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狼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在那幽深的山谷里,传来那阵阵颤动心弦的狼嚎声,它们似是已预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聚集在那拱起的新坟四周,虽然它们并不知哀伤是什么滋味,但却知道已失去了一个熟识的老友,黑仔伤心的跪在那坟头上,仰望着天空中的云絮,发出一连串令人悲酸的哀叫,数十只野狼跟着他仰啸,震得山谷回响不止,泪珠流在脸上,流在胸前,已被那顶头的西风吹干了,他目露怒光的大叫道:“我要报仇,爹,我会报仇……”
    那铿锵的语声,如冰冷的霜寒般洒向山谷,洒向那空荡荡的云间,也洒在每个人的心里,金长泰仰天叹了口气,叹息这孩子的杀机是何等浓烈,何等令人寒惧……
    神玉夫人叹息道:“孩子,别难过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黑仔抹干了眼中的泪水,道:“姑姑,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神玉夫人面上一阵激动道:“老疤待你不错……”
    黑仔一怔道:“我爹待我当然不错。”
    神玉夫人苦涩的道:“他是你义父,并不是你爹……”
    黑仔一怔,脱口道:“乱讲,我从小和爹生长在一块……”
    神玉夫人叹息道:“孩子,有许多事不是你一下子能了解的,唉!我带了丁魁和石玉连夜跑来这里,为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娘托我,只怕我也不知道你藏在这里……”
    黑仔心弦如被一拳重重的击了一下,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没有听过有关生母的讯息,而疤面人也从没有提起过,今日神玉夫人突然说起自己的母亲,怎不令他惊诧和吃惊,他霍地抓住神玉夫人的手道:“我娘,我娘在哪里?姑姑,请告诉我……”
    神玉夫人痛苦的道:“你娘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目前你还见不到他,不过你娘说过,只要你练好功夫,自然便能见着……”
    黑仔自小与狼群为伍,每当母狼生下小狼之时,他看见小狼们依偎在母狼的身边时候,他就想到自己也应该有个母亲,他曾幻想亲娘的形象和如何的照拂自己,更渴望那股刻骨铭心的亲情来滋润自己生命,但,他却在凄冷孤寂中度过了那苍白的童年,童年对他没有太多的回忆,除了眼前的狼群外,他再也找不出可值回想之处……
    他迫不及待的道:“不,姑姑,我要见我娘……”
    神玉夫人面上一阵凄然,道:“孩子,目前不能……”
    黑仔目中含泪,道:“为什么?”
    神玉夫人长吸口气,道:“孩子,目前不要再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她目光一掠,道:“老丁,老石,你们准备好了么?”
    丁魁恭身道:“启禀夫人,已全准备好了。”
    他和石玉双双走到一块竖起的石壁之前,分立在那道石墙左右,黑仔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道:“快离开那道石门,我爹不准我靠近它……”
    神玉夫人点头,道:“老疤果然是个忠胆义肝的汉子,连你都没说。”
    她面上神情凝重的又道:“启开。”
    石玉和丁魁双双一声大喝,两人四只手掌贴着那块长壁运劲朝前推去,只听一阵咯咯巨响,那块巨壁突然往上离去,露出一个洞口,在那洞口上,横着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铁血门”。
    金长泰望着那三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面上神情不觉一变,脱口道:“原来‘铁血门’藏在这里……”
    神玉夫人转头,道:“孩子,铁血门有着太多的血仇和恩怨,你只要进了这道门,那些血仇和恩怨便会全加诸在你的身上,你是铁血门的掌令之人,只有你有资格进这个门……”
    黑仔面色凝重的道:“这是我娘的意思?”
    神玉夫人长叹道:“不,这是天意,也是你爹的遗志,当初将你交给老疤,藏在狼谷,就是要你与铁血门共存亡,如果你不幸被仇家所杀,铁血门将永远埋在狼谷……”
    黑仔坚定的道:“既然是我爹的意思,我进去。”
    神玉夫人道:“进去吧,我还要封住这道门。”
    金长泰闻言急声道:“封门,这孩子将来……”
    神玉夫人冷冷地道:“你甭操心,他爹都有安排,你老金记住,这秘密不准外泄,你已是两世为人,就在狼谷度你晚年吧。”
    金长泰低声道:“遵命,我会守在这里……”
    黑仔昂首阔步,道:“封掉吧,我进去了。”
    这孩子当真是个性刚毅,当他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担当铁血门的重重恩怨之时,他毫不犹疑的朝石洞里行去,他只知道这是父亲的遗命,遗命是不能违背的,不管将来的结果是对是错,他都要面对这个挑战……
    他的背影缓缓在洞中消逝,神玉夫人眸中忽然有一股泪影浮现,她缓缓将头扭过去,道:“封门。”
    丁魁和石玉立刻运起劲来将那道重逾千斤的石门封闭,在光影逐渐淡逝的余影里,黑仔只觉得自己像飘泊的孤子,已被所有的人所抛弃,他脑子里空白一片,只觉的自己的步履在沉重中有点艰辛的挪移着,在一阵阴凉的空气里,他已感觉出有一双冷寒的目光在凝视着他……
    黑仔震惊的道:“谁?”
    突地,洞中燃起了火光,那是摇晃的烛光,在烛影中,只见一个全身黑衫的老人站在洞中一角,那老人虽然面容清瘦,却精神奕奕地望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跪了下去,低声叫道:“少主……”
    黑仔一怔,道:“少主?你是……”
    那老人肃容的道:“我是阿福,在这里已守了十五年,当这扇门开启之时,就是少主返铁血门之时,今日那扇门果然开了,少主,我终于等到你了。”
    黑仔虽然如堕雾中,但知道这个阿福必定与自己有着极深的渊源,他苦笑道:“你在这里等我……”
    阿福苦涩的道:“不错,我和老疤都是老主人的仆从,当铁血门遭劫,老主人惨死之时,我和老疤便担负起教养你的责任,由他负责你幼年的成长,我在这里守着铁血门的命脉,当少主走进铁血门之时,就是咱们铁血门复兴之日……”
    黑仔迷惑的道:“我愈来愈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福面色一整,道:“你不需要懂的太多,现在你先上香……”
    烛光在这句话中忽然明亮起来,这里是一间很大的石室,当中神桌上,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铁血门门主关天威之位”,黑仔从那神位上知道自己姓关,是铁血门的少主,他从阿福手中拈了三炷信香,恭恭敬敬向父亲灵位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因为铁血门与他毕竟太陌生和遥远了,他知道老疤曾无微不至的照拂他,哪里想到自己的身世这么复杂和难解,在刹那间,自己担负起铁血门无限的血仇和恩怨……
    阿福凝重的道:“铁血门的血仇恩怨我不想多说,日后你自然会明白,但你在这里必须将铁血门的武功练好,这是你父亲的遗命……”
    黑仔凄然的道:“阿福伯,我会听你的……”
    阿福嗯了一声道:“铁血子弟个个都是天地间的硬汉,在这里不准掉泪,不准玩耍,除了练功,你什么都不要管……”
    阿福说完话,转身推开这石室另一道门走了,偌大的石室顿时只剩下黑仔一个人,忽然,黑仔有种孤寂之感,他仿佛被遗弃在黑沉沉的寒夜里,无助的瞄视着石室的摆设,在那跳跃的光影里,他忽然看见石室的壁上画着许多画,这些画全是用彩笔画在石墙上,栩栩如生,幅幅都是那么动人……”
    最先入眼的一个中年文士,双目有神,俊逸超群的站在一个山头上,俯视着山顶下的浮云林树,那神情和态势有种君临天下般的威严,黑仔从这中年人的画像上,突然觉得有种亲切又遥远的感觉,他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的父亲,再往前瞧去,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一丛花树之间,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还有老疤和阿福,他俩仿佛是对忠义的仆人,站的远远的,一个捧着一柄剑,另一个提着一把弓,黑仔忽然觉得那个妇人与神玉夫人有点像,但仔细瞧去,又有点差异,他心里气血翻涌,只觉自己和这妇人有着一种密切的关系,他不自觉的道:“娘……”
    目中居然渗出了一泡泪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要知黑仔自幼失去双亲,心里时时刻刻都渴望自己能拥有一份关爱,此刻乍见亲娘的画像,自是难掩心中那份激荡和梦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当他醒来之时,面前已放了饭菜,黑仔知道是阿福送来的,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的精光,他在这石室中绕了一会儿,突觉体内真气流动,一股难以抑止的燥热遍传体内,他心里一惊不禁想起血玉神珠所戴内功心法,急忙沉气凝神默运血玉心法,但见他满面通红,周身泛起一阵蒙蒙的雾气。
    那股流泻不止的内力在他体内不停的流转,黑仔顿感全身舒畅,精力充沛,此刻他目力奇佳,已能清楚的看清室内一切,他因年少气盛,只觉在这石室中无聊透顶,哪像在狼谷之自由自在,无意中他伸手入怀摸着那颗血玉神珠,心里一喜,将珠子拿在手中把玩,此时他在玩着珠儿的时候,只觉珠子上刻有不同的花纹,也是少年心性,目光一闪,已瞥见珠子上刻着许多和尚,这些僧入神像绕着珠子缕刻在上面,个个神态姿式俱不一样,有坐着卧,有跃有挪,黑仔哪知自己此刻已将血玉神功练成,目力与寻常人完全不同,那些僧像全是米雕高手,集心力目力缕刻,寻常人绝难发现珠上形物,他再仔细一瞧,“血玉剑法”几个细若游丝般的小字刻在珠顶上,他心里一阵狂喜,随着珠上的姿态依样的练习着……
    要知血玉神功和血玉剑法是一体两面,懂得血玉心法之后,血玉剑法自然习来驾轻就熟,黑仔天生异禀,在几番巧合下无意中将这两门功夫学会,这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时光流逝,黑仔进这石室已过了七天,七日中他没有再见过阿福的影子,每日除了自练武功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毕竟他是少年心性,很想跨出石室看看另一扇门外到底是什么样子,心念一动,他已推开那扇门,只觉眼前一亮,柔和的阳光自山巅上洒落下来,一栋红瓦绿墙的小屋筑立在山坡上,丛丛耀眼夺目的花树,绚丽的散发着股股清香。
    黑仔诧异的道:“阿福真会作弄人,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不让我知道,将我整天关在石室里,哼,他为什么这样待我……”
    想起自己睡在泥地上,连被子都没有,心里只觉有股怒气自心底里冒出来,哪知他才在这里走了几步,阿福已寒着一张脸闪了出来,劈头冷冷的道:“谁叫你出来的?”
