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风流浪鬼
    十里沼内钟馗庙内外的这场拼杀正惨烈地进行着,声声不断的凄厉狂嗥,便在人头抛飞鲜血四溅中相继不断的传入人们的耳膜,是谁在号叫,已没有人管得了——
    大庙左边,李淦的钢刀刀钝,上面变得宛如一把破烂锯子,锯齿上面挂着鲜红的东西——人肉!
    包公度便在迎面七个人的围杀中,双瞳泛赤,伤口迸血,分握的双刀已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一边,李淦已看出包公度的情形不对,从包公度的移动与出招上看,显见他气虚力竭,力不从心,不由得沉声对包公度道:“老包,你给我守住后路,这几个泼皮由我打发!”
    双刀交叉抡劈,但劲头上的威力已大大减低,难比平时火候的一半,包公度依然咬牙出声,道:“李淦,别为我担心,情势上已十分明显,如今杀一个够本,撂倒两个有得赚,杀吧,兄弟。”
    斜峰腾起的巴子龙突然从空扑来,人未落,“飞虎鞭”已“叭”的一声卷翻扑近包公度的那名大汉!
    大汉扭动流血的脖子,仰头对落地的巴子龙骂道:“你妈的!”
    “咔嚓”!包公度的左手一刀已狠砍在大汉的顶门上。
    钢刀卡在那人的头骨上,包公度一时间未能拔出来,稍一迟钝,头上冷芒激荡,猝然流灿暴掠,包公度偏头举右手,双目凸出的大喝一声:“杀!”
    包公度人称“快刀”,刀法之辛辣与出招之快自不待言,不幸他身负重伤,先是未能运力收回左手钢刀,已是大异平常,今见钢刀劈来,他咬牙挥出右手钢刀,快不可言的切过对方腰腹。
    “咔”!“噗”!两声不同声音,包公度肩头上承受的一刀可真不轻,肩胛只怕已被砍裂,鲜血上标半尺。包公度闷哼一声往右偏身撞在墙上,而对面大汉已捧腹左右闪晃着往地上萎坐下去,口中正发出“呜呜”哀叫!
    巴子龙已腾身往场中央扑过去,但他见包公度把握刀,李淦又难以照顾,空中一个倒翻又扑过来!
    “叭叭叭”连着七鞭逼退敌人,巴子龙叫道:“李兄快去照顾包兄伤势,我来料理这几个狗东西!”
    包公度原可以不必挨那一刀,但他却宁愿拼着再挨一刀要送对方上路,只要自己不死便有得赚!
    “大龅牙”李淦横身挨到包公度身边尖叫道:“包公度!”
    睁着一双大眼,一口一口的喘着带声的气,包公度浑身上下,已完全被血浸透了,斜靠在墙上就像个血人似的不即倒下,微弱的,包公度出声,道:“李淦,杀便杀他娘的……过瘾!”
    李淦目流四方,低沉地道:“少说话,老包,白马镇上包大嫂在等你回去,你可不能噎气走人,我护着你!”
    喃喃的,包公度道:“别……把……精神……放在……我身上,李淦……我像是……害了……伤寒……全身……像是……没骨头,这他娘……的大概……就是……五神……离位……怕……不行了!”
    李淦双目赤如血地道:“别你娘的尽冒些丧气话,包公度,听我的,闭目,想些快乐事,这里有我撑着,记住,但有一口气在,就别泄气!”
    包公度已闭起眼睛,闻言又睁开来,道:“李淦……多宰几个鳖孙子叫……我看……那才……是令我……快活的……事!”
    拧下一把酸鼻涕,李淦道:“包兄弟,有得你瞧的,眼下你得提住气!”
    就在这时候,小道上人影晃动连闪,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与副堂主“飞花公子”白文定呼喝着冲杀过来,二人原本是“银刀”戈清松的一支埋兵,见敌人就来了这些人,而且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时机正是最适当时候,于是石敢一声招呼,二人便立刻扑击过来!
    石敢腾身空中,已对白文定叫道:“你去支援戈堂主!”
    怒翻三个空心筋斗,白文定人未落地,三支“梅花钉”抖手便往“粉面鹰心”铁少朋打去。
    “银刀”戈清松绝对想不到铁少朋的环上功力如此惊人,如今除了左手淌血,连胸前也已裂了半尺长,虽只伤得表皮,但已足令他寒心——
    现在,白文定人从空而降,他来的时间巧,而扑击的方向更妙,因为铁少朋是背对着他,更出铁少朋意外的,白文定竟然未落地便打出“梅花钉”!
    “叮叮叮”连三声,铁少朋一个踉跄,忿怒的回头,恶毒的望着白文定,骂道:“好不要脸的东西,你竟偷袭本少爷!”
    有三支“梅花钉”打中铁少朋身上,一支中在头上,两支分中背上,殷殷的鲜血在向外浸,而白文定已与戈清松并肩站在一起——
    冷笑一声,白文定道:“这不叫偷袭,而是正当的教训你这头小色狼!”
    戈清松沉声骂道:“便偷袭又怎样,总归是杀光死绝算数!”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铁少朋晃动一下流血的脑袋,道:“死绝的一定是你们!”
    白文定一声冷哼,道:“言之尚早!”
    白文定的话令铁少朋流目四望,光景地上躺下的全是清一色自己弟兄。
    戈清松已低声对一旁的巴子龙道:“巴老弟,觑准了取他两个招子!”
    也是低声的,巴子龙道:“我也正有此想法!”
    “旋天环”便在二人低语中飞闪猛卷,丝丝锋芒撩起激荡冷焰,猛可里便往白文定的头上递去!
    身形疾旋,横移九尺,白文定突然跃起两丈余,一个怒翻,已往铁少朋左侧落去。
    戈清松便在这时,暴喝一声,银晃晃的光华倏映,银刀拼力劈出三十一刀,悍不畏惧的斩向敌人那怪异的金环上,顿时光芒耀目,一片碎芒狂溅中铁少朋叱道:“你找死。”
    只见煌煌绚灿的金芒涵盖而吞蚀了大片银芒,戈清松“嘿”的一声直往上冲,他在双目尽是金芒,拼命劈出三刀,却刀刀落空。刚觉不妙,锐风已扑面,尚幸他发觉得早,奋力上冲,大腿上连裤带肉已被生生划破尺长一道血口,人未落地,鲜血已往外喷洒。
    戈清松右大腿伤的不轻,但他咬牙沉喝,左腿却怒踢而出,“嘭”的一声踹上正要狂笑的敌人肩头——
    身子暴偏,铁少朋闷哼一声,却发现两点寒星临了面门,这时他连闪的机会也没有,看着两支梅花钉射入双目,大叫一声:“痛死我也!”
    正同“铁汉”张召杀得难分难解的小丘,听得少主铁少朋的凄叫,暴砸七棍击退张召,立刻腾身而起扑向场中央,正迎向铁少朋似没头苍蝇般撞来,忙伸手一架叫道:“少主,你的伤……”
    张召已扑过来,大叫道:“狗杂种,拿命来吧。”
    大鹰爪“呼呼”连声抓向小丘后脑,一旁的白文定已扶着戈清松,道:“戈堂主,你的伤不轻,我扶你进庙里去!”
    “银刀”戈清松摇头,道:“敌人尚有十多个,白老弟快动手,我还能自保!”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号,“大鹰爪”张召的右手五指几乎全插入小丘的脑袋,而小丘的三节棍正奋力的夹住张召的脖子,而张召正缩肩瞪眼,看着小丘慢慢的往地上滑,直到小丘的七孔也在流血,直到小丘的三节棍自他两手慢慢脱离,张召才猛的一阵咳嗽又喘息。
    凄厉的惨叫声正发自狂奔的铁少朋,只不过奔出不到二十丈远,便一头撞进水沼里。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大叫,道:“快救少寨主。”
    是戈然的声音,他正在水沼附近同几个大汉围杀“判官”苗强与张召二人,小丘因为铁少朋哀号,忙不迭扑过去,却把张召引到场中央。
    戈然的狂叫声立刻便有三个大汉扑到水沼边,见铁少朋双目流血,双手乱抓,忙伸手把他拉上岸,铁少朋已喝了不少泥水!
    戈然扑过来,道:“少主,我们撤吧。”
    铁少朋厉叫道:“我不撤,我一定要见胜小玲。”
    戈然急的跳脚道:“可是少主的双目……”
    戈然未说完,铁少朋已吼道:“至少我还可以听得她的声音。”
    戈然望望几处拼杀弟兄,急又道:“少主,胜小玲绝不在十里沼,否则姓君的怎会这时候不出面?”
    铁少朋已是摇摇欲倒,连声厉吼不已……
    戈然又道:“少主,要走现在还来得及,晚了只怕一个也别想退出十里恶沼。”
    咬着牙,铁少朋喝道:“我不甘心。”
    戈然道:“玩命搏杀,总得有目的,如今既知胜小玲不在,拼杀已失去意义,更何况救治少主伤势要紧。”
    铁少朋大吼一声,道:“撤!”
    戈然立刻对近身的四个大汉吩咐:“保护少主上马!”·
    四个大汉齐应一声,道:“遵命。”
    两个大汉扶持铁少朋,另两个断后,急速往附近的马群移去……
    戈然已高声大叫,道:“少主有令,黑虎寨哥们扯呼了!”
    十三个劲装大汉并着肩往后退,光景是要上马走人了。
    那面,“银刀”戈清松戟指铁少朋狂叫道:“铁少朋那个小杂种绝不能放他走,杀了他铁石心那老贼必会发疯。”
    “判官”苗强已大吼着飞扑过去——
    后面,巴子龙与白文定也双双腾身而上——
    “快刀手”石敢往路口一站,大吼道:“要走可以,肉身子留下来,魂灵儿尽管走。”
    “铁汉”张召手扶着伤重的戈清松,高声对石敢道:“石兄,一个也别留下,别忘了熊霸与任三成两个死得够惨呐!”
    大庙左面,同“快刀”包公度蹭在血泊里的李淦也厉烈的尖声狂叫,道:“你娘的,要走得把命留下。”
    虚脱得快要断气的包公度,断续地道:“老李……你……你……别……尽在……我耳根……穷诈唬……去……合力灭……了……这批……王八蛋……”
    “唬”的站起身来,“大龅牙”李淦沉喝道:“老包,我听你的,可是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我为你找回来,你个王八蛋要是闭上眼,我李淦准骂你祖宗十八代!”
    包公度苦笑,道:“妈的……啰嗦!”
