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心指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章宵、静、肘生变
    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如茵的斜坡上,建有数十幢房屋,或以木造的,甚至连泥砖堆叠成的也有,而这些房屋便密集在一起,形同一座小小的村庄也似,在这些房舍四周,有高大的桦树围绕着,好像是一圈天然的围墙一样,这里,看上去说不上有什么特殊令人神往的景色。
    但是,却有一种清新的、淳朴的、充满了乡野气息的活力,此处,就是“洪家帮”的堂口所在地了,他们称它是“洪家庄”。
    现在,已是深夜。
    于庄子后面最靠坡顶的一幢三进砖瓦房里,关孤他们被尊如上宾般安置于此,除了房子最前面的客堂之外,第二进的两间卧室便由舒家母女及银心住着,后面的两间房子,南宫豪与丰子俊合住一间。
    关孤自己住了一间,每一进房舍的中间,还有一块小小的花圃,开满各色鲜花,倒也有几分雅气;从关孤他们住着的第三进房间窗口,可以望见舒家母女所住房间后窗上的动静。
    关孤与南宫豪、丰子俊并未曾全部入睡,他们为了慎重起见,决定由三个人轮班值夜守护——一直到离开此地为止,如今,第一班正由关孤亲值。
    南宫冢许是晚上这顿接风筵上喝多了酒,再加这几日来的劳顿也着实够受,早早就回房休歇了,阵阵的鼾声直达户外,睡得好不酣畅。
    月明星稀之下,关孤坐在房门之前的石阶上,背靠门框,仰头凝视着澄朗无云的夜空,似有所思……
    轻悄悄,丰子俊从室中走了出来。
    丰子俊走到关孤身边也傍着坐下,笑笑道:“房子里有点闷,还是外头凉快些。”
    关孤长长吸了一口深宵的清新空气,道:“南宫兄睡了?”
    丰子俊眨眨眼,道:“他呀,就有这个本事,脑袋一靠上枕头就打呼,连两句活的功夫都不用便睡得着的!”
    关孤一笑道:“这也是个长处,像我,就办不到,有时候能躺在床上辗转翻侧终宵,怎么想睡都睡不着……”
    微渭一声,丰子俊道:“关兄,你是心事大多了……”
    关孤苦笑道:“不是心事多,而是不能不去想,有时候,我强迫自己抛开脑海里的思潮,可就办不到!”
    夜风轻轻的吹拂着,有一股舒适的凉沁感,就宛如一只冷柔柔的手在抚摸着人身,十分爽泰,丰子俊抬头望着空中疏朗的星光,低悠悠的道:“一个成名的武林强者,也有许多不为人道的痛苦,往往并不似外表那样看起来威风八面,是么?”
    关孤悄然道:“一点不错,丰兄,任何事情都有其内蕴的烦恼,而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单纯。”
    丰子俊沉默半晌道:“听说,关兄,你曾试图阻止洪家帮的人做今天下午的那票买卖?”
    关孤忧形于色的道:“是的,你听谁说?”
    丰子俊低声道:“洪贤自己说的,晚饭以后,你不是和南宫大哥到这里来帮着安置我大嫂侄女了么?洪贤大约喝了两杯酒,他得意洋洋的与我提到你,他说:“关少兄有当今武林第一剑士,两道最强悍煞手之称,这全不错,就是太过小心了点,而且有些杞人忧天,顾虑大多,今下午的那桩生意,他竟劝我罢手呢,为的却是恐怕‘悟生院’‘绿影帮’联想到和你们各位有关的什么,其实,天知道那些兔崽子会想到这上头去!他们大概早都追晕脑袋啦……”
    他顿了顿接道:“你看,梦真她们不是干得干净利落吗?姓陈的好商乖乖的献上了他携带的两箱金银珠宝,他随行的五名保镖也被打得人仰马翻,落荒而逃,据梦真回来说,那奸商就差点连尿也吓出来了……这么容易到手的买卖,关少兄却劝我们罢手,为的却是怕漏痕迹,你说,这会有什么痕迹可漏呀!‘悟生院’‘绿影帮’他们至多也就能获悉我们又做了一票肥买卖,心里头泛酸罢了,他们还能想到哪里去?你说关少兄是不是过于瞻前顾后啦?……’关兄,我听他讲了一大套,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但人主我客,又承了他们这么大的情,再怎么说也不好顶撞他,我想,你之所以这样做,一定会有你的道理在吧?”
    关孤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是有我的想法。”
    丰子俊忙道:“能否见示?也好大伙参酌一下,”
    关孤点点头,道:“丰兄,人世间有许多不可理解,无法用正常的理智去剖析辨明的怪现象,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过?”
    丰子俊有兴趣的道:“我知道,也相信这些奇异的事。”
    关孤抿抿唇道:“很好,我们总算有一点共同的谅解了,丰兄,你晓不晓得人有一种十分奇特的,难以解释的心灵感应?”
    丰子俊颔首道:“我晓得——譬如说。当人们在遭遇危难之前,就会兴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惴然不安感觉,或者当最亲近的人有了灾祸之时,他远隔千百里之外的亲人就也会突觉心灵焦躁,惶惶如大难临头,此外,有时人们在尚未经历的未来事情到来前,由某些事物预示出凶吉的先兆,或梦里隐冥的暗示等等……”
    关孤笑笑道:“不错,我就是指的这些,这属于一种心灵的感应,超时空的奇妙灵异预兆,丰兄,它往往是十分正确的,我很相信这些。”
    顿了顿他又道:“而我,老实说,我更认为这是冥冥中的神祉对我的眷顾,给予我的一种慈悲的暗示,类似这种经验:我有过好多次,而大部分都是到后来应验了的,所以,在我来说,我对这类的感应非常重视。”
    丰子俊凝重的道:“莫非——你今天有过这种感应了?”
    关孤静静的道:“有过了,就在我听到洪贤父女二人说到如何做妥这票买卖的那一刹!”
    不禁有些背脊发凉,丰子俊忐忑的道:“你觉得突然心血来潮?起了一阵莫明的不安?”
    关孤低沉的道:“是的,就如同我前几次的感受一样——后来终于是场血淋淋的局面!”
    丰子俊叹口气,道:“那么,只怕你要不幸而言中了!”
    关孤苦笑道:“希望这一次的感应是不正确的。”
    丰子俊摇头道:“哪会这么简单?心灵上的感应,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灵异现象,超逾常理的奇妙预兆,冥冥中,一定有所引,才会有所感,一定有所现,才能有所应,这不是人们的自制力可以掌握的……”
    叹了一声,他又道:“看样子,事情八成要出纰漏!”
    关孤道:“如今,我们只有祈告上天保佑了!”
    丰子俊搔搔头道:“不过,回想一下,也没有什么破绽落在外面呀,正如洪贤所言,他们干得干净利落,全功而退,毫无丝毫拖泥带水之处……就算对头们知道了吧,也只是知道‘洪家帮’发了笔横财而已,不会想到别的事上,更不会牵扯到我们的行踪上来……”
    关孤淡淡的道:“你也是这么想?”
