,跌跌撞撞的二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索命笔”滴溜溜在右手掌上劲旋,阮莫叹冷笑道:“二位大人该感谢我才是!”
    参将大人头上冒汗,怒骂道:“可恶的东西,杀了人还要本大人感谢你!”
    阮莫叹道:“我若不在二位大人身上开彩,等回到衙门岂不要上司说二位失职?如今挂点不大要紧的彩,不定还会受到你们上司的一顿奖赏呢,难道我说错了?”
    副将已大骂道:“王八蛋,你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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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途遇煞星
    双手一摊,阮莫叹道:“我操,这年头好人真难做!”
    猛的逼迎参将大人,阮莫叹面色一寒,“索命笔”倏的便指上参将大鼻头……
    参将大人一震,喝道:“你想造反?”
    阮莫叹冷冷的道:“便造反也是被你们逼的,娘的,你千万别把老子当成一副菩萨心肠,惹恼了老子照样要人命!”
    副将宛似一团稀泥巴,喘息的道:“杀了官家的人,天底下便没你们容身之地!”
    “呸!”阮莫叹冷沉的喝道:“你可想以身相试?”
    两个大人谁也没再开口,阮莫叹接道:“给我安份些,我们这是来讨债的,不是来抢劫的,该我拿的我不少要,不是我的分文也不取,不杀你二位便得为我二人做个见证!”
    参将大人冷冷道:“我若见证,便只有两句奉送:‘横行霸道,胡做非为’,这对你只怕大为不利!”
    嘿的一声,阮莫叹道:“意料中的两句话,空洞无奇!”
    甘小猴横着身走到阮莫叹身边,道:“大哥,可要把他二人也绑起来?”
    摇摇头,阮莫叹道:“怎可把证人也绑起来?天下没这个道理!”
    甘小猴道:“即便是证人,也是对我们最为不利的证人,上了绑岂不对我们的行动方便?”
    阮莫叹笑道:“把二位掌柜请过来吧!”
    两个掌柜全受了伤,不过甘小猴下手有分寸,没得伤到二人要害!
    坐在椅子上,大掌柜喘息着吼道:“你……你们无法无天……”边摸着受伤鼻子,又道:“你们想怎么样?”
    阮莫叹冷笑道:“拿了我们应得的银子便立刻走人,如此而已!”
    大掌柜沉声道:“我做不主了,你们找‘上柳庄’去要!”
    阮莫叹面色一寒,道:“如果阮某去‘上柳庄’,必得带着你项上人头,大掌柜,你可要琢磨,因为我有苦衷!”
    二掌柜怒道:“你有什么苦衷?”
    阮莫叹无奈的道:“我的苦衷是你们不肯合作,我不得已呀!”
    大掌柜一拍桌子,怒道:“眼前局面,娘的老皮,你是非得到这两万零五百两银子不可了?”
    阮莫叹忙摇摇手,道:“大掌柜,你说错了,是三万零五百两银子!”
    两个掌柜几乎弹起半尺高,大掌柜已狂吼道:“你胡说,明明你拿的是两万五百两的银票,怎么平白又加上一万两,你这是讹诈!”
    阮莫叹冷笑连连,道:“原本是两万零五百两银票,而且是贵东家亲手交由包小小给我们的,只是姓沙的心怀鬼胎,更不怀好意的要坑陷我们,按照阮某一贯作风,这才另加一万两银子作为对姓沙的一项惩罚,说起来,这一万两银子也是弟兄几个拿性命换的,大掌柜,你得多多包涵了!”
    二掌柜咬牙骂道:“胡说八道,纯粹是讹诈!”
    “那是你们的说法,二位大掌柜,我不想争论,既然二位把阮某当成来敲诈,我便老实告诉你们,这些年黑道上强梁生涯,无非是刀头舐血,为财搏命,谁想要老子的命,老子便要他的银子,别说是屋子里四位,便是四十个,如果惹恼了我照样宰人!”
    大掌柜一哆嗦,道:“好,姓阮的,算你狠,不过三万五百两银子给了你,你总得给我们出张字据吧!”
    坦然一笑,阮莫叹道:“那是应该的,你取银子,我这里给你写字据,如何?”
    大掌柜刚起身,阮莫叹已高声道:“小猴崽!“
    甘小猴立刻凑近阮莫叹身边,笑道:“大哥,你吩咐!”
    阮莫叹笑道:“找水牛进来,我们拿了银子走人!”
    甘小猴回身便走,“宝和钱庄”大门外,他已看到远处的“老水牛”石逵在小摊上喝酒,便立刻把石逵叫进钱庄!
    石逵手上提了个大麻袋,一路笑着到了阮莫叹面前,阮莫叹伸手一让,弯腰鞠躬的对大掌柜道:“大掌柜,你请!”
    撩起带血长衫,大掌柜沉喝道:“世上怎会出你这号人物,娘的!”
    阮莫叹一笑,道:“世上很多这种人,只是大掌柜未遇上!”
    大掌柜冷冷道:“你们要现银,还是银票?”
    阮莫叹道:“当然银票最是方便,给现银我也不反对!”
    甘小猴已叫道:“大哥,你还敢收他的银票,我操,小心再上当!”
    嘿嘿一笑,阮莫叹道:“吃亏上当便是捡拾便宜,我十分愿意再吃一次亏,那样,我便又加上一万两,何乐而不为?”
    一咬牙,大掌柜骂道:“你真不是东西,走,我拿银票给你!”
    阮莫叹对石逵与甘小猴二人吩咐,道:“给我守着,这时候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大掌柜领着阮莫叹匆匆走到前院的柜房里面,那儿有个里间,一道暗墙,大掌柜硬是不要阮莫叹走近——
    阮莫叹见掌柜举着灯走进里面,没多久便走出来,掌柜一手握着银票,一手指着帐桌上的纸笔,冷冷吼道:“写张收据,姓阮的!”
    阮莫叹提笔就写:“收到‘宝和钱庄白银三万零五百两。此据。收款人:包松。”
    大掌柜立刻高举银票,骂道:“姓阮的,你为何落款人写上包师爷?我不给!”
    大掌柜话刚说完,一点金芒“嗖”的便点在他的咽喉!
    一愣,大掌柜惊怒交加的道:“姓阮的,你想借机会洗劫钱庄?”
    “叭”的一个大嘴巴,大掌柜那受伤的脸上鲜血又现,阮莫叹已骂道:“老子打你这口没遮没拦的蠢猪,竟敢把阮某看作强盗!”
    大掌柜伸手捂面,手上的银票已被阮莫叹拿去!
    迎着灯光,阮莫叹一张张仔细观看,缓缓点着头,道:“不错,正是三万零五百两,呶,这是收据!”
    大掌柜几乎愣在帐桌边,阮莫叹哈哈一笑,“索命笔”劲旋在右掌上,一个平飞,人已到了二门口,撮唇一声口哨,便立刻走出“宝和钱庄”——
    阮莫叹刚刚走下台阶,石逵与甘小猴袁小七三人已飞扑而来,石逵跑到街角牵出马匹,四个人便腾身上马,阮莫叹已指着城门,道:“快,这时候出城尚来得及!”
    四匹健马冲出东门,直往灞桥方向驰去,四个人白天在山神庙养足了精神,此刻个个生龙活虎,甘小猴在马上指着东南方和“上柳庄”笑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对姓沙的示示威,娘的,也好叫姓沙的知道哥几个不是好欺的!”
    阮莫叹笑道:“何止示威,过些时候还要找上门呢!”
    袁小七道:“就这样一走了之也太便宜‘上柳庄’了!”
    石逵已高声吼道:“大哥,何时哥几个再来?”
    “先回固县!”阮莫叹已纵马往前冲去——
    “上柳庄”上,沙青峰与包松几人绝对想不到阮莫叹几个会在当天晚上摸进“宝和钱庄”,直到天刚亮,“宝和钱庄”那个伙计快马冲进庄子里,沙青峰才气的捶胸顿足,破口大骂,阮莫叹几人不是东西,原本商议为包小小与沙长春三人择日订婚这桩事,也暂时搁置下来,因为,包松与沙青峰二人已决定追杀阮莫叹,“母夜叉”白凤说的十分明白:“此獠不除,寝食难安!”