    黑仔也没好气地道:“阿福,我为什么不能出来?这里既是我爹留下来的,我爱干什么都行,你不但没有传我铁血门的武功,把我丢在那个石洞里不闻不问,阿福,这就是你对少主的态度么?”
    阿福面上神情一冷,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姓关的野种,不错,铁血门的少主应该是你,可惜你老子已死了,铁血门将另立门主,却不是你……”
    黑仔一呆道:“阿福,你……”
    阿福阴冷的一笑道:“我在这里守了十五年,为的就是要等你进来,你只要一进这个门,就甭想再踏出去了,铁血门的拳经剑谱我已全传给了我的儿子,他将取代你的位置成为铁血门的门主……”
    黑仔愣愣地站立在那里,道:“神玉夫人不会让你这么做……”
    阿福得意的大笑道:“神玉夫人,嘿嘿,你也许还不明白;神玉夫人根本不知道我还有儿子,我只要将你锁在这里,谁也不会知道这件秘密,嘿嘿,我儿子取代你的地位,将成为铁血门的门主,那时候,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黑仔可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一个陷阱,他天生敦厚,哪曾跟江湖上的老狐狸斗过?刹时,只觉阿福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少年不更事,闻言哼了一声道:“那也没有用,神玉夫人见过我,你儿子只要一出这个门,她便会发现是冒充的,那时候,哼,哼,只怕你的诡计全部落空……”
    阿福已露出他那狰狞的面孔,闻言大笑道:“关山月,你应该先打听打听我是谁,江湖上谁不知我妙手常三福的易容之术,我只要略施手段,我儿子便会长的跟你一模一样……”
    黑仔突闻阿福叫自己“关山月”,先是一怔,随即顿时明了那是自己父亲给自己起的名字,他只觉这名字顺口好记,至于阿福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倒没放在心上。
    阿福见他沉思不语,不觉有点怒气上冲,道:“我说的话你不信?”
    黑仔冷冷地道:“的确令人难信。”
    阿福转头道:“常杰……”
    自那栋红瓦绿墙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应声,只见一个年青人面色冷漠的走了出来,他一脸傲气,满面鄙夷的望着黑仔,道:“爹,我不和野种讲话……”
    阿福沉声道:“把人皮面具戴上。”
    那少年倒不敢违背阿福的交待,自怀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罩在头上,黑仔朝这少年一望,顿时惊叹不已,只觉这张面罩戴在他脸上,竟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妙手常三福果非普通人,做出的面具唯妙唯肖,若不仔细去瞧,绝难发现那是一张人皮做的。
    阿福嘿嘿地道:“怎么样?很像他。”
    黑仔不屑的道:“亏你还是我爹的手下呢,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常三福,只要我关山月一日不死,我一定会替爹爹清理门户……”
    常三福一听他提起关天威,心里登时燃上一股汹涌的怒火,他突然愤愤地道:“别提你爹,他自以为武功盖世哪将我等放在眼里,铁血门遭灭门之祸,全是你爹一手造成的,就拿我常三福来说吧,论武功,老夫自信不会差他多少,论人品也不会输他多少,他凭什么当铁血门门主,又凭什么娶了白小蝶,天下的好事全给他占尽了,嘿嘿,他终于死了,我总算出这口气了……”
    此人对铁血门门主关天威似是极度的不满,话语间尽是恨世妒俗之辞,黑仔虽然少不更事,但也不甘示弱的叱道:“姓常的,我爹在世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爹死了,你牢骚满腹,本来我还敬你是个人物,现在看起来你狗屁不值,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数你最低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常三福被他骂的僵立在地上,尚未会过意来,他儿子常杰已霍地跃了过来,猛地一拳捣出,劲风激烈,那一拳居然将黑仔打的摔在地上,常杰冷厉的道:“我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原来挨不上老子一拳,如不是少爷我要模仿你的动作和口吻,立刻就宰了你。”
    黑仔自地上一跃而起,道:“你何不再试试?”
    要知关山月天生就是个倔脾气,虽然挨了对方一拳,在他来说那与野狼扑斗并没有什么两样,学着野狼猎食的样子,头向前一倾,双足已蹬了出去,两只拳头有若擂鼓般的击了出去。
    拳点如雨,关山月并不知道自己击出的拳有多大力量,常杰原来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见对方拳影飘落,双掌也毫不容情的劈了出去。
    砰砰两声中,只听常杰一声惨叫,一个人平空跌了出去,撞在地面上,他满嘴鲜血,双目惊恐的望着黑仔,指着黑仔颤声道:“你,你……”
    关山月绝没想到自己的拳头有这么厉害,竟将常杰击倒地上,他哪知血玉神功天下无敌,若非他习练日浅,常杰此刻只怕早已毙命,妙手常三福登时如雷殛的扑过去,抱起常杰,道:“杰儿,怎么样?”
    常杰颤声道:“爹,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么?谁知他的功夫比孩儿强太多了……”
    常三福也是满面狐疑,道:“我也不知道呀!难道老疤传了他功夫……”
    常杰喘声道:“爹,这个人不能留了,有他,咱们就无法占有铁血门,今日若再容他活着出去,往后,咱们父子全甭混了。”
    常三福厉声道:“放心,儿子,我不会让他活着……”
    随着他那厉酷的话声,常三福脸上的杀机陡然一涌,他将怀中的常杰放在草地上,忽然自怀里拔出一柄冷艳森寒的匕首,双目逼视在关山月的脸上,道:“关山月,本来老夫看在死去关天威份上,还想留你一条活命,现在看来,留下你只有给自己添麻烦。”
    黑仔恨声道:“阿福,我爹临终将铁血门托付给你这种人,可以说是老眼昏花,托付非人,你要杀我,尽请动手,我只要不死,你们父子就别想占有铁血门……”
    妙手常三福嘿嘿地道:“我能让你活着么?小子,如果我让你活着,当初我常三福也不用花那么大的心思设计你老子了……”
    常三福的功夫比起常杰可要厉害多了,一柄匕首在他手中,有若游闪空中的冷电,那么无情的在黑仔身前晃闪,黑仔凭着在狼谷训练的敏捷身手,勉强避闪着那凌厉的攻势,虽然他具有无上的血玉神功,毕竟没有真正与人动过手,几个照面,身上猛地被戳了一刀,鲜血如泉般的喷出来,哇地一声人已应声而倒……
    常三福狰狞的道:“我当你真有什么功夫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常杰大声道:“爹,让他死!”
    妙手常三福冷冷地道:“他还能活么?儿子,那一刀足足要他命了。”
    他突然仰天一声大笑,仿佛出了一口深沉的污气,大笑道:“关天威,关天威,你仅有的那点希望,也全毁在我手中了,现在铁血门的一切全是我常三福的了,哈哈,儿子,你能走动么?”
    常杰自地上缓缓爬起来,道:“爹,勉强可以……”
    常三福嗯了一声道:“很好,咱们父子带着铁血门的武功秘籍,金银珠宝,要走出这个鬼谷,从今以后,江湖上就是咱们常家的天下……”
    常杰犹疑的道:“爹,我还要冒充这小子么?”
    常三福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就说关山月死了,我们是铁血门的弟子,奉关天威的遗命重振铁血门,那时候你就是堂而皇之的铁血门门主……”
    常杰面露喜色的道:“爹,你不怕神玉宫……”
    常三福嘿嘿地道:“如换了别人,神玉夫人决不会相信这件事,但由我出面就不同了,神玉夫人知道我追随关天威数十年,一向是忠心耿耿,现在老疤死了,云鹏跟死了差不多,这世上永远无人知晓咱们的秘密……”
    常杰得意的道:“爹,神玉夫人很聪明,她会派人来查访,眼下咱们必须将这关山月的尸体处理好,免得……”
    常三福嗯了一声道:“我明白,爹已想好了,咱们将他丢进那口井里,那口井深不见底,进去了就甭想出来,跟姓云的死在一块,咱们也算对得起他了。”
    常杰嘿嘿两声道:“好呀,爹,你比孩儿聪明多了。”
    只听常三福鼻子里哼地一声道:“爹爹如果没有两下子,凭关天威在江湖中的阅历,岂不早已识破爹的行藏,爹能在老狐狸的身边隐藏几十年而不被发现,没有相当的脑筋能办到么?”
    常杰满面敬佩之色,道:“是,是。”
    妙手常三福眼角的余光略略一瞄,道:“你快去准备吧,我将这小子扔进那口井里。”
    常杰犹不放心的道:“爹,他真的死了么?”
