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猎人狐臭冤家路
    在那一圈复一圈,一条接一条的精芒寒电中,早已分不出哪才是剑刃的本身了,甚至连南幻岳本人的身形在透过莹亮的光华中看去也是那么隐约茫然了,刃口划破空气,那种凄怖的尖啸,似能撕裂人们的耳膜!
    突然间,“铁戟”韩振权往前扑攻,手中铁戟奋力穿刺,却被猛的震退,“掌上飞”刁汉旋身侧袭,三节棍“哗啦啦”暴响扫砸,寒光映处,他的“三节棍”却“铮’的一声只剩下两节了!
    一直静观不动的“玉狐”阎立名,这时突然发声道:“田兄注意——姓南的大约受到舍妹毒针所制,他一直没有移动,也可能已经无法移动,我们不妨用游斗方式取他!”
    起落弹跃中的田铭恍然犬悟,尖叫:“转!”
    随着他这一声“转”,“铁辕”韩振权、“小旋风”崔浩恩、“炫魂刀”程青、“兜云旗”范广、“掌上飞”刁汉,连同他自己一共六个人,马上圈成一圈,团团环走出招,不再像方才那样此进彼退的轮攻了。
    南幻岳静峙如山,双手翻动,他的长剑便在左右手上跳来跳去,前后上下的回绕,他一边大笑道:“阎立名,你这龟儿子,你这叫什么?‘旁观者清’么?”
    闽立名卓立不动,冷冷的道:“不用多久了,南幻岳,你知道的,不用太久了。”
    南幻岳剑光回舞里道:“下来试试吧,玉你娘的孤!”
    突然间田铭的双匕首倏刺南幻岳的胸前腹下!
    “寒水红”就像有着灵性,也像含蕴着无可探测的潜力一样,猝然间由回绕的防守之势变为一个炸裂的晶球——一滔滔,一条条,一抹抹夺目炫神的光芒分向四面爆射,“嗤”“嗤”有声,在这一蓬光与刃的映现中,“掌上飞”刁汉“吭”的一声身中十七剑,浑身上下像开了水闸一样鲜血狂喷,横着捧出,田铭也怪叫着跃翻向后——他的身上也有三个地方挂了彩……
    “兜儿旗”范广疯了似的猛冲,黑皮钢杆的旗身“呼噜”卷扫扫飞,口中一面厉吼:“拚他妈的了,兄弟们!”
    南幻岳半声不响,剑似长虹,准狠的忽然弹射透过那一阵波浪般的旗海劲风,在敌人的兵器尚未接触到自己衣衫之前,业已穿进了对方咽喉!
    人影闪处,程青的两柄薄刃刀在一片白光里飞快斩向南幻岳,南幻岳横剑弹架,田铭的匕首已电似的扎进了他的右肩胛,但是,“寒水红”的后半部剑身猝而蛇似的扭动,“刷”的一记,已同时将田铭的右手齐肘削断!
    “嗷——”
    颤栗的尖嗥着,田铭的右手断处,骨现森白,直肉蠕蝤,而“小旋风”崔浩恩及时跳起,一对点钢枪映浮着两点精芒,急朝南幻岳双目!
    “寒水红”“嗡”的一颤,比崔浩恩动作更快的暴闪而至,当那两柄“点钢枪”离南幻岳眼睛还有半尺之际,“寒水红”的尖端已又快又恨的穿透了崔洗恩倒八眉的中间,将他透脑撞出七尺!
    贴地翻滚,田铭形色凄厉如鬼,他的左手匕首闪缩划飞,狂刺南幻岳下盘,南幻岳剑刃电落,毫不容情的斩向对方颈项——就在这时,“炫魂刀”程青又来到了头顶!
    左肩胛处直流如注,南幻岳猛一咬牙,往后猝翻,下落的长剑往上暴挑,寒光在黑夜中有如一抹闪电映起,程青的双手才扬,已惨号如狂般跌落——自胸至腹,顿时被“寒众红”的刃口划开了膛,五腑六脏,倾胃满地!
    鬼魑似的影子掠过了南幻岳背后,他刚觉有异,背上已火热的颤了颤,就此一刹,他的“寒水红’也厉啸着倒弹横戳,将那掠过的人影一剑刺翻在地下连连翻了两个滚!
    虽然是看不见背上的伤口,便南幻岳也知道那必不会太轻,从他的感觉上,他背后的矾肉就好像整个往侧伸展开去似的,非但火烫炙热,那种突来的痛苦,更宛似将心肝五脏也抽紧了——
    那偷袭得手,却也受到南幻岳及时反击面跌地翻滚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玉狐”阎立名!