    操起身边钢刀,李淦“哦——”抡刀狂追而去。
    那边,双目已瞎,面色已青的铁少朋吼叫着一抖双肩,震脱两个正要扶他上马的大汉,叫道:“给我杀。”
    原本伤势不轻的戈然,这时也看出情形不对,光景是不拼命真的完命。
    双刃双刀并举,戈然厉吼,道:“哥儿们,拼了。”
    话声响自空中,戈然半空中双刀连劈,搂头五十一刀撞向“飞花公子”白文定。
    狂笑连连,白文定旋身往左,右手忽的一仰,吼道:“照打。”
    “叮”的一声,梅花钉正中戈然左手腕,“当”的一声双刃铜刀掉落地上。白文定一招得手正欲回身发出左手“梅花钉”,猛可里发觉敌人双手抱刀直往自己怀里旋进,同时戈然更枭叫道:“好杂种,爷来侍候你上路!”
    暴闪狂旋,白文定空中一个倒翻,梅花钉尚未出手,突觉背上一阵裂肌刺痛,已知背上挨了一刀,落地疾旋,三枚梅花钉抖手便打出手,戈然已抛刀双手猛的捧着脖子,“咯”声连连叫不出声音,鲜血已自他的指缝外溢……
    白文定伸手袋中,梅花钉已被他打完,背上那一刀痛得他龇牙咧嘴几乎倒在地上!
    伸着舌头喘大气,白文定连踢力量也没有的看着戈然往小道上晃荡着走去。
    “飞虎鞭”巴子龙连连卷翻两个敌人,他已扑近马群附近,铁少朋双目流血,一支金光灿灿的“旋天环”已不知去向!
    巴子龙嘿嘿笑道:“小杂种,你的末日到了!”
    “飞虎鞭”暴旋疾抽,“叭”的一声鞭梢子带过铁少朋的右目,一股乌血被皮鞭带出来。
    “哦!”铁少朋不辨东西的左右连晃血脑袋,尖声狂嗥,声入云霄……
    “叭!”又是一鞭抽来,鞭梢怒卷,铁少朋已跌趴地上,他双手撑地欲起,巴子龙的第二鞭又到,“砰”的抽在铁少朋后腰上,打得他衣破肉绽!
    铁少朋狂嗥道:“戈然,你们死绝了?还不快来收拾这个狗杂种。”
    “咚”的一声,戈然已倒在铁少朋身前,他拼命挤出一句话,道:“少……主!”
    铁少朋听声辨位,双手猛的抓住地上戈然尖叫道:“戈然!戈然!”
    虽双手力抖,但戈然已没有反应,铁少朋忽的弹身而起,双手抱头往前面疾冲,他那湿漉漉的身子,掺杂着乌红的鲜血,尖叫道:“爹。”
    迎面,“判官”苗强刚从一个汉子胸前拔出判官笔,见铁少朋往自己扑来,他吭也未吭的右手判官笔点进了铁少朋胸膛,判官笔未拔出来,斜刺里一刀劈下,刀声“咻”的便砍在他的肩头上。
    巴子龙的“飞虎鞭”就在那汉子第二刀未劈下,“苍龙戏珠”“咝”的便抽在那汉子的手腕上。
    强猛的回点,口中骂道:“去你娘的。”
    大汉“哦”的双手捧腹,夹着缕缕血雨,踉跄着撞跌入水沼中!
    搏杀狂热地进行着,寒光血影,相互辉映,人肉便在追逐砍杀中到处飞驰,各形各状的惨怖尸体,有的身子扭曲,有的少个脑袋,残肢断体,五脏外溢,钟馗庙前面已是可怕的修罗场了……
    “快刀手”石敢与“铁汉”张召二人已在联手——
    联手对付仅余下的五个敌人。
    现在,巴子龙扶着苗强,对冲过来的李淦,道:“李兄,快扶白兄到庙墙下,我去助张堂主二人。”
    苗强噎着大气,道:“不!我自己还撑得住,你快去收拾那五个王八蛋。”
    “大龅牙”李淦道:“苗兄言之有理,巴兄如伤得不重,你我合力杀过去。”
    巴子龙点点头,腾身而起,空中鞭影激闪,已将一名敌人卷到三丈外,李淦也不客气的一刀砍在那汉子的脖子上,“咔”的一声,人头滚向水沼里去了。
    便在这时,“铁汉”张召斜身撞入一个扬刀敌人怀里,横肘疾撞,一声“咔嚓”骨折声,后面李淦正好赶上,一刀便砍在那人头上,顿时了账!
    不旋踵间,另外三名敌人生生被石敢与李淦合力乱刀劈死在泥地上。
    握刀坐在一棵缠绕藤蔓老树下的“银刀”戈清松喘着大气撑起身子,他沙着嗓子叫:“快回庙里包扎伤处,此处不能久留。”
    疲累不堪的“大龅牙”李淦迅速来到大庙左面墙下的包公度身边,边叫道:“老包!老包!我们胜了,一顿好宰,王八蛋们一个也不留的全进他娘的鬼门关了!”
    蹲身检视,李淦见包公度双目紧闭,不由大叫道:“包公度,你个王八蛋真的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疲累的睁开眼,包公度嘴唇抖了一下,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没得……被……砍死……倒被……被你咒死……”
    李淦略放宽心的双手兜起包公度便往庙里跑,边嚷道:“快!快包扎伤口!”
    急步迎过来,巴子龙问道:“李兄,包兄伤得如何?”
    凄凉,却又是安慰的一笑,李淦道:“就剩下半口气了……”
    巴子龙细看包公度,旧伤加上新创,痛不痛别管,就只鲜血大概也流了几大碗。包公度的双目深陷,面色灰中透青,脸皮似是包不住他那溢血的嘴巴,有一半牙齿露在外面,浓稠稠泛腥的乌血,几乎把衣裤全染透!
    摇摇头,巴子龙道:“李兄,要快敷药,包兄不能再流血了!”
    小心把包公度放在神案下,那面戈清松已叫道:“记得昨日所带伤药全都用完,得辛苦几位兄弟去敌人身上找了,也许他们带的有……”
    李淦第一个往庙外冲,边吼叫道:“快找!”
    于是,巴子龙、苗强、白文定、石敢、张召,几位伤势不重的全出动了!
    不旋踵间,几个人还真的在庙外敌人尸本中找到不少刀伤药——
    冲近庙里,李淦忙着撕开包公度上衣,老天爷,包公度左肩头上一刀,肩骨白森森外露,明显的刀口几乎把肩骨砍断……
    敷药包扎,连着旧伤也重新敷药,包公度已沉沉睡去!
    戈清松右大腿伤势比之左手背重多了,所幸他受伤后未再运力拼杀,如今敷上药,痛楚大减!
    苗强的肩头也挨了一刀,刀口深可见骨,尚被削掉一片皮肉,情势所逼,他还是拼战至最后,但也流了不少血,如今也是躺在地上直喘大气!
    白文定背上一刀也不轻,敷上药,反倒痛得他直流眼泪,直吸大气,情形与巴子龙差不多!
    石敢这时坐在地上,他叹口气,道:“江湖风云,随处是血腥场所,我们这一场搏杀,没得到为钟馗老爷制造麻烦了!”
    张召问戈清松,道:“戈堂主,小弟也觉得此处已不宜久留了!”
    戈清松点点头,道:“不错,江湖上谁都知道铁石心那个老响马十分宠爱的这位独生宝贝儿子,说不定铁石心会随后赶来!”
    巴子龙道:“以我们目前情况,只怕难以抵挡姓铁的雷霆一击,还是避一避为妙!”
    戈清松思忖一阵,道:“唯一担心的是二当家,万一二当家找来不见我们,那该如何是好?”
    张召道:“二当家西去白马镇,我们往西应该可以遇上!”
    戈清松点点头,道:“也好,大伙填饱肚子便立刻上路!”
    石敢走出庙门望向远处,他心事沉重的又回到庙里来,深长的叹口气——
    戈清松道:“石兄心中有结?”
    石敢指着外面,道:“青龙集第一分堂这次最惨,先是陶堂主重伤,如今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又战死在这里,而我们几处分堂的人全有一口气在,对他们而言,这也太不公平了!”
    戈清松点点头,道:“是有些不公平,但铁石心那个老响马死了独子,成了绝户,对熊霸与任三成而言,他们死得值,也死得令我们既佩服又怀念!”
    李淦已在外面砍了树枝,马背上他又做了个兜架,把包公度抬上去……
    就在距离大庙三里地,戈清松等发现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尸体,附近地上至少有十五具是敌人的,水沼里也有三具被一堆浮在水面的枯树枝挡在那儿!
    立刻,巴子龙与张召、石敢三人把熊霸尸体包扎捆在马背上,一行匆匆便离了十里沼!
    “追魂老六”君不豪领着胜小玲沿着大羊山后面那群山层峰中摸进去,烟霭里景色如画,清新中透着几分寂静,山鸟尖叫,几里外也听得见——
    透着几许高兴,君不豪对胜小玲道:“小玲,二叔绝想不到堡主竟还活着,这真是令人最鼓舞的一件事了!”
    笑笑,胜小玲道:“在‘黑虎寨’时候,爹一直不许我多问,他更不承认是我爹,但我心中明白他是!”
    君不豪道:“那种光景,你应该知道堡主的苦心!”
    胜小玲点头,道:“所以我不再追问!”
    君不豪笑笑,又道:“堡主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答应照顾段姬儿,便一定会照顾到底……”
    胜小玲道:“段姬儿可也真够可怜,几十年被囚石牢,过着受尽虐待的日子,真不敢想万一我也步上她的后尘……能不能支撑三天!”
    君不豪摇头,道:“你绝对不能,这一点二叔十分相信!”
    胜小玲一怔,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因为你缺少爱情支撑,要知道段姬儿是同胡仙二人立过盟约定过亲的一双情侣,她的能承受各种痛苦,便在她想起胡仙时候全化为乌有,而你……”
    胜小玲一笑,道:“造化在捉弄她了!”
    君不豪缓缓道:“二叔预测,段姬儿就要苦尽甘来了!”
    段小玲道:“我爹能救她出来?”
    君不豪立刻接道:“能!就在我率领弟兄们攻进黑虎寨的时候!”
    胜小玲点头道:“对,爹是要里应外合。”
    连夜翻山越岭。高山之巅,君不豪指着远处笑道:“看,再翻过那座高山便是白马镇地界了!”
    回头,胜小玲指着东边,道:“已经走了一夜,天都要亮了!”
    君不豪四下回望,道:“这里已十分安全,先找个地方歇歇喘口气!”
    胜小玲坐在马上笑笑,道:“爹还活在世上,太高兴了,我一些也不累!”
    君不豪笑道:“便人不累马也累了!”
    二人刚往山下走,那面竟然有白烟袅袅升自半山腰处,君不豪手指过去,道:“渺渺有人家,云深不知处。谁会结庐住在这荒山野岭上,这人不是神仙便是个疯子。”
    胜小玲道:“遁世之人好去处,我们过去瞧瞧!”
    这段山路还真难走,别说是骑马,便牵马也相当吃力,几次,两匹马没翻滚下山崖!