    丰子俊沉吟着道:“似乎也不该有什么问题……”
    关孤笑了笑,道:“丰兄,任什么事不要太往好处去打算,总要做个最坏的准备才好,否则,到时手足失措犹在其次,那种懊恼与失悔的味道就更不好消受了!”
    丰子俊忙笑道:“当然,兄台方才那一说,我业已警惕多啦!”
    关孤正色道:“不出事是最好,但我们却不能因为有了‘洪家帮’的庇护便高枕无忧,疏了防范,说句不客气的话,丰兄,如果真有了什么情况,我委实不敢寄‘洪家帮’的庇护——他们也力有不逮;只求他们能不受我们牵累,我业已满足了!”
    丰子俊点头道:“事实也是如此——关兄你可看出有什么不妥来?”
    关孤沉默了一下,道:“假如我是‘悟生院’‘绿影帮’的追骑,我就会注意‘洪家帮’的出现,以及查探他们的行动细节!”
    丰子俊震惊道:“这样一说,只怕‘悟生院’与‘绿影帮,方面也想得到这一步了!”
    关孤忧虑的道:“所以我就为这一点而不安!”
    丰子俊急道:“我看此地亦非久留之处,关兄,我们还是明早就启程离开吧!”
    关孤道:“也好——但洪贤一定又要笑我们太过紧张疑虑了!”
    丰子俊吸了口气,道:“形势险恶,任他说吧,我们岂能顾这许多?”
    轻轻摩娑着斜置于身恻的“渡心指”冷滑的黑犀骨剑柄,关孤感叹的道:“洪贤是个讲义气,有血性的汉子,可以交往,但人总难得十全十美,洪贤亦不例外,他的短处就在于太过自信,自视过高……”
    他抿了抿嘴又道:“加上凡事欠缺周密思考……我只愿这次他的一番盛意不要替他们带来麻烦才好,否则,我们就更要抱愧不安了……”
    丰子俊沉重的道:“这年头,不论是授人的或人授的,总得担着心事……”
    顿了顿,他又道:“据我看,关兄,‘洪家帮’里头,那江梦真似是还像不有点心计,不是等闲角色……”
    关孤一笑道:“是的,这女孩子号称‘青竹丝’,在道上的名头颇为响亮,是个难惹难缠的人物,你别看她对我们和气可亲,其实,她在外面乃是挂了招牌的狠毒冷酷、险刁慧黠,多少人不敢正眼相视呢!”
    丰子俊道:“光听听她的称号,也就晓得是位什么样的角色了,关兄,‘青竹丝’是不是一种最毒的蛇?”
    关孤点点头笑道:“嗯,这种蛇外形却颇为可爱呢!”
    丰子俊莞尔道:“真的,外形相当不赖!”
    关孤道:“‘洪家帮’的组成分子也蛮有意思,他们没有外头江湖帮会的那一套,带头管事的全是家族关系,不是义父义女就是义父义子,再加上堂侄叔舅的渊源,等于是个大家庭一样,其向心力特强……”
    丰子俊感慨的道:“也就是像这类的团体才有真正的情感与结合力量,所谓‘上阵父子兵’,一旦抵御外侮之际,就格外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精诚意志来了!”
    关孤缓缓的道:“但盼他们能够继续这样下去。”
    像又想起了什么事,丰子俊笑问:“关兄,‘悟生院’里似乎你与另一位‘前执杀手’‘双环首’夏摩伽的交情最为深厚?”
    关孤低声道:“摩伽是我在‘悟生院’的‘前执杀手’群中唯一的知交,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丰子俊凑近了些道:“这一次的事,关兄,夏摩伽是否也会和你站在同一立场与你相互呼应?”
    关孤笑了笑,道:“你以为呢?”
    丰了俊搓搓手道:“如果我是夏摩伽,关兄,我自然会毫不考虑的与你并肩同立,誓随你而进退!”
    关孤悄然道:“你说对了。”
    丰子俊振奋的问:“他也是这样?”
    关孤点点头道:“早已是这样了,只要我通知他,无论我在何处,他都会即时归来!”
    丰子俊忙道:“那么,你通知他了?”
    关孤摇头道:“还没有。”
    纳闷的,丰子俊问:“为什么还不通知他赶来呢?我们也可以增加点力量!”
    关孤平静的道:“我哪有时间与机会通知他!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奔命还来不及,半点空暇也抽不出来,又如何去与摩伽通消息?再说,他多等一会也好,免得操之过急,引起‘悟生院’的疑心——”
    他略一沉思,接道:“虽然,‘悟生院’也早就对他猜忌和不信任了,如今,就让他暂时再待耽一阵子,可以消消禹伟行的火,另外,或者有什么机密消息能以被他探悉也不一定,眼前来说,不泄底是对的!”
    丰子俊道:“怕只怕禹伟行对他抢先采取什么行动——你不是说他们早就也不信任他了?”
    深沉的,关孤道:“虽是如此,但不到最后关头,禹伟行也不会轻易有所行动,他的顾虑颇多,其中有些微妙的牵扯之处。”
    丰子俊道:“怎么说呢?”
    关孤低缓的道:“第一,是人心士气问题,因为我的脱离‘悟生院’,业已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了,整个悟生院可以说笼罩了一片黯云,里头的人们必然是惶悚不安又加上忧虑惊疑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禹伟行再动手对付我这一系的弟兄,不就更造成了一种混乱的复杂的局面么?不管他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如胆敢这样去做,极可能会引发起一场异动,至少也将使已经纷乱沮丧了的人心士气更呈不稳,禹伟行是聪明人,他该做不出这样的傻事!”
    笑笑,他又继续道:“第二,是夏摩伽的本身价值问题,摩伽在‘悟生院’也是出类拔萃的好手,他出身自‘铁冠门’,个人的艺业修为十分精湛纯厚,另外,他也是个颇有头脑、心思细密的谋才,堪称文武双全,在禹伟行眼中,他仍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如今正当‘悟生院’用人唯急之际,不到夏摩伽确实脱离‘悟生院’之前,禹伟行岂能轻言‘剪除’?至少,摩伽现在还掩饰得很好,禹伟行也就更找不着理由下他的手,就退一步说,夏摩伽自己亦非省油之灯,他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会由人宰割而毫无反抗的,我怀疑,‘悟生院’是否还承受得起另一次内讧了?”
    开心的一笑,丰子俊道:“这一次,关兄,‘悟生院’这个阎王府可被你槁得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啦,姓禹的如今还不知气恨到个什么地步呢!”
    关孤寂然道:“是的,所以禹伟行业已下定决心要惩治我,否则,‘悟生院’的声誉、纪律、与他本人的威信,恐怕就要一落千丈,更甚者,从此跨了台也说不定,禹伟行刚愎自用,心高气做,这口气他是决然咽不下的!”
    丰子俊诚挚的道:“说来说去,关兄,这都是为了我们才使你处于今天的困境之中的,要不你那权重位高的‘首席杀手’要职不仍坐得稳稳当当的?”