    南幻岳经过这几下剧烈的跃动,又加上两次负伤,血气腾浮之下,被毒针插入的腰眼部分更觉得僵木生硬,难以运劲发力,似乎,那个部位已风化了,已麻痹得不似他身上的一部分了,这种感觉更逐渐扩大连他肩肋侧身也慢慢有了瘫痪的迹象!
    “玉狐”阎立名方才是用他的“狐齿锥”——那是一种尖角,顶端四边嵌着四支锋利弯钩的霸道武器,他就用这玩意在南幻岳背口开了一条六寸长的血槽,但是,他自己却也在得手的一刹被南幻岳反手刺中三剑,大腿,右腰侧上各一剑,尤其是他自己背上所挨的一剑,更有尺许之长,痛得他几乎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躺在地上的田铭,这时提住一口气,声嘶力竭的叫着——纵然他像这样咕叫,声音仍是尖悦高昂得似个女子!
    “截住他……一定要……截住他啊!”
    又是一条人影自后有如鹰隼般袭来,南幻岳虽是腰肋僵麻,转动不灵,加上血流如注之下脑袋已开始晕沉,但他的感觉却极其敏锐,心智清楚,而且反应仍然快不可言,在那条人影扑到的瞬息,他看也不看,反手九十九剑凝成一片光网的卷向后背,他的出手仍是那样的快法,以至这扑袭之人不得不斜掠而起,借以躲闪!
    那人,也手执一柄“狐齿锥”,嗯,是一直到现在才动手的“花狐”阎小仙!
    眼睛也有些矇胧了,南幻岳捉住一口气,故章笑吟吟的道:“别嚎你娘的袁了,截住我,哪一个能截住我?姓田的宝贝这一下我看你还吹不吹你他娘的牛皮——‘十二伏龙手’的精英有个鸟用?”
    阎立名挣扎着奋力爬起嘶哑的喊道:“小仙,你防着点,姓南的实在太扎手……”
    站在远处的阎小仙也花容苍白惊惶的道:“哥——我会注意,你别动,当心流血过多——”
    南幻岳大笑道,
    “别他娘在那里卿卿我我了,老子会一个一个宰掉你们——阎立名,你尝到滋味啦?姓南的不是好吃的吧?娘的,你暗算我,我就叫你得不偿失,我挨一记,你至少也挨了三记吧?这犹是你运气,如果我腰上不是有根毒针插着,只怕你这条老命就不是你的了,那时,你流的血就更要多——”
    故意大声说着话,南幻岳却感到越来越不对了,身上麻痹的感觉逐步加快扩展,甚至连心跳也急剧起来,这还不说,两眼看出去迷迷糊糊的,想呕吐,虚汗如浆,喘息粗浊,四肢百骸也软麻了——他那一口封闭毒针部位的真气显然已因他自己的跃动及受伤而松了劲,尤其肩背处的伤势,更痛得他连连痉挛不已——
    田铭已快晕迷过去,但犹在喃喃出声:“截住他……截住他……”
    七名“十二伏龙手”中唯一尚能运劲展力的只有一个额上血琳淋的“铁戟”韩振权了,如今他又是紧张,又是恐惧的站在那里,一张长脸,也因为过度的惊惶失措而变成扁的了!
    现在,阎小仙慢慢靠近,粉脸如纸,冷汗凝结她的眼窝鼻凹里,她一步一步的朝上凑,却每举一步有若千钧!
    突然间,她飞身暴扑,“狐齿锥”上挑下挂,又笔直透戮,变化得又快又灵,但是,南幻岳看也不看,“寒水红”猝射向前,冷芒如虹,“呱”的一记已将阎小仙的秀发削落一绺,吓得她慌忙侧滚,几乎跌翻在地!
    在这一瞬,“铁戟”韩振权鼓足勇气,乘隙疾进,自后猛挥铁戟攻向南幻岳,而他的鞋尖刚沾上南幻岳衣衫的刹那,“寒水红”已活蛇也似的“嗖”声倒卷,快得无可比拟的又将韩振权右手背上一块皮肉血滴滴的削飞!
    怪叫着,韩振权亡命般贴地滚出,摇晃晃的阎立名见状之下,不由惊恐欲狂的吼叫:“沈斌、华仲,立即对付那女人——”
    南幻岳大笑道:“来不及了,我儿。”
    笑声摇曳厉如狼啸,南幻岳在草屑粉飞里早已一头又撞回茅屋之内,他甫始冲进,黑暗中一柄砍山刀已楼头劈下,同时,他于急促中,也瞥及另一个大汉,手执另一柄砍刀猛砍向仍然晕迷中的潘巧怡!