    阮莫叹率领甘小猴四人,快马加鞭一夜赶,天色微明便已到了蓝关。
    四个人未进城,阮莫叹打定主意尽快赶回去,他要找师伯商议一桩大事,因为“母夜叉”白凤的出现,给予他对于自己身世的一线希望,二十多年埋在心中的秘密,也只有大师伯说的一句话——找到白凤便有希望知道一切!
    以“索命判”阮莫叹的作风,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沙青峰,但他还是连夜离开灞桥东归,他要立刻见大师伯——“阎王舅”夏楚松。
    阮莫叹四人找了一家城外客栈,大吃一顿便蒙头大睡,直到过午才离开蓝关——
    这天日头很毒,火辣辣的晒烤着大地,没有风,连吸一口气都透着火烧与焦灼,似乎把一股子燥热全灌进嗓门里面去了。
    高山泛蓝,却又缺乏令人舒畅的味道,青天无云,洒下的尽是热呼呼的风,光景不禁热得叫人冒火,直想骂人!
    阮莫叹谟视于这股子午后闷热,拍马疾驰于山道上,枣红马跑得口角流涎,一身湿叽叽,阮莫叹依旧驱策坐下这匹健马赶路……
    紧迫在阮莫叹后面的甘小猴不时以布拭去一头汗水,尖嘴巴发干欲裂,想开口但话到口边又咽回去,因为阮莫叹打从离开灞桥直到现在未说一句话,平日的幽默风趣,使因阮莫叹的“麻木不仁”面色全憋在肚皮往下滚流成一团浊气!
    这是一种十分反常的现象,但见阮莫叹这种表情,便谁也懒得开口了!
    石逵没开口问,因为他的直觉以为,大哥必在为前途的黑龙口筹思对策,黑龙口杀了光头雷,几个拦路的,可还有个厉害的“叫天鹰”丁尔壮。
    夕阳斜照,黄土山道上有一股蒸热往上冒,前面的斜弯山道旁,从山崖上垂下一棵盘根老树,如盖的树荫遮起大半个山道,树下面,有人在岩壁上钻了个方孔,里面供着土地爷,附近摆了个卖凉茶的摊子,阮莫叹几人快马刚绕过来,有个中年妇人正用一把木杓在舀着那缸用山茅草根泡的黄澄噔凉茶,没客人,她自己伸出脖子喝,于是,阮莫叹四人不渴也得喝了。
    勒住马,阮莫叹伸舌头舐嘴唇,舌头便宛如舐在裂开的路面般干粒粒的,是该喝些凉茶了!
    四匹马拴在一起,阮莫叹摸着全身汗湿的枣红马,一边甘小猴已笑道:“大哥,我还真担心你连口水也不喝的就一路赶下去了,还好……”
    阮莫叹道:“人不渴马也该渴了,我准备三更天快马冲过黑龙口。”
    袁小七忙道:“要过黑龙口?那不还有三百里嘛!”
    阮莫叹道:“我不想同丁尔庄那头‘叫天鹰’照面,先叫马匹歇歇腿,我们凑和着凉茶啃干粮!”
    甘小猴立刻解下甘粮袋,每人送了一块酱肘子,石逵高声叫道:“唔!那婆娘,把你那担凉茶提来一桶!”
    头上包着青布巾,面上白净净的女人,双手奇大,大脚有力,闻言双手拎起一桶凉茶,笑嘻嘻的送到四人面前,那婆娘放下凉茶回身边说道:“我给你们取几只碗去,这是茅草根煮的泉水,解渴去火,清凉解毒,我们山里人干活便常喝这种茶!”
    一桶凉茶放在地上,那婆娘迈着一双大脚便往土地庙下面摊子上取碗——
    不料甘小猴正在往各人手上送吃的,有匹枣红马已不客气的低头伸舌往茶桶中舐喝起来,另一匹马蹭在一边等机会往那桶茶挤!
    猛回头,那婆娘已狂叫道:“畜牲!”双手托着四只碗便往这面冲过来,她不及放碗,已伸出一足踢过去,骂道:“该死的畜牲,人没喝到你倒是先尝,踢死你!”
    阮莫叹伸手一拦,道:“大娘,你发的什么火?这桶茶我们全要了,别对我的坐骑发火,好吗?”
    怒指着茶水上面一层沫泡,那婆娘沉声道:“人喝的东西,怎可以喂牲口?这——”
    远处入林的山鸟又飞上了天,阮莫叹抬头一紧双眉!
    石逵已粗声指着茶桶,道:“给你一两银子,连你的桶子也买下了,看你气得脸泛青,敢情你想怎么样?大热的天,你渴马也渴,它可是驮着咱们赶长途,即使先喝几口,管你何事?”
    甘小猴提着干粮袋走过去,不耐烦的道:“去去去,卖你的茶去,罗嗦!”
    “各位,我只卖这一桶茶水给你们,便人喝也好,马喝也罢,那边的一桶我不卖了!”
    阮莫叹面无表情的望着婆娘走路模样,微翘的嘴角一牵,正要开口,突见那匹马连着几声闷啸,天爷,马儿竟然双目见血,口角的沫中掺有鲜血,先是前蹄萎向地上,屁股一扭,竟滚在地,好一阵抽搐!
    一把拉住另一匹伸头饮水的马,阮莫叹大叫道:“可恶!”
    甘小猴一怔,道:“大哥……”
    阮莫叹已怒指茶桶,吼道:“这桶茶有毒!”
    另一边,石逵怒吼道:“原来是坑爷们的,没想到马儿当了替死鬼!”
    “唿”的一个大旋身,四把飞刀扇形的激射而来,阮莫叹平飞而起,空中一阵叮当脆响,那婆娘已倒翻在三丈之外。
    望着地上的柳叶飞刀,阮莫叹旋动着右掌上的“索命笔”冷冷的道:“你是‘断肠花’花小红?”
    白面泛灰,那婆娘脸一仰,双手叉腰,尖声道:“不错,你还认得老娘!”
    阮莫叹呵呵耸肩一笑,道:“乖乖,关洛道上的小辣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潦倒的在山道上卖起一个皮钱一碗的凉水来了!”
    袁小七已沉声骂道:“臭女人,你为什么要毒死大爷们?”
    石逵拔出大砍刀,吼道:“大哥,待小弟劈死这毒女人!”
    阮莫叹伸手一拦,那面,花小红已咬牙欲碎的骂道:“阮莫叹,我们认识也不只一天了吧?”
    阮莫叹笑笑,道:“认识是很久了,但见面也只一次,就是认识你的时候,嗯,总有个七八年了吧!”
    面色冷酷的哼一声,花小红道:“赵家客栈你不识好人心,我这里一番真情,你那里一盆凉水,一去就是无影无踪,你……”
    阮莫叹冷沉的道:“赵家客栈那晚上你投怀送抱,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差一点挨了你的柳叶飞刀,你是想霸王硬上弓,我这里却又是一滩稀泥巴,没得倒扫了你的兴致,我不走还等什么?”
    甘小猴已听出蹊跷,立刻喝道:“就因为我大哥拒你千里之外,你真的由爱生恨,一不做二不休的找机会下毒害我们?”
    “哦呸!”花小红尖声叱道:“那是七年前的旧事,天下男人一大把,跑了个窝囊废花姑奶奶就不活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阮莫叹呵呵一笑,道:“赵家客栈我他娘的怕惹得一身骚,不错,老子是溜了,可是姓花的,听说你还追了我半个月,敢情一刀没打中,心有不甘是吧!”
    花小红巧嘴一咧,露出三颗大门牙,张着双唇露着牙,厉声尖吼,道:“阮莫叹,是谁告诉你的?”
    阮莫叹一笑,道:“谁告诉我的现在已不关紧要,要紧的是你眼前的所作所为已犯了阮莫叹的忌,嗯,才七年,你变得可真快!”
    花小红冷冷道:“别在老娘面前卖狠,阮莫叹,别人怕你老娘却不含糊,你说老娘哪儿变了?”