    关孤淡淡的道:“舒家母女之事也不过只是个引线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我早晚也会走上这条路,若非舒家母女的事,以后也终必有另一件事作为我如此行动不的引线,我之所以这样做,主要不是对人对事,而是为了追求一个理想的目标,唾弃我那血腥的生活罢了!”
    悠悠低叹,他又道:“这个愿望,我业已渴盼很久了,我将它深埋心底,但我知道,我迟早会付诸行动不顾,一切去追求的……”
    丰子俊恳切的道:“不管怎么说,关兄,你总是为了我们,这是事实上的结果,并非托诸于理想便可垄断这个结果的,若非你,我大嫂侄女必已无命,甚至我兄弟二人也将遭劫。
    若非你,我们又安能一路顺利逃来此地?”
    他顿了顿,微笑接道:“如果你只为了你自己的愿望追求,你大可放过我们之后一走了之,又为什么尚如此仁尽义至的护送我们抗拒暴力到底呢?”
    轻轻笑了,关孤道:“丰兄,你的词锋好利!”
    丰子俊摇摇头,正色道:“不,我只是道破你的谦虚和不欲受报的心理而已,关兄,你是一位真正的超人,不愿在施人恩惠之后增加对方的惶愧不安,不愿人家对你有所图报,你希望人家不用领情,但事实上,关兄,我们却永生难忘!”
    关孤道:“我们不谈这个好么?这件事没有探究其内涵的必要,我就是这么做了而已,别的无须再讨论了!”
    有些寒意的激灵了一下,丰子俊笑道:“关兄,你要不要加件衣裳?夜深露重了,我进房去将你的绸氅拿出来可好?”
    关孤笑道:“不用了,我还不觉得冷,丰兄,这些天来也够劳顿了,你先进去歇着吧,别太累、着……”
    站起来,丰子俊道:“我到前面大嫂那边巡视一下再说。”
    关孤颔首无语,丰子俊移步到前面舒家母女的房间四周,细密探查了一遍,然后,他走了回来,满意的道:“很好,一切都极平静。”
    关孤忽问:“洪贤的这个堂口一般警戒够不够完善?”
    丰子俊道:“我看还不错,他们在庄子四边全布有明桩暗卡,还养着十几条凶猛的‘契丹犬’,寻常情况该可以应付过去了。”
    但是——关孤心里想,若遇着什么特殊的高手,这些防卫措施恐怕就难以发生作用了,他没把心里想的讲出来,淡然一笑,道“反正,我们还得靠自己……丰兄,夜深了,你去歇着吧!”
    丰子俊点头道:“下一班轮到南宫大哥了,关兄,可别忘记叫醒他。”
    关孤笑道:“还早,至少尚有个多时辰呢。”
    丰子俊吸了口凉瑟的空气道:“我去睡啦。”
    目注着这位“不屈刀”进入了卧房,关孤由心底泛起一股温暖及满足,是的,一个人处于这纷混险恶的江湖环境里,要遇上个谈得拢,合得来,又可以发生心灵与情感共鸣的朋友,可是太不容易了,但无可置疑的,关孤认为他业已遇上了一个,他对丰子俊的欣赏已经札了根。
    百无聊赖,关孤自己也抄着渡心指站起身来,在小花圃中散步,一面舒散舒散久坐的筋骨,抬头望望天色,约摸该交三鼓了。
    也不知怎的,关孤老觉得心里总似沉甸甸的压着些什么,有一种翳闷窒重的感受,连神智亦现得有些悠悠惚惚的了,他想思考些什么,但意志却又不能集中,好烦躁,好不宁……
    又口到阶前,关孤正想坐下,突然间他似是听到了一种声音———种古怪的、恐怖的、令人毛发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种什么兽类的嗥号,近似死亡的嗥号,只发出那么悠惚凄厉的一响,就带着颤抖噎没了。
    立即屏息如寂,关孤集中了注意力,倾耳静听,但是,现在他却任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风拂树梢的籁籁声,像是隐冥中的影子在私语,方才的那声嗥号,再也没有响起第二次!
    沉默的静立了一会,关孤马上回房收拾妥当,将一切应带的东西带全,迅速出门叩击南宫豪与丰子俊二人的卧室窗。
    “南宫兄,子俊兄,请醒一醒——”
    约摸也才刚刚睡着一会,丰子俊首先翻身而起,他揉着眼,朦胧的问:“有事?”
    方才还在打着鼾的南宫豪也“呼”的从床上坐起,睡眼惺松的道:“莫非该我接班啦?”
    关孤低促的道:“请马上拾夺掇一下,恐怕有变化!”
    “什么?”
    房间中的两个人全都大吃一惊,忽忙翻身下床,好在他们全是和衣而卧,也没有多少东西好收拾,各人提着家伙,立即启门走出。
    冷风扑面吹来,兄弟两人俱不由打了个寒颤,却也清醒了不少,丰子俊抬头望天色,低声道:“三更过了,关兄,有什么不对?”
    关孤小声道:“方才我忽然听到一声惨厉的嗥叫,但只叫了一声就没有了,我判断的结果,极可能是一种兽类在遭到杀害时负痛的吼号!”
    南宫豪迷惑的道:“会不会是什么田野间的小兽在奔逐嗥号呢?这也是很寻常的事,尤其在这夏天的晚上……”
    关孤摇摇头道:“不,那叫声凄惨狞厉,不会是一般小兽所发得出来的……”
    瞪了南宫豪一眼,丰子俊道:“大哥,关兄难道还会大惊小怪不成?如果他不是发觉的确有着可疑之处,他又何苦这般慎重?”
    南宫豪连连点头道:“当然,呃,关兄,以你想,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琢磨着。关孤突然失声道:“对了,像是狗的号叫——‘洪家庄’不是也用‘契丹犬’巡夜么?”
    丰子俊神色微变,他急道:“事情不妙,关兄,那一定是巡夜的‘契丹犬’被什么人暗算了!”
    左右一看,南宫豪道:“为什么洪家庄还没有动静呢?他们不是另外尚有守卫么?莫非全都睡大觉去啦?”
    关孤冷冷的道:“假如果真已有了什么敌人摸入的话,恐怕那些守卫的朋友就凶多吉少了,要不怎会毫无异状?”
    吸了口气,南宫豪紧张的问:“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丰子俊接口道:“关兄,我认为还是出去查探一下比较可靠,顺便也可通知‘洪家帮’的人!”
    关孤平静的道:“二位兄台立即往舒家母女房外守护,并叫醒她们,要她们马上准备应变,但且莫张扬,希望这只是场误会!”
    南宫豪急道:“你呢?”
    关孤道:“我去一查详情。”
    启步走出,他一边又回头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消息再说!”
    丰子俊压着嗓门道:“放心,我们自会留神!”