    就地一闪——只差半寸,锋利沉重的砍山刀贴着南幻岳右边衣袖擦过,他左手在身形半旋中电劈面出,同时,“寒水红”已流光般脱手飞出!”
    两声惨号连叠在一起,这一个整个面门成了枚烂柿子,鲜血脑浆进溅,那一个想加害潘巧怡的仁兄也被飞射而寒的“寒水虹”插了个透心凉,刚刚仆跌在潘巧怡的身上!
    南幻岳急奔向前,却在一个蓦起的冷颤中几乎一交摔倒,这时,他骇然察觉,他的半边身子巳差不多瘫痪了!
    双跟晕黑里,他连爬带滚的翻了过去,用尽平生之力抽回了透进那具尸体上的“寒水虹”,然后,他鼓起最后的力量拖扯潘巧怡,老天爷,平时又是轻盈,又是婀娜窍窕的潘巧怕,如令竟重逾千斤,像座石山似的,任南幻岳怎么拖也拖不动,几次之后,他业已累得气喘如牛,汗透重衣!
    外头,阎立名在嘶哑的叫吼:“小仙……快和韩振权韩兄冲进去截杀南幻岳,你看见他方才掠跃时的身法?摇晃沉重得就像喝醉了酒——他的毒性发了,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你娘的狗头,阎立名,算你招子精——”
    诅咒着,南幻岳还想再试一次,他一面尽力拖动潘巧怡,一边用头顶着压在潘巧怡身上的那具尸体,要将那具尸体顶下去,但是,他再竭而衰之下,除了累得头晕脑涨双目金星乱迸外,就只落了个拼命喘气,更加身体僵木不仁,半点效果也没有!
    外面响起急促步履声,还有阎小仙惶忧的叮咛:“韩二哥,你从前门,我自后面……小心点,他可能毒发了,但负伤之兽那濒死一扑更是可虑!”
    从韩振权的回答就可以想象到他脸上那种惊恐不妥的表情:“好……吧,阎姑娘,咱们就冲进去看看……唉,我的确有点寒心了……”
    最后努力仍然无效之后,南幻岳只有暗叹一声,抖索索的伸手摸入潘巧怡的胸襟里,那里只是温暖的,柔软又高耸的,甚至可以感觉到潘巧怡均匀的心跳,但南幻岳却无心也无暇去体会个中滋味了,他急急忙忙的摸到了藏在潘巧怡胸衣内的一支狭扁木盒,抽出来,无声的道:“巧怡,对不起,我实在心余力绌,救不动你了,你暂且委屈一下,我一解了毒就赶来救你出田,短别一会,宝贝!”
    此刻,轻细的脚步声业已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来到了门前与屋后的草塘破洞跗近!
    南幻岳猛力吸了一口气,他所能运出的最大力量,借右臂挥展的帮助,奋劲跃起,刚好自屋顶的隙口中穿出,他侧身一滚,便静静的伏趴在屋顶上寂然不动了!几乎就在他方才伏下的同时,两条人影已纷自门口及墙洞中飞掠而进,同时叱喝出声,兵刃互撞,“铿锵”交击里阎小仙的语声急忙响起:“是我——韩二哥!”
    韩振权似是吃了一惊赶紧道:“阎姑娘——”
    于是,他们似在茅屋内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搜查,过了一会,火折子的光芒闪亮出来,阎小仙的语音又惊惶又不安的传扬:“不好,韩二哥,姓南的逃走了——”韩振权似乎更心惊肉跳:“我的天,他这一逃,非但是放虎归山,我们也等于欠下了卖命契……他,伯会回来找我们算帐的啊——”
    闽小仙像是在屋里平静了一下,低郁的道:“现在谈这些也役有用了——韩二哥,他显然是毒发身沉,你看,他连他的心上人潘巧怡也抛在这里没有救走!”
    伏在屋便上的南幻岳心里冷笑着没有动弹,暗忖:“我会来救她的,只要我能动弹就行了——你这骚狐狸,老子再和你见了面,你就会晓得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屋中,韩振权的声音,又沉重的响起:“他何必救这女人?只要他逃得掉连他老婆他也抛得!”
    显然阎小仙不表同意,开始有些希望洋谥在她的言语中:“不,韩二哥,只要有这女人在我们手里,姓南的便投鼠忌器,有所顾忌,我们可以挟持她威胁南幻岳就范!”