    君不豪立刻把马藏在荒林子里,同胜小玲二人直往半峰腰的茅屋扑过去。
    有一股草药味道随风飘过来,茅屋门口忽见一个穿长灰衫老者,手提一只小木桶走出来,晨曦微微,老者白髯飘胸,瘦骨嶙刚,双目有神,见君不豪与胜小玲自山道走来,先是一怔,旋即迎上前,道:“二位怎的这时来到此荒山,敢情迷路了吧!”
    笑笑,君不豪道:“倒是没迷路,来此只是想稍做休息,老人家给个方便,如何?”
    望望胜小玲,又看看君不豪,老人道:“莫非私奔?”
    君不豪一怔,道:“你弄错了,她是我侄女,何来私奔!”
    老者一笑,道:“我渴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即算私奔,我老人家也照样给二位方便!请!”
    走入茅屋中间,正面墙上有块木匾,上面写着:“嚣庐”。
    胜小玲一怔,不由张口结舌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君不豪见胜小玲面色有异,低声问道:“可是累了?”
    胜小玲指着“嚣庐”二字,道:“我在想,不知爹提过的那位老人家是否……”
    老者已提了个茶壶走来,笑道:“二位,桌上有杯子,二位自己沏茶吧,我去为二位弄吃的!”
    胜小玲立刻迎上去,道:“请问老人家,此地可是叫‘百草岭’?”
    点点头,老者道:“不错,百草岭出百种草药,配制得法,样样可治大病,老汉便是为百草而居于此……”
    胜小玲笑笑,道:“老先生可是姓胡?”
    老者双目一亮,道:“你们是谁?”一顿,旋即又摇手,道:“我不姓胡!”
    胜小玲望了君不豪一眼,道:“这么多年的逃避,竟还怕姓铁的找来,这种日子可也过得提心吊担不好受了!”
    君不豪指着胜小玲对老人道:“她叫胜小玲,是百灵堡主胜英的掌上明珠,如果你是胡仙胡大夫,我们便有大好消息送给你!”
    老人一愣,忙道:“可有什么证明?”
    胜小玲道:“我爹全身烧得体无完肤,多亏你大力施救才保住一命,如今我爹仍在唐山,就等着把段姬儿救出来了!”
    老人双目见泪的道:“不错,老夫正是胡仙,我那姬儿真的有消息?”
    胜小玲道:“有,但她活得十分凄惨……”
    胡仙,不错,老人家正是胡仙,一位痴情不渝一等便是二十多年的人,在闻得段姬儿有了消息以后,竟然兴奋得双手颤抖的抓住胜小玲双肩摇晃着,涕泪滂沱地道:“姑娘,你快告诉我,姬儿她如今怎么样了,她被姓铁的占有了?她的日子过的凄惨,什么意思……”
    胜小玲缓缓道:“胡先生,你别如此激动,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且容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如何?”
    指着桌边破椅子,胡仙点着头,道:“二位,你们快坐,我先替二位弄吃的去,哈……”
    望着几乎是跳着拍手走出去的胡仙,君不豪道:“好可怜的老人家!”
    胜小玲道:“春蚕到死丝方尽,但有一口气在,他都要痴痴等下去,如今一旦有了消息,他又哪能不高兴得忘我?”
    君不豪道:“我十分理解!”
    胜小玲提壶倒茶,那茶十分清香,二人举杯各自连喝三杯才舒畅的坐下来!
    老人已端着木盘走进来,盘中不外粗食几碗,包谷汤与包谷麦饼,小菜不知名,却甚是可口!
    胡仙似是突然沉默起来。
    直到二人放下碗筷,胜小玲才缓缓的道:“胡先生,说来也真是巧,我们竟冒打误撞的到了你这清修之地,可算巧合!”
    胡仙叹口气,道:“也算天可怜见!”
    胜小玲道:“自从我爹进了唐山黑虎寨以后,他见到了我,更在同一石牢洞里看到了段姬儿——”
    胡仙急问:“姓铁的竟把姬儿关入石牢?”
    胜小玲道:“已经关了二十余年了!”
    胡仙双目热泪奔流,他双手握拳抡空,咬牙道:“姓铁的为什么要折磨姬儿?为什么?”
    胜小玲道:“姬儿是有节操的女子,她不从姓铁的——”
    胡仙吼道:“那也不该把人关入石牢呀——啊!老夫……”
    胜小玲咬咬唇,道:“别忘了,段姬儿至今未忘你,她活着也是为你而活,她的那种毅力,连我也十分佩服!”
    胡仙大哭,道:“我可怜的姬儿呀……”
    君不豪走至胡仙面前,道:“别忘了,你老不也为她在荒山吃苦?”
    胡仙突然捶胸顿足嚎叫道:“我活该,我应该受苦,谁叫我连保护她的能耐也没有,她那样为我吃苦,为什么?”
    胜小玲木然的感动着,半晌她才又接道:“前三年,姓铁的每日探望她,也还给她送好吃的。但三年后姓铁的全变了,除了粗食以外,每十天还鞭笞她一顿,旧伤刚愈,便又是一顿毒打。这种日子她还是勇敢的承受着,她……”
    连胜小玲也在垂泪……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声道:“娘的,果然铁石心肠,得不到的便毁了他,世上真有这种人?”
    横袖拭着老泪,胡仙道:“有,这种人世上到处有,所不同的是许多具有这种性向的人他们没有办法像姓铁的这样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不幸姬儿遇上了铁石心,而我又是个窝囊废!”
    胜小玲叹口气,道:“闻得家父言及,胡先生除了医理高明,也会武功,难道……”
    胡仙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与你父相识十多年,否则他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之后,又怎能护住一口元气跑来找我医治?”
    连君不豪也吃一惊地道:“老堡主十多年朋友?怎的没听堡主提起过?”
    胜小玲也讶异地道:“我也一样未听家父提过他认识胡先生!”
    胡仙面无表情地道:“是我的要求,一个遁世的人,心中又充满了痛苦,自然不想为人所知了!”
    胜小玲道:“胡先生的遭遇,家父十多年前便知道了?”
    摇摇头,胡仙道:“本来会知道的,可是我却一直未能启齿!”
    君不豪道:“却是为何?”
    胡仙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扶在身后,迈着十分沉重的脚步走到草屋门口,缓缓地仰视着远方,道:“十多年前,那时候老夫结庐于此尚不足十年,有一天我在对面那条山峰上采药,遇到了令尊‘金刀太岁’胜英,当时我多么的高兴呀……”
    君不豪遥望对面山峰,点头道:“那是往白马镇去的山道,平日走那条小道的人不少。”
    点着头,胡仙道:“是的,当时胜兄便是往白马镇去的,嗯!有一百余里远吧!”
    君不豪道:“一百四十里左右吧!”他一顿又道:“胡先生怎的遇上堡主便高兴了?”
    胡仙道:“自从姬儿落入铁石心手上,胡某当时便奔走江湖,花银子买杀手,甚至赏重金,只要能救姬儿,便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可是,每当我提起‘唐山黑虎寨’,竟然再多银子也没人敢接手。我的武功又平平,痛定思痛,老夫才来到这百草岭结庐遁世,精研医道,以求忘却痛苦……”
    胜小玲道:“那家父……”
    胡仙回过身来,接道:“嚣庐十年,遇上胜兄,当时胜兄见我深山采药,立刻向我问及几项病理,山道上大家言谈甚欢。老夫既知他是‘百灵堡’堡主,立刻又升起一线希望,因为当时江湖上两雄并立,一为‘黑虎寨’,另一便是‘百灵堡’,只要胜兄肯为我出面,姬儿便有机会重回我跟前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不错,堡主一诺千金,如果他答应,便必能为胡先生主持公道!”
    一叹,胡仙道:“但我思之再三,终未启齿!”
    胜小玲道:“为什么?”
    胡仙缓缓的道:“十年山中遁居,老夫也悟出不少人生道理,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主要缘故吧!”
    君不豪一笑,道:“我懂先生意思!”
    胜小玲眨着一双大眼睛,道:“君叔,你懂?”
    君不豪道:“不错,我懂!”他望望胡仙,接道:“先生要一力承担自己痛苦,如果要求堡主,必须引起双方人马拼杀,一己之利而令他人流血,是先生所不愿之事了!”
    深深的点点头,胡仙道:“所以几次我都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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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石榴裙下
    胜小玲紧拢柳眉,道:“可是你还是对家父说了。”
    胡仙点点头,道:“不错,但我只是请令尊探听姬儿情况,我不苛求令尊能救出她人,再说情况有变,因为百灵堡已毁,令尊虽被我竭尽心力救活,他的人也全变了样,天底下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就是名震宇内的百灵堡主胜英!”他面上出现一丝笑意,又道:“巧的是没有几天,竟然有个姓李的重伤找人,这人自称叫李杰,是黑虎寨一个把头。于是,机会来了,令尊便同姓李的一同去了唐山!”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姓李的已被堡主收拾了。”
    一震,胡仙急道:“胜兄已离开唐山?他人呢?还有……姬儿她……”
    伸手一拦,君不豪道:“先生别急,堡主还在唐山,他如今仍然叫仇心良。”
    胡仙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君不豪便把大羊山交换人的事情详说一遍……
    胡仙大为感动的道:“胜兄果然侠义中人,我胡仙感激涕零。”边说着,匆匆走入右手暗室里,没多久,便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秘本子,十分庄严的对胜小玲道:“姑娘,这本小册子你收下。”
    胜小玲接过来,见上面尽是蝇头小字,首页上写着:“修罗刀法”。
    胜小玲惊奇地道:“武功秘籍!”
    指着远处,远处层峦叠嶂,胡仙缓缓道:“老夫在那座尖峰下面洞中得到的,只叹老眼已昏花,小册子上大部分字看不真切,我便一直把它放在床下面未示人。想这‘修罗刀法’必然也是武功绝学,为报恩,便送给你吧。”
    胜小玲摇摇头,道:“不,我不能挟恩收惠,再说,那是我爹的意思,他也是为了先生救治他的伤才答应,这本秘籍我不能收!”
    胡仙庄重的道:“你一定得收下!”他边拉过一张旧凳子站上去,伸手在那块写着“嚣庐”的木匾后面取出一个长包裹——
    君不豪与胜小玲惊异的望着胡仙把包裹上灰尘拭去,那个赭色旧缎布已被胡仙打开来。
    君不豪一惊,道:“是把刀。”
    胜小玲惊异的道:“刀鞘怪异,是什么做的?”
    双手托起,胡仙道:“千年蟒皮缝制!”
    胜小玲道:“刀把上面似镶着两只猫眼,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胡仙道:“刀鞘刀把并不重要!”说完,“呛”的一声拔出刀来,立刻便见一室毫光,宛如东出晨阳洒下一片彩霞……
    刀不长——二尺二寸半,弯弯的,倒挂在西天的弯月,晶莹泛蓝的刀芒,闪烁着碎碎的冷焰,怪的是这把弯刀几乎有半尺宽,而刀的两面皆是锋利的刀刃!