    关孤去后,南宫豪敲着自己的额角,喃喃自语:“不会是对头追上门来了吧?不会这么快的,他们哪有这大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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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狠、捷、虎狼临
    出门之后,关孤立即展开身法,有若一抹流光般倏然飞掠,起落之间,竟达八九丈之远,他的动作是如此迅捷,腾跃的速度是那么快不可言,只是一刹,他业已到达“洪家庄”
    的边缘,这是左边,方才关孤所听到的那声隐约的兽嗥声,就好似由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似一溜轻烟,关孤隐到一株烨树之后,于是,他不用再费力搜查,已经发现了一副令他热血沸腾,心脏紧抽的惊恐场面——
    一条体形奇大,形态狰狞的“契丹犬”,正四脚朝天的死在地下,置这畜生死地的东西,却是一只长有二尺,粗约小指,前尖后丰通体呈一种长三角形的细窄暗器,这只暗器闪泛着暗蓝色的光芒,显然还淬有奇毒,正自那只巨大的咽喉穿过,钉插于泥土之内;用不着再看第二眼,关孤已经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了。
    不错,这只呈三角形的狭长暗器,有个名称叫“屠灵箭”,虽说是箭,却是用手劲发射,而擅长这“屠灵箭”功夫之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悟生院”的“前执杀手”群中“真龙九子”的老七“睚眦”金童祥!
    那只“契丹犬”的旁边,却是两具头颅稀烂,血肉模糊的人尸,当然,早已看不出他们的生前容貌来了,但是,从他们那身青色劲装上,却认得出他们必是“洪家帮”的所属无疑!
    除了眼前这一副血淋淋的景色之外,关孤更发现就在前面及四周的阴黯里,更有不少人影在匆忙移动,时而有兵刃的寒芒反映,衣袂的带风声响起,可就没有一丁点人语之声,而且,连马匹的骚动也没有!
    十分明显的,这些入侵者是徒步掩袭的了,至少,他们可能在距此很远的地方便已舍骑代步!
    念头急速的在关孤脑袋里转动,由现在的场面上看来,整个形势可以说已经到了十分严重又十分恶劣的地步了——敌人业已破除了‘洪家帮’的警戒,更已形成了包围之势,毫无疑问的亦已有部分人手潜入了。
    “洪家庄”内,这还只是此一单面的情况,其他各处,更不晓得对方已渗透到了何等程度,另外“悟生院”的追骑已到,“睚眦”金童祥的“屠灵箭”出现,至少证明“真龙九子”业已抵达,只不知禹伟行那一路追兵来了没有,“真龙九子”又是否全部齐聚,总之今夜的场面,十有八成是凶多吉少,大大的不妙……
    如今,“洪家庄”内仍然黑沉沉的一无动静。
    不再迟疑,关孤随手在地下摸索,捡起四五块土块,他回身就走,起落如飞里,直扑“洪家庄”正中那幢砖瓦大房——是洪贤所居的地方,关孤身形笔直拔空,倏然翻弹,同时捏碎了一块手中土块,奋力抖射而出,满天的泥土屑击上屋瓦,却竟有那等巨大的力量,有如一蓬铁砂子砸上去一样,只听得一阵爆碎之声“劈哩”“呼啦”响成一片,杂喧着传扬老远!
    同一时间,关孤凌空的身形落瓦,双腿一抛,又斜掠飞出,他如此泡制,双手暴挥,一把一把的泥屑上块专拣向房上洒,于是,听那“哗啦”、“劈哩”、“呼沙”的裂撞噪音便混合为一团,仿佛突然的天上落下了密集的冰雹一样,震击得几幢房屋都在摇晃了!
    反应是如同关孤预料的,顿时在那几幢房子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物体摔出门窗的撞击声,人口中的叱骂声,尚夹杂着火招子的闪亮,很快的,其他的房舍里也有了动静!
    关孤飞快射向一侧,而就在他扑跃的一刹,在右边的角隅阴影里,他清楚听到一个惊怒的人语声:“空中有人!
    在向‘洪家帮’传警!”
    这声音又急又快,又粗又哑,关孤对这个嗓调是太熟悉了,他马上知道,开口的人不是别个,乃是“悟生院”真龙九子中的第八个“狻猊”唐英德!
    不逞多想,关孤以极快的速度闪腾绕折,匆匆奔回他居住的地方,甫一进门,丰子俊已由暗处跃出,紧张的道:“可是有警?”
    关孤抹抹额角汗水,沉重的道:“人家已经摸进来了,尽是、悟生院,的人,‘洪家帮’的守卫们恐怕全叫他们摆平啦!”
    丰子俊又急又惊的道:“现在‘洪家帮’还无所觉?”
    关孤吁了口气,道:“我已经用方法警告了他们!”
    此刻——
    外面已传来阵阵的惊喊声、怒叱声、叫骂声,还有急促的步履声应合着兵刃的碰撞声,有些地方亦亮起了灯光!
    丰子俊跺足道:“该死,真该死,他们到现在才惊觉有变,哪有这种迷糊法的?”
    关孤面色深沉的道:“好在我察觉有异的时间还不太迟,给他们的警示也很快,尚不至于到最糟的地步‘洪家帮’的人没叫人家一个个抹黑将脑袋摘去,已经算不错了!”
    急惶加上不安,丰子俊问道:“我们又如何断处呢,关兄?”
    关孤移目看看外面,又望了望灯火全熄的房间,镇定的道:“南宫兄弟呢?”
    丰子俊道:“他在后面守护着!”
    关孤点点头道:“丰兄,请转告南官兄,切勿轻举妄动,如今对方还不知道我们确实的留宿处,甚至可能还不敢断定我们是否容身于此,当然能以避开这场灾祸最好,否则,也要走一步算一步,万万不可徒逞意气,现在我出去看看情形,你与南宫兄便守在这里,他们不进来,你们也不要出去,往下再该如何行动,且等我了解全盘情况之后方行定夺,舒家母女那边,更要叫她们沉住气!”
    丰子俊忙道:“好,我们便全凭关兄的指示行动了!”
    来不及再客气,关孤闪身而出,他刚刚扑向一具马槽之后,在侧面的黑暗中,已经响起了一个有如闷雷般震撼的大嗓门:“洪家帮的野种们全听着,我们是‘悟生院’与‘绿影帮’的人马,如今已然将你们这处破窝全部包围了,非但如此,我们的大批好手更已卡住了此地的所有要口关隘,占据了每一个有利的攻扑地形,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束手就缚,我们可以答应不予谋杀,留住你们性命,否则,休怪我们要血洗此处火焚全庄!”
    接在这个大嗓门之后,老天,在“洪家庄”四周,包括庄后的坡顶上,周围的树林间,立即有一只只的火把,一盏一盏的风灯亮起,须臾间,吐着红绿舌焰的火把,呈着晕黄光彩的风灯,便将“洪家庄”照照得通明耀亮,恍如白昼,而这些执着火把风灯的人,却全是“悟生院”及“绿影帮”的人手!
    紧紧蹲贴在马槽之后,关孤听得出方才发话之人乃是“真龙九子”中的老二“螭吻”左劲寒,此刻,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可不是,他更已在几十只火把光芒的围映下看清了左劲寒那细长的身躯,布满疤痕的阴沉黑脸,甚至连他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都瞧得清清楚楚!