    韩振权叹了口气,道:“唉,阎姑娘,你对南幻岳可是知道得太少了,你可晓得他有多么个风流法?和他一起玩过的女人何止千百?编起队来能排成长龙,燕瘦环肥随他挑拣,玩腻了就去,耍够了便散,一个女人在他来说只是个新鲜,半点价值谈不上,你想用这个女人来要挟他,恐怕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他会连看也不看她一跟便牺牲她,然后继续找我们报仇——女人在他来说,不一定比一双破鞋更有留恋的价值……”
    阎小仙像是怔愕了一下,然后,痛恨的道:“这个——薄情寡义,玩弄女人的色魔,我真后悔没能杀掉他!”
    韩振权有气无力的道:“我更后悔没能杀掉他,阁姑娘,他玩女人我不管,糟就糟在他对我的性命有威胁,唉,看看他那身本事,他那柄长蛇似的剑刃闪动之快,我真有点头皮发麻,想想看,如果突然在某个地方和他单独遇上了,那场面——老天,不用提也破胆了——”
    阎小仙哼了哼,不快的道:“韩二哥,别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淫棍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敢再来,包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韩振权干笑了一声,嗓眼沙沙的道:“但愿如此吧,那就谢天谢地了——”
    忽然,阎小仙又想起什么事一样低声道:“对了,韩二哥,这个姓潘的女人可能对南幻岳的意义有些与众不同,他们……一路来十分恩爱,甜言蜜语说个不停,他还一直叫她宝贝……他似是十分怕她,说不定这女人仍有利用的价值!”
    韩振权的声调有些苦涩:“阎姑娘,姓南的对刚到手的女人自有他的一套,在没有玩赋之前,当然是甜言蜜语,唱做工细的——就像你说的‘十分恩爱’,但这只是表面功夫呀,而被他喊过‘宝贝’的女人,恐怕已有上百个不止了——”
    阎小仙沉默片刻,固执的道:“或者你说得对,但这个我总觉得和其他女人不同,南幻岳对她定是多少动了点真感情,一定的,我可看得出来!”
    韩振权问:“你怎么看得出来?”
    阎小仙冷冷的道:“女人的直觉,韩二哥,女人的直觉!”
    韩振权无精打采道:“希望你是对的!”
    阎小仙又在说话:“我们还是将这女人押带着,或许能借以胁迫姓南的不敢轻举妄动——韩二哥,另外我们再在这附近四周搜一搜,说不定姓南的毒发之后业已瘫在某处了,若能找着他,咱们的后顾之忧也没有啦!”
    韩振权讷讷的道:“好——吧。”
    这时,屋后阎立名已焦灼的大叫:“小仙,小仙,韩兄,你们在里面么?”
    阎小仙回应了一声,低促的道:“韩二哥,这里麻烦你暂时收拾一下,再把姓潘的女人带出来,我先去照应我哥哥及田大哥了——”说着话,阎小仙已经匆匆掠出,她奔向闽立名那里,向阎立名嘀咕了很久,这位“玉狐”像是十分苦恼的一边听着一边唉声叹气,嗟吁不己,接着,闽小仙又自他兄长身上的镖囊内取出药物,迅速又熟练的为其上药包扎,阎立名又指指早已晕迷过去的“胭脂虎”田铭,阎小仙又过去也替田铭治伤敷药起来,着她的动作,显然对这一门亦颇有心得。
    当韩振权弄妥了屋里的事,背着潘巧怡出来之后,他与阎立名、周小仙又凑在一起商议了很久,然后,他们草草的将遍地狼藉的尸首挖坑掩埋了,在阎小仙和韩振权的协助下,拉着阎立名,几个人步履蹒跚的缓缓季去。
    他们走了好一会,南幻岳仍然伏在屋顶上毫不动弹,他静静的等侯着,果然,片刻后韩振权与阎小仙又摸了回来,两个人身形快速,在四周来往搜寻,又进了茅屋一次,直到他们确信了再无希望可以找到南幻岳之后,这才意态怏怏的重又归向黑暗之中……”
    又过了很久……很久。
    南幻岳异常艰难的用几乎僵硬了的右手指拨开了那支狭长扁平的檀木盒盒盖,盘中衬白缎,白缎之上,赫然平置着那朵可解百毒的奇花——“白朱雀”!
    颤索索的,十分笨拙的,南幻岳费了好大工夫才好不容易摘下了一片“白朱雀”的花瓣,他急不迭的以口凑上,一吸而入,当这片“白朱雀”花瓣下了肚之后,南幻岳的满口芬芳尚绕齿留舌,浑身已突然起了一阵火烫的感觉,接着心口作恶,猛的呕吐起来,非止呕吐,连全身的毛孔也有大量的汗液沁流,呕吐的与自毛孔中沁流的秽汁汗液,竟然全有一股隐约的辛辣腥膻之气!