    胡仙把头一甩,左手把刀鞘交在胜小玲手上,拉过一撮白发,就嘴对着右手刀刃上吹去——
    只见胡仙白发一束束的落下地,胡仙高举着刀,双目直视上方,他缓缓地道:“二位,且走近来看!”
    君不豪与胜小玲并肩走近胡仙,见胡仙手指刀身,道:“你们细看这刀身,可有什么发现?”
    胜小玲第一个惊叫道:“刀身有字!”
    点点头,胡仙道:“不错,刀身上有字!”说完把刀收回,刀身上的字又失去踪影!
    君不豪接过刀再高举过顶,仰头上看,口中喃喃道:“修罗刀!”
    胡仙笑笑,道:“不错,是‘修罗刀’三字。”
    恭谨的把宝刀双手送还胡仙,君不豪道:“有此宝刀,加上刀法,先生为何迟不修练,然后找上唐山要人?”
    一叹,胡仙道:“太晚了,如果在二十年前,老夫将会毫不犹豫的苦练这修罗刀法!”
    胜小玲道:“这是为什么?”
    胡仙沉重地道:“也许我是个以救人为宗旨的人,加以年事已高,尘世上的人情冷暖,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早已看得开了吧!”
    君不豪道:“先生却仍然难忘心上之人。”
    胡仙道:“不错,我是没忘,而且永远难忘,因为老夫毕竟是人,如今听得姬儿为我吃苦,更令我难以安心,所以老夫才下决心把这《修罗刀法》与‘修罗刀’赠与姑娘,万望姑娘别拒老夫于千里之外!”
    望望君不豪,胜小玲道:“君叔,我可以接受吗?”
    君不豪道:“可以。”
    胜小玲道:“为什么?”
    君不豪道:“你有回馈,只要有一天你能陪着段姬儿一同来此百草山,便足以令胡先生感激涕零了!”
    胜小玲道:“一时间我又如何练得此修罗刀法?”
    君不豪道:“胜家刀法江湖驰誉四十年,你已自堡主那儿学得用刀妙法,如今再练这修罗刀法,应该水到渠成。”
    忙点点头,胡仙道:“对,对,你一定会修习成功的!”
    胜小玲缓缓走近胡仙,又缓缓的跪下地,道:“但愿胜小玲不辜负先生之托!”
    胡仙哈哈大笑,忙着扶起胜小玲道:“快起来,快起来!哈……”
    胜小玲接过“修罗刀”,又收下《修罗刀法》,庄重的对胡仙道:“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胜小玲为不负先生所托,更为了报那毁堡之恨,必将竭尽所能,修习此刀法!”
    君不豪思忖一阵,道:“小玲,你既然有此奇遇,我得把计划重行修改了!”
    胜小玲道:“一切全由二叔做主。”
    君不豪道:“二叔以为,不如你暂在此修炼这修罗刀法,我马上赶往十里沼去,实在,我担心熊霸他们会遇上麻烦!”
    胡仙笑道:“留下来最好,这里长年没有人来,再说我也可以每日配些补气良药,助你修炼,岂不是好?”
    胜小玲道:“白马镇那面,二叔不去了?”
    君不豪道:“去,当然是急需要赶去,陶堂主与阿万的伤也不知如何,弟兄们暗中往白马镇集中的情况,我更须要知道,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赶往十里沼去!”他顿了一下,又接道:“希望他们没有出事才好!”
    当然,君不豪绝对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正是十里沼那面搏杀得惨不忍睹时候。虽然,君不豪千方百计要保留实力,准备最后决战,但他还是想不到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已“含笑”的死在十里沼,就连包公度也是气若游丝,生死路上在闲晃荡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离开百草岭的时候已经过午,他绕过山路,当晚快马便到了泰山镇,而泰山镇上,人们仍然在津津畅论“褚家油坊”被大火烧的那档子事!
    君不豪仍然住在城外的“泰山客栈”,也许他到泰山镇时候已经二更天,客栈内只有四个大汉围坐一桌,有个伙计正边侍候四人吃喝,边对四人述说着“褚家油坊”被大火烧的事。伙计见君不豪走来,便立刻住口不谈。
    “追魂老六”君不豪走到店里,另一个伙计迎上前笑道:“客官,你一个人?”
    点点头,君不豪道:“先弄些吃的,再给我弄间客房!”
    君不豪抖着身上灰尘,缓缓的坐在一张近窗的桌子边,两碟小菜刚送上桌,君不豪正要斟酒,有个大汉已到了他的桌前,道:“子母双剑,阁下可是姓君?”
    仰头,君不豪按腰上插的子母剑,双眉一紧,道:“阁下是——”
    那人反手摸摸背上插的三支金箭,那是三支箭头金黄灿灿,箭身褚红泛赤的三尺长箭,沉冷的,带着不屑的意味,沉声道:“羊角镇寇大勇就是我!”
    笑笑,君不豪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寇大勇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阁下是否姓君。”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错,我姓君。”
    寇大勇回头对另外三人呵呵笑道:“听见了吧,果然是正主儿!”
    君不豪一杯酒一下,拾起筷子夹了口菜塞入嘴巴,缓缓的嚼着,他连正眼也不再看面前的大汉——
    冷沉的一哼,寇大勇道:“将死之人总在死前大喝一顿,姓君的,你好生吃喝吧,完了,你就得上路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仍然坐着不开口,不,他开口,不停的张口喝着酒。
    寇大勇嘴角一牵,回头又坐在三人一起,除了其中二人注视着君不豪,另外寇大勇与一个青面大汉竟然举杯对饮起来。
    “泰山客栈”刹时充满杀机,两个侍候客人的伙计已把刚刚睡下的掌柜请出来!
    掌柜边扣着衣扣,躬身哈腰的走近寇大勇面前笑道:“客官,泰山镇这几天出了大事,如今晚又是二更天,我这后面客房还住着客人,千万请大爷体谅,今晚这顿酒莱我请客……”
    仰头,哈哈一笑,寇大勇掀着络腮大胡子,道:“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大掌柜快去歇着,我们不会在你店里动手!”
    掌柜抖着八字胡,哈腰笑道:“客官,出门在外求的是平安,希望各位吃好了回房歇着,那不是……”
    “叭”的一掌拍在桌面上,酒杯碗箸弹起半尺高,寇大勇猛起身怒喝道:“滚!”
    可真干脆的一声吼,掌柜的缩着脖子道:“是是,我多口。”
    掌柜的退到账房里,这光景连两个伙计也溜在二门口,店内立刻又沉寂下来!
    那面,“追魂老六”君不豪匆匆吃过酒饭,招手道:“伙计!”
    有个伙计忙走近君不豪,笑道:“客官,你还要点什么?”
    君不豪道:“带我去房间!”
    “呼”的一声,青影幽闪,坐在寇大勇对面的青面大汉已堵住君不豪去路,冷冷道:“吃饱喝足就去睡,敢情养膘?”
    “追魂老六”双目怒视,手扶剑柄,道:“嗯,身法够快,不愧‘青衫幽灵’!”
    青面大汉惊怒交加地骂道:“啊呀,你竟知道爷们何人!”
    君不豪冷笑,道:“羊角镇开窑子的货色,一脸的王八相,江湖上又有几个不知道你们这些下五门的妖精!”
    嘿嘿一阵冷笑,“金箭无敌”寇大勇已缓缓走向君不豪,双手叉腰,大咧咧的站在青面大汉一边,道:“娘的,你早就知道爷们何人了!”
    君不豪道:“不错!”
    寇大勇怒道:“你为何刚才不说?”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怕脏了我的口。”
    青面大汉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寇大勇伸手一拦,叱道:“祈老九,沉住气,要钓大鱼总得费点手脚!”
    忽的,另两个大汉也围上来,一人戟指君不豪骂道:“近你娘,十里沼你为何杀了我们少寨主,王八羔子,你逃不了啦。”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愣,突的放声大笑起来……
    有个大汉对寇大勇道:“寇舵主,杀了这王八蛋,寨主那儿便是一大功劳。”
    那面,掌柜的不敢出来,但他还是在账房里面求道:“各位,千万别在我店里杀人呀。”
    收起笑意,君不豪道:“铁少朋虽非我杀,但在闻知那头小色狼命丧十里沼,的确叫人难掩内心快活,哈……”
    另一青装大汉怒骂道:“姓君的,大丈夫做事要敢做敢当,别他娘的装孬种,明明是你领着一批王八蛋干的,今晚一人落单便不敢承认,你他娘的果然既狡又猾不是人!”
    君不豪收起愉快神情,面色一寒,道:“我相信铁少朋那头小色狼是死在我的属下人手中,这件事我有担当,由于我的属下做了这件十分为我露脸之事,当然,一切后果自应由我负起责任!”
    嘿嘿一声冷笑,寇大勇道:“你可知道后果的背后所隐藏的是什么?”
    君不豪笑笑,道:“血腥!”
    寇大勇咬着牙,腮帮子的薄皮在抽动,是牙齿顶磨的,没声音,但君不豪看得十分清楚——
    “不错!”寇大勇沉冷地又道:“你除了死,只怕别无他途!”
    君不豪淡然地道:“五十里外便是唐山,君某敢于走来,便不惧姓铁的找上来,姓寇的,你吓不倒我!”
    嘿嘿一声笑,寇大勇道:“江湖上早就听说‘百灵堡’二当家是个人物,从你进门到现在,你的表现果然令寇某激赏!”
    君不豪淡然,道:“好说!”
    寇大勇又嘿嘿笑道:“所以我要以江湖规矩搏杀你。”
    君不豪冷冷一哼,道:“我接着。”
    寇大勇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也是刚刚从四百里外羊角镇赶来泰山镇,原是要到‘褚家油坊’歇一宿,不幸‘褚家油坊’遭了大火……”
    君不豪哈哈一笑,道:“火攻‘褚家油坊’正是君某亲自策划、参与、执行,当然,我也十分愉快的验收我的成果,带着万分的得意笑着离开泰山镇。”
    双目恶毒地直视着君不豪,寇大勇道:“对于你的卑鄙无耻恶行,寇某已听到了!”边指着身后站的两个劲装大汉又道:“他二位便是从唐山远去羊角镇请我们来的。你最近替我们制造的各种痛苦,阴损而摆的道,相信铁当家都能忍下,但你弄死当家独子,断了人的香烟,我的儿,只怕你将遭到磨骨碎肉捣浆喂狗的死也难消铁当家的气。你……”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别再哕嗦了,因为我早已不耐烦你这种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王八样!”
    一边,“青衫幽灵”祈老九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耐烦同你啰嗦,寇舵主只不过在你死前数说你的可耻罪状罢了,你诈唬个鸟!”
    君不豪牵动嘴角,道:“是吗?”