    迅速的,“洪家帮”这边也点燃了火把,他们的弟兄正纷纷朝洪贤的住屋前集中,布成了一个半圆阵形,这些穿着青衣的大汉们俱是手执一式“鬼头刀”,有些还平举“连珠弩”,个个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只是,从他们一张张惊惶又怔仲的睡意尚未全消的面孔上观察,这些“洪家帮”的儿郎显然已经保持不住他们的必胜信心了!
    在半圆形的阵势中间缺口处,业已凛然卓立着洪贤、江梦真、洪贤的堂侄洪三多,以及另外两个英姿飒爽的青年男女。
    他们对面,左劲寒挺胸相峙,左劲寒右侧,是“真龙九子”中的老四“狴犴”褚桔,褚桔是个中等身材,却强壮逾常的人,从他紧紧绷裹在身体上的黑色劲装,可以看出他里面肌肉的虬突坟结,四肢的均匀强健,他有一张古铜色的脸孔,充满了冷酷与勇悍意味的五官,他的整个形态,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残暴狂猛的味道,周身流露出无比的力与霸的狠酷。
    他是那么沉稳的、雄昂的站在那里,有若渊停岳峙,甚至他身上的每一段关节,每一根脉络,也都是如此洋溢着至极的威猛了……
    不错,诸结在“真龙九子”里面,的确是异常凶横的一员,他本身所持有的武功,业已不在他前三位拜兄之下了!
    左劲寒左侧,站着一个面容狰狩凶恶,满脸横肉的胖大人物,这人,便是方才曾经发现了关孤形迹的“真龙九子”中占第八位的“狻猊”唐英德了!
    站在他们三人稍远的地方,是个脸色漆黑、疏眉、细眼、鹰钩鼻子的中年人,这一位,即是“绿影帮”的帮主“黑魅”冯孝三,冯孝三后面,是他的手下四堂中首席堂“绿海”堂堂主“角蛟”赵逖。
    赵逖大约四旬左右的年纪,体魄修长,满面精悍之气,本来他那张犹算端正的面孔,就因为额头正中的一颗拳大紫色肉瘤便破坏了所有的风水,形成另一股狠巴巴的恶相了……
    眼前出现的这些人,关孤是全部认得的,他此刻尚未发现“真龙九子”中的老大“凸质”谷南、老三“蒲牢”贺大昌、老五“饕餮”马长盛、老六“趴蚌”崔凉、老七“眶毗”
    金童祥、老九“椒图”公冶冠等人。
    但是,可以确定已经在这里的,则“睚眦”金童祥是毫无疑问了……关孤这时并没有看见禹伟行那一路人马的影子,他不禁暗里额手称庆,他可以断定禹伟行他们尚未赶到,否则,就轮不到左劲寒站在那里撑大旗了,不过“真龙九子”之首谷南亦未现身,却颇令关孤费解,如若谷南来了,为首发言的必是谷南无疑,但看样子这次的进袭却像由左劲寒领头……假设谷南未来,照石彦透露的消息——“真龙九子”不是一路的么?如今谷南他们又会到哪里去呢?
    以“悟生院”的传统来说,带头的就是带头的,决不会有为首者隐在一边,而由他的副手或底下人代发号令的事……
    关孤一面思忖,一边暗自祷告,但愿谷南他们没有同来,要不,可就麻烦了,仅是眼前出现的几个,已经足够令他伤脑筋啦……
    这时——
    在火把与风灯的光辉交映之下,是一片冷峭的沉寂,隐隐中,似乎连人们的心跳声也是那么清晰,呼吸声都如此粗浊了……
    现在,洪贤大踏步走出,他怒睁双目,面如喷血,火爆的道:“你是‘悟生院’的哪一位?”
    左劲寒冷峭的道:“‘真龙九子’中的左二爷左劲寒就是我!”
    洪贤大吼道:“姓左的,我‘洪家帮’与你‘悟生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以说一点纠葛也没有,大家各混各的地盘,各讨各的生活,河井水互不相犯,你今晚伙同‘绿影帮’的一群混帐寅夜进袭此地,是安的什么心?凭的什么理?”
    三角眼中寒芒如刃,左劲寒阴森森的道:“先不说你这‘洪家帮’在燕境左近的专横跋扈是如何叫人不能忍受吧,洪贤,今夜我们来,只有一件事!”
    洪贤怒道:“什么事?”
    左剑寒狠酷的道:“交出本院叛逆关孤,及关孤的同谋南宫豪、丰子俊,还有本院的猎物舒家母女!”
    洪贤狂笑一声,道:“你是鬼迷心窍,异想天开了,左劲寒,你们‘悟生院’的什么叛徒,什么叛徒的同谋及猎物,怎么找到我洪家帮的堂口里来?我们岂是替‘悟生院’收容这些角色的?”
    左劲寒冷厉的道:“洪贤,不要狡赖,你是绝对推搪不过去的,我只问你,你愿不愿将这一干人交出来?”
    洪贤激昂的咆哮:“你完全在自说自话,胡扯八道,我并没有窝藏这些人,你叫我拿什么交?给你变出来么?”
    神色倏转凛烈,目光如蛇,左劲寒恶狠狠的道:“姓洪的,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咯噔”一咬牙,洪贤气得双眼尽赤:“不错,左劲寒,你们‘悟生院’威名远播,霸凌天下,再加上有‘绿影帮’这种奴才的仰承附合,甘为爪牙,所以你们的势力就更为雄厚惊人了,但尽管你们人多势众,气焰冲天,却也不能硬给别人帽子戴,强行令人无中生有,我明明没有做的事,你们凭什么硬逼着我承认?”
    左劲寒死盯着洪贤,道:“你要我拿证据?”
    洪贤抗声道:“就是如此!”
    一边,“狻猊”唐英德开口大骂:“好个刁狡的老畜生!”
    洪贤气涌如山,咬牙切齿的指着唐英德:“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沉默了好久的江梦真冷冷的道:“这也不过只是个屠夫型的恶汉罢了!”
    唐英德磔磔怪笑,朝江梦真道:“你这丫头,大约就是那什么‘青竹丝’江梦真了,嗬嗬,好,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类又泼又刁又还有姿色的娘们!”
    一转头,他竟大声道:“老二,这妮子等下我要啦!”
    左劲寒微微皱眉道:“等下再说!”
    江梦真也不怒也不气,她冷丝丝的一笑,道:“你还以为你真能?在我眼中,你这恶汉甚至比不上一只天下最丑陋的癞蛤蟆!”
    大吼一声,唐英德恼羞成怒:“妈的皮,臭婊子你当你还是天鹅?你等着,看老子稍停能不能把你四仰八叉的剥个精光!”
    洪贤忍不住厉喝道:“闭住你那张脏口,‘悟生院’中竟然容纳得有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下三滥角色,实在叫人齿冷!”