    好一阵子,他吐完了,又颤巍巍的用力拔出了腰上的那根毒针抛弃,于是一股无比的倦怠顿感袭来,他几乎尚来不及抹净唇角的污渍,便即已酣然入梦……
    梦中实则无梦,南幻岳就像晕了过去一样,睡得那么沉,那么甜,连眼皮也没有颤动一下,他的呼吸是均匀又细微的,脸色安详而平静,现在,他的模样看上去相当恬适——宛如他未曾经过这一场搏命流血之战,宛如他正舒服的躺在家中那张柔软宽大的锦榻上一样……
    星光,秋夜之风,濡沾的寒露,衬合着林梢的摇动,万籁之声,便陪着他度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宵……
    于是,星光隐去,风微寂,寒露透衣,天空泛现了鱼肚白色,缮面逐淅明亮,更有早阳的光辉那么暖烘烘,喜洋洋的自东边升起,普照大地,映耀万物,好像这一切都随着这个新来临的日子面容光焕发了……
    茅屋顶上的南幻岳,他的面庞在初阳的光辉映照下,竟是显得那样红润,那样的健康又那样的年轻,好像他从来中过毒,受过伤或流过血似的,他的气色之佳,恐怕一个正常的人也未必及得上。
    慢慢的,阳光刺激了他的眼睛,照晒着他的全身,慢慢伪,他的眼睛眨动,四肢伸曲,于是,他醒过来了——
    被阳光炫映得眼花,他又闭上,养子会神,再又缓缓睁开,接着,他用手遮住了r阳光,慢慢坐起,这一下,他的神智,记忆也完全恢复过来,于是,他惊喜的发觉自己非但身上的僵木麻痹感俱已消失,肢体活动自如,而精神之好,力量之充沛,几乎更胜于前,就连身上的伤势也早凝了直,结了硬痂,痛苦只是隐约的事,唯一有点令他不满的是——身体上散发着一股酸臭气味!
    深深的呼吸了几次,他又略微活动活动,直到他确定积毒已除,伤口无碍了,这才兴致飞插的,满足的站了起来,喃喃自语:“这‘白朱雀’真呈救命仙丹,我的心肝肉啊……好了,这一下我又来了,狐狸也好,伏龙的手也好,老子这一次不剥了你们的皮就算你们八字生得巧……巧怡宝贝,你且忍一忍,我马上就来救你出险啦,不会太迟的,我从来不会太迟……”
    撕下内襟的布条来缚住肩背伤处,他又试了试劲,然后,自茅屋填一跃而下,连坐骑也不要,对准夜来“兄妹双狐”离开的方向移步追去。
    南幻岳如今的模样可说是相当狼狈的,髻发散乱,满脸满身的直污斑斑,活像则从地狱血池里挣扎上来一个恶鬼似的,看上去好不唬人,但他全不管了,只闷着头,展开身手有如流星赶月一般朝前急赶。
    他心里有数,不论对方骑马抑是步行,绝对是走不快的,因为他们一行五人里面,有受了重伤的人,也有俘虏,再怎么说,也无法像平常一样行动迅速,况且,自后晚至晨早,过去的时间并不多,只要他把握得稳,摸得对方向,十有八九可以很快的追上对方。
    →OCR:大鼻鬼,←
    →阅读最新章节请前往:武侠帝国http://wuxia999.yeah.net/←近晚时分,他已来在一个日前曾经经过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名叫“泰兴集”,来时他们没有停留,这遭往回赶他却要在这里找个地方打打尖了。
    靠近镇前的那条驿道上,有一家挑着青布酒帘的竹棚酒店,南幻岳业已发觉路上有些行人在向他投注惊愕又畏缩的眼光了,就好像他是个来自另一世界的怪物似的。为了不太令自己招人耳目,他只有匆匆先往那家酒店走去。打算把自己略略收拾二下再说,及至来近店前,始发觉柜台后的一个干黄老头子早已注意着他下,舐舐嘴唇,他大步走了进去,随便挑了副座头坐下,目光略一浏览这间十分简陋的酒店,然后,他眯着眼道:“招呼客人哪,我说掌柜的!”
    柜台后那又干又黄的老头子急忙走近,欠着腰,笑得挺不自然:“哦,小哥,可是来一盅?”
    南幻岳笑笑道:“你开店卖酒,我走了进来,掌柜的,你说,我不来一盅是干什么?”
    老头儿连连点头赔笑,道:“是,是,这就给送上来,这就给送上来——”
    刚走出几步,他又尴尬的立住,回过身,直搓手道:“小哥,哦,要哪种酒?小店卖的有老黄酒、竹叶青、大白烧……全都又香又醇,小哥中意哪一样?”