    常三福嘿嘿地道:“雪艳神匕是关天威的随身之宝,这玩意只要见血就能死人,他挨了这一下重的,还能活么?儿子,别操这个心了,快去收拾收拾吧。”
    常杰没再吭声,摇晃着身子朝那栋红墙绿瓦的小屋里行去,常三福提起黑仔的身子,看都没看一眼,有如隼鹰提着小鸡似的,跃身到了花丛中那口巨井边,在一连串的长笑中,将黑仔扔进了井里。
    砰然声中一切都归于深寂……
    当黑仔在一阵晕眩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有两个冷冰而森寒的目光正不瞬的凝视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身上有股令人难忍的巨痛,他啊了一声,道:“你,你是……”
    那个满面胡髯,长发披肩、的怪汉,冷冷地道:“我是云鹏……”
    黑仔脑中已无法思索这是怎么一回事,道:“我叫关山月……”
    那个长发怪汉身子似乎一震,脱口道:“少主……”
    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响起一阵叮当的铁链之声,黑仔还没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看见云鹏身上的铁镣和铁铐,他愣愣地道:“你这是……这是……”
    云鹏目中渗出一股泪影,道:“我是令尊身边三大护法之一,也是侍候门主的下人,当年门主伤重避难于此,我随侍在侧,和老疤阿福都是门主身边的人……”
    黑仔淡淡地道:“我爹真会挑人,一个老疤当了义父,一个阿福差点要了我的命,还有你,我不知道你又如何对待我……”
    他初入社会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常三福也曾将自己当少主般的侍奉,却是表面伪善,狠狠戳了他一刀的人,如今又有这样一个怪人自称是爹的手下,少年的黑仔,真的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云鹏双目圆睁,沉声道:“阿福怎么对待你……”
    黑仔苦涩的道:“他将我捅了一刀,又将我丢进这井里,你说他是怎么对待我的……”
    云鹏全身如触电般的簌簌而抖,他气的发丝俱竖,那套从未洗过的衣袍此刻隆隆鼓起,大喝一声,道:“好贼子,门主待他不薄,临终还托付他要好好照顾少主人,没想到他心如蛇蝎,居然想将铁血门占为已有,更可恨的还要伤害少主人,我云鹏只要留一口气,决不让这贼子逍遥法外……”
    黑仔叹了口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我都是必死之人……”
    云鹏沉声道:“谁说你会死?”
    黑仔苦笑道:“我挨了这样一刀,还能活么?”
    云鹏哼了一声,道:“常三福的刀虽然厉酷,但我云鹏的医术也是当世一绝,你自井口掉下来时,我将你接住,已用世上最好的金疮药给你止血,并用生肌润肤的雪莲膏将伤口吻合,此时你只不过是有点疼痛而已,不出两天,你就跟生龙活虎一样……”
    黑仔虽然有点不信,但那伤处果然已封上,痛苦也不若先前那般剧烈。他叹了口气,道:“云鹏,你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云鹏愤愤地道:“他妈的那个常三福居心不良,将他儿子留在身边,偷偷练门主留给少主的武功剑法,这事我发现了,他便用计将我锁在这里,他们父子想得到门主的‘铁血神剑’,逼着我说出铁血剑的藏处……”
    黑仔讶异的道:“怎么?我爹的剑他们没有找着……”
    云鹏嘿嘿地道:“老门主智慧超人,早已防着这点,他将你托付给老疤,避过灾祸,将武功册子交给常三福保管,而那柄剑却又暗中由我守着……”
    黑仔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我爹英雄盖世,交友却极不慎,常三福居心叵测,铁血门有此败类,怎会不败……”
    云鹏哼哼地道:“我将铁血门惨败的事仔细想来,常三福可能就是出卖老主人的罪人……”
    黑仔一呆道:“铁血门到底是败在哪些人的手里?”
    云鹏黯然的道:“咱们铁血门最大的敌人是三绝帮,三绝分铁绝、金绝、银绝,他们的总瓢把子仇亦森、金绝桑洪宇、铁绝顾斌、银绝费小清,全是江湖上一流的人物……”
    黑仔面上杀机浮现,厉光一闪,道:“很好,这些人我都记住了,铁血门的仇早晚会报,云伯伯,我要将你手脚上的铁镣铁铐打开……”
    云鹏哈哈大笑道:“孩子,这些铁镣铁铐哪能困的住我,常三福将我困在这里是要我交出那柄铁血剑,哼哼,他绝没想到门主的铁血剑就在这口井里……”
    黑仔啊了一声道:“剑在这里……”
    云鹏哼哼地道:“这井经过特别设计,看似一口古井,已似干涸,但老主人思虑周详,在这里辟了一座秘室,专门存放那柄神剑……”
    他猛地扬起手来,在一块突起的石荀上一拍,刹时,那井壁上缓缓的开了道小门,只见这间小石室里空荡荡的,两个石雕的翁仲分立在一张石桌两旁,一柄古色的长剑摆在剑架上。
    黑仔已忘了自身的伤势,霍地自地上爬起来,他忍着那股疼痛,缓缓而凝重的走进这石室里,双目盈着泪水,望着这柄追随父亲驰骋江湖的神剑,他想起父亲往昔那种英雄岁月,不禁有些神驰,铁血门曾显赫一时,曾几何时,竟会落败至此,他喘吁的叹了口气,双手略有哆嗦的缓缓去拿那柄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惶悚不已……
    云鹏站在他身后,叹道:“这是老门主封的剑,自从铁血门遭不幸后,这柄剑就一直放在这里,谁也没有拔出来过,少主,铁血门将来的大仇全靠你了,这柄剑理归属你,云鹏护剑之责总算尽到了……”
    黑仔紧紧的抓起那柄剑,激动的道:“我了解,云鹏,谢谢你。”
    锵然声中,一道冷艳的光华溢满室内,那真是一柄好剑,森冷中透着银白,寒光中有股逼人的杀意,当那柄铁血神剑拔出之后,剑架上忽然掉下二本黄册子,黑仔一呆,将那小册子拾起来,但见上面写着:“铁血剑法秘籍”数个黑字,他呆了一呆,道:“云伯伯,这是剑谱……”
    云鹏也愣在地上,道:“这真是天意,谁也没想到老主人将这剑谱藏在剑架上,我守在这里十几年居然没有发现过,嘿嘿,老门主算无遗忘,也许他料到阿福那个老混蛋会有今日,嘿嘿,这样看来,常三福父子所得到的武功册子全是假的……”
    黑仔略略翻了一下剑谱,道:“很好,云伯伯,我爹既然留下这柄剑给我,我就在这里苦修一段时日,一定要练好剑法之后再出此洞……”
    云鹏激动的道:“太好了,少主,我云鹏已忍气吞声数十年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咱们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哈哈,常三福,常三福,咱们还有算旧帐的时候……”
    黑仔一挥铁血剑,高声的道:“云伯伯,我发誓,铁血门自今日起将重新出现江湖,三绝帮的金、银、铁绝,全要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
    云鹏目中杀气弥漫,道:“好,少主,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在一连串大笑声中忽然大喝一声,身上的手镣脚铐全都震落地上,拖起黑仔在室里狂转,他的确太兴奋了,十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终于熬到少主关山月的出现,熬到铁血门的真主来了。
    江湖上将出现一个关山月,一个铁血门的新领导者,也将在江湖掀起另一股血雨腥风……而残狠的追杀将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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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晨的阳光如点点金丝般的洒落在山间,晶莹夺目的光影自树丛针叶上泛射出来,那是昨夜的寒露,迎着晨阳颤闪出来的光影,这本是个美好的清晨,一个能令人舒畅身心的好日子,谁知道在这样昨夜寒意未褪、暖意刚升的晨间,却被三个全身罩着大红衣袍的精壮汉子所纷扰了,他们三个不速之客,利落地身形在山间里腾跃,刹时已临近了那栋山石下的小木屋前,他们很谨慎的站立在小屋四周,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红袍汉子,已开声了:“金朋友,请出来吧,我们兄弟已找了你将近一年,今日总算打听出你住在这狼谷里,嘿嘿,你姓金的还真他妈的会跑,居然躲在铁血门的窟口里……”
    那木门哗地一声启开了,金长泰满面病容的自里面走了出来,他目光在这三个红袍汉子身上一瞄,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黑麻子,飞鹰手,玉斧头,三位老朋友……”
    他缓缓自屋子里走出来,一脸病恹恹的样子,黑麻子一抖身上红袍,道:“老金,久违了,咱们兄弟是奉家主人之命,务必要将你带回去,兄弟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想多费手脚,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
    金长泰冷冷地道:“组合里的规矩我懂,不过我金长泰已脱离‘血连环’已久,目前躲在这里已是两世为人,贵主人苦苦不肯放过老夫,到底居心何在?”
    黑麻子嘿嘿地道:“‘血连环’是血脉相连,只要踏进咱们的组合里,任谁也别想脱离组合,你老兄假意入帮,暗中盗取组合里的‘血符’,持‘血符’进入明相宝刹,盗取‘血玉神珠’使咱们‘血连环’蒙上不白之冤,主人已传下追杀令,务必要将你除去……”
    金长泰叹了口气,道:“我老金如今已退出贵组合,夜盗血玉神珠那本是我参予贵组合的目的,如果贵组合坚不放过,我姓金的这条命本来就是拾的,你们要就拿去吧!”
    飞鹰手阴恻恻地道:“杀你太容易了,金长泰,咱们曾共过事,也干过买卖,听说你将血玉神珠送给了狼童,咱们兄弟想知道那孩子目前躲在什么地方。”
    金长泰面色一变,道:“原来你们是为了黑仔……”
    玉斧头冷涩的道:“咱们主人已知道那孩子是铁血门关天威的儿子,当年铁血门惨遭三绝帮围剿,咱们‘血连环’也曾参予此事,主人为明了这件事,所以派我兄弟特来查看……”
    金长泰怒声道:“你们连个孩子都不能放过……”
    玉斧头哼声道:“姓金的,少他妈的在这里又吼又叫,你应当明白,姓关的后人,知道咱们如何对付他爹时,他又会饶得了谁?如今江湖上不但三绝都觉不安,凡参予那件事的人,又有几个能睡得稳、吃得安……”
    金长泰愤愤地道:“铁血门的后人又有何罪,要你们这么多人去关心他?玉斧头,告诉你,那孩子如今在哪里,我只能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找……”
    黑麻子嘿地一声道:“看样子咱们只有先料理了这老东西,才能逼问出那孩子的下落……”
    猛地挥出一拳,金长泰居然不闪不避的挨了那一拳,他身子一个踉跄,人已栽倒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目冷冷地瞪着黑麻子。
    黑麻子一愣,道:“你的武功呢?”