    脸色突然变为赤红,唐英德形容狰狞的道:“老狗头,你多骂几句吧,我叫你骂个痛快,然后,老子就要将你一块块的零剐了!”
    猛一挺胸,洪贤厉烈的叫:“你试试!”
    唐英德暴笑一声,道:“好得很,老子就先摆平你这狗操的!”
    一伸手,左劲寒叱道:“老八,不许鲁奔!”
    悻悻站定,唐英德恨恨的道:“但是,这头老狗等下要交给我处置!”
    冷凄凄的一笑,左劲寒道:“如果他不从,老八,你就会如愿了!”
    洪贤愤怒的道:“左劲寒,我再告诉你一次,我没有窝藏关孤那些人,你不要含血相喷,强行栽赃!”
    左劲寒道:“那要我来决定——”
    顿了顿,他头也不转的叫:“孝三,告诉他!”
    那边,“黑魅”冯孝三走近几步,他冷冷的注视着洪贤,生硬的道:“久违了,洪大当家。”
    洪贤嗤之以鼻:“我们最好还是少见,姓冯的,我看不惯你那种仰人鼻息,做儿皇上的一副奴才相!”
    冯孝三立即反唇相讥:“洪贤,你也只不过是个患有自大狂的井底之蛙,没有什么大不了!”
    洪贤咆哮道:“至少比你做人家的狗腿子来得强!”
    冷冷的,冯孝三道:“这是你自己以为!”
    左劲寒温道:“孝三,我们来此是办正事,不是与对方比赛谩骂来的,你还和他罗嗦什么?”
    神色一凛,冯孝三恭谨的应是,然后,他朝着洪贤,阴凄凄的道:“好叫你死得甘心,姓洪的,说你窝藏叛徒及其同党,一点也不冤你,今天午后,在那条绕经‘泰和集’与‘三家口’的废道上,我们拦截到了关孤和他的奸党,只因一时疏忽,才吃他们落荒逃遁……”
    他顿了顿接道:“事后,我们顺着车轮痕遗迹追寻,到达那条废道的尽头,尽头的斜坡下,便是那条名叫“浮花溪”的流溪,流溪对面,有片疏林子,林子里也发现了车轮的痕印和凌乱的遗迹,另外,还有四处洒溅,业已干涸了的斑斑血点!”
    洪贤沉着气道:“如何?”
    冯孝三哼了哼,道:“这些线索正可证明几件事,第一,关孤他们及那辆篷车曾经到达过那片疏林之内,第二,关孤和他那两个同党似乎在入林之前还和什么人发生了误会,他们动用过兵刃,这一点,由林中村木枝权的整齐断口,以及斑斑血迹,加上散落各处的短矢残屑可以获知,第三,车轮痕迹出林之后便消失了,可见他们未循大路前行。”
    洪贤镇定的道:“这些事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冯孝三阴沉的一笑,道:“关系可大着了,照关孤他们逃脱的时间,经过的一方,正好与你们在那片疏林子里的时刻相凑合,显然他们也曾与你们发生了误会,林子里枝权的整齐断口十有九成是刀创之类的利器所造成,而散落四处的短矢残屑,亦正乃你们‘洪家帮’惯用的‘连珠弩’之类,于此,可以知道你们一定见过面,林中的另一拨人必是你们!”
    扬扬眉,他又接道:“此外,我们又找到了你们今天下午打劫的那个商人陈金财及他的几个保缥,也证实了你们当时出现的准确时辰,而这个时辰,亦恰巧和关孤一干人逃脱我们拦截后的时间相配合……关孤一干人见过你们之后就消失了,他们既未沿着大路走,又没有转回头去,他们唯一的路线,就只有横过大道朝荒地里闯,那片广大的荒地中能以行车的路线仅有两条,一条弯过中间大堆岗陵子倒转回去,另一条,嘿嘿,就曲曲折折弯到贵‘洪家庄’来了,为了有确实把握,我们又很仔细的寻找车轮印子,终于,有几条痕迹被我们发现,而发现的地方正是指向‘洪家庄’的荒路上以及你们庄子的近前——”他顿了顿,阴险的笑着接道:“老实说,我们先前在林子里发现了那些短矢残屑及打斗痕迹,虽然怀疑过你们,也仅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真正联想到你们身上去,千不该,万不该,你们犹却夺了那陈金财的两箱珠宝,他回城里一报案,他的几个保镖再一宣扬,我们风闻之下前往一对证,行了,时、地、人、物全不差,洪贤,姓关的一干人若非你窝藏起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全生了翅膀飞啦!”
    这时,洪贤禁不住面上变色,期期艾艾反不上后来,江梦真忽道:“姓冯的,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样,我们既和关孤他们发生了误会,便等于结了怨,又怎会反过来帮助他们?”
    冯孝三冷冷一笑道:“这很好解释——天下不打不相识的事情很多,而且,你们又全是敌视我们的,打过了两下一谈,竟是不谋而同,立场相若,正好误会冰释,还岂有不惺惺相惜,尽弃前嫌,又坑洼一气之理?”
    俏美的脸庞铁青,江梦真倔强的道:“你这全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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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火、焰、剑似虹
    冯孝三冷冷的道:“江姑娘,不要强词夺理,一味狡赖,事实胜于雄辩,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我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义岂会来此自惹麻烦?”
    江梦真尖刻的道:“本来你们就是来找麻烦的,冯孝三,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恐怕你也早就急着要对付我们了吧?现在好不容易才找着个无中生有的好借口呢!”
    神色阴沉,冯孝三道:“我要收拾你们,用不着找什么借口,就凭这些年来你们那种跋扈张狂,目中无人的行为业已足够成为理由,江梦真,我们之间的旧帐大可留待以后再算,眼前,你们是交人不交?”
    江梦真强硬的道:“我们并没有窝藏你所说的那些人,拿什么来交?”
    洪贤也大吼道:“姓冯的,你是他奶奶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么?”
    这时,左劲寒似乎忍不住动了真火了,他暴叱一声,狠厉的道:“洪贤,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图狡赖包庇?”
    脸孔通红,洪贤叫道:“决无此事!”
    “狻猊”唐英德突然厉声道:“真的没有?”
    洪贤愤怒的道:“当然!”
    唐英德阴毒的道:“好,为了证明你所言是实,于心无愧,你可愿意我们在你庄子里搜查一下?如果找不到,我们回头就走,屁也不放一个!”
    冯孝三也接腔道:“设若你不答应此举,便足证你怀有鬼胎,才不敢开诚布公!”
    额上青筋浮起,汗珠隐隐,洪贤咬牙道:“你们算是什么人物,竟如此气焰凌人,妄欲搜查本庄?我若允许你们这样放肆,则‘洪家帮’岂非威信扫地,我们日后还能再在道上混么?这简直是逼人于绝,专横暴虐之至!”
    左劲寒阴恻恻的一笑,道:“那么,姓洪的,你是不肯让我搜了?”