    南幻岳随便的道:“老黄酒吧,四两够了。”
    当老头给他摆好杯筷,放下一只盛满酒的锡壶之后,又顺便端来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卤豆干,边又欠着腰问:“齐了,小哥,还要点什么下酒不要?腌肉啦,腊肠啦,卤鸭翅膀鸭掌,小店也全有得卖……”
    南幻岳摇描头,道:“就这样凑摇巴,倒是要麻烦你掌柜的等会给我弄盆水洗洗脸,我这个样子不大好看,是不?’老头儿讷讷的一笑道,
    “哦,你们混江湖的人,总是经常搞得血糊糊的,我在这驿路边上开了二十年的酒店,像这样的事也都看惯了,不觉碍有什么稀奇的啦——”’南幻岳自己斟了杯老黄酒一口干了,吁着气,道:“酒不错——是的,像我们这种吃杂八地的角色,挂彩见红委实不算奇事了,生活要混么……”
    老头儿嘴里“啧”了几声,唠叨着道:“像你小哥这样还不算是严重的哩,就在日头刚刚上来不久,我才开了店门,便瞧见路上有男有女来了五六个人,看模样准也是你们江湖上的好汉,嗬,其中有一位居然断了一条手臂,是齐肘断掉的,虽已包扎上了,血却仍然浸透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另一位长得斯斯文文的后生却也是浑身血斑斑的看上去好不吓人,还有一个大块头,脑门上也使白布勒头包着,看光景八成也受了伤,只有那两个姑娘倒还好端端的,不过气色亦都不强,唉,又不知是和什么仇家对头碰上吃了亏啦……”
    南幻岳心头一跳,大喜过望,哈,照这老头儿的描述,可不就正是阎立名兄妹、田铭、韩振权与潘巧怡一行人?这可真追对了路,摸正了方向哩——而且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没有走出大远!
    尽力压住那一股兴奋的情绪,南幻岳稳着表情问:“哦?早晨也有人挂了彩经过这里?”
    老头儿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叹着气道:“可不是,他们是骑马来的,我看情形,那位断了手的伙计是挺不住啦,脸色煞白,就和张纸一样,在鞍上便摇摇晃晃的生像随时能跌下来……他们也进了我这庄店来歇脚,一边还问我哪里有药铺于,哪里有人家可以租屋……”
    南幻岳装做平淡的道:“他们大概是要暂在镇上住下,切断了手的朋友约莫支持不住了。”
    老头儿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么,就算是铁打的金刚吧,流了那多的血也都瘫啦,啧,你没看见,真叫惊人哪——”
    又干了杯酒,拈起两粒花生米丢在嘴里,南幻岳道:“你指点他们啦!”
    老头儿道:“哪还用说?我当即告诉那问我话的后生,说镇上的街尾开着的是老字号草药铺‘回生堂’,‘回生堂’的店东也就是郎中,治病疗伤,经验颇为老到,但那后生却瞪了我一眼,很不耐烦的说:“我们只要抓药,谁叫他来治伤?我看他口气不善,也就吓得不敢再多讲什么了,咳,小哥,你们江湖人的性子可是个个火爆哩……”
    南幻岳笑道:“放心,掌柜的,我的脾气可是最和善的……”
    老头儿露出满口黄牙道:“是啰,这不用说,我老头子也看得出来……”
    南幻岳又尝了口酒,道:“后来呢?他们不是还求你指点个租屋的地方么?”
    老头儿呵呵一笑道:’
    “不错不错,也幸亏他们是磋着我,遇上别人还真不晓得呢,我们这地方冷清,住户也不多,平时肯将房子出租的人家可说太少,实则谁也有祖传的老屋可住,哪个再去租别人的屋子嘛?巧就巧在我的一个姓李的老街坊,刚好女儿出阁,他孤家寡人一个住了座大房子显得太冷清,便央我替他留意一下招招租,啊哈,他们一问我,我就替他们说了这地方,那后生像是还满意,又问明了方向,便丢下半两银子和那些男男女女一道走啦,还不知道他们去向李九租了屋不曾,等傍黑了我去盘问看看……”
    南幻岳淡淡的道:“那座房子很大么?”
    老头儿笑呵呵的道:“也是祖传的老屋了,小却不小,前后三进,有客堂,东西厢房,够住得下几十口人,怎么?小哥你也想租一间住?”
    南幻岳摇摇头道:“不,问问罢了。”
    老头儿翻翻眼珠子,道:“我却奇怪,镇上有家客栈,怎的他们不去住,却偏要赁屋而居?”