    金长泰惨笑道:“我的武功要是不废,岂容你们在这里撒野,你们三个狗养的东西,早应该看出我没有武功了……”
    飞鹰手哈哈两声道:“姓金的,这是天绝你,怨不得兄弟们心黑手辣,为了给主人复命,少不得要折腾你一阵子。”
    他走上前去,将金长泰从地上揪起来,放在小屋前一块石板上,冷冰的道:“老金,你知道我飞鹰手的手段,说出的话从不更改,现在我问你,那孩子和‘血玉神珠’在哪里?如果你不说,我先砍了你的左手指,再斩你的左手臂,我会一路砍下去,直到砍完你的四肢为止……”
    金长泰全身一哆嗦,道:“好狠毒的手段……”
    飞鹰手怒声道:“你说不说……”
    金长泰双目一闭道:“不说。”
    飞鹰手的手里已多出了一柄长刀,他目光冷森的令人寒惧,霍地一道飞闪,那柄刀已在电光石火间砍了出去,他的刀法真准,只见血光一闪,金长泰的左手五根手指便在血影中掉了下来,金长泰惨哼一声,额际上已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真不愧是条汉子,在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中,依然咬着牙,忍住了……
    飞鹰手嘿嘿地道:“现在我要卸你的左臂,姓金的,念在老朋友的分上,你又何苦要挨这一刀……”
    金长泰恨声道:“你也记住,这仇恨会还报的……”
    飞鹰手大笑道:“在这荒山野谷里,你指望谁会替你报仇?老金,别再指望谁会救你,这世上没有剑仙侠客之流……”
    金长泰忍着断指的痛楚,道:“你何不—剑杀了我……”
    飞鹰手哼哼地道:“那太便宜你了,主人曾交待的很清楚,能擒你回组合里最好,否则要你尝尝背叛组合的严厉酷刑,我要砍下你的四肢,让你变成无手无足的血人……嘿嘿,那时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长泰冷涩的道:“我可以自断舌根而死。”
    飞鹰手冷冷地道:“我会拔下你的舌头,要死也不那么容易……”
    金长泰恨声道:“那就动手吧,我姓金的只要哼出半个字就不是汉子……”
    飞鹰手酷厉的道:“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嘴里硬的像块生铁,等老子砍下你胳臂你又可怜的像条虫……”
    此人当真是凶狠成性,杀人如砍西瓜般的倏地一刀切入,金长泰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刷地一声,那条右臂已被卸了下来,他痛的哼了一声,随着那断落的手臂,已痛晕在地上。
    黑麻子冷冷的道:“把他弄醒过来。”
    玉斧头舀了一碗清水浇在金长泰的脸上,道:“朋友,别装死,给我醒过来吧。”
    金长泰果然被那碗清水浇醒了,他痛的脸色大变,满面苍白,但一股坚强的意志逼使他硬撑下去,他双目如裂,愤怒的瞪着这三个禽兽毒辣的汉子,咬着牙格格直响,但,他决没有半份讨饶的意思。
    黑麻子怒声道:“说,还是不说……”
    金长泰愤声道:“不说……”
    黑麻子冷厉的道:“再卸下另—条手臂……”
    飞鹰手哈地一声道:“好。”
    他的刀又举起来了,那无情的刀刃如电般的向下滑落,势子快的令人目眩,又冷酷的令人森寒……
    蓦地——
    只听一声冰碴一般的声音,道:“朋友,你的刀只要一落,伤的必定是你。”
    这话声仿佛远自九幽绝地传出来的,幽远寒冷的比飞鹰手的冷刃还要森冷绝情,飞鹰手仿佛被无形的巨钟重重的击了一下,那挥出的刀不自觉的硬扯了回来,他那硕大的身子剧烈的颤了颤,喝道:“谁?”
    在那沉重的喝声里,他和黑麻子、玉斧头同时回身望去,只见一个黝黑的少年和一个全身褴褛的长发怪人,就那么无声息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正满面不屑而冷漠的望着他们。
    黑麻子霍地跃身,道:“朋友,我们是血连环的兄弟,在这里处理家务事,二位如果是道上的朋友,便请速速离开这里,免的伤了你我双方的和气……”
    那少年淡淡地瞄了黑麻子一眼,道:“云鹏……”
    云鹏恭身道:“属下在!”
    少年双目如电的道:“血连环是个什么样的组合……”
    云鹏嘿嘿地道:“血连环是个最恶毒的杀人组织,专门做杀人买卖,当年咱们临难之时,血连环也曾插上一手……”
    少年点点头,道:“很好。”
    黑麻子哼地一声道:“二位是何方朋友?居然敢管血连环的事……”
    少年不屑的道:“铁血门的关山月……”
    黑麻子心里一震,道:“铁血门早已烟消云散,你们,你们……”
    那少年根本不理会黑麻子,道:“金叔,你伤的很重……”
    金长泰咬着牙,道:“没什么?黑仔,你终于来了。”
    玉斧头哇地一声大叫道:“妈的,他们是—伙的……”
    飞鹰手嘿嘿地道:“那不是更好么?咱们正要找这个小子,谁晓得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合该咱们三个回去立功,先杀了这两个,再逼他们交出血玉神珠……”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以三位武林高手,用这种惨厉的手段,对付一个没有武功的老人,朋友,你们的心也太毒太狠了,今日这狼谷里绝不会容你们踏出半步,云鹏……”
    云鹏恭声道:“少主,请吩咐……”
    少年头一昂,满面杀机的道:“给我守着,不准任何一个跑了,今日我要他们三位也尝尝断手削足的滋味……”
    黑麻子不屑的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妈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在爷们面前口吐狂言,你也应该打听打听,血连环的兄弟会那么好欺负……”
    飞鹰手霍地一刀砍出,喝道:“妈的,看老子收拾这个狂徒……”
    衣袂的余影仅在空中那么一晃,飞鹰手整个人已随着挥洒出去的刀影,在眨眼的刹那间,倏地向关山月的身前推出,瞬快的挥出了一十七刀。
    空中传来关山月的一声长笑,他在快捷的刀影里,蓦地一个大旋身,右手如幽灵般的,那么灵巧而快捷的将飞鹰手中的刀夺了过来。
    然后,那柄冷艳无情的刀刃那么一个翻转,哇地一声,飞鹰手的胸口上已穿了一个血窟窿,他瞪着一双永难相信的眼神,骇惧而不解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他几乎不相信自己会败在这样一个少年的手里。
    他身子缓缓倒下去,身上的血已溅在地上,那种痛苦而绝望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怜……
    黑麻子和玉斧头全被这场合给震愣住了,他们俱是血连环的高手,出生入死已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却从未见过这样凌厉而快速的杀人手法,最令他们不解的是这个看来不起眼的少年,他即使是从娘胎练起,也不应该有这样高深的功夫。
    金长泰咬着牙,迸溅的道:“黑仔,干的好。”
    关山月冷冷地道:“金叔,你还满意吧。”
    金长泰大笑道:“满意,孩子,金叔的两眼没花,我不会看错人,打从咱们认识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关山月望了玉斧头和黑麻子一眼,道:“金叔,他们怎么待你,我怎么待他们,在狼谷,他们居然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玉斧头怒声道:“姓关的,你真赶尽杀绝?”
    关山月淡淡地道:“你还想活着走出这里么?”
    玉斧头大声道:“在你动手之前,你最好想想这个后果,‘血连环’在江湖上不是靠字号混世面,血连环的报复手段能令你钻地缝,跳火焰都不能,你年纪尚小,犯不着……”
    “住嘴!”
    关山月叱道:“江湖上一个小小的杀手组合,在我铁血门眼里不过是萤米之光,也敢在我面前逞凶斗狠……”
    金长泰顿时被眼前的关山月给震住了,几曾何时,这孩子突然变的这么成熟与稳练,一年前,他不过是个初解人事的孩子,而一年后,出语练达如珠,仿佛变了一个人,俨然有一派宗主之风,怎不令这个老江湖感叹良深,他哪知云鹏在这一年当中,不但督导关山月勤练武功,甚而连江湖上的切口、规矩,甚而文学都不厌其烦的一一教导,此刻的关山月已非昔年的黑仔,简直是脱胎换骨,重新为人,与从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黑麻子愤愤地道:“姓关的,别仗着关天威的余威在这里张狂,血连环并不是省油的灯,当年铁血门落难之时,你那死去的老子,还不是东藏西躲……”
    “住嘴……”
    云鹏沉声喝道:“关老爷子岂是你能提的,麻子,我要先掌你的嘴,先打掉你的门牙,让你知道什么是口没遮拦……”
    他是个血性汉子,随着那浊重的语声,手掌在疾切间劈了出去,黑麻子虽然是一时之选的上上高手,但云鹏毕竟比他高明多了,劈啪两声,果然打得黑麻子满嘴光血,两颗大门牙随着哎呀之声,连血一起喷了出来……”
    黑麻子一颤,道:“你……”
    云鹏冷冷地道:“我叫云鹏,你听过么?”
    黑麻子全身抖了抖道:“铁血门的云鹏……”
    云鹏哼地一声道:“不错。”
    黑麻子捂着嘴,道:“很好,云鹏,咱们血连环会记住这笔帐……”
    玉斧头吼道:“妈的,我们兄弟也被你们铁血门羞辱的够了,现在人已死了一个,你们还待怎样?”
    关山月森冷的道:“每个人自断—臂……”
    玉斧头脸上刹时变色,道:“如果不呢?”
    关山月面上毫无表情的道:“死……”
    他仅仅说了这一个字,但却像那硕大的铁锤敲在钉子上一样,一锤入木,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玉斧头和黑麻子俱愣愣地望着这个少年,似乎想不出这个少年的手何以会这样的狠毒。
    玉斧头气的混身抖颤,道:“麻哥,咱们跟他们拼了,我兄弟打着旗子在江湖上混世面,何曾让人这样瞧扁过,咱们兄弟死不足惜,却不能折了血连环的威风……”
    黑麻子忽然一摇头,道:“不。”
    玉斧头又是一愣,道:“为什么?麻哥,难道你怕了?”