    阮莫叹道:“阮某树立在江湖上的那块黑底黑字‘黑招牌’上面写的是‘本号不做吃亏买卖’,换句话说——谁想在阮某面前耍狠玩命,那得自己具备两个先决而必备的条件才行——”他一笑又道:“一照面,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七年前那种婀娜多姿修柳枝,苗条的身段如水蛇,风情万种的花小红,怎会变得如此粗俗的守在山边卖茶水,直到你那四把柳叶飞刀出手,我才算看清果然是你!”
    两边俏肩打横,花小红杏目怒睁,道:“看不出这几年你还真的学了不少,油腔滑调,口舌尖酸刻薄,说说看,你有什么样的两个先决条件!”
    阮莫叹大方的伸出一个指头高举过头,道:“第一,想要我命的人必须腰包银子鼓饱饱的花不完,而且也要舍得花!”他伸出两个指头,又道:“这第二吗?没银子得有本事,只要真能把阮某摆平,他娘的,便阮某人腰包的几万两银子也全是他的了!”
    花小红双眉一扬,逼近两步,道:“你有几万两银子在荷包塞着?”
    阮莫叹淡淡笑道:“怎么?不可以?老实说,几万两银子可全都是顶着日头,吃着灰沙,拼血拼命,以正当手段赚来的!”
    花小红突然尖吼着叫骂道:“正当你个头,阮莫叹,你为什么不问问老娘为什么要守在这土地庙前面等着收拾你?”
    阮莫叹嘿嘿笑道:“不就是另一种拦路打劫的手段?”
    花小红突然高举左手,猛的往下一挥,只见四下里突然冒出二三十个灰色劲装大汉,一色的白布包头,连腰带全是白的,光景是在为死人带孝了!
    一色的鬼头砍刀,就在这山道上,密密的把阮莫叹四个人围起来,花小红摸着一抻手,道:“刀来!”
    只见一个矮胖光膀子壮汉,双手托着一枝长把柳叶形尖刀,毕恭毕敬的送到花小红手上!
    阮莫叹呵呵一笑,道:“娘的,几年不见,道上的‘黑心断肠花’如今变成女强人,强盗头子了,我操!”
    花小红一刀在手,迎面舞了个刀花,戟指阮莫叹道:“阮莫叹,拿命来!”
    忙着一摇手,阮莫叹道:“即便是强盗,总也得有盗规,不就是为银子拼命吗?”
    花小红咬牙骂道:“对你这头狼就不是为银子了!”
    阮莫叹一怔道:“妈的,我与别人有何不同?”
    花小红双目泛红的道:“因为你杀了光头雷,而光头雷偏就是我丈夫,王八操的杀千刀,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一巴掌拍在顶门上,阮莫叹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我的老妈呀,拐弯抹角,曲曲扭扭的说了一大堆废话,原来光头雷是你丈夫,哎呀,怎不早说?”一顿,阮莫叹又道:“我说花小红,天底下男人真的全被你吓跑光了,怎的你会同光头雷那个粗不里几凶汉在一起过日子,我真替你叫屈呀,花姑奶奶!”
    挫着三颗大门牙,花小红变得狞厉凶悍,怒气盈目,别看她个子不高,却是手大脚大,现在她似苦笑又似冷笑的缓缓移动着身子,边冷冷的道:“阮莫叹,你死吧!”
    阮莫叹一笑,道:“你为了替夫报仇,竟然远离黑龙口守在此地等我,可为用心良苦,光头雷地下有知,八成他在阴司路上不为别的女鬼迷惑,而一心等你去团圆了!”
    花小红冷冷道:“昨夜你们赶到蓝关,我的人便把消息带回来,设下的一网打尽计谋,竟然被一匹马当成你们替死鬼,阮莫叹,你真的该冲着那匹马叩几个响头!”
    阮莫叹冷冷的道:“你放心,我不是一而再的强调过,我是个从来不吃亏的道上恶棍,我会拿你的人头来祭我的坐骑,既然你是有备而来,有理无理不须再说,你想怎么办我这里一定奉陪到底,谁他娘的中途撒鸭子走了,就是他娘的老母狗子生的!”
    眩目切齿的尖啸一声,花小红腾空而起,半空中长把柳叶大刀宛似一阵旋风,“嗖”声连续不断,冷芒成层,厉烈得宛如一头疯豹般扑杀而上——
    一声“厉害”!阮莫叹看似走闪,却旋身在右,“索命笔”飞起,而带着“嗖”的一记尖锐破空之声,是把柳叶钢刀隔着他的脖子只差半寸,“叮”的一声已致震开半尺,花小红的柳叶钢刀只抽一尺,便一个怪异身法冷芒又往阮莫叹的后头削去,阮莫叹猝闪三尺,索命笔点在对方刀身上只一弹指间,似灵蛇似的顺着长刀把点到了敌人握刀的左手腕上,“噗”一声鲜血标溅,花小红倒翻向后,右手拖刀,口中大声狂叫,道:“杀!”
    阮莫叹拔空而起,口中厉啸,直扑花小红,道:“别逃,十年风水转,如今是我老阮追你了!”
    左腕受伤的花小红果然强悍,她落地回旋,柳叶长把钢刀已笔直的怒掷出手,“嗖”的一声,钢刀直往空中敌人胸脯扎去,未等敌人拨挡钢刀,两把柳叶刀平行着劲射出手!
    阮莫叹叱喝着索命笔疾点如金星满天,长把柳叶钢刀被他顺势急劲的拨向三丈外,“噗”的一声插入一个灰衣白头大汉背上,刀入一半,刀头自大汉前胸透出,“啊”的一声,那大汉晃着身子掉转头,双目迷惘的“咚”的便倒在地上,人倒刀竖,长把刀兀自一阵颤抖不已!
    就在大汉倒地声中,另一大汉却因阮莫叹怒击飞刀横空激射,竟被飞刀插在后颈上,大汉回手去拨,石逵的特号大砍刀匹练似的飞闪而过,一颗人头已抛上半空!
    阮莫叹落地再起,右掌上劲旋的索命笔,发出啸声不绝于耳,成层金芒,正要罩上花小红的同时,十二个大汉已拦住他的去路!
    一边甘小猴的三节棍挑东打西,泼风般同几个大汉厮杀得十分惨烈,甘小猴的背上在淌血,他就是咬紧牙关不出声,倒着一路往远处移……移向一块突出的大岩石前面,便在他的一声狂叫中拧身而起,人已落在三丈高的石头上面!
    五个大汉斜刺里猛往大石上面冲,甘小猴的三节棍如云里毒龙般“咚咚”连响,刚扑上去的两个大汉已抱着往外喷血的脑袋跌下地!
    甘小猴舞了个棍花,尖嘴巴咧开来,道:“王八蛋们,老子在上面侍候你们了!”从表情上看,他似是忘了背伤,露出一付快意的满足与残酷的兴奋神色,迫不及待的要面前的人快快来受死!
    袁小七一直守在石逵附近,他们是老搭档,上赌场在一起,吃喝在一起,有时候两个人滚在一个被窝里睡,谁也不嫌谁身上臭,现在玩命的时候,那更不用说要彼此照顾,相互支援了!
    七八个大汉围着两个人,“老水牛”石逵的大砍刀,配合着袁小七的链子锤,原本十几个大汉,只一阵拼杀,如今也只面前的七八个敌人了!
    袁小七在敌人攻势松懈的时候望向甘小猴,不由得一惊,他声叫道:“猴崽子,挂彩了?”
    那面,甘小猴一声尖笑,道:“便死了也够本有余,别他娘为我操心!”
    阮莫叹已听得甘小猴的话声,怒叱一声,“索命笔”抖手七十一笔合为一招,狠厉纵横交织中戳向三个大汉嘶叫的捂面旋跌出去!
    外围正在裹伤的花小红已尖叫道:“圈紧了杀!”
    粗暴的空中擦身,阮莫叹似天外彩虹眨现,“索命笔”金光抖落满天星芒,下面的四个狂挥砍刀大汉已见刀落人跌,翻滚哀号,两个凄叫的大汉面上,尽是血洞,并且双目碎在眼眶里!