    寇大勇怒道:“早晚免不了一搏,姓君的,老子在镇外松林边,道旁茅屋外候教,我说过,要以江湖规矩搏杀你!”
    君不豪笑笑,道:“我接着,四位先请吧!”
    有个青装大汉喝道:“别想溜!”
    君不豪沉哼,道:“放屁,就算是铁石心本人,君某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们又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寇大勇嘿嘿一阵枭笑,道:“人信不过,寇某相信,江湖上要名不要命的人还真不少,姓君的,你就是这号人物!”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正是我要说的话!”
    猛回身,寇大勇对祈老九三人道:“我们走!”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等等!”
    寇大勇怒道:“干什么?”
    君不豪指着桌面上寇大勇四人吃喝的东西,道:“吃了人家东西,一抹嘴就要走人,说不过去吧!别忘了开饭店的人辛苦,人家小本经营赚取蝇头小利,可也方便了你我出门人,姓寇的,何必前面走人后面叫人指着背骂你祖宗十八代?”一笑又道:“没银子说一声,君某请客!”
    寇大勇大怒,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们马上还要回来,怎说白吃?”
    君不豪笑笑,道:“万一回不来呢?”
    仰天一声干笑,寇大勇道:“马房还拴着四匹马,总够了吧!”
    君不豪一笑,道:“足够了,各位,请吧!”
    走至大门外,“青衫幽灵”祈老九尚回头骂道:“近你娘,老子已迫不及待地挖你的心了!”
    门外黑漆漆的,月牙儿还没有星光亮,但星光又哪会比人们的心里亮?
    君不豪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见掌柜的走出账房来,急急的道:“客官,你真的要去镇外赴他们的约?”
    君不豪点点头,道:“不错!”
    掌柜的一拦,道:“客官,听我的,千万别去!”
    笑笑,君不豪道:“为什么?”
    掌柜伸头门外,见寇大勇等人已走远,这才忙对君不豪迫切的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千万别相信那个大胡子的话,他们四个合杀你一个,再傻的人也不会上这种事!”
    君不豪一声笑,道:“诚如那个胖大胡子的话,我也是个为名儿拼命的人!”他一顿又道:“倒是有件事情想向掌柜的打探!”
    掌柜的忙点头道:“你请问!”
    君不豪道:“几天前我们那批弟兄在你店里住过——”
    一旁有个伙计立刻走上前,道:“不错,那晚上还有位爷命我二更天把马牵出槽,我记得!”
    点点头,君不豪道:“这三四天里可曾见着他们?”
    掌柜的望向两个伙计,三个人彼此摇头。掌柜的忙问:“客官同他们走失散了?”
    君不豪摇摇头,道:“看情形他们没来泰山镇!”
    掌柜热心地道:“可知他们从什么地方来?”
    君不豪道:“十里沼!”
    掌柜惊异地道:“十里沼?那是个白天也闹鬼的地方,如是往唐山,他们就会经过泰山镇,十里沼在西北,如果不是去唐山,便不会经过此地了!”
    君不豪道:“他们去白马镇的可能比较大!”
    掌柜伸手一指,道:“往白马镇有两条路,一条走山路小道,可以节省个百来里,另一条走官道,三百里快马两头不见日头!”
    一笑,君不豪道:“谢谢!”
    大步往客栈外走去,掌柜上前拉衣裳,道:“客官,你还去赴约?”
    君不豪点头,道:“我能不去吗?嘿……”
    店里面,掌柜在跺脚,君不豪已跨上马背走了。
    微微的夜风轻悄悄的从远方吹来,树枝在动,风像是有了反应,反应在每个人的心里,簌簌的掀起阵阵哀伤,宛如在幽幽的诉说着什么。
    晴空万里如洗,洗不尽一天的星斗,星斗不动,大地如寂,寂静得倍增夜色的苍茫与索然,太多的无奈便在这种寂寥的夜晚笼罩着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人们!
    三更天已到了——
    远处,官道旁松林子黑如墨,一间孤零零的茅屋,屋顶上依着山墙边竖着一支烟囱,烟囱看来似要倒下去般透着冷清,屋顶连着前檐破了一个大洞,光景是破落得有些可怜!
    远远的,君不豪已看到茅屋前的小小场子上一排四个黑影——四个等着索他命的“家伙”!
    抛鞍下马,“追魂老六”君不豪迈着四方步缓缓走去,那面已传来“金箭无敌”寇大勇的声音:“你总算没开溜!”
    君不豪冷冷道:“就算是跑了今天,明天免不了兜上,所以我也不客气的来了!”
    “青衫幽灵”祈老九沉声骂道:“娘的,听听这口气!”
    君不豪道:“口气是有些托大,但也是实情。”
    “金箭无敌”寇大勇哼了一声,重重地道:“你吹牛!”
    君不豪唇角微撇,道:“对你?君某不屑于。”
    冷酷的,寇大勇道:“你是一个目空一切,眼高于顶阴险小人。”
    君不豪冷然一哂,道:“比之你们在羊角镇上吸女人血,啃女人骨头过日子可就高尚多了。”
    一边,“青衫幽灵”祈老九暴喝一声,骂道:“你娘的,搏杀气氛已浓,别尽耍嘴皮子了!”
    淡然的,君不豪道:“画下道来,君某这里照单全收!”
    平伸左手,寇大勇沉声道:“寇大爷说过,我们照江湖规矩!”
    君不豪一笑,道:“怎么说?”
    寇大勇道:“一对一,至死方休。”
    君不豪接道:“如果死的是在下,你这位羊角镇上寇大舵主可就露脸了。”
    寇大勇嘿嘿一笑,道:“提着你的人头回唐山,也是大功一件。”
    君不豪耸耸肩,道:“别因功而丧命可就划不来了。”
    寇大勇哼了声,道:“只怪学艺不精,不过我们尚后继有人!”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说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车轮大战罢了。”
    此刻,站在寇大勇身边的“青衫幽灵”祈老九打横抱拳,恭谨的道:“舵主,且容属下挡他一阵!”
    答应的可真干脆,寇大勇竟然大马金刀的点点头:“小心了!”
    看来是一场早经安排好了的把戏,君不豪不愠不恼的哈哈一声,道:“谁先谁后全一样,可别急躁,须知天燥有雨,人躁有祸,玩命的事就更不能急躁了!”
    “青衫幽灵”祈老九“嘿嘿”的道:“姓君的,唯一令我急躁的是如何尽快收拾你!”
    冷冷的,君不豪道:“那更是不能急躁!”
    祈老九开始移动,极快的移动,他以君不豪为中心,围绕在四周打旋,越转便越迅速,像一阵黑风般身子渐渐模糊不清,一串串虚实相映的形像,冲激着空气激荡,发出“呼呼”响声而使得附近的人感受到空气中有了涡。这时,早已分不清他躯体的定点是在哪个方位上了!
    君不豪冷静以恒,双手仍按在剑柄上,他的剑眉上扬,丹凤眼直视天际,似乎对于敌人那如旋风般的流转,随时对他暴袭的压力,不屑一顾!
    突兀间,祈老九一跃腾空,空中业起的是从无数形像中汇聚的一个实体,果如幽灵般已扑到了君不豪的头顶,有一支钢棍,闪耀着慑人的寒光当头砸下!
    君不豪蓦然以“移形换位”身法,右手长剑上劈,左手短剑护胸,“当”的一声!
    果然,祈老九的那支二尺钢棍有名堂,就在长剑与钢棍砸撞而发出一声脆响中,钢棍顶端已抖出一枚球体般溜圆的蒺藜,连着铁链倒击君不豪面门——
    短剑就在此时挡住了敌人阴毒的蒺藜,君不豪不等敌人落地站稳,右手长剑已快得宛如要追回逝去的千百年流光,猝旋猝劈猝收,刚落地的祈老九一声惨号,整个身子猛的倒翻斜撞,洒着一天血雨,哼哼咳咳的碰到路边树干上,只哈了两口大气便再也不动了!
    祈老九的血正急速的在泛滥,血腥味随风可以嗅到,然而却并没有人低头去看他一眼,甚至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因他之被几乎拦腰劈断而激动——君不豪没有,寇大勇与他的另两个仁兄也没有!
    寇大勇大毛脸上难辨喜怒哀乐。从神态上看,他相当冷漠与僵硬,仿佛死的祈老九与他根本扯不上关系,一点关心的表示也没有!
    君不豪双剑入鞘,冷冷的孤立在场上,道:“人言: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而你们这些开窑子的更可以说是无情中的无情,自己兄弟已断气了,却兀自漠然于无视,冷傲的不屑一顾,简直与畜牲何异!”
    寇大勇冷沉地道:“你错了!”
    君不豪双眉上挑,道:“我没错,至少你应该派你一旁两人过去瞧瞧!”
    寇大勇道:“为什么?”
    几乎气结,君不豪道:“因为他是你的手下,因为他等于是替你而死,因为他刚才还同你共桌共饮,太多的因为,难道还要君某一一向你细诉细述?”
    寇大勇道:“他已经死了,对黑虎寨而言,他是求仁得仁,在我祈老九仍活在我的心中,因为他为羊角镇上五分舵露脸,至于形式上的表态,对死人而言,已毫无意义了!”
    君不豪道:“不是高调,却也新鲜。”
    大毛脸已开始抖颤,抖颤难掩饰寇大勇的杀机,他沉沉地道:“不新鲜,姓君的,至少我不觉得有什么新鲜之处,已死去的,任谁也透着无奈,但致祈老九死的祸源,活的人便有义务去索讨,去追究。姓君的,我之不把情绪摆到无谓的哀痛上,正是把这种情绪予以力量化,用以搏杀你这泼皮,懂吗?”
    君不豪一笑,道:“无耻论调,搪塞之词,如果事先下场较量的是你,如今好端端站在那儿的,必是祈老九。”
    寇大勇摇摇头,道:“姓君的,你又错了,江湖搏杀,如同赌台上比大小,有的人前道大后道弱,求个自保;有的衡情论势,把力量集中在后道,战术上的运用,便各显神通了!”
    仰天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这就是阁下所言,以江湖规矩比斗?娘的,你别笑掉君某大牙!”
    寇大勇道:“别忘了,我们并未四人围杀你。”
    君不豪道:“那么,现在该你们哪位出场?”
    寇大勇已缓步往君不豪逼近,边冷冷道:“他二位是总堂派往羊角镇的信使,我无权叫他们出场向你讨教,就让我们之间诉诸实力,一赌彼此之间的造化吧!”
    寇大勇似是与祈老九不同,他甚至比君不豪还要静,每抬一步,犹似双足拖着千斤的铁锤,他那个斗大的头颅,一如日头西移般那么缓慢的移动,双目死死的盯住两丈远的君不豪一眨不眨,宛似要透视到敌人的内心!