    黑麻子酷冷的干笑道:“不是怕了,兄弟,咱们死在这里并不足惜,咱们必须把消息带回血连环,铁血门重现江湖只怕连三绝的兄弟都会大受震惊,如果咱们两个都葬身狼谷,谁又能通知咱们的主子,关山月若是杀去血连环,只怕血连环的伤亡将更多……”
    玉斧头恼恨的道:“要我自断一臂,我不甘心。”
    黑麻子嘿嘿地道:“飞鹰手的功夫如何?咱们如饮冷水,肚里都清楚,这位关朋友很可能已得到血玉神珠的帮助……”
    玉斧头霍地摊开大掌,道:“死了个飞鹰手就将你吓破胆子了,麻哥,也许那是对方侥幸,咱们还可以拼拼……”
    黑麻子面色一冷,道:“你自信能应付了云鹏么?”
    玉斧头一呆,道:“这……”
    先前那股子豪情和勇气,突然被“云鹏”这两个字给震慑住了,“关山月”三个字他们是没有听过,但铁血门的云鹏在他们耳中绝不陌生,江湖上都知道豪勇汉子云鹏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麻子叹道:“事到如今,咱们只有认……”
    玉斧头丧气,道:“全听你的。”
    黑麻子仰天大笑一声道:“关山月,我兄弟自毁一臂,并不表示是怕死,或是怕了你,血连环有个规矩,不管在任何的困境下,一定要将讯息传送回去,血连环会依据讯息追杀你们,不死不休,你们会瞧见我们的手段……”
    他还真是条硬汉子,说完话,猛地抽出背负在身后的长刀,咬着牙,一刀卸下了左臂,虽然是血淋淋的一条臂,他还是站立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
    玉斧头心里一震,道:“麻哥。”
    黑麻子双目森冷的一寒,道:“我助你。”
    那柄刀在他手里如石火般的闪了出去,玉斧头还没会过意来,一条手臂已掉在地上,闷哼一声,人已仰翻地上,居然痛晕了过去。
    黑麻子痛声道:“姓关的,你满意了么?”
    关山月嗯了一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关山月会将当年那笔帐一一的讨回来……”
    黑麻子哼声道:“你也记住,自今日起血连环会日夜的追杀你……”
    说完话,将长刀往地上一扔,伸手抓起玉斧头,跄跄踉踉的往谷外行去,在太阳的余影里,这两个人已失去刚来时那股子威风和傲气。
    关山月踏出两步,道:“金叔,你还挺得住么?”
    金长泰哈哈大笑道:“比起他们三个我幸运多了,黑仔,真想不到我姓金的头次在狼谷蒙你搭救,今日又是二度相助,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关山月扶着这个老人,道:“别乱动,云鹏会给你止伤……”
    云鹏熟练的替金长泰止住了血,包扎好伤口,金长泰已不若先前那般痛苦,他脸上渐渐露出一条笑容,道:“黑仔,你已是铁血门的门主,今后铁血门的大小事宜,全要你自己做决定,老夫已是个残废之人,无法帮你什么忙,但金叔却祝你顺利成功。”
    关山月长吸口气道:“金叔,你待我黑仔已是恩重如山了,如果不是那颗血玉神珠,我不可能有这样深厚的功力,在井里的这一年,那珠子的确给了我最好功夫,它不但神奇奥妙,上面更戴着神玉功夫,我相信家父之仇定能报……”
    金长泰呵呵地道:“这是缘份,丝毫勉强不得……”
    关山月恭身一礼道:“还是要拜你之赐……”
    金长泰两声大笑,道:“好,老金在狼谷为家,今日咱们爷几个好好聚聚,我在这里种了点菜蔬,还有一点肉干鹿脯,另外自己酿了一些二锅头……”
    他似乎是高兴的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势,踉跄的站立起来,回那栋小木屋里,云鹏急忙跟在他后面,帮忙去弄吃的,关山月望着金长泰那佝偻的身影,暗暗的叹息了一声,他想到这个一生传奇的老人,晚年所受的这些折磨,心里就唏嘘不已,他仰空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满山满谷都是激荡的回音,顿时山谷里也响起阵阵熟悉的嗥叫,自四面八方涌来一条条影子,那是他钟爱的狼群,它们虽然与他分手了许久的时日,它们还是熟悉他那独特的啸声,个个争先的向他扑来,关山月在大笑声中也扑向它们,刹时他在狼群里,摸摸这个,拍拍那个……
    空中有点寒意,冷清的风抖嗦着几许的萧瑟,大湖镇的街心上,两旁的香烛铺、馒头包子铺、铁匠店、绸缎庄全挤满了人群,这里是大湖镇四乡每月最大的一次市集,各邻近乡镇居民,全往这里赶集,但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街心上,此刻一个面色略黑的年轻人容光焕发的往各处观望,他仿佛没见世面一样,样样都是那么新鲜好奇,左看看,右望望,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满面胡髯的中年汉子,两个人走的很慢,只不过是随意浏览着街心的风光,突然,那中年汉子撞了撞前面的少年人,道:“少主——”
    那少年嗯了一声道:“云鹏,什么事?”
    云鹏望着街后的那栋高大屋宇,道:“少主,那就是咱们铁血门当年创山立派的地方,自从被三绝帮攻占之后,已不知道落入谁手。”
    关山月面上忽然一冷,道:“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云鹏正色的道:“收回老宅第,重振铁血门……”
    点点头,关山月道:“很好,咱们进去。”
    他俩离开了街心,踏着沉重的步履,望着那栋耸立在街尾的大屋,云鹏心里有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想起铁血门当年的威风情景,心里就唏嘘不已,如今铁血门风消云散,连象征铁血门精神的山头都给人霸占了,心里那股难过和叹息,真令人悲愤不已,他疾行如风,心里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冲进屋里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那大屋之前,有个马杆,几匹骄健的马匹拴在长杆上,四五个劲装汉子站立在大门的两旁,他俩目中无人般的直行而来,立刻引起那几个汉子的注意,顿时,一个健硕的壮汉走了出来,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闯?”
    云鹏心里怒火燃烧,冷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那汉子闻声哈哈大笑道:“朋友,你可要睁开眼看看,这里可不是平常百姓之家,乃是我家主人季宅,两位如果没别的事,最好远远离开,免的自惹诲气……”
    云鹏双目圆睁,道:“季豪之宅?”
    那汉子面色一变,叱道:“我家主人之名岂是你大呼小叫的,我看你俩是活的不耐烦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季家大名……”
    云鹏双目寒光暴射,一片杀机,道:“季豪,季豪,真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占了铁血门的宅子,少主,咱们不需要客气了,季豪是三绝帮的大护法,当年老主人曾挨了他一掌……”
    关山月面色一冷,道:“云鹏,杀……”
    他一听父亲曾挨了对方一掌,心里就有股难以遏止的杀气燃烧在胸间,只觉今日若不给予对方一个颜色,实难重振铁血门之威,在行动上他要采取严厉的手段。
    云鹏一掠身道:“好。”
    云鹏当年曾参予那次铁血门覆灭之役,对当年的事了如指掌,三绝帮个个牛头马面,他更是知之甚详,在那口井里他熬过太久的艰苦日子,心里早被那股怨气所填满,关山月的命令一出,他早已冲过去,仅几个照面,已将这几个守门的汉子给了结了。
    他出手很重,那首先发话的汉子,何曾料到这两个人是来找碴的,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已被云鹏一掌击碎了脑袋躺在地上,横尸当地。
    屋子里立刻传来了人声,刹时七八条健壮的汉子,在一个全身紫袍衣衫的书生般汉子带领下,沉稳的自里面走了出来,这紫衣书生的气度和风范岂是一般人能比,他仅略略的瞄了地上那些死者一眼,目光刹时落在云鹏和关山月的身上,话音森冷的道:“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云鹏哈哈两声:“兄弟还看不出来么?我们出手杀人,还有什么意思?这形势很明显,我们是来砸老季的窝,拧他的头、剥他的皮,这样说,你该懂了吧?”
    那紫袍书生闻言仅是那么不屑的一笑,道:“好豪气,朋友,仅仅凭能杀几个看门的家丁,就能砸我们季爷的窝,拧他的头、剥他的皮,你也太小看季家了,虽然季老爷爷自江湖上退稳,那并不表示他可以任人欺侮,任人宰割,我寒玉还没见识过两位高人……”
    云鹏长吸口气,道:“寒玉,你应该先看看我是谁?”
    寒玉淡淡地道:“面生得很……”
    “我叫云鹏……”
    云鹏那两个字一落进寒玉的耳中,他的全身仿佛触电一样的颤了一下,虽然他的年岁尚轻,阅历经验却不差,云鹏的大名他早已闻知,如今这位令江湖黑道头痛的血性汉子就站在他的面前,怎不令他惊颤不已。
    寒玉面上那洒脱的笑容一敛,道:“原来是云前辈……”
    他的目光又落在关山月的身上,冷涩的道:“这位呢?”
    云鹏嘿嘿地道:“我家少主关山月……”
    寒玉嘴角于是漾起了一丝深沉的笑意,关山月那三个字在他来说不怎么样,不仅没听过,更是陌生的紧,他嘿嘿两声道:“云朋友,单凭阁下你一个想折了季老爷的窝?并非寒玉瞧不起你,你只怕办不到,今日你杀季老爷的手下,这笔帐只怕难算了。”
    云鹏哼声道:“寒玉,别在老子面前卖老江湖,我家少主敢来就是要收回这栋老宅子,你应该很明白,这里是我们铁血门的窑口,谁都不能霸占……”
    寒玉冷笑道:“那是旧事,还提它干什么?”