    南幻岳心里笑笑,暗忖这老头儿的脑筋怎生这般迂法?阎立名兄妹携有伤者,更有俘虏,且男女杂处,又唯恐招人耳目,留下痕迹,当然就不便在公共场合出现,何况,不管他们如何想法,他们对南幻岳可能缀上的事实却也不能不防范呀,当然,这些顾虑都是这位老先生所想不到的,他也懒得再去说明,尝了口酒,他道:“他们要租贷的房子,座落在哪儿呀?”
    老头儿笑眯眯的道:“说也凑巧,就在‘回生堂’的隔壁转角处,只要经过‘回生堂’顺着街面拐个弯就到了,门前只有一片竹林子挡着,穿过竹林,便可望见那扇黑漆大门……”
    南幻岳又拈了粒花生米丢进口中,道:“掌柜的,你可真是‘古道热肠’,肯帮人忙呢……”
    老头儿笑道:“这不算什么,江湖人嘛,大多出外混生活,有个三急两难,总也得靠朋友照应,他们遇上了我,我又怎能不尽点心意?呵呵,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利人利己,又何乐不为?”
    南幻岳呷下半杯酒道:“那两个女的,生得都很标致?”
    形态有些暖昧的瞧着南幻岳,老头儿似笑非笑的道:“呵!年轻人,年轻人……”
    南幻岳耸耸肩道:“提到女人,总免不得问一问长像,你可别见怪……”
    老头儿回忆着道,
    “两位姑娘,那穿绿的一个似乎生得美貌些,但另一个也秀秀气气的很不差,不过,穿绿的那一位像是怀有什么心事,老是有点愁眉不展的味道……”
    南幻岳喃喃的道:“受制于人,这眉又如何展法?……”
    老头儿凑近了些,大声问:“你说什么?”
    南幻岳道:“我在说,你老先生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老头儿正色道:“说真的,我在这条驿道边上开设这间酒店二十余年,像那穿绿的姑娘美貌的女子还是少见,她那生像,可真叫俏哪,便是皱着眉,苦着脸,看上去么,也别有那么几分叫人迷迷糊糊的味道……”
    南幻岳故意道:“真有那样的美法?”
    老头儿急道:“你是没有看见,小哥,否用包管你连眼也直了!”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我相信,掌柜的,以你阅人的经验,不会差到哪里……”
    老头儿道:“这个当然,我是老了,但双眼尚不曾昏花呢……”
    喝完剩下的半杯酒,南幻岳好整以暇的道:“掌柜的,他们还说了些别的什么话么?”
    老头儿摇摇头道:“向我说的只有这些,他们自己却嘀咕了很久,但我却不能拢近去听,这是个忌讳,你知道……”
    南幻岳点点头道:“当然,当然……”
    老头儿怔了怔道:“你对这些人,像是很有兴趣?”
    南幻岳一笑道:“红花绿叶,同是一家,我是从江湖来,自然对江湖人也就特别有点关切,你说是不?”
    恍然笑了,老头儿道:“呵呵,这是一定的!”
    他搓搓手道:“所以说,你先前才一过来,我便看出你也和他们那一班人都是同路的啦,你浑身染血,却更增加了我的注意,我还自己嘀咕呢,你们混扛湖,跑世面的朋友,难道说一天到晚全一样在舐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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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剑舞裙飞切齿恨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身子不由己哪,掌柜的,要活下去嘛……”
    老头儿同情的摇摇头道:“不怕肉痛?’
    南幻岳道:“久了,习惯了,便也不怕啦,身上的肉,像不是自己的了……”
    老头儿打了个寒噤,讷讷的道:“可真有种哪,你们——”
    再斟了一杯酒喝干,南幻岳苦笑道:“说实话,到了那等节骨眼下,不有种,也不成啦!”
    老头儿畏瑟的道:“小哥,你们全有一身杀人的本事吧?”
    南幻岳更正道:“不是‘杀人的本事’,而是‘护身的本事’才对,掌柜的,江湖行越是以忠孝节义为张本,你别以为我们都是‘刽子手’哪!”
    老头儿窘迫的干笑一声道:“啊,对了,我这就替你去打盆水来净脸,你且宽坐慢饮,小哥……”
    南幻岳望着老头儿匆匆面去的背影苦笑道:“你辛苦,掌柜的……”
    信步走向“泰兴集”南街尾,净过脸又略略梳洗过的南幻岳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样的狼狈了,他不急不缓的在人家房廊下行过,在转过街角之后,嗯,业已发现了那疏疏落落的竹林子,这里,已经可以算是镇郊啦。
    从竹林的间隙中,他可以隐约看见那幢房屋的黑漆大门,那两扇门似是最近又刚漆过不久,闪亮亮的相当光洁,南幻岳笑了笑,心想:“到底是刚办过喜事呢……”
    当然,他也明白,下一步跟着来的恐怕就不是“喜事”,但愿这屋主人不要遭至池鱼之殃……
    慢慢在四周端详了一会,南幻岳揉了揉被酒意冲得红通通的面庞,然后他便举步向竹林中行去。
    则进了竹林子,他正在微微打着酒呃,前面房子那两扇黑漆门已突然“咔喀”轻响,被人朝里启开——
    南幻岳的行动就像一抹轻烟,他略一闪身,已隐伏至竹林一侧,同时望了过去,这一看,不由使他面露微笑,暗自称妙,原寒,那启门而出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过足了戏瘾,令南幻岳吃了大亏的“花狐”闽小仙!