    咬牙狂吼,石逵对袁小七叫道:“快去支援小猴崽,别叫卓寡妇守寡,哥们拿什么向人家交待?”
    袁小七腾空连翻三个跟斗,人尚未落地,链子锤已抖得笔直的打去,有个正要往石上扑的大汉,“吭哧”一声便滚下来,标溅的鲜血,几乎洒在袁小七的脸盘上!
    翻身落在岩石上,袁小七沉声道:“猴崽子,我来助你!”
    甘小猴一声尖笑,道:“杀人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过,一旦豁上干,奶奶个熊,还真是满有意思的!”
    袁小七沉声道:“别你娘的失心疯闲扯淡,坐下来歇着,面前这几个我来打发他们上路!”
    甘小猴忽的拉下脸来,道:“袁小七,你别找挨骂,如何,要是闲着无聊,也该去帮帮大哥,我这里还用不到你来插手!”
    袁小七一笑,道:“别替大哥担心事,倒是你的背上……”
    甘小猴已指着袁小七骂道:“去你娘的背上伤,你要是我的好哥哥,就快去帮大哥,他一个人对付十几个,别忘了,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突然,又是一阵“叮当”之声传来,远处,花小红又与阮莫叹厮杀起来,六七个大汉闪在一边插不上手,却是挥刀狂骂不休……
    袁小七突然狂叫道:“猴崽子,别在这石头上磨菇了,你不是要我支援大哥吗?走,哥俩一齐杀过去!”
    岩石下面只有三个大汉围着,甘小猴一咬牙道:“便支援大哥,也得先收拾这三个东西!”
    话声随着他的身形,“呼”的便落下岩石,袁小七便在三个大汉往甘小猴围去的同时,链子锤暴砸如电,“砰”的一声,鲜血四溅,甘小猴背后一人的砍刀刚举,后脑已被砸得红白狂溅,打着旋,抽搐着四肢摔在地上!
    另一面,石逵已发疯似的大砍刀横劈狂斩,三个大汉被他杀得绕着一棵大树转跑不停,石逵的身上已染满了血,也不知他又挨了几刀狠的!
    花小红展开身形,拦住阮莫叹狠命的扑杀,边口中厉烈的尖叫道:“快把力量扭结起来,先把那三个帮凶做了!”
    守在四周的七个大汉闻言,发一声喊,立刻便往袁小七这边扑来!
    “老水牛”石逵狮吼一声,大砍刀立刻拦住七个人,甫一交手,便没命的狠杀起来……
    袁小七与甘小猴已扑击而来,袁小七厉烈的吼叫道:“杀光这批王八操的!”
    甘小猴也厉烈的狂叫道:“全上吧,爷们照样一个个送你们回老家,我的儿!”
    三节棍上尽是血,甘小猴纵跃如猿,鬼魅似的闪过两个扑近的敌人,三节棍毒龙出洞,两声闷吭为一声,两个大汉已被击昏倒地!
    袁小七的链子锤及时闪击,倒地的两人已是脑浆外溢!
    有个大汉狂叫骂道:“操你老娘,你比老子们还狠毒,真个是畜牲啊!”
    石逵回手便是一刀劈去,口中大骂:“便狠也是被你们这群狗杂碎逼出来的,难道被你们砍杀才是应该的么?”
    喝骂声甫落,大砍刀已拦腰把那名叫骂的大汉砍跌在五丈外,一堆肉酱似的只蠕动了一下便不动了!
    阮莫叹被花小红拦住了,心中一狠,愤怒的直把敌人卷进他的一片金芒中,冷冷道:“花小红,我忽然发觉你对我的用处太大了!”
    十二把飞刀已用去大半,右手的长把柳叶大刀舞得密不透风,花小红冷冷笑道:“如果你至今尚是孤家寡人一个,姑奶奶便听得顺耳,说,你可想讨媳妇了?”
    阮莫叹一声哈哈,道:“我操,人老珠黄不成形,倒像个妖精,万种风情使出来也不怕阮大爷倒胃口,省省吧,断肠花,还是聚精会神的舞大刀吧,我的乖!”
    柳叶钢刀挥出溜溜光芒宛如抽血流电,挟着森森寒气,幻起无际银波光影,一时间,三丈方圆内似是全被这些东西罩盖!
    于是,快得不容人们喘息或眨巴一下眼睛——
    阮莫叹暴腾三丈高,肩背上已见鲜血洒落,他却似是长了一对翅膀,斗然空中平射向五丈外,落地再起,口中已大叫道:“阮某小觑了你的‘鬼流刀法’了!”
    话声甫落,他的人几乎被一片金星所卷盖起来,金星弹跳闪烁宛如银河泛滥而无孔不入!
    刹那间———
    花小红双手托起柳叶大刀打着劲旋抛上了半空,尖声凄叫犹似阴司厉鬼,叫声中她连连激旋着几乎扭折的纤纤腰肢,每一激旋,便见一轮轮鲜血四溅,她的面上,胸前,刃臂,双乳中央竟尽是如食指般粗的血洞,看不见肉绽,但她似乎突然身上冒出七八个血泉,凄怖惨厉,好不吓人!
    双脚落地又起,阮莫叹怒翻两个空中大旋转,围杀中的三名大汉猝然齐声狂号,全部拖着“烂”头撞跌出两丈外!
    石逵狂放至极的抡动大砍刀拦腰平斩,直把围上的两个敌人带刀斩落在悬崖下!
    甘小猴已惊叫道:“大哥受伤了!”
    袁小七抖劲链子锤远打近砸,直把最后三名敌人活活砸得一团血糊淋漓,而阮莫叹已侧脸望着萎坐地上直不起身子的花小红嘿嘿笑道:“老浪货,你知道我为何不取你的性命吗?”
    嘴角溢血,花小红尖声骂道:“阮莫叹,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江湖上的疯狗,老娘恨不能碎了你!”
    袁小七链子锤已劲急的直往花小红的面门送去!
    暴闪右腕,金芒猝映,链子锤已自弹升三尺而从花小红的头上越过,阮莫叹已沉声道:“留她活命!”
    袁小七见阮莫叹出手相拦,不解的道:“大哥,这贱货她伤了你……”
    阮莫叹一笑道:“我要活捉,倒忘子她还有一手绝活,不过大哥并不吃亏,她比大哥惨多了!”
    环视着山道上大片大片血迹,有几个大汉仍在血堆里蠕动不已,六七个被砍断手脚的已流完了血死在地上!
    甘小猴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后背那一刀已把衣衫黏在背上!
    石逵那身血,是别人的但也有他自己的,连“上柳庄”他受的伤也两处进裂开来!
    袁小七忙着找出伤药,走近阮莫叹,道:“大哥,我先替你敷药!”
    摇摇头,阮莫叹道:“小猴伤得不轻,快给他包扎伤口,还有水牛,只怕旧伤新伤够他呛的!”
    甘小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大哥的伤要紧,别管我!”
    石逵也吼道:“小猴的话不错,大哥不能有差池,快给大哥敷药,袁小七,你个王八蛋还愣在那儿干鸟!”
    其实阮莫叹的伤并不重,花小红的柳叶大刀扫劈半尺长,只是并未伤到肩背上面筋骨——
    这就是高手的另一种搏杀技巧,有人称这种技巧为“避重就轻”,也有人叫“金蝉脱壳”,但不论如何说法,全看当事人的反应与修为,而反应快的高手,在敌人的家伙沾身,便立刻判断出敌人下刀的手法与方向,加上自己中刀部位,立刻把要害之地尽力掩盖,高明的人更会顺势卸去对人的入肉刃芒!
    阮莫叹便是在敌人的大刀沾背,立刻缩肩顺热闪躲,肩头上肉多骨硬,总算把中背的一刀移转在肩背!
    既未伤骨又没有断筋,阮莫叹的伤只敷了药便轻松自在的像个没事人般大摇大摆的走到花小红面前!
    抹拭着满面鲜血,靠坐在岩石一边的花小红恶毒的望着走来的阮莫叹,骂道:“王八羔子,你休想在姑奶奶面前耍花招,如果你想阴损的折腾老娘,那是你瞎了狗眼!”