    关山月踏上前去,道:“很好,既然不愿旧事重提,那就谈谈现在,朋友,这宅子是我姓关的祖业,今天屋主来了,贵主人应该腾让出来吧,如果你不想伤亡太重,最好请姓季的立刻滚……”
    寒玉双目一瞪,道:“就凭几句话,姓关的,你也太瞧不起季老爷爷了。”
    关山月嗯了一声道:“那只有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站在寒玉身后的一个满脸凶光的汉子,根本没将关山月放在眼里,他忽地自寒玉身后冲出来,道:“寒公子,这个愣头葱交给我,我倒要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有多大的能耐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寒玉一看是护院范一刀,心里知道这人刀法相当不弱,如果能由范一刀来探探路,那倒是件很上策的事,他略略一点头,范一刀早已挥洒起手中的刀刃,在一声叱喝中,当头一刀照着关山月劈来。
    关山月嘴角上闪出一抹微笑,道:“朋友,去吧。”
    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范一刀的长刀尚送出一半,空际已闪过一道紫光,一闪而灭,范一刀却如木塑般的瞪着一双空洞泛白的目光,缓缓倒在地上,而在他的心口窝上,却穿了一个血洞,关山月却如没事般,长剑早已归鞘,他依然是原先的样子,仿佛根本没动过剑刃一般,但范一刀却死了,连哼声都没来的及发出,就那么闷声不吭的倒在血泊中。
    寒玉变色道:“你……”
    关山月淡雅的道:“寒玉,用这样的角色,看不出我的功夫在哪里。”
    寒玉可是江湖上年轻当中的高手,江湖上他也历经了不少战役,但他却没有看过出剑这么快的人,仅是那么一挥手,剑出剑入,范一刀已死在刹那间,他不禁重新打量这年轻人,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劲敌是云鹏,现在他才晓得关山月比云鹏更可怕,可怕的是令你无法测试他的剑有多快,他心弦一紧道:“好高的手法。”
    关山月双目仰望着空中的云絮,道:“叫季豪出来见我……”
    他似乎很懒的和寒玉再说话,说完这几句话后,双目望着天边,寒玉何曾让人这样瞧不起过,虽然关山月的出手令他寒惧,但,他也是个心性倔傲的汉子,没有交手他怎也咽不下这口气,冷冷地道:“如果你能赢了我,季老爷子自然会见你。”
    关山月淡然的道:“那结果和范—刀—样……”
    寒玉怒声道:“小子,你也太狂傲了,我寒玉是否和范一刀一样的结果,那要在双方动上手后才知道……”
    关山月双目怒气一涌,道:“你出手吧。”
    寒玉也是个玩剑的高手,他自觉在剑术造诣上不比任何人差,在盛怒和不平下,他抽出了随身的长剑,狠厉的道:“你接招吧。”
    他的身形快速的拔了起来,空中仅余一道蓝影,那是他衣袍的影子,寒玉挥剑而射,出手可谓快速利落,刹时七剑三式连绵的向关山月攻来。
    关山月嘴角上依然是那抹淡雅的笑意,对寒玉攻来的剑影淡漠的一移身形,还是那么快速的拔出了铁血神剑,仅是潇洒的挥出一剑,竟将寒玉攻来的七剑全封了出去,他根本不给寒玉有变招的机会,寒玉的剑势一被封住就迅快的一转剑刃想直戮关山月的小腹,但,关山月的剑却比他快了一点,叮地一声,硬将他的长剑给逼了回去,而有如鬼魅般的一道光影突然在寒玉眼前晃动……
    寒玉骇惧的道:“你……”
    他根本没有思索的空余时间,在对方剑影闪耀的刹那,他蓦地暴起身形疾退,可是他面上依然一片寒冰,惶悚的停下身来,惊惧的望着关山月,关山月还是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剑早归鞘了。
    血,一滴滴的自他脸面上滴下来,寒玉这才发觉右耳有点疼痛,他一抹右边那张苍白色的脸,他几乎吓愣了,自己右边耳朵已给削掉了,若不是紧张过度,他应该早发现受伤了,他惨然一笑,道:“好功夫,姓关的,这个仇我永远不会忘……”
    关山月冷冷地道:“若不是刻意的留下你,此刻你早就跟姓范的一样,只是我看你还年轻,仅仅是江湖上的狂徒,而非十恶不赦的恶棍,所以只削下你一只耳朵,让你永远记住,铁血门的事你管不了,希望你永远不要和铁血门为敌……”
    寒玉忍声道:“少教训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寒玉只要有一口气在,定会加倍奉还……”
    关山月点点头,道:“我希望有那么—天……”
    话语间,自屋内走出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这人浓眉大眼,一脸的肥肉,面上似乎永远带着笑意,道:“寒公子,老爷子请你将这几位带进大厅里……”
    寒玉忍着那股怒火,道:“好,我立刻请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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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庄院还真宽敞,进得院中,但见白石砌地,四处花丛林树,还有喷泉流水,当年铁血门门主关天威选中这里为铁血门的堂口,就是喜欢它的恬静和优雅,关山月是头一回踏进这里,只是在依稀中仿佛小时候来过这里,因时间久远,令他无法思索出当时的年岁,而云鹏却不同,他追随关天威出生入死,当年有许多事情都发生在这里,点点滴滴的追思,连绵不断的回忆,此刻纷至沓来的全涌进心头,他望着远处的一个小湖边,道:“少主,当年老门主就在那里练剑……”
    关山月凝目望去,只见那个小湖水色澄蓝,四周栽满鲜艳的石榴花,湖上拱桥凉亭,的确有种令人恬爽的感觉。
    进得大厅,四周站满了个个劲装的汉子,两排座椅分立两旁,寒玉怨声的道:“二位请坐吧,季老爷立刻就来。”
    那位略胖的中年人一击掌,道:“奉茶。”
    季豪在这里的确有点门道,仅这豪壮的排场,已非一般人能比,关山月和云鹏根本没将这场面放在眼里,倒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立刻有人送上茶水。
    在一刹的等待中,季豪果然在四个赤露上身的健壮汉子拥簇下自里面走了出来,他年岁已经不小,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但精神却好得很,虽然瘦骨如柴,但两个太阳穴却隆隆地凸鼓起来,两只白眉闪闪泛光,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物,他是个有着相当武功根底的高手。
    他先瞄了寒玉一眼,道:“怎么,受伤了?”
    寒玉苦笑道:“一点皮毛之伤,不算什么。”
    季豪目光刹时落在云鹏身上,呵呵地道:“久违了,云兄。”
    云鹏哼哼一声道:“是很久了,铁血门拜你们三绝帮不杀之恩,嘿嘿,这大的恩情,我云某人没齿难忘……”
    季豪一摇手道:“云兄,别说这个,我季豪当年是身不由己,现在老夫已远离江湖是非,今日你能远来这里,就是我老季的朋友……”他转头向那胖中年人道:“唐总管,设宴……”
    唐总管连忙道:“是。”
    云鹏站起身来,道:“慢着,老季,咱们少主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你也用不着摆这个场面,大家既然都是江湖人,咱们何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季豪一怔,嘿嘿地道:“云兄,你口中的少主,难道是这位小哥……”
    云鹏冷冷地道:“不错,他就是铁血门未来之主关山月……”
    季豪干瘦的老脸上起了一阵变化,道:“怎么,铁血门还要再重出江湖?”
    云鹏语音含怒的道:“姓季的难道不乐意?”
    季豪急忙摇手,道:“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嘿嘿,铁血门如果再现江湖,嘿嘿,你知道那要花相当的代价,是要用无数的生命和血泪来换取……”
    关山月沉凝的脸上布满一层寒霜,道:“不错,铁血门要重振家父当年神威,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会很大,但是灭门之辱,杀父之仇……季豪,仅凭你三两句话就能摆平么?”
    季豪面色深沉的道:“小哥,别激动,老夫并没阻止你报仇雪恨的意思,令尊关天威是一方霸主,武功才智绝不逊于老夫,但,他毕竟是败在三绝帮下,老夫只是想要你了解,目前的三绝帮较之昔日犹强大十倍,单凭小哥你……嘿嘿,只怕很难成事……”
    关山月冷冷地道:“别尽吹三绝帮的威风,今日我也要让你知道铁血门的厉害……”
    季豪变色道:“你真要动手?”
    云鹏闻言哈哈大笑道:“妈的,老季,你以为我们是跟你扮家家酒,鬼扯淡,别认为你摆出这个场面,我们就寒了你,怕了你,老季,你何不划下道来。”
    季豪双目忽然浮现出一丝寒冷的杀意,他冷漠的望着关山月,这少年一脸浑厚,眉宇间带着一股坚毅之色,但季豪无法相信这少年会有着令人不解的武功,他的确是自三绝帮退隐下来,不想再涉身江湖是非,可是云鹏和关山月却咄咄逼人,当着这多手下面前,他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来,沉思片刻,道:“云鹏,单凭你俩要毁了老夫的宅第,只怕不那么简单,老夫愿化解这件恩恩怨怨……”
    关山月冷叱道:“父仇不共戴天,岂是你能化解的……”
    此刻站在季豪身后的四个赤露上身的壮汉,似乎俱被关山月那逼人的口吻所激怒,四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霍地自季豪身后跃了出来,这四个壮汉仿佛不是中原人氏,个个浓眉大眼,健壮的像条牛,当中那个留着大光头的壮汉似是他们的头头,哇地一声道:“主人,我要教训这小孩子。”
    季豪呵呵地道:“寒玉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四个不知死活的奴才,难道不想活了?”
    那个光头汉子嘿地一声道:“能为主人去掉一个敌人,就是死了也不后悔……”
    这四个汉子远来自塞外,季豪给他们起了黑、白、红、蓝四奴为名,他们俱是本族的高手,因犯了重案远避中土,躲进季豪家里,始终没有机会报答季豪收容之恩,今日一见关山月找上门来,四兄弟巴不得立刻表现一下,话声一落,四个赤露上身,肌肉纠结的汉子已各自抢了出来,俱目光怨毒的盯在关山月的身上。
    云鹏凝重的道:“塞外高手,摔交为主,力大如牛,少主,你要小心……”
    关山月哈哈两声道:“他们既然是卖力气的,我就空手跟他们玩玩。”
    要知道关山月自小与狼为伍,每日追逐山林间,赤手搏狼嬉戏,自是力气很大,他一见这四个人妄想赤手空拳与他对敌,心里登时犯了小孩心性,倒要与他们较较劲。
    红奴首先动手,他在一声沉喝中,双手有若铁爪一样的猛往关山月的身上抓来,关山月蓦地运起血玉神功,只手力能贯石,待红奴的双手一落,他已反向对方的手爪拍去。
    红奴的指爪一碰到关山月的手掌,双臂倏地滑落下来,人在变色中,额际已淌下了汗珠,黑、白、蓝三人尚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已同时向关山月扑来,关山月在一声大喝中,忽然各自击出一拳,那击出的拳势似乎柔软无力,可是这三个寒外摔交高手,在挨了拳后,居然站立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瞪着一双眼珠子僵立在地上。
    季豪神情一变,道:“是什么功夫?”