    君不豪注视着寇大勇的右手,右手弯曲在右肩头,距离他背的那三支金箭只不过半尺,看来他似是把右手放在右肩上——
    他更注意到寇大勇的左手,左手平伸在正前方,左手单掌竖起,五指分岔,如果硬拼大概他是以中指作为瞄准点,准备一击而中,但他瞄准在君不豪的哪个部位,那便难以看得出来了。
    君不豪便在这种猜测中出手了,因为他不能让对方把自己当箭靶那样毫无忌讳的瞄准!
    子母剑交互闪击如墨云下的闪电,快得无与伦比的直点寇大勇咽喉!
    寇大勇的反应出奇的快,旱地拔葱而起,三丈高下,他反力道的平睡空中,左掌仍然指向君不豪,一支金箭便骤然划空而来……
    从射击的方位看,拿捏之准,无懈可击。
    长剑劈出,短剑疾点金箭,“嗖”的一声,锋利的箭光自君不豪的左耳下面穿过,有着一点刺痛,君不豪立刻知道左耳已裂,鲜血在滴……
    旋身,君不豪冷冷道:“姓寇的,你还有两支箭了,千万别轻率出手!”
    落地,寇大勇偏头冷笑,道:“姓君的,若非你左手短剑,只怕寇某第一支金箭已贯穿你的咽喉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疏忽,不该未把我的短剑加以重视,如此也许会造成你终生遗憾!”
    杀机盈溢的寇大勇又开始他的那种看来十分抽象的动作,移动身形在虚无缥缈之间——
    君不豪不能不有所移动了,因为他发觉羊角镇的这位“金箭无敌”寇大勇,武功造诣上并不比黑虎寨的凤依依稍差,黑虎寨能笼络如此高手,难怪铁石心如是嚣张跋扈——
    沿着寇大勇的身子移动,面对着敌人放在右肩头的手,君不豪进三步退两步,动手十分怪异——
    冷笑,寇大勇道:“姓君的,你终于沉不住气了!”
    毫不示弱,君不豪道:“你别把事情弄拧了,君某是在想,如何斩掉你那只射箭的右手,也许……”
    一闪而起,金芒翻旋,寒芒炫目一现,寇大勇的金箭便在他的曲腿腾闪中破空而射向刚自双脚离地的君不豪!
    金芒稍差不到半寸的擦过君不豪鼻尖,又擦过前胸,从双腿之间射入地面三寸深,“噌”的便斜插入地,箭身兀自颤弹不已!
    君不豪斜冲而上,子母剑根本不去拦挡那支将来的金箭,交叉互劈如天外两颗流星,只听得一声极其尖锐的泣嗥,寇大勇右臂下垂,左手捂胸,挟着一缕鲜血,跌跌撞撞的萎坐在地上!
    怒翻三丈外,君不豪的子母剑连着鲜血插入剑鞘,他走前三步,冷冷道:“轮到二位了吧!”
    右手暴伸,寇大勇厉骂道:“姓君的,你他娘想赶尽杀绝?”
    君不豪道:“没这意思。”
    寇大勇道:“你很幸运,竟又躲过寇某一箭穿心。”
    君不豪一笑,道:“我不否认,因为我在扑杀你的时候,估量的也是你要向我心口下手,我估对了,当然也躲过了!”他一顿又道:“你也够幸运!”
    寇大勇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我的子母双剑是要斩断你的右臂,更要刺穿你的肚皮,而你竟然反应奇佳的全躲过,难道你不算幸运?”
    寇大勇喘着大气道:“君不豪,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难怪连凤二寨主也连番吃你的亏上你的当!”
    君不豪笑笑,道:“好说,好说!”
    寇大勇看着身边两个青装大汉,又道:“君不豪,眼下你是大赢家,你准备怎么样?”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而就在君不豪的笑声里,一缕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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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无敌金箭
    寇大勇的最后一支金箭,便在君不豪的大笑声中猝然以左手抛射而出。
    也许,君不豪真的幸运,因为他大笑着竟自然的往右转动着身子,那原也是自然现象,否则,又何谓“幸运”?
    “噌”的一声,金箭直入左臂透骨,一溜腥赤鲜血,已伙同耳上滴下的血,交融在一起往手臂滴流。
    寇大勇左掌拍地狂骂道:“妈的,老天在帮你这王八蛋的忙。”
    左手短剑几乎痛的握不住,君不豪面目狰狞地猛旋身,他一步一句的喝道:“你现在一支箭也没有了,姓寇的,死吧。”
    寇大勇厉吼着,左手一挥,道:“给我杀!”
    身边两个青装大汉似也不弱,两把钢刀两个方向,同一时间,奋力劈斩而上。
    君不豪的左手短剑入鞘,足尖力旋,人已闪出两丈外,他那握着长剑的右手,已拔出插在左臂上的金箭。
    两把钢刀带起波芒冷焰,在夜里宛如流星纵横,江河倒泻,光景是豁上干了。
    君不豪陡然间躯体腾空,“咻”的一声便见一缕金芒奔流而下,劲急的射入近身大汉身上——
    这位中箭仁兄的姿势可透着怪,他右腿上抬,右足尖撑地,仰面张口,似在向君不豪祈求什么,双手已紧紧的握住穿肚的金箭,刹时弓腰倒在地上,隐隐然有一股鲜血从他的双手指缝往外溢!
    另一大汉平刀横斩落空,君不豪的长剑已掠过他的面门,血雨中挟缠着许多零件,是鼻子,也有眼珠,但闻大汉那股子厉嗥狂号,大概他是活不成了。
    双腿一弹而起,寇大勇骂道:“姓君的,我承认你胜了。”
    君不豪冷冷道:“我原本是要放你一马,因为你多多少少还信守了江湖规矩,可是……”
    寇大勇道:“到现在我还是遵守不渝。”
    君不豪“呸”的一声,道:“你却中途破坏了这坑人的规矩。”
    寇大勇怒吼地道:“就因为我发出的第三箭?”
    君不豪道:“不错。”
    寇大勇叫道:“姓君的,彼此搏杀,你并未把寇大爷摆平,三支金箭也还有一支在我手中,当然我要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出手,这有什么不对?”
    君不豪怒道:“你已承认落败,而我也正准备走人,偏就你抽冷子一箭,几乎要了君某的命。当然,这一箭的代价与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更何况你又下令他二人向君某捡拾便宜。”
    寇大勇吼道:“你想怎样?”
    君不豪冷厉地道:“你死。”
    寇大勇狂烈的以脚尖挑起地上钢刀抓在左手,道:“但有一口气在,也不叫你得逞。”
    君不豪笑笑,道:“也算公平,因为彼此只有一臂,姓寇的你接招吧。”
    他话声未落,一束极光当头罩下,寇大勇已骂道:“劈死你这狗东西。”
    君不豪冷哼一声,旋身跃起一丈,手起剑落,一蓬血雨迸洒着,寇大勇那粗壮高大的身躯,陀螺似的旋跌在五丈外,口中兀自“操……操……”
    君不豪连多留一步也没有,径骑马往“泰山客栈”驰去。三更过半,而客栈大门虚掩,掌柜的见君不豪带伤走进来,忙对一旁伙计道:“牵马上槽,端盆热水来。”
    君不豪坐在凳子上喘口气,道:“掌柜的,我这里带有刀伤药,烦你替我包扎……”
    掌柜忙点头,道:“应该的,我来!”
    敷着药,掌柜问道:“另外四位呢?”
    君不豪道:“走了。”
    掌柜忙问:“他们的马匹……”
    一笑,君不豪道:“不是说定了,折合酒饭钱?”
    掌柜立刻闭口不敢多问,伙计端过一盆热水,君不豪稍事擦拭,左耳左臂伤得不重,但一时间痛苦难消。他站起身低声道:“掌柜的,五更一到便叫醒我,准备些吃的,天不亮我就上路!”说完,跟着伙计回后面客房去了。
    睡在客房床铺上,“追魂老六”君不豪好一阵无法合上眼。由于寇大勇与祈老九的出现,他不得不把计划重新修订,否则以“黑虎寨”各分舵人马集中,再袭击唐山,便免不了牺牲大了!
    窗外面传来击梆声,三更已过,君不豪这才静下心沉沉睡去……
    从泰山镇绕道转向十里沼,君不豪快马加鞭,申时刚到,他便望见远处的十里沼。
    他已知道铁石心的宝贝独子死在十里沼,相信“银刀”戈清松等必也不在十里沼的钟馗庙,然而他还是放不下心的赶到十里沼。因为,铁少朋绝不会一人赶来十里沼,他必然是在胜小玲脱困以后率领不少人马追赶而来,那么,一场惨烈的拼杀势所难免,如果能杀了铁少朋,自己方面又有什么样的牺牲?
    现在,君不豪已缓缓的策马往十里沼进……
    小道上有着马蹄印,从迹象上看,驰进十里沼内的马匹不在少数。
    距离进入十里沼三里不到,地上已出现血迹,连着树干上也有着黏叽叽的肉块——
    就在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吃惊的“咦”了一声跃落马下,他走近沼边,在一堆水面紧聚的枯树枝里伸手往水面拉——
    于是,君不豪痛心疾首,咬牙“咯嘣”,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支八角铜锤,铜锤在颤抖,君不豪已凄然泪下的喃喃道:“熊霸!熊霸!几个月你跟着我出生入死,我竟然连称赞你一声也没有,你就这样血淋淋的去了。”
    一阵悲痛,君不豪提着那支八角铜锤正要往大庙走去,侧面的树干上,丝丝杨柳掩不住一溜溜闪亮的刀芒,那面正插着一把戟斧!
    一冲上前,君不豪横着柳枝拔出戟斧,不由得引吭大声厉吼,道:“任三成!”
    是的,也只有“花豹子”任三成使用这怪玩意儿。四天了,四天前的一场拼杀中,“花豹子”任三成在一阵乱刀招呼在他头上同时,发出最后一声狂笑,旋身跌在熊霸尸体上前面,悲壮的结束了生命,就在他的旋身中,他的戟斧竟被他抡空甩出四丈外的树干上!
    沉痛的,君不豪拎着两件兵器到了钟馗庙前,附近除了一滩滩乌七八黑的血迹,便是一具尸体也看不到!
    走进大庙内,里面一如往常,面目狞厉的钟馗老爷,依然双臂箕张,目怒前方,宛如将扑下神案般!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找不到别的兵器,一支戟斧与一支八角铜锤并放在钟馗老爷的足下,君不豪想起几个月前还曾在“百灵堡”打了任三成两个大嘴巴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面色沉痛地道:“三成!你一直是君不豪心中好样人物,遗憾的是没有能够携手并肩杀向唐山。”
    十里沼已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从研判中,君不豪转而往正面的另一条路上追下去。
    这时候君不豪之往西,一方面是要顺道再回百草岭探看胜小玲,更希望胡仙大夫能把自己臂上箭伤也治好,此后的搏杀更不知凡几,能讨些伤药带在身上,是有其必要的,更何况从百草岭赶回白马镇,也只有一天路程。
    “银刀”戈清松等一行,自从离开十里沼以后,九个人伤了五个,其中“快刀”包公度几次没有断气,每回都赖李淦在他耳根大叫着,生把包公度从阴阳道上叫回头。
    从十里沼去白马镇的山道上,还是李淦指引,为了逃避被黑虎寨的人追杀,逼得他们只有走山道了。
    走山道便不能怒马飞驰,直到第三天中午,他们已深入荒山中。也许李淦久未走这条山道,这时候他才在马上。自言自语起来:“哥儿们,好像有些不对劲吧。”
    李淦身后,巴子龙道:“你说什么不对劲?”