    阮莫叹双手一摊,缓缓道:“全是你一面臆测之词,阮某可并没有打算落井下石的当面折辱你,你所言阴损折腾,又从何说起?”
    花小红道:“光头雷是我丈夫,他死在你手中,我这个做妻子的又不能手刃亲仇,但我已尽了全力,姓阮的,你就琢磨着办吧,横竖老娘今日认栽!”
    “啧啧”两声,阮莫叹竖起大姆指,赞扬有加的道:“什么时候你这位江湖上极负盛名的‘断肠花’变得如此节烈,乖乖隆的咚,赶明儿我得替你在道上加以表扬一番了!”
    花小红破口大骂,道:“阮莫叹,你是什么东西,烈女也好,贞节也罢,还用不到你在老娘面前耍嘴皮子,滚你娘的蛋!”
    “哦呸!”阮莫叹忽的面色一寒,戟指花小红骂道:“我操,你把自己真的当成节烈女子,娘的,说给谁也没人信,花小红,阮莫叹这里打包票,不出十天半月的,你准会一头钻入‘叫天鹰’丁尔壮的毛怀里嗲声嗲气的哆嗦着撒娇,光头雷这个短命的一死,没得倒叫丁尔壮捡拾一双破鞋穿,怎么样,阮莫可是说到你痒处了吧?”
    花小红气的双目几乎出血,她狠狠一摸腰带,插飞刀的腰带上柳叶飞刀已空,不由沉声骂道:“阮莫叹,老娘恨不能撕吃了你!”
    仰天打声哈哈,阮莫叹猛的回头,叫道:“伤处包扎好了,我们准备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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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用计过峡谷
    已经包扎好伤口的石逵大踏步走近阮莫叹,道:“大哥,这臭女人心狠手辣,一开始就想要我们的命,做了她我们上路!”
    阮莫叹手一拦,道:“我说过不能杀,再说她也算师出有名,情有可宥!”
    袁小七与甘小猴已拉马走来,甘小猴尖嘴一咧,骂道:“娘的老蛋,她一个人活着,没得倒便宜她了!”
    阮莫叹冷冷道:“她的心是狠了些,但以常情而论她是为夫报仇,值得我放她一马!”
    花小红尖声骂道:“阮莫叹,你最好杀了老娘,否则,你绝对会后悔莫及!”
    袁小七沉声道:“大哥,你怎的不多想想,她那个光头雷丈夫是打劫我们才送命的,难不成我们连回手的权利也没有?”
    淡淡一笑,阮莫叹道:“我不但不杀她,还要为她敷药治伤,你们就别再多说,把药拿来,我给她敷!”
    袁小七咬咬牙,道:“歇着吧,还是由小七给她上药吧!”
    花小红的伤可真多,面颊上一个血洞,双肩双臂之外,腿上前胸也在流血,不多不少,正是七个窍洞在冒血,袁小七替她粗略的把伤口敷上药,阮莫叹已坐在马上笑道:“花大姐,委屈你同我这位袁兄弟共一骑了!”
    花小红一怔,道:“阮莫叹,你叫我什么?”
    一笑,阮莫叹道:“记得七年前赵家客栈你曾要我叫你‘花大姐’,如今回忆起来,他娘的,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辜负了你的一番‘真’情假‘义’了,哈……现在叫你声大姐,不知还来得及否?”
    花小红柳眉上挑,尖声道:“阮莫叹,你在阴损老娘?”
    忙一摇手,阮莫叹道:“绝没那个意思,花大姐,往往一个人说了真心话反倒落人一顿臭骂,这种窝囊蹩脚事我常遇上,比方现在,你就不信我的话,反招你的回口骂!”
    甘小猴道:“四匹马死了一匹,大哥,我同袁小七共骑,这个女人我们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留下她的命,叫她慢慢的走回黑龙吧!”
    阮莫叹突然沉下脸,叱道:“他娘的,你们到底是听谁的?如果你们还称为我大哥,那就一边闭起嘴巴,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别忘了咱们是坐在赵家茶棚喝茶听小桃红父女二人说书!”
    甘小猴似乎捂住嘴巴,一双猴目直眨已……
    不料花小红自己撑地站起来,半拨的头发猛往身后一甩,似笑似哭的走到阮莫叹马前,道:“你真的要带我走?”
    阮莫叹道:“日头已经搁在山头上了,我总不能把你一个受了伤的留在山上喂野狼吧!”
    伸手一让,阮莫叹道:“你请上马!”
    袁小七已伸出一手,道:“来吧?希望你老实些!”
    花小红俏嘴一牵,道:“阮莫叹,你的表现仍然是七年前的那副憨厚爽直令人心醉的模样,好吧,花大姐承你的这番情了!”
    摇摇头,花小红道:“阮莫叹,如果你诚心,何妨我二人共骑?”
    一怔,阮莫叹旋即笑道:“你在我背上面开了彩,我二人怎能蹭在一块?”
    花小红似笑非笑的道:“可好,我的伤尽在前面,正好坐在你前面!”不等阮莫叹开口,她已拉着缰绳龇牙咧嘴的坐在阮莫叹怀里!花小红双肩一阵蹭,上半身几乎全躺进阮莫叹臂弯!
    袁小七沉声道:“大哥,小心这婆娘弄鬼!”
    甘小猴正要扑抓花小红,阮莫叹一把搂住花小红,道:“花大姐,故所愿也,不便开口尔!”
    甘小猴一怔,阮莫叹对袁小七道:“小七,你同小猴共骑,我们立刻上路!”
    花小红怦然心动的翻动俏目看着阮莫叹,道:“阮莫叹,你变了,变得既成熟又世故多了!”
    哈哈一声笑,阮莫叹道:“人生道路上,总得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迷糊,等到一旦清醒,往往是追悔莫及!”
    蹄声“得得”,花小红已随着蹄声半陶醉的眯起眼睛,道:“阮莫叹,你……”
    阮莫叹以手捂住花小红巧嘴,道:“直呼名字那多陌生,赵家客栈你怎么叫我呀,花大姐?”
    花小红双肩在痛,但她还是不自觉的扭动一番以示受用的笑道:“阮弟!”
    阮莫叹几乎反胃,呵呵一笑,道:“嗯,受用多了!”边使劲搂了一下花小红的柳腰,但闻花小红“哎呀”一声,道:“阮弟!轻点嘛,大姐受伤了呀!”
    阮莫叹忙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花大姐身上有伤,难掩心中高兴,才……”
    嘻嘻一笑,花小红道:“阮弟,我心中仍然在怀疑……”
    阮莫叹道:“可是疑惑我不够真诚?”
    花小红道:“凭你如今在道上的名声、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你也不难弄上手,怎的会对我这种徐娘半老的残花败柳忽然间动之真情,你的这种表现,实在令我……”
    阮莫叹低头狠狠的花小红面上半吻半啃,呵呵笑道:“花大姐,你说的果然不错,天底下年轻漂亮女子到处有,但天底下只有一个阮莫叹,可是江湖十年,竟没有一个令我动心,反之,我发觉年轻女人那种不解风情,不知体贴为何物的寡情薄义,比之徐娘半老的女人不论功力与味道,那可差的太远太远,所以嘛……哈……”
    花小红轻点着头,笑道:“嗯,我的阮弟成熟了,也懂事多了,直待大姐身体复元,保证叫你尝到你意料不到的快活,嘻……”
    紧紧跟在阮莫叹马后面的袁小七甘小猴与石逵,三个人你望着我,我瞧着他,彼此眼神中充满着迷惘……
    袁小七低声对身后的甘小猴道:“小猴崽,以我看,大哥八成是中了邪!”
    甘小猴也低声道:“听听,娘的皮,大哥几曾说过这种枕边细语?别他娘的上了这婆娘的当!”
    袁小七已高声道:“大哥,过了十八盘岭便是黑龙口了!”
    不料马上的花小红笑道:“不错,前面百来里地就是黑龙口,我把各位引见大当家的,山寨上阮弟就填补光头雷的缺,往后有肉大伙吃,你三个吃香喝辣跟着我办事,准错不了!”