    红奴颤声道:“我的双臂已动不了了。”
    他的双手在关山月的一拍之下,血玉神功已震毁了他的双臂,这种神奇功夫看上去平淡无奇,但触体之后,其威势锐不可挡,血奴若非侥幸,只怕和其他三个兄弟—样,早已魂归九幽了。
    季豪颤声道:“他们……他们……”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手下会在一招之下魂归黄泉,愣了一愣,那张黄蜡般的脸上漾起一股愤怒,不觉的道:“通通抬下去。”
    季豪能混到这个局面,的确有着过人的胆识和机智,他已看出眼前的关山月的确有着超人的功夫,他只是不明白,关山月何以会有那么深不可测的功力。
    在喝声中,几个站立在四周的汉子,已将这四个武奴抬了出去,那个微胖的唐总管站在季豪旁边始终未曾言语,此刻哆嗦着他那身子,道:“老爷子,姓关的仗着过人的武功上咱们季府欺负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季家虽然退出江湖,但也不能任人欺侮……”
    云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唐标,别人不认识你,我姓云的可知道你是谁,横行北六省的盗帅唐老六,想不到却藏在姓季的这里……”
    唐标神情一变,道:“云鹏,杀人不揭短,唐老六早已昨日死今日生,过去的已成过去,现在我只不过是季府的一名总管……”
    云鹏冷冷地道:“既然你已洗手,今日就不该站在这里。”
    唐标苦涩的道:“我为季爷帮衬,只因为他肯收容我,人各为主,今日有我姓唐的在,谁也甭想动季老爷子一根汗毛。”
    季豪忽然挥手道:“老唐,退下。”
    唐标对季豪是毕恭毕敬,闻声立刻不再吭声,悄悄的退在一边,季豪望着关山月道:“关少主,你今日来此主要目的是什么?”
    关山月正色的道:“收回祖宅,替父报仇……”
    季豪嗯了一声道:“那好,如果我将这宅子还给你,也让你替令尊报仇,咱们的恩怨是否能一笔勾销……”
    关山月一愣,道:“季豪,你会那么温顺,将这宅子还给我们关家,也会那么温和的任我报仇,朋友,你没搞错吧?”
    季豪面色沉凝的道:“我季豪说话算话。”
    云鹏不信的道:“这是为什么,老季?”
    季豪凝重的道:“只为—个‘义’字……”
    云鹏闻言大笑道:“妈的,老季,你真是嘴里抹蜂蜜,喉咙涂甜糖,骗死人不偿命,你会讲‘义’气,呸,别糟塌了那个‘义’字……”
    季豪似乎不想分辩什么,朝四周站立的汉子,道:“自今日起这宅子物归原主,就是这关少主的了,你们向唐总管每人领二百两银子各自安家立命……”
    寒玉上前道:“季爷,这……”
    季豪一挥手道:“不准问理由,我决定的事从不更改。”
    他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的确有相当的权威,说出的话不容任何人插嘴,说完话,自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关山月的面前,又道:“关少主,当年三绝帮围剿铁血门的时候,老夫曾打了令尊一掌,现在,老夫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如何报仇,老夫悉听尊便……”
    关山月沉声道:“季老爷子,难道不准备还手?”
    季豪苦涩的道:“老夫已退身江湖,不准备用江湖的方式解决……”
    关山月咬咬牙道:“好,季老爷子果然是个人物,今日处理这件事很令人佩服,我关山月并非不通情达理,父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若不亲刃血仇是为不孝,但季老爷子已退身江湖,虽然昔年曾重创家父,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季豪一点头,道:“寒玉,拿你的剑来。”
    寒玉不解的道:“老爷子……”
    他还是将剑送了过去,只是他不知季豪借剑做什么。
    季豪提起手中长剑,道:“当年我伤令尊是用左手,今日为了却这段恩怨,愿将这只左臂剁去……”
    他出手好快,剑在他手中有若电光石光般的那么快地往自己的左臂划去,在众人的惊呼中,他的左臂如切萝卜般的断了下来,鲜血喷洒在地上,而季豪的身子也不过是晃了晃,他还是挺直的站在那里。
    面色苍白的季豪声音略抖的道:“关少主,满意了么?”
    关山月苦涩的道:“老爷子,我无话可说。”
    季豪突然仰天一笑,道:“能了结一桩恩怨,断了一条手臂又算什么?哈哈,我打了关天威一掌,他儿子讨回一条手臂,这很公平……”
    此人当真是条汉子,虽然断了条手臂,还是豪情不减,强忍着那钻骨般的疼痛,依然谈笑自若,此人还不失是位英雄人物。
    唐标立刻给季豪上了止血药,惨声道:“季大爷……”
    季豪一挥手道:“咱们先退出这宅子?”
    蓦地——
    一个尖锐而愤怒的声音道:“谁说要退出这宅子的……”
    大厅上顿时如空气凝结一样,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见一个中年的妇人在一个丫鬟的扶持下,自屋后转了出来,这妇人长的艳丽雍容,虽然已过中年,还是那么明亮照人,她莲步轻移,星目中却带着一丝不怒而威之色,季豪急忙迎上前去,道:“嫂子——”
    云鹏瞪大了眼睛,呆呆的僵立在地上。
    关山月一愣,道:“她是谁?”
    良久,云鹏颤声道:“你……”
    那妇人冷冷地道:“不准说话。”
    云鹏对这女子似是相当的畏惧,居然不敢再吭声,那妇人双目不瞬的凝注在关山月的脸上,低声道:“你姓关?”
    关山月昂首道:“不错。”
    那妇人嗯了一声道:“是你要将季大爷扫地出门……”
    关山月长吸口气,道:“在下只是收回祖上宅子!”
    那妇人淡淡地道:“孩子,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关山月摇摇头,道:“难从命。”
    那妇人哼声道:“如果季大爷对关家有恩呢?难道你也要将他逐出门外?”
    关山月一愣,道:“有恩?夫人,你没弄错吧,季大爷昔年是三绝帮的护法,曾击了我爹一掌,他曾参与围剿铁血门,夫人,我请问你,这‘恩’字何来?”
    那妇人惨声一笑道:“若非季爷,这宅子首先无法保住,若非季大爷,你老娘这条命早就魂飞九泉,孩子,你说,季大爷对关家是否有恩?”
    关山月全身一震,道:“我娘,我娘在哪里?”
    那妇人转首望着云鹏道:“云鹏,告诉她……”
    云鹏自失神中清醒过来,上前道:“属下云鹏参见夫人……”
    那妇人一挥手道:“免了。”
    云鹏颤声说道:“少主,她是令堂……”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在关山月耳中嗡嗡作响,心弦剧烈的颤抖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日夜萦念的母亲,但因娘与自己相隔的太遥远了,他对这妇人既陌生又迷惘,满脑子嗡然声中,几疑自己尚在梦境。
    关山月惊诧的道:“我娘?”
    那妇人哀声道:“不错,我就是你娘……”
    关山月一剁脚道:“这是怎么回事?娘……”
    那妇人回首道:“唐标,拿把椅子过来。”
    唐标立刻搬来一张椅子,那妇人坐了上去,道:“三绝帮人人可杀,唯独季豪不能,那夜三绝大举犯我铁血门之时,季豪虽然伤了你爹一掌,但暗中却将为娘的藏了起来,并暗示你爹脱逃路线,使云鹏、老疤和阿福才有机会将你送走…”.”
    季豪长叹一声道:“夫人,何须说这些!”
    那妇人怒声道:“如果我不说出来,这孩子只怕会做出令人遗憾终生之事,错将恩人当仇人,那时……”
    季豪一摇头,道:“过去的都已过去。”
    那妇人哼声道:“三绝帮的铁绝、银绝、金绝自毁铁血门后,从未放弃寻找为娘和你的下落,若非季大爷收容,茫茫江湖何处可容娘?我藏身季府,三绝之人,绝不会想到他们极欲寻找的人会藏身在他们的总护法宅中……”
    关山月沉思道:“的确是令人想不到……”
    那妇人苦笑道:“你让季大爷断了一臂已是不该,再让季爷迁出宅子,更是不该,孩子,还不向季大爷赔罪……”
    关山月嗯了一声,道:“是该赔罪……”
    他天生敦厚,一想到自己犯了错误,就要跪下去谢罪,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那秘洞之内有亲娘的画像,不觉与这妇人的模样比较起来,他清楚的记得那石壁上的画像母亲雍容富贵,与父亲璧联珠合,在母亲画像上,他清楚的记得,那画像中的母亲是站在一丛花树之间,母亲伸出如藕般的手臂正采撷着一朵艳红的玫瑰,在露出的右臂中,他清楚的记得母亲右手腕上有颗显眼醒目的大红痣,这颗红痣对关山月来说印象深刻,因为他自小也有这一颗痣,那是胎痣,是传自母亲的胎记……
    关山月忽然停下身子,道:“娘,我想知道如何赔罪……”
    那妇人大声道:“磕头谢罪。”
    关山月虽然自云鹏嘴里知晓这妇人便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在心里始终觉得有种陌生而遥远之感,心里始终提不起热络之感,他一听对方要自己磕头谢罪,语中冷厉,根本没有母亲和儿子之间那种默契,心里登时有股凉意。
    他长吸口气,道:“娘,我请你伸出你的右手。”
    那妇人一怔,道:“干什么?”
    关山月长吸口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右手。”
    那妇人叱道:“这是什么节骨眼了,你还……”
    关山月双目一寒,道:“我必须证明我心里所想的一件事才能证明你是否就是与我血脉相连的母亲……”
    云鹏闻言变色道:“少主……”
    他是位血性耿直的汉子,—生忠肝义胆,敬重的是天生侠义、孝悌并重的汉子,一见关山月对关夫人有不信的念头,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愤怒……
    那妇人神色不动的道:“这里有云鹏,他还不能证明我是谁么?”