    洪贤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及紧迫,他所即将采取的态度,足可影响到他整个帮会的存亡安危,但是,他却无法为了苟延一时而出卖他的朋友,这种丧义败德的事,就是杀了他他也不肯去做。
    虽然隐隐的金鼓在响,冥冥的杀伐将现,人眸中的血腥逐渐凝形,但洪贤一切全不顾了,就算要挤到最后一人,他也下定决心要担负起这副道义的担子来,于是,一仰头,他硬绷绷的道:“不错,你们不能搜!”
    左劲寒的三角眼中煞气盈溢,他冷森森的道:“我要提醒你一下,洪贤,你知道你这样固执狡赖的结果是什么吗?
    你是拎着你自家的脑袋在开玩笑,拿着你手下几百条性命在做乐子,洪贤,你不要太愚蠢,姓关的他们和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交情?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值得你这般替他们卖老命,豁力气?就算你自己活腻味了吧,你的手下们并不见得也和你一样的想法,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远境光灿前途无量,你怎忍心连他们也毁于一旦?”
    洪贤大叫一声咆哮道:“住口,左劲寒,你他奶奶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满口胡柴,老子决定的事就是决定了,没什么好说的!”
    唐英德恶狠狠的道:“老二,这老狗操的是叫鬼迷了心窍了,不给他来现成的他是不会驯服啦,咱们还等什么?”
    冯孝三也压着嗓门道:“左二哥,迟恐生变,夜长梦就多啦!”
    目光缓缓四移,左劲寒道:“大约,我们的人马全备妥了?”
    冯孝三忙道:“早备妥了,就等着二哥你一声令下!”
    面孔上流露出野兽般的狠毒之色,唐英德狞笑道:“快下令吧,老二,我要烧得他精光鸟尽,片瓦不存,杀得他尸横遍野,鸡犬不留!”
    蓦然眼神一硬,唇角下垂,左劲寒猛一点头:“给我宰——”
    冯孝三和唐英德正待下令所属展开冲杀的一刹,那边的黑暗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冷酷又寡绝的语声:“不准动!”
    这三个字带着那种森寒又冷硬的音韵,就好像三颗冰珠子突然并弹入人心,顿时连听着的人内脏都紧抽了一下!
    而只要以前听闻过这声音的人,他们便永不会忘记具有这种嗓调的主儿是谁!
    骤然间,“悟生院”与“绿影帮”那边的每一个人都立刻变了颜色,无数双目光中全带着惊骇的神韵急急投注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方向——
    当然,是关孤出现了。
    缓缓的、幽幽的,关孤独自由沉暗中渡向光亮,他的黑色头巾,黑色劲装,黑色大氅与黑色战靴,形成了一身的黑,一身冷酷又残忍的黑,他就那么一步一步稳定的走近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眸中找不出丁点反映内心思绪的端倪,他全身上下,全是一片冷一片硬,一片狠的意韵组合。
    那形状,就宛如他有生以来,便是这么一个没有情感,与没有感受的铁心人一样,寡绝透了!
    深深吸了口冷气,冯孝三惊心动魄的呢喃:“关孤……”
    “狻猊”唐英德方才还薰天的气焰也一下子化于无形,他瑟缩的退后一步,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就连一直沉默镇静,有如山岳不摇的“狴犴”褚桔,这时也不禁脸上肌肉抽搐,唇角微微跳动起来……
    干涩涩的咽了口唾液,左劲寒虽然亦同样心跳如鼓,冷汗透衣,但却不得不硬起头皮承当,他用力于咳一声,算是为自己,也为同伴壮胆,色厉内在的,他大声道:“关孤,你好大胆子,竟敢背叛院主,出卖本院,更残害弟兄手足,简直罪大滔天,丧心病狂,如今你还不束手受缚,莫非尚须我等多费手脚?”
    站定了,关孤凝视着左劲寒,他那双凛寒如刃的目光,直将左劲寒逼得忐忑不安,唇干舌燥,惶惊的移目垂睫,不敢正视!
    关孤冰凉的阴沉的开口,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了,左劲寒,这些场面话你找别人交待去,我姓关的用不着,多少年来‘悟生院’的所行所为,我早就看透心烦,现在,切莫使我重新拾起那段不快的回忆,否则遭殃的就是你们!”
    窒了一窒,左劲寒强自壮胆道:“关孤,你不要狂,你今天的地位不是以前了,休想再居高临下的教训我们,同样的,我们也不吃你这一套!”
    关孤冷冷一笑,道:“很好,如今我们算是立于平行之位了,各位今夜大举光临,是否乃以‘钦命大臣’的身分来擒拿我这叛逆的呢?”
    左劲寒吸了口气道:“一点不错,关孤你是自行就缚还是要我们代代劳?”
    关孤木然道:“我看,还是麻烦你们代劳吧!”
    左寒呆了呆,恼羞成怒!
    “姓关的,你不要自认为天下无敌谁都矮你一头!我们受够你多年的腌气了,今夜就要全还给你!”
    关孤冷冷的道:“你们能还,我就能收!”
    一咬牙,左劲寒的三角眼中凶光闪闪,他吼道:“关孤,你是一定要拒捕顽抗了?”
    关孤毫无表情的道:“正是如此!”
    往这边走近几步,洪贤又急又气又窘的道:“唉,唉,少兄,谁叫你现身的?这一下不就拆穿了把戏啦?我尚在苦苦坚持,你却叫我自打嘴巴……”
    摇摇头,关孤道:“他们已经要动手了,洪兄,我怎能让你为了我们的事在这里独立血战,遭人杀戮?!”
    洪贤气急败坏的道:“但至少你们可以乘乱突围呀,现在什么也甭谈了!”
    关孤肃穆的道:“为了我们的事,却只让你们在这里承担一切牺牲后果?不,洪兄,这不可以,也不可能,你要讲求一个‘义’字,须知我们更不能抹煞它,你有这种舒己为人的壮烈心怀,亦就更令我们誓同进退,歉难苟安了!”
    洪贤连连跺足,懊恼的道:“这是何苦,唉,这又是何苦……”
    关孤低沉的又道:“便有难同当吧,洪兄,如今敌势如虎,敌焰薰天,我们只好拼战到底,就算你一片佛心,甘愿自沦血海,助吾脱走,但人家却也不会如此轻易便逐你心愿!”
    洪贤长叹一声,道:“悔不听你之言……那票生意原不该做啊!”
    关孤淡然道:“事到如今,不提也罢。”
    这时,“悟生院”与“绿影帮”方面正在调兵遣将,人来人往,气氛紧张异常,完全已经没有了方才那种“泰山笃定”“君临天下”“稳吃稳拿”的威风了!
    “螭吻”左劲寒目光闪缩,连连向四周探视,一边频频与身边的冯孝三、唐英德私语,而冯、唐二人也是神情焦虑,惶惶不安,时时回首朝黑暗中张望盼视,他们的形态,似乎显示出正在等候什么人一般……
    关孤观颜察色,小声道:“他们刚才已经准备动手了,眼前为什么却又犹豫迟疑起来了呢?”
    洪贤呐呐的道:“一定是因为少兄你突然出现,他们自忖对付不了,这才又畏惧不前了吧?”