    阮莫叹马上沉声,道:“花大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花小红回头摸着阮莫叹的脸,道:“怎么说?”
    阮莫叹道:“花大姐,你怎么拉我去当强盗!你怎么不想想我可是把你从强盗窝里拉出来呀!”
    花小红道:“当强盗有什么不好?”
    阮莫叹似是无奈的道:“花大姐,我这个人是匹无缰野马,一不靠帮二不结社,独来独往惯了,要我去听人或指使别人,我干不来,这一点你大姐可得多多包涵!”
    花小红俏嘴一嘟,冷冷道:“阮弟,你在说谎!”
    阮莫叹道:“说谎不是人!”
    “咯”的一笑,花小红道:“你说你不结社,那么身后三个又是你什么人?你明敞着在骗大姐!”
    哈哈一笑,阮莫叹道:“他三人只是跟我偶然跑跑腿,目的只是混生活,只一到地头上,大伙便折伙各走各的路,我怕人多地方吵,一个人住在沙河岸过着日子,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
    花小红有感而发的笑道:“你的日子准定逍遥自在!”
    阮莫叹笑笑,道:“所以我才不愿跟你去当强盗!”
    现在,四更天了,阮莫叹没有停下马,反而拍马疾驰,光景是表现出非带着花小红回固县的样子!
    袁小七已追上前来叫道:“大哥,我们五更天便可冲过黑龙口了!”
    花小红突然笑道:“阮弟,你这是瞎操心事,我们大当家早在黑龙口设下埋伏,要想冲出黑龙口,怕不是简单的事!”
    阮莫叹沉声道:“为了保命,更为了花大姐,阮莫叹豁上了!”
    花小红一笑,道:“你真肯为我拼命?”
    阮莫叹道:“龟孙王八蛋说瞎话!”
    “嗯!”花小红道:“我花小红宁愿吃你的花言巧语的亏,上你这虚情假意的当,也认了!”她一顿,又道:“遇上叫天鹰那黑煞神,你们别开口,全听我的!”
    阮莫叹轻轻抚摸着花小红的面颊上的伤,细声道:“总得先说出来,也好叫小弟心中有个谱!”
    花小红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假装被你捉住,如果叫天鹰不答应放你们过黑龙口,先死的便是我,只要我亲口对他说,那个黑不溜几的丁尔壮准答应,只等我们冲过峡口,立刻拍马离去,阮弟,你以为此计如何?”
    阮莫叹几乎又把脸贴上花小红的面,道:“此计甚妙,照计而行!”
    此刻——
    东方刚白,马上的花小红沉声道:“我们已过了第一个关卡!”
    阮莫叹惊异的道:“我怎么没发现?”
    花小红道:“有个山壁上钻个山洞,里面住了一批山寨弟兄!”
    阮莫叹四边仔细看,蒙蒙的青山,轻雾浩渺,哪里看得见什么山洞!
    三匹健马上,五个人心情不一,阮莫叹搂得花小红更紧,光景还真的怕花小红跌下马!
    轻声的,花小红笑道:“想起七年前赵家客栈你的无情,还真难相信你今日这种表现是真是假!”
    阮莫叹笑笑,道:“什么叫真?什么又是假?他娘的,这世上活蹦乱跳的人们,你唬过来,我唬过去全是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而又真假难辨的是非不清,到头来也只有一桩是真的,那就是以事实作证明,比方现在我对花大姐的表现,就是真实的证明!”
    一笑,俏嘴一抿,花小红道:“可别以假乱真!”
    阮莫叹苦兮兮的道:“叫小弟怎么说呢?如果真能把心挖出来给花大姐瞧瞧,阮莫叹早动手了!”
    突然,前面窄窄的山道中间,猛的一声尖锐牛角声,马上的花小红低声道:“果然是大当家亲自守在此!”
    三匹怒马刚驰过窄窄的峡口,后面便传来一阵落石声,尘土飞扬中已将后路堵住!
    阮莫叹猛的一搂花小红,而使得花小红“哎呀”一声,道:“阮莫叹,你想勒死我?”
    阮莫叹还真的怕花小红这时候跳下马,他不是傻瓜,当然他面对的花小红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山道上一夜情话绵绵,谁知道那是真还是假,阮莫叹知道自己说的全是一串响屁,没一句是心里话!
    现在——
    阮莫叹把花小红搂得直喘气,边在花小红耳边细语,道:“花大姐,我总得配合你把这台戏演的逼真吧?”
    突然,前面不远处又是一阵落石,刹时把三匹马陷在这段三丈内的山道上,山道上一边是滚滚小溪,另一面悬崖峭壁,就在这时候,二十几丈高的山崖上站出个黑壮大汉,满面络腮大胡子,头上顶着个旧草帽,双手叉腰的狂笑道:“阮莫叹,你这道上摸吃倒扒的王八蛋,巴高峰说的一些不差,你确实是个难缠人物,连光头雷老婆设下的万全妙计也奈何不了你!”他一顿仰天哈哈又笑道:“任你再机伶,你奶奶的还是逃不过肉酱一堆……”
    马上,花小红已尖声叫道:“大当家救救我呀!”
    山崖上面,不错,正是黑龙口大当家“叫天鹰”丁尔壮,他听得花小红的叫声,双肩一横低头细看,不由得心中一喜,大吼着:“花贤妹呀,你原来还活着!”
    花小红叫道:“大当家,救我呀,我被姓阮的挟持无法脱身,你快设法来救救我嘛!”
    丁尔壮突然厉喝道:“阮莫叹,你快放了她!”
    冷冷一声,阮莫叹叫道:“凭什么?单凭你一句话?呸!”
    丁尔壮大怒,吼骂道:“阮莫叹,死到临头你还嘴巴硬!”
    丁尔壮一边有个汉子也叫道:“姓阮的,你抬头看,我们除了滚木雷石,六十名弓箭手也在上面侍候着你们,识相些,乖乖把人放了!”
    阮莫叹冷哼连连,道:“只要有一支箭或一粒小石头滚下来,阮莫叹便立刻扭断花小红的脖子,不信就试试!”
    花小红已叫道:“大当家,你要救救我呀,老雷短命去了,连想侍候大当家的机会也没有,花小红不甘心呀我亲爱的大当家!”
    “叫天鹰”丁尔壮突然长啸一声,身子腾空而起,只见一团庆云,只在半崖上借力又起,刹时便落在山道上,在他的后面,紧紧的又跟着扑下来七个大汉,从各人的身法看,哪一个也不比袁小七三人差哪哪里!
    大敞步逼近三匹马前,阮莫叹才看清丁尔壮满脸红胡子,一对老鹰眼,那个鼻子还是鲜红鼻头大钩,双肩宽大,反倒觉得他的下肢细瘦!
    一挺胸,丁尔壮骂道:“阮莫叹,你看看,你把我的花贤妹杀成什么样了,王八蛋,对于一个女人,你竟如此下得了手!”
    阮莫叹冷冷道:“本不愿为,不得不耳!”
    丁尔壮大怒,道:“去你娘的,少在老子面前卖酸,你到底放人不放?”
    阮莫叹笑笑,道:“只要不叫我吃太大的亏,条件又能叫我接受,我当然毫不犹豫的放人!”
    丁尔壮怒吼一声,道:“屁,落在老子手上,你竟还有条件?”
    一笑,阮莫叹道:“别忘了,花小红也落在我的手上!”
    丁尔壮回头望望身后七人,猛旋身喝道:“阮莫叹,你王八操的,快提出你的条件来!”
    淡然的望着“叫天鹰”背上插的一对虎爪,阮莫叹哧哧的笑道:“大当家,说句吓你一跳的话,你认识花小红几天?”
    丁尔壮怒哼一声,道:“从她跟了光头雷以后我便认识她,你小子问这做甚?”
    阮莫叹笑笑,道:“不会超过七年吧?”
    丁尔壮忿怒的骂道:“操你娘,没有七年也有五年多!”
    阮莫叹头一偏,笑道:“我认识花小红足有七年多,不信你可以问花小红!”