    关山月长吸口气,道:“云鹏固然可以,可是咱们毕竟是从小分手,我有我的想法,这种想法只有母亲与儿子间的一种默契,—种天性,夫人,请恕我无礼了。”
    一种直觉的感应使他愈来愈觉得这妇人与他有着莫大距离,在口吻上他也冷淡了许多,改称夫人,那妇人斜睨了季豪一眼,突然伸出右手,道:“你想看什么?”
    在场诸人俱觉这妇人伸出右手是平淡无奇,但在关山月感觉中却隐藏着无限的杀机和玄妙,关山月在她的右掌伸来的刹那,已如释重负的挥掌将那妇人的右手封了回去,道:“这已证明一切了。”
    那妇人绝未料到小小年纪的关山月能在不露痕迹的情形下随意的将自己满含杀意的一招封了回去,愣了一愣,忽然一笑道:“儿子,能证明什么?”
    关山月满面寒意喝道:“你是谁?你倒底是谁?”
    那妇人大声道:“我是你娘呀,天下还有儿子不认娘的……”
    关山月哼声道:“好卑鄙的手段,居然敢冒充我娘……”
    云鹏一下子愣在那里,道:“少主,他难道不是夫人……”
    关山月坚定的道:“不是,我娘的右腕有颗红痣,这女人却没有,云鹏,咱们不要上他们的当,姓季的决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让出这宅子……”
    那妇人面上突然露出厉怖的杀机,道:“好小子,你果然厉害,我千面娘子霍小玉自认为易容之术天下一绝,无人能破,在你面前竟然泄了底,这是我的疏忽,没有仔细瞧瞧你娘的身上,否则,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要想看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云鹏愤愤地道:“好呀,人人都说三绝帮有个易容女魔,原来就是你,连我姓云的都栽在你手里,差点被你蒙骗……”
    千面娘子狠厉的道:“老季,看来咱们三绝帮设下的局要重新布署了,关天威的儿子比他老子要难缠多了,咱们苦守在这里这多年就是要捕杀铁血门的余徒,真想不到他破了咱们的计划。”
    季豪蓦地大笑道:“千面娘子,这没什么,仅凭他们两个想要活着走出这个门,还没那么容易,季家的大门进得来,出不得。”
    关山月面上杀机一涌,道:“姓季的,你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刚才自毁一臂也不会是真的,如果你真有断臂之心,也不会再施这种手段……”
    季豪面上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道:“关山月,老实说,我这条左臂在十几年前就被你老子削了下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为了掩饰装了条假的,断臂之恨,我永生难忘,关天威死了,他儿子没死,这笔帐应由你归还……”
    季豪原先表现的那种铁血汉子样,的确很令人敬佩,此刻他那狰狞的面孔终于露出来了,由断臂到包伤,弄的可谓天衣无缝,云鹏是老江湖了,都差点被骗……
    云鹏吼道:“妈的,姓季的,你该死。”
    季豪手中已多了一柄剑,在空中—扬,道:“三绝弟子听令。”
    大厅上那数十个劲装汉子俱是长剑出鞘,顿时在季豪的口令下散了开来,关山月缓缓的拔出了铁血剑,他那舒卷的眉宇罩上一层寒森,冷涩的道:“云鹏,你只要照顾住自己,不要管我……”
    那股远自狼群里磨练出来的斗狠的心性刹时自心田里散发出来,云鹏在断喝中道:“少主,开杀……”
    这个满怀创痛的汉子早已选择了下手之处,他知道唐标唐老六虽不起眼,却是个最难缠的人物,他不愿意让关山月应付这样的一个敌人,在喝声中,他首先扑向了唐老六,这猛汉在古井几年的岁月中,功夫进步不少,一出手先击倒了四五个扑过来的汉子,照着唐老六那肥胖的身子扑去,唐老六虽然是胖了点,但身手可不弱,他的身躯像圆珠,在空中游动,很快的与云鹏交战在一起。
    关山月目注着季豪和千面娘子,道:“老季,动手吧。”
    千面娘子手里已多了一柄长扇,嘿嘿地道:“姓关的,看老娘如何撕了你。”
    这女人还真不是善类,手中摺扇在开合间,已如星火一闪般的向关山月七处穴道点来,而季豪更不放松点滴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剑已斜劈而落。
    关山月的身子石火般的一闪近前,随同而来的尚有莫大的剑影和劲风,声势之浩荡和凌厉,硬是将千面娘子的扇影给挡了回去。
    季豪也只觉得眼前剑影如芒,—大蓬仿佛漫天星影的冷光朝着全身遍洒而来,他朗声吐气,直觉的反应使他疾挥长剑硬挡关山月这致命的一击。
    哪知他挥出的剑陡然落空,而关山月的断血剑蓦地一变方位,反往千面娘子的颈部飘来,这是铁血剑法中的紫电飘霜,季豪曾见过这一招,他断然的喝道:“快走,千面娘子。”
    千面娘子瞬快的拔起身子,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铁血剑已如影随形般的穿了她的喉结之处,她在惨叫声中,已砰地摔在地上。
    那殷红的鲜血已染透了她那身罗衣,瞪着一双惊恐过度的死鱼眼,厉怖的望着天空,仿佛是死不暝目。
    而在关山月剑杀千面娘子之同时七个劲装汉子已同时扑了过来,七道身影,七种兵刃,俱狠厉绝毒的自关山月身躯四周攻来,其势快疾……关山月的身子蓦地一个仰身,身躯堪堪贴在地面上,剑影倏地化作一道剑幕很快的自下而上,疾射而起,那七个汉子在惨呼中,每人眉心上俱中一剑,个个仰翻而倒,那死状是有着太多的不信和怀疑,似乎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快速的剑法和身手。
    季豪心弦大颤,道:“妈的,关山月……”
    他的剑在关山月身子刚弹起的刹那切向关山月,其势又快又疾,关山月忽然伸出左手,那么凌厉而快速的将切来的长剑用两指捏住,运劲一拧,季豪的剑已断成两截,关山月的身手太快太疾了,一弹手,那留在指间的半截断剑已射向季豪的身上。
    惨嚎一声,季豪的身子已坠落地上。
    在他的胸口上,插着那半截断剑,深及肉里半尺,仅露出一点余口,季豪捂住伤口,颤声道:“你……”
    季豪一败,刹时震惊了全场,那些壮汉俱僵立在地上,他们没见过这样高明的剑法,更没见过这样杀人的方法,云鹏已提着唐标跃过来,他点了唐标四处穴道,他知道今日这个残局非唐总管出面不可,将他扔在关山月的面前,道:“少主,姓季的死了,姓唐的还在……”
    忽然一个森冷的语声道:“你最好放了唐老六……”
    说话的是寒玉,他双目凶光闪烁,在他的剑下,他押着一个枯瘦的白髯老人,这老人面容枯瘦,双目无神,但却寒着一张脸,透着一股子恨意,云鹏望着这老人全身竟泛起了一阵颤抖,脱口道:“苟八爷……”
    寒玉嘿嘿地一声道:“不错,他是铁血门的苟八爷,当年铁血门灭门之后,这个漏网之鱼居然敢跑来这里查看,被季大爷给擒了下来,关在这里已近十年……”
    云鹏厉声道:“放了他……”
    寒玉面色冷森的道:“我只想用他来交换唐老六……”
    云鹏嘿地一声道:“看来这位横行北七省的唐大爷在季府中举足轻重,较之季豪也可毫不逊色,寒玉,告诉我,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寒玉面色一动,道:“苟八爷的一条命在我手里,换与不换全在你们关少主……”
    关山月断然的道:“换……”
    苟八爷摇头道:“千万不可换,我这条命已去一半,只要能看见铁血门少主已是心满意足,唐标是三绝帮的暗桩,在季府里他势犹在季豪之上,而发号施令的几乎全是他,少主,杀了他,可永绝后患……”
    摇摇头,关山月凝重的道:“苟八,你是铁血门的老将,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唐老六又算什么?今日放他走,希望他能自求多福,再落在咱们手里,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唐标厉声道:“姓关的,你会后悔……”
    关山月淡漠的瞄了唐标一眼,道:“云鹏,放人……”
    云鹏犹疑的道:“寒玉先放老苟……”
    关山月坚定的道:“谅姓寒的不敢不放……”
    云鹏暗中一叹,忖道:“少主,少主,你哪知人心险恶……”
    他虽然心里不放心,还是放了唐标,暗中却全力的戒备着,唐标穴道—解,迅快的远离当地,寒玉面上浮现出一丝狞笑,暗中忽然一掌往苟八爷的背后推去,道:“去吧。”
    蓦地一—
    —道剑光自空中洒布而下,寒玉那只暗藏杀机的手尚未吐出去,那森冷的剑刃已穿自他的肋下,他惨叫一声,仰天翻倒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骇怖的道,
    “你……姓关的……”
    关山月冷飒的道:“任何人都别想在我面前玩花样,跟你换人已给你很足的面子,你还想玩手段,寒玉,你太小看铁血门了……”
    寒玉目光紧滞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他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唐标面若死灰,眼见寒玉气若游丝,他叹了口气,抱起寒玉,在一声惨笑中,率领着季府残余的手下,迅快的退走了。
    苟八爷喘声的跪在地上,道:“少主……”
    关山月扶他起来,道:“八爷,这里是铁血门的老窝,咱们还有许多事要研究,快别客气,你和云鹏都是爹的老兄弟,要重振铁血门必须从长计议,我要仰仗二位的地方太多了。”
    苟八全身颤抖的道:“好,老夫竭尽所能的辅助少主重振铁血门……”
    关山月拍拍这个老人道:“咱们就从这里开始,重起炉灶,云鹏和你负责召集爹的旧部,看看咱们铁血门还有多少旧兄弟……”
    云鹏嗯了一声道:“这个交给我来办……”
    于是三个热血沸腾的汉子全心全意的商量着往后行动的步骤,他们在为未来选定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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