    关孤冷笑一声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洪贤忙问:“还有别的原因?”
    关孤低声道:“不错,据我看,他们还在等候什么人,妄想待力量集齐之后,再一鼓作气,将我们全部尽歼!”
    洪贤目光如焰低吼:“他们敲得好如意算盘,少兄,我们岂能任由这些王八蛋称心如意?”
    残忍的一笑,关孤道:“当然不!”
    洪贤急切的道:“那我们就先动手,少兄,横竖也要十一场,晚不如早,我们不能叫他们白拣了便宜!”
    关孤冷硬的道:“放心,他们拣不了便宜!”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但是,洪兄,对方目前业已到达的人物中,已经具有不少好手了,我在暗中观察,查觉“悟生院”“真龙九子”中,老二“螭吻”左劲寒、老四“狴犴”
    褚桔、老七“睚眦”金童祥、老八“狻猊”唐英德全已在此,“绿影帮”的帮主冯孝三与他手下首席堂主“角蛟”赵逖就在眼前,这一股力量之雄厚便已不能轻视,而金童祥和“绿影帮”的其他好手尚未出现,我判断他们定然隐伏暗处,分别卡塞住各条重要通口要隘了,洪兄,总之,切记稍停血战之后,你要率众远扬,不可徒逞匹夫之勇,以免一蹶不振,冰消瓦解!”
    洪贤点点头沉甸甸的道:“我记得就是……”
    关孤目光一寒又道:“拼战当中,要且打且走,千万不能原地鏖斗,否则,敌方援兵赶到,高手聚齐,我们立将陷入绝境,这是大大不智之举,更须注意莫犯此忌,另外当前之敌,有三个最难以缠,一是褚桔,一是左劲寒,一是尚未出现的金童祥,他们三人中,尤以褚桔悍猛异常,且有万夫不当之勇,且此人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不可不严加防范!”
    洪贤咬牙道:“我去敌他!”
    关孤摇摇头道:“不,就让我来吧!”
    看了洪贤一眼,他又但然道:“并非我有他意,洪兄,老实说,你不是他的对手,犯不着凭白拿自家性命去做无渭牺牲!”
    叹口气洪贤道:“也罢,全由少兄你作主了!”
    关孤冷静的道:“很好,我们准备行动——”
    洪贤四周眺望,但见火把条条闪映,风灯如点点繁星晃动,披顶、树梢、林间,全都是对方的重兵层叠,他不禁感慨的道:“少兄,这场仗,将要打得辛苦了,我们业已叫人家,团团围住啦……”
    关孤道:“让我们尽力而为吧。”
    使了个眼色,洪贤迅速退回阵里,关孤等他低促的向他的手下人交待了片刻之后,才朝前移近几步,向仍在一边频频翘首探望,一边犹在指挥调度的左劲寒道:“你还没等够么,左老二?”
    身子一震,左劲寒将目光投注在关孤身上,他故作不解的道:“等谁?”
    关孤冷然道:“不管等谁,我认为全不关紧要了。”
    左劲寒大声道:“关孤,我再奉劲你还是乖乖就缚的好,我们一旦动手,非仅你断无生理,就连‘洪家帮’也要跟着你遭受无妄之灾,害人害己,你这又算哪一门子的仁义道德?”
    关孤笑笑道:“我如束手就缚,你们难道便会放过‘洪家帮’的任何一个人?”
    瞪了那边的洪贤一眼,左劲寒愤恨的道:“不打诳言,那包庇你,与你狼狈为奸,更一味欺瞒我们,仇视我们的洪贤老狗决不能饶!其他主谋亦当受罚,不过,别的人就可以放过!”
    关孤嘲弄的道:“你可知道,这样一来‘洪家帮’还能存在么?他们的一干首要分子如若全叫你们杀的杀,罚的罚了,剩下的人尚能起什么作用?只怕不散也要散了,左劲寒,你打的好主意!”
    左劲寒切齿道:“我叫那洪贤老狗再编谎言!我要割他的舌,罚他欺瞒不实,我要剜他的眼,罚他有眼无珠!”
    旁边,冯孝三也恨声道:“洪老狗好咬牙,明摆明显的事实他都能翻江倒海瞎扯蛋,硬是不肯承认,太也可恶了,更可恶的还有那义女江梦真,帮着他老子骗、推、赖,简直一双混帐玩意——”
    关孤冷森的瞅着冯孝三,道:“大帮主,你这一番话,是对着我说的呢?还是为了仰承左老二的意思在旁边帮腔?”
    猛的心头一跳,冯孝三不禁连退两步,他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道:“这……这……
    我……我是说……呃,我是指……”
    左劲寒一见冯孝三的畏惧状,不禁勃然大怒,他重重一哼,气涌如山的冲着关孤道:“姓关的,你还摆你什么‘首席杀手’的威风?就算他对你说的你又能怎样?谁还含糊不成?”
    关孤缓缓靠近边道:“没有人叫你们含糊,左老二,含糊的是你自己!”
    左劲寒发觉关孤的接近,他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口中叫道:“慢着!”
    这时,一直持立不动的“狴犴”褚桔竟挺胸踏上一步,悍然迎接关孤!
    关孤先向褚桔微微颔首道:“不错,褚老四,在你们兄弟九个里面,也就数你算是个真正的人才,只不过你走岔了道!”
    褚结面无表情,语声低沉的开口道:“人各有志,关大哥!”
    关孤吁了口气,道:“太可惜了,你!”
    褚桔生硬的道:“不然,关大哥,我们的立场不同,看法也就迥异,我却认为是关大哥这样做太可惜了!”
    关孤冷冷的道:“那要用事实来证明,褚老四!”
    站在那里,褚桔双臂下垂,目光如定,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充满了那种待喷的热与力!
    关孤心里一叹,问左劲寒:“你方才叫慢着?”
    左劲寒尴尬又愤怒的道:“不错。”
    关孤不屑的道:“为什么?‘悟生院’最近又立了这类新规矩?敌我交手之前,可以休战喊停?”
    布满累累疤痕的丑怪黑脸竟泛起了一片紫红,左劲寒厉吼道:“你休要在那里讥讽于人,姓关的,我之叫你且慢,只是念在同伙多年,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而已!”
    关孤冷笑道:“什么最后的‘机会’?左老二,不要口是心非,说得这么中听了,老实说吧,你在尽量设法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赶来,是么?可惜的是我也很精明,不会上你这个邪当!”
    左劲寒狂叫道:“你罪该万死,你逃不了,舒家母女与‘绝斧绝刀’更逃不了,姓关的,你们业已身陷重围,有如瓮中之鳖了!”
    冷凄凄的,关孤道:“我们身陷重围是不错,但瓮中之鳖却不见得,左老二,你要我证实我说的这句话么?”
    左劲寒神色大变,脸上瘰疡的疤痕隐隐蠕动,喘息急促,双目大睁,他“咯崩”咬牙,亢烈的叱吼:“关孤,我就要你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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