    丁尔壮望向窝在阮莫叹怀里的花小红,目露疑问……
    花小红忙叫道:“不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可是现在我恨不得杀了姓阮的替阿雷报仇,大当家,快救我呀!”
    丁尔壮红毛嘴巴一咧,满嘴大黄板牙露出一大半,吼道:“姓阮的,你快快下来,丁大爷要同你决斗!”
    阮莫叹摇摇头,笑道:“算啦,大当家,阮莫叹不是二百五,眼前论天时,讲地利,说人和,他娘的我是一样也挨不着,同你决斗输赢全没得好处,这场决斗不斗也罢!”
    有个大汉在丁尔壮背后沉声喝道:“阮莫叹,你究竟要怎样?快说!”
    阮莫叹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这时候你插的什么嘴?娘的!”
    丁尔壮咬牙“咯咯”响,道:“阮莫叹,我要活吞你的心!”
    马上面,阮莫叹左臂暗中运力,花小红便立刻“哎呀”一声尖叫,道:“你……”
    阮莫叹嘿嘿笑道:“大当家,只要你出手,花小红第一个死!”
    突然,丁尔壮喝叫道:“姓阮的,留下花小红,我决定放你们走人!”
    阮莫叹笑道,
    “明智之举,但口说无凭!”
    丁尔壮道:“你要老子如何保证?”
    阮莫叹道:“很简单,此地距离黑龙口尚有五里多,我要劳大当家亲自送我们出谷!”
    花小红在马上叫:“大当家,快救我呀!”一挣欲起,阮莫叹的“索命笔”正点在花小红的咽喉上,冷冷道:“乖乖儿,只要出了黑龙口便皆大欢喜了!忍着点!”
    丁尔壮一跺脚,吼道:“你妈的,出了黑龙口你一定会放人?”
    阮莫叹道:“当然!”
    丁尔壮鼻孔几乎喷出火来,一阵哼叽,又道:“你有什么保证?”
    “我的保证便是阮莫叹三字的金字招牌!”
    “呸!”丁尔壮骂道:“在道上,你阮莫叹的招牌除了黑之又黑之外,谁愿登门招惹?你娘的,别提你的臭招牌了!”
    阮莫叹面露无奈,道:“金字招牌竟被人当狗屎踩,冤枉呀!”
    丁尔壮回头望石逵三人,冷冷道:“把他三个人留下来,只等你谷外放了人,我这里便立刻放他三人,如何?”
    阮莫叹摇头,道:“不,他三人一个也不能留下来,就在谷外一里内,我必放人,信不信全在你一念了!”
    怀里,花小红露出相当满意的眼神望向阮莫叹,光景是十分安慰模样!
    是的,如果阮莫叹答应留下三人,黑龙谷外他必放人,因为阮莫叹绝对不会为了花小红而抛弃石逵三人,否则,阮莫叹便不是阮莫叹]
    丁尔壮已怒骂道:“阮莫叹,你信不过丁大爷?”
    阮莫叹轻声道:“相信敌人便是愚弄自己,这种驴事我不干!”
    花小红已沉声道:“大当家你且相信这畜牲一次,他若谷外不放人,我花小红拼着一死也要同他一拼!”
    忿怒的一跺脚,丁尔壮高声道:“好,老子亲自送你出谷,娘的老皮,你若给丁大爷玩奸施诈,谷外面老子一样能收拾你,”紧接着狂叫一声,道:“开道!”
    暗中突然转出二十多名大汉,立刻把堵在前途的碎石推落在一边的山溪中,丁尔壮已骂道:“阮莫叹,你给我记住,跑了今天逃不了明天,老子早晚会收拾你这头黑心豹!”
    一笑,阮莫叹道:“那是以后的事,不过大当家的话,我会细嚼慢咽的吃在肚里,牢记心头,眼前……”
    丁尔壮已暴喝道:“滚你妈的!”
    阮莫叹一夹马腹立刻笑着当先驰出这道峡谷,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也立刻跟着驰去,丁尔壮早展开身法不疾不慢的跟在马后,他的七个手下却愣不叽的追到谷口便未再往前扑!
    阮莫叹夹马疾奔,回头,发觉“叫天鹰”丁尔壮双臂箕张,双脚交替疾盘,奔跑如飞,快不可言,心中一栗,难怪江湖上送他个“叫天鹰”外号!
    前面已是上坡道,距离黑龙口超过一里远,后面丁尔壮已叫道:“阮莫叹,你小子该放人了!”
    花小红已在阮莫叹怀里低声道:“阮弟,若想在此搏杀姓丁的,手法可得利落,他那七个手下可全都不好对付!”
    哈哈笑起来,阮莫叹拢住缰绳,后面,丁尔壮已扑到马后,石逵已冷冷的粗声道:“大哥,把这红毛子交我收拾!”
    阮莫叹沉声喝道:“你说什么?”
    石逵一怔,袁小七已笑道:“大哥的意思……”
    阮莫叹沉声道:“平日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要想在江湖上顶着风浪跑,刀口子下面讨生活,第一重要的就是个‘信’字,人无信不立,难道你们全忘了?”
    丁尔壮字字听得清楚,冷冷一笑,道:“阮莫叹,老子在等你以身作则的信守你的承诺了!”
    双手托起花小红,阮莫叹无奈的道:“花大姐,你为了小弟吃了不少苦,到头来总不会要你的小弟变成无信之人吧,亲爱的花大姐!”
    花小红几乎气结尖声道:“阮莫叹,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双臂用力,阮莫叹抖手抛出花小红,叫道:“接住,大当家,她是你的人了!”
    距离丁尔壮尚有两丈余,半空中,丁尔壮大臂上伸,宛似托住一只小绵羊,满嘴红胡子蹭上花小红的脸,低声道:“宝贝,你吃苦了!”
    一撑未起,花小红指着远去的阮莫叹大骂,道:“阮莫叹,我要杀了你!”
    双臂抱着花小红,丁尔壮道:“黑心的阮莫叹,他倒还守信!”
    花小红尖声骂道:“可恶的阮莫叹,当家的,你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气呀!”边一头蹭在丁尔壮的胸前哭起来了……
    丁尔壮怎知她为何哭,不停的安慰,道:“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们巧装改扮的找姓阮的去!”
    三匹马四个人,阮莫叹等一路狂奔,直到过了娘子山看到三忿口,四个人才在官道上放声大笑起来……
    甘小猴笑得流出眼泪,道:“操,大哥果真有一套,佩服!佩服!”
    袁小七脸皮几乎笑僵,道:“我一直在想,大哥除非不正常,怎会娶个老妈当老婆?花小红还真的上当,哈!”
    阮莫叹笑笑,道:“天底下的女人,哪个不喜欢男人灌迷汤?只要把话说到她痒处,随你摆布吧!”
    石逵粗声笑道:“我石逵长的似水牛,娘的,花小红我还照样不踹她,烂货一个,谁要!”
    阮莫叹道:“以花小红的命,换取我们安全通过黑龙口,算一算还是划得来,否则还真有得一场拼杀!”
    现在——
    阮莫叹四人又到了三忿口那家客店,此去落鹰峡已不远,想起住在这家客店时候“大皇庄”庄主“玉面虎”成伦也曾派了两名武师赶来行刺包松一家,阮莫叹还真的失笑起来,这次回来,决定要去“快活集”的“财神赌坊”,这是阮莫叹曾经答应石逵小七二人的!
    三忿口住了一夜,阮莫叹又为甘小猴买了匹坐骑,为的是他要十分风光的走进固县城,更要在协远镖局的门前转一番!