    李淦道:“这几年没走过这条山路,怕迷失方向了!”
    “快刀手”石敢忙问:“喂,老李,你在白马镇上几十年,附近山道你应该十分熟悉,合着你是杀昏了头?尽叫大伙走些冤枉路!”
    李淦举目四下观望,边咕哝道:“要说也该望见白马镇附近的白马坡了,怎的会……”
    “飞花公子”白文定笑笑,道:“多走些冤枉路倒没什么,可千万别拐三扭四的绕到唐山,那才叫冤哉枉也!”
    李淦拍胸,道:“这点尽管放心,唐山在东,我们一直往西,不会的!”
    “判官”苗强道:“万一真的到了唐山,他娘的,大不了豁出去!”
    “铁汉”张召叱道:“拼?这时候你拿什么同人家拼,可是你的脖子根粗?还是人家的刀不快?”
    一行刚刚登上峰腰,远处便见对面偏左的山腰上有户人家,三间茅草屋前面有棵大树遮着,不细看还真难辨——
    “大龅牙”李淦遥指对面,道:“看,有户人家在那面,且过去瞧瞧!”
    “飞花公子”白文定已惊“咦”的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伙齐齐望过去,只见茅屋前面彩芒激射,宛似有人在那儿以镜子反射日光!
    “铁汉”张召道:“难道深山果有剑仙?好像是有人在练剑。”
    巴子龙道:“别管那么多,且过去看看!”
    距离并不算远,但李淦一行到了山前,发现不能再骑马,张召对李淦道:“这儿是你在引路,就由你上去问路,我们在下面候着,如何?”
    “大龅牙”李淦望望躺在马背架子上的“快刀”包公度,遂点点头,道:“应该的,各位坐地歇着,我去去就来!”
    巴子龙一笑,道:“走,我陪李兄,如果上面果有剑仙,这种机遇我可不愿错过!”
    那面,“飞花公子”白文定也笑道:“巴兄不提,我倒忘了,我也去!”
    三个人顺着山径直往上面扑过去——
    山腰深处,大茅屋前面哪有什么人在练剑,只不过一个苦哈哈的老者蹲在茅屋前面在捡拾草根!
    “大龅牙”李淦把上唇在两颗门牙上连刮带蹭的笑着走向老者,道:“先生,你是……”
    仰头,老者以手遮阳,惊异的道:“各位从何处而来,这地方可荒凉得很呀!”
    李淦笑道:“荒山当然荒凉,想向你探听,往白马镇如何走法?”
    老者见李淦问话,另外两个大汉却纷在附近左顾右盼,心中暗想,这批家伙必有问题!
    哈哈一笑,老者指着左面一条山沟,道:“去白马镇得走大鹏沟,那还很远呢!”
    李淦抱拳笑道:“谢谢,谢谢!”
    巴子龙却狐疑地道:“怪事!怪事!”
    李淦手一挥,道:“走吧,尽早赶回白马镇去,别忘了老包快要断气了!”
    三个人刚刚往山腰下走去,突然听一声清脆声音传来:“是李副堂主?”
    三人猛回头,只见从大树浓叶里跃下一个女子,敢情正是胜小玲!
    “大龅牙”李淦一见狂喜,三个人一拥上前,欢叫道:“是小姐!太好了。”
    这时巴子龙见胜小玲手上握着一把宽刃弯刀,惊异的指着宝刀,道:“可好,原来我们刚才所见彩芒竟是这把短刀所激闪出来的,太妙了!”
    胜小玲一惊,道:“往后我再练刀可得小心了。”
    抚髯哈哈大笑,胡仙站起身来,道:“原来是自己人,虚惊一场!”
    李淦指着山下,道:“见小姐安然无恙在此修练,属下们也放心了,只是山下面我们还有几位伤的甚重,得连夜赶回白马镇治疗,也许二当家已在等我们了!”
    胜小玲指着胡仙对三人道:“胡先生圣手回春,药到病除,医术好得很呢!”她未说出老父被救活的事,其实她尚有疑虑。
    李淦闻言大喜,道:“可好,老包有救了。”
    胜小玲又道:“二叔去十里沼接你们了,怎的你们未碰见?”
    摇摇头,巴子龙道:“我们走小道,两下只怕错过了。”
    李淦已对巴子龙与白文定二人道:“快下去,我们把马匹藏好,背他们上山来。”
    “快刀”包公度伤的不轻,他被李淦背上山来的时候,喘息的双目直翻白眼!
    抬放在左面茅屋里,那个大床曾睡过“金刀太岁”胜英,也睡过“双胆”李杰,现在包公度也躺在那儿,连“银刀”戈清松也被扶着躺在那里。
    戈清松一行怎会想到荒山中遇上胡仙?
    “白髯叟”胡仙见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或重或轻的身上全带着伤,便立刻忙着为各位看伤医治,胜小玲更是下厨烧饭,直忙到天黑才歇下来!
    好不容易,胡仙喘口气走出茅屋,后面李淦已跟上来,低声的道:“先生!”
    回头,胡仙道:“吃过饭就睡下歇着,有时躺着不动比吃药还管用!”
    李淦道:“我是想问问先生,我那位包兄弟的伤你真能把他医治好?”
    笑笑,胡仙道:“有句玩笑话,我同阎王老子是道道地地的对头冤家,你那个包兄弟他死不了。”
    “扑通”跪在地,李淦道:“果真捡回老包的命,我李淦认你当干爹!”
    一惊,旋即哈哈大笑,胡仙道:“姓包的对你一定十分重要了。”
    李淦在胡仙的搀扶下站起来,道:“兄弟的情义,加上包兄在白马镇上的老婆,更要紧的是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加起来,他就不能死!”
    点点头,胡仙道:“够义气,着实令人佩服,不过你别当真给我做干儿子,怕我没这个福份!”
    李淦一挺胸,道:“我李淦说话算话,先生只要能让老包挺腰下床,二话没得说,你就是我李淦干老子!”
    就在当夜,泰山镇外面,“追魂老六”君不豪一举搏杀了黑虎寨还从四百里外的羊角镇调回总舵的“金箭无敌”寇大勇,与“青衫幽灵”祈老九——
    这夜,胜小玲练到“修罗刀法”第二招——“白虹贯日”,而第一招的十六式心法,她已牢记在心,对于那招“星河罩魂”,她已练了三天——
    本来胜家刀法她曾练过,如今手握“修罗刀”练来驾轻就熟而有水到渠成之势。
    果然,已经三天只能喝口水的包公度,天一亮便叫嚷着肚子饿。
    胡仙在床前,探手入怀,取出另一根老山人参往包公度口中一塞,笑道:“嚼着吃,中午就叫你喝碗稀的!”
    门外面劈柴的李淦匆匆进屋子里,见包公度双目有神,吐气有力,中气十足的开口说话,不由得欢叫道:“好家伙,你果然没叫我白操心事!”
    包公度口中衔着人参,边呜呜的道:“我之所以不即死了,是有桩心事搁不下。”
    李淦忙问,道:“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心事搁不下的!”
    包公度道:“我是想把你的包大嫂推给你去照顾,等她肚子里那块肉出世,千万叫他姓包,至于你包大嫂,便诚心送给你了!”
    李淦大怒,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是诚心在气我!”
    包公度一笑,又道:“只是心里话,当然,现在你什么也没有,包大嫂永远还是你的包大嫂!哈……”
    李淦忽的得意一笑,道:“老包,你给我听清楚,你的这条命可是我干爹救的,惹恼了你多受几日罪吧!”
    一怔,包公度与一边的戈清松双双惊讶的对望着……
    戈清松道:“谁是你干爹?”
    李淦笑指胡仙,道:“他,胡大夫是我干爹,不信你们问。”
    不用问,因为胡仙正捋髯微笑……
    包公度拍着床铺叫道:“先生,你要收什么干儿没有的?怎会收他这种大龅牙小鼻子,王八眼睛兔子耳的人物当干儿子,真是的!”
    胡仙笑道:“老夫十分欣赏他的侠义肝胆,尤其他的那颗火烫的心令人敬佩!”
    “大龅牙”几乎全抖在嘴巴外,李淦道:“如何?我李淦这下子有得乐的了,哈……”
    时光便在苦中寻乐里度过,第三天过午不久,“追魂老六”君不豪又到了百草岭上,大家见面,免不了彼此一阵唏嘘!
    胡仙替君不豪那红腥溃烂的臂上伤处洗净,敷药,小心地包扎起来……
    君不豪更把泰山镇外搏杀之事细述一遍——
    这时他见几位正副堂主伤的如此惨重,再想起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壮烈牺牲,不由得凄然一叹,道:“熊霸与任三成的死,是我计划不周,我应负起责任,陶堂主那里真不知如何向他交待。”
    一旁,胜小玲道:“都是因为我——”
    戈清道:“江湖生涯,原是充满着血腥,生与死也得看各人造化,怨不得任何人,只要死得有价值、有目的,便谁也没话可说,倒是我们立刻策划下一步行动才是真的!”
    点点头,君不豪道:“琢磨着,再过几天大家的伤势养好,我们便扑向谷北镇,别忘了‘黑虎寨’第二分舵便设在镇头上!”
    “快刀”石敢道:“‘金背刀’石振芳也是个厉害角儿!”
    君不豪道:“我绝不叫铁石心把他的力量集中,那对我们未来的行动不利!”
    “快刀手”石敢点着头,道:“二当家的意思是……”
    君不豪道:“有件事情不知小玲已告诉你们没有?”
    石敢等几人闻听,彼此对望,不知道二当家所指何事。
    戈清权腿伤渐愈,靠起上身道:“同我们未来行动有关吗?”
    笑笑,君不豪道:“大有关系。”
    “铁汉”张召忙问:“是什么事情?”
    君不豪笑道:“敢情连胡先生也未同你们提起了,说出来也好叫各位高兴……”
    石敢笑道:“敢情好,大伙正需要好消息来打气呢。”
    君不豪笑道:“告诉各位,老堡主尚在人间,各位千万记住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而且……”
    未说完,石敢等已雀跃而起地欢叫道:“天大的好消息,堡主竟然未曾抛下我等!”