    躺在客店里,阮莫叹一肚皮杂碎事,但真正搁在心上是个疙瘩的,却是大师伯说的那桩事,只要找到“母夜叉”白凤,他就有办法揭开自己身世之谜,总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长大,小时候自己问过师伯不只一次,夏师伯也只知道白凤一定会知道,现在——
    现在四骑缓缓从西城门下进了固县城,马驰得缓,慢的马上的人左右闪腰宛似慢动作般扭向左再扭向右,蹄声敲打在街道碎石地上,“呱嗒呱嗒”的十分有节奏……
    此刻,阮莫叹为首,目不斜视的走向采花街上,街中间的协远镖局,门口突然挤满了人,总镖头“灰面熊”巴高峰站在台阶正中央,左手捋着灰髯,冷冷的望着缓缓驰来的阮莫叹四人,一旁,副总镖头“人面虎”关海山鼻孔不停的喘大气,后面,白青与洪大发六七个镖师也挤在大门口望着……
    甘小猴想起那日在沙河岸被白青洪大发拿刀制住,不由斜目冷笑,张口吐出一口白沫!
    关海山大怒,正待发作,却被巴高峰拦住,冷沉的道:“别忘了,这儿是县城!”
    关海山低声道:“就不知黑龙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不成丁尔壮也栽在姓阮的手中了?”
    巴高峰冷然一哂,道:“不定是上了姓阮的当!”
    四匹马缓缓绕过采花街,往东进了状元街,乐得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直吹口哨……
    四人到了“同济堂”大药铺前下马,阮莫叹当先走进去,一张两百银票往柜台上一放,笑道:“捡最好的刀伤药,内服外用的给包上一百两银子!”
    这是一笔大数目,“同济堂”虽然开在固县城,论门面并不比长安城的“回春堂”差多少,内服外用的刀伤药平日就备的不少,很快便包了几大包!
    阮莫叹这才笑对甘小猴,道:“提两包药回去吧,今夜我住小九子店里!”
    甘小猴一愣,道:“回去?”
    袁小七已哈哈笑道:“猴崽子,大哥是叫你回到卓寡妇家里去呀,他娘的,你如今可算是卓寡妇名‘不’正言顺的丈夫了,哈……”
    伸出舌头舐舐尖嘴巴,甘小猴笑道:“别管怎么的,明日我准叫卓寡妇好生叨拾几道拿手好菜请请大哥!”
    哈哈一笑,阮莫叹道:“这顿酒菜准定错不了,我三人等你消息!”
    甘小猴跨上马兴冲冲的往后街驰去,心里那股子高兴,光景就差没唱出来!
    城外面的小客栈里,阮莫叹与袁小七石逵三人走进去,小九子欢叫着直拍巴掌,道:“这趟长安城去了快一个月,天都入秋了,小九子正惦念大哥你们呢!”
    阮莫叹一笑,道:“城里协远镖局可有什么动静?”
    小九子已端上吃的喝的摆了一桌面,闻言笑道:“大哥离开没几天,协远镖局便派出一彪人马赶往西去,不过没几天,这些人便全回来了,倒是住在协远镖局的几个高手,如今只有个姓花的仍住在里面!”
    阮莫叹笑道:“嗯!‘毒娘子’花妙峰!”
    不错,如今住在协远镖局的,也只有花妙峰一人,她在闻得阮莫叹已自长安回来,一阵冷笑不语……
    就在当天夜里,协远镖局的后门闪出两人——
    两个带刀大汉!
    黑夜携刀出去,那一准是去杀人!
    此刻——
    两个蒙面大汉沿着后街到了一条巷门,有个旧大门掩着,两个人对望一眼,立刻跃墙而跳在院子里!
    有一间磨坊,里面一台石磨,靠里面拴着一匹大红马,是甘小猴刚刚骑回来的!
    不错,这里正是卓寡妇的家!
    磨坊的三间旧瓦屋子里,卓寡妇打扮得像个老新娘,灯影下她仍然妩媚的给甘小猴斟酒,笑得不时弯着柳腰乱颤不已!
    甘小猴尽捡大鸡腿塞在卓寡妇哑巴女儿碗里,于是,连哑巴女儿也抿嘴笑起来……
    就在屋子里一团乐融融而甘小猴志得意满举杯喝着他一生中最快乐的酒,猛可里两团人影相继进屋子里,“砰”的便把两扇大门掩上——
    甘小猴一惊而起,卓寡妇与哑巴女儿已闪退到甘小猴身后面直哆嗦……
    甘小猴沉声喝道:“朋友,何必见不得人的把脸给蒙起来?”
    嘿嘿一声笑,其中一人道:“甘小猴,你他娘的以为抱住姓阮的大腿,横行八道的猖狂起来了,嗯?”
    另一大汉怒惊道:“王八蛋,你不过市井混混,竟敢在大爷们面前穷威风,今晚叫你知道爷们手段!”
    卓寡妇哆嗦的道:“二位老爷,千万别在我这儿杀人呀!”
    甘小猴已冷冷的拔出三节棍,骂道:“如果老子猜得不差,你二人准定是协远镖局的白青与洪大发!”
    两个蒙面大汉对望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
    二人掷下面巾,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正是洪大发与白青二人,甘小猴不该在协远镖局门口吐那一口痰沫,那比吐在巴高峰的脸上还令巴高峰难过,于是——
    甘不猴冷笑,道:“果然是你们二位,沙河岸你们抽冷子制住老子,一根麻绳被你们送进衙门,我甘小猴人小肚量大,没找上你们讨回公道,如今反倒暗中找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娘的老皮,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别以为甘小猴怕了你们协远的人,走,院子里较量去!”
    冷冷的一阵嘿嘿笑,白青淡淡的道:“别逗了,甘小猴,你心里打什么主意爷们清楚,只你一到院子里,便一个跟斗往屋上逃,这种当爷们绝对不会上!”
    洪大发更咬牙,道:“甘小猴,你不该叫爷们拉下面巾,因为你死,卓寡妇二人也别想活,嘿……”
    卓寡妇吓的抱紧哑巴女儿,道:“二位大爷,你们不能杀我母女呀,可怜她爹……呜……”
    甘小猴狂怒的骂道:“畜牲,你们这些保镖的王八蛋,果然黑心肝,竟连这么一对可怜母女也下得了手,可恶!”
    白青嘿嘿笑道:“甘小猴,今晚你认了吧!”
    话声犹在,三节棍“乌龙出洞”,“呼”的便砸向迎面白青!
    钢刀横截,白青一声冷笑,人已错身直欺而上,口中沉声嘿嘿,道:“猴崽子,你能经得了白大爷几刀劈?”
    洪大发便在这时反手挥刀自另一面扑上,钢刀冷焰骤闪,甘小猴的三节棍已反抽上敌人的肩头!
    闷哼一声,洪大发破口骂道:“你妈的!”
    打横撞上桌面,“哗啦”一声,一桌吃的全翻砸在地上!
    甘小猴奋起一脚踢出,倒地的桌子直往洪大发飞去!
    白青搂头便是十三刀狂劈,甘小猴回身狂砸,口中大喝的道:“卓大嫂,快带着哑巴出去!”
    不料屋子一角的卓寡妇早被吓得双腿发软,便站也站不直的口中期期的道:“别……别……杀人呀……”
    双肩猛的一晃,洪大发就在甘小猴的急速回旋中,双手抱刀斜劈而下,甘小猴的三节棍变扫为砸,猝然敲向白青的后脑,“砰”的一声,没打中白青的后脑却打到白青的右肩头,一声闷吭,白青“噔噔噔”连退三步,一道光束便在这时闪过甘小猴左后肩,但闻“吭”的一声闷哼,甘小猴一头撞向洪大发,三节棍反力道的向敌人面门点去!
    错身劲旋,洪大发闪过三节棍正准备回刀力斩,不料甘小猴见洪大发离开门边,幽灵般的拉开门便跃出屋外,洪大发狂叫一声披刀便往屋外冲去,后面,白青已高声大叫道:“大发兄,千万要拦住他!”
    白青落在院子里,吼道:“追!”
    洪大发摇摇头,道:“甭追了,猴崽子的轻功我清楚,人没追上,反倒把姓阮的追出来就惨了!”
    白青急的跳脚,道:“如此一来,他娘的,姓阮的准定会找上协远镖局!”
    回头望向屋子里,洪大发咬咬牙道:“走,找卓寡妇去!”
    白青忙摇头,道:“大发兄,甘小猴已经逃了,再找人家寡母孤女的……”
    洪大发一脚踢开门,面色冷酷的提着钢刀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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