    戈清松已在拭泪,道:“真是天可怜见,堡主今在哪里?”
    君不豪笑笑,道:“这个我就不能再多说了,不过,相信用不了几日,大伙便能见到他老人家!”
    头上缠着布带,包公度直着身子低声道:“闻得如此好消息,我他娘的像是好了一大半!”
    缓缓走出茅屋,君不豪迎面见胜小玲走来,笑笑:“小玲,‘修罗刀’练得如何?”
    胜小玲一笑,道:“二叔,‘修罗刀’共三绝招,每招十六式,我已领悟第一招‘星河罩魂’,正在修习第二招,所差的只是心领而不能神会,更缺乏火候!”
    君不豪道:“走,演来让二叔瞧瞧!”
    胜小玲喜孜孜的走到崖边大树下,伸手拔出“修罗刀”,庄严的双手捧刀,双足并拢,便在她一声清叱中,“修罗刀”刹时暴发出碎芒片片,“咻”声在激荡的空气中接连不断的传出,十六式看似简单实则极端深奥的武学,也只是喘了几口气的时光,便一气呵成的演练完毕——
    拍刀闪腾在原地,胜小玲满面冷煞,直到君不豪向前拍着她的肩头,她才缓缓地笑道:“二叔,‘修罗刀’比我胜家的‘金刀十二斩’更充满了残酷杀机,每次练完,我便有不能自己的感受,宛似千百人正等我去击杀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不豪笑道:“修炼刀法,首重修养心性,江湖杀手与真正的武士,便在于武士习刀法之前先修炼心性,慢慢你便会体认出来。”
    胜小玲道:“希望有一日能同二叔一齐杀上唐山,与爹会合。”
    君不豪道:“练刀期间,心无旁贷,把刀法当成一种艺术,你便会心领神会,别的任何事情,切莫放在心上。”
    胜小玲点头,道:“我会的,二叔。”
    五天后——
    君不豪率领着所有的九位正副堂主离开了百草岭,几天时间,“快刀”包公度的伤也好了大半——
    现在,十个身负艰巨任务的“百灵堡”属下人物,由山路赶回百里外的白马镇。
    胜小玲已被救出来,君不豪自认这次任务差强人意,更何况又知道老堡主人也安然无恙的潜伏在唐山!
    君不豪如今应该做的事只有两桩,一是确定白马镇已集中多少百灵堡各地分堂人马,另外便是拦截远道赶往唐山的“黑虎寨”分舵人物!
    白马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房的大门紧紧的关着,有块大木牌挂在大门上,那上面写着:“停止营业”。
    从外面看,栈房那个大院十分宁静,但院子里四周二十多间房子里全住着人,至少骡马更集中拴在另一个大院子里面。
    如今,三更天刚到,刁家骡马栈房更是寂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行到了栈房外,有个伙计提着一盏灯笼边走边高声叫道:“客官,我们不营业了,换换地方去吧!”
    后面,“大龅牙”李淦已沉声喝道:“小五子?是我们!”
    油灯高举,那个叫小五子的伙计已大笑道:“是李爷回来了!”边叫着,拔闩拉开大门。
    李淦立刻对伙计道:“快叫灶上弄些吃喝送到大客屋!”
    君不豪等进得大院下马,已见另外两个伙计跑来把马牵上槽,这里是“百灵堡”第二分堂所在,地方一切李淦等最是熟悉。
    包公度仍然虚弱,他喘口气问伙计:“高爷他们头睡了?”
    那伙计点点头,道:“全睡下了!”
    一行先到了大客屋,见所有椅子凳子全堆在大方桌上,刁掌柜已披着衣衫走出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这些天来了多少弟兄?”
    刁掌柜笑道:“一共三百多了!”
    小五子也接口,道:“所有房子全住满了!”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批人,君不豪见是陶堂主、高威、戚氏夫妇,另外贯县的“金枪”欧阳风、清河的常玉良也赶到了——
    几位堂主立刻上前见礼。
    君不豪叫大家坐下来,边走至“鬼使”高威面前,他双手搁在高堂主双肩,未开口双目已见泪光……
    高威惊异地道:“二当家,你这是……”
    君不豪未把泪珠子流出眼眶外,眨巴着丹凤目,深痛已极的道:“十里沼一场搏杀,熊霸与任三成壮烈牺牲了!”
    陶勇双眉一紧,转头望向大客房各人,喃喃道:“怎么个死法?”
    “铁汉”张召走过来,沉痛的道:“熊霸与任三成守第一线,他二位死了,但他二人四周躺下的不下二十人,够本了!”
    陶勇喃喃道:“只要死得轰轰烈烈,我便没话说!”
    张召道:“十里沼一战,我们大丰收,铁少朋那小杂种生被我们砍死在那儿。”
    陶勇双目一亮,大笑道:“如此,他二人便死得太值得了。”
    君不豪面色凝重地道:“这次是我疏忽,不该叫他们在十里沼停留,否则……”
    陶勇忙道:“不,二当家,你也是跟弟兄们一样的出生入死,面对凶恶敌人,死伤总是难免,只要死得够意思,谁也没话好说,二当家千万别放在心上。”
    君不豪点点头,道:“好,凭陶堂主的几句话,君不豪相信我们的‘百灵堡’又将雅风于江湖了。”
    二人相扶相持的坐下来,君不豪见店中坐的尽是各路堂主,立刻低声道:“有件事情先叫各位知道——”说着伸头见掌柜伙计全去张罗吃的,便立刻又接道:“我已见过堡主了。”
    陶勇第一个惊喜地道:“真的?”
    “金枪”欧阳风也喜道:“太好了,堡主今在何处?”
    君不豪道:“暂时我还不便说出来。”他一顿又道:“眼前我要分派人马赶往几个地方,因为我发觉唐山那面正在调集人马,万一等他们人马集中,对于我们未来行动便十分不利了!”
    “鬼使”陶勇道:“二当家,我这左掌伤势已无大碍,第一支派令使由我来接!”
    君不豪道:“不,我要所有受过伤的弟兄全留下来,我们各路人马也就在这几天该到齐了,少不得你们要加以安排!”
    张召问道:“二当家,我们几个轻伤的早就好了,二当家尽可再派我们出战!”
    君不豪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天的拼杀,多少也知道敌人的状况,所以我要你们留下,把各路人马加以整编,等我命令,便一路杀上唐山!”
    陶勇道:“二当家呢?”
    君不豪道:“明日我率领八分堂欧阳堂主与秦副堂主、七分堂金堂主、副堂主王中、九分堂堂主、副堂主齐先勇六人就近扑向敌人几处分舵拦截,情况如果顺利,十天八天我们便回转白马镇!”
    “百灵堡”第七分堂,堂主“火豹子”金鹏,原在贯县被人称做第一条好汉,手下副堂主王中,更是个不要命角头。
    天才刚放亮,王中已招呼伙计把七匹快马牵出栈房外,第八分堂副堂主秦勇正提着一袋吃的走来,有个伙计提了大壶茶水,分装在各皮囊里。
    那面,七位堂主已簇拥着君不豪走出来——
    坐在马背上,君不豪对陶勇高威等几位堂主吩咐:“约束弟兄们不可入城,更应注意可疑人物!”
    高威等一齐送君不豪等七人出了刁家骡马栈,便立刻命伙计紧紧关起客栈门,任谁也不准随便外出!
    怒马疾驰中,“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在马上对金鹏几位道:“距离最近的是东南方不到四百里的谷北镇,那儿是‘黑虎寨’第二分舵,如果幸运,我们或可拦截住石振芳!”
    马上,金鹏掀动厚厚嘴唇,露出一口黄板牙,道:“二当家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
    君不豪道:“从谷北镇往唐山,应该转道白马镇打尖歇一宿,也许姓石的知道白马镇是我们地盘,只怕绕道而偏西从凤凰沟绕往唐山去了!”
    “虎贲”常玉良尖声应道:“我们就去凤凰沟拦截!”
    七匹快马过午不久,已到了一处大山下,君不豪指着一道大峡谷,道:“这儿就是凤凰沟,我们且找地方歇着。”
    “金枪”欧阳风道:“万一姓石的已经过了这条山沟,我们不是白白在这儿耗时辰?”
    一笑,君不豪道:“泰山镇我搏杀了羊角镇的寇大勇,从羊角镇到唐山距离看,只怕谷北姓石的没那么快,如我所料不差,姓石的也就在这一两天内必然会打此经过!”
    七个人就在一堵绝崖后面,掩藏起马匹,撕吃着干粮,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日头偏西,君不豪无聊的跃上山顶去,不料他才回头往远处一望,便立刻一路跃下山,边高声道:“来了!来了!”
    欧阳风几人正歪倒在草石中闭目养神,闻言一个个弹身而起,金鹏仰面遥望,边叫道:“在哪儿!”
    君不豪皱紧眉头,道:“距离尚有六七里,不过我这次只怕失算了!”
    一愣,常玉良道:“怎么说?”
    君不豪直不愣地道:“姓石的像是大搬家,人马不下一百多!”
    一旁,齐先勇道:“真有那么多?”
    君不豪道:“迤逦一里长,怕只多不会少!”
    欧阳风道:“以我七人之力对抗一百多人,必得出奇才能致胜!”
    金鹏点头,道:“时间仓促,未必就能有致胜之道!”
    常玉良道:“依我看,不如我们七人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尽力冲杀,反正是免不了的一场厮杀,去唐山或在此山峡中没什么两样!”
    半晌,君不豪没有开口,他只是低头沉思……甚至,他连欧阳风几人说的话也未听入耳里。
    远处已有了马蹄声传来……
    君不豪当即对欧阳风六人道:“去两个人照顾马匹,不能让马嘶叫,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王中与齐先勇二人便立刻往藏马地方扑过去——隐藏在山崖后面,君不豪几人暗中往峡谷中望过去,只见大队青色劲装大汉,人手牵着一匹大马,每个人背着大砍刀,足踩芒鞋,大步往凤凰谷中走来——
    细看马上,皆驮着两只大麻袋——
    最前面一人率领着十二名劲装大汉,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那人看来四十多岁,一把金背砍刀挂在马鞍上,长髯垂胸,牛蛋眼几乎挤出眼眶外……挺胸凸肚,一副唯我独尊的坐在马上!
    山崖后面,君不豪低声道:“那个大胡子汉子便是谷北镇的‘金背刀’石振芳,老小子果然走这条山路了。”
    常玉良道:“他像是在押运粮食嘛!”
    君不豪笑笑,道:“鲁西的谷北是有名的粮仓之地,唐山黑虎寨经过乔太冲那次烧粮,大概山寨存粮无多,才顺便召石振芳押运粮食赶往唐山了!”
    “火豹子”金鹏道:“他妈的,八九不离十。”
    常玉良道:“如此,我们更不能叫姓石的把粮食运上唐山了!”
    君不豪斩钉截铁的道:“当然。”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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