    阎小仙的神色显得有些懂悴,眉宇之间也有点仓皇,但是,她的脸庞却板得紧紧的,一别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之态。
    出门之后,她习惯性的住四周搜视了一遍,然后,才匆匆朝这边行来,她的手上,还提了一只小巧的竹蔑。
    南幻岳伏匿林间,不禁喃喃的道:“这可不真是‘冤家路窄’么?这一下,我倒要看看这只花狐狸,骚狐狸还有什么巧诈之术可使——”
    阎小仙步履细碎而急促,她走得很快,且目光悒郁,好像有着什么心事,片刻间,媳已来到了南幻岳的隐身之处。
    大摇大摆的,安安稳稳的,南幻岳从林里走出,正好拦在阎小仙的前头,他一边亲亲热热的打着招呼:“嗨,小仙妹儿,久不相见啦,你可好?”
    在这等情景之下,阎小仙见到了南幻岳,就和白日里遇见了鬼一样,她在猛的一愣后,两只俏眼儿全发了直,脸上的肌肉也失去控制的痉挛起来,一刹间她就僵在那里,手上提的竹蔑也不自觉的掉在地下……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真叫巧呀,人生可是何处不相逢,咱们又会了面啦。”
    阎小仙的脸蛋儿白中泛青,青里透红,她在激灵灵的一颤之后,立即惶熟回顾,神色紧张又加上慌乱,眼前的场面,似已令她不知所措了。
    南幻岳踏上一步,笑眯眯的道:“别看了,我说小仙妹儿,事到如今,哪个还帮得上你的忙?你那狗熊哥哥?那姓韩的?就算这一双驴鸟叠到一起,也不够我一把掐的……”
    阎小仙退后一步不由自主的有些抖索起来,冷汗涔涔里,她眼珠子急速转动,一看就知道她正在拼命想法子要应付这个难以应付的意外局势……
    南幻岳搓搓手,道:“这一遭,你又将扮演哪个角色,当然,狄十娘你已装过了,不会有兴趣再装,或者试试赵飞燕?杨玉环?昭君?要不,干脆就以你本来这骚狐狸的面目出现?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几多变!”
    细小的汗珠子聚在阎小仙的眼鼻凹间,她的脸蛋儿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曲了,她的两边太阳穴在不住的跳动,以至将额门上的筋脉也扯浮起来,呼吸是迫促的,她又回头望去……
    南幻岳冷淡的道:“不用回头看了,阎小仙,我可以在你那张专会骗人的樱桃嘴张开发出第一个间韵以前便封住它,叫你永远再也出不了声,你信不信?”
    闽小仙窒噎了一下,本能的立即闭上微启的嘴唇,颈项间的脉络却在急速的跳动,当然,她非常明白南幻岳不是在吓唬她,她确知南幻岳具有这等的本领——昨夜,她已领教过了!
    南幻岳背着手,缓缓的道:“嗯,这才算聪咀,就说穿了吧。你便招呼出他们来又有屁用?我还不照样给他摆平于地?”
    闽小仙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着自己惊恐不安的情绪,她显得口齿间十分艰涩拙滞的道:“你——你想——干什么?”
    南幻岳笑了笑,道:“傻孩子,你好骗了我一场,又给我身上带来这么些皮肉之苦,再掳去了我的宝贝潘巧怡,更使我失去了救助狄十娘的机会,你说说看,如今我来了,我还会干什么?”南幻岳舐舐嘴唇又道:“当然,可以预料的,我这一来,彼此全不会觉得太过愉快乃是笃定之事,首先要感到难受的,恐怕就是你了……”
    阎小仙惊怵的语音却变得喑哑了:“你,你要对我怎么样?”
    南幻岳悠闲的道:“问得好,心肝,你猜我会对你怎么样?”
    阎小仙猛一咬牙卖狠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好吃的,南幻岳,我会和你拼了!”
    南幻岳哼了哼不屑的道:“和我拚?你用什么和我拚?就凭你那两手只配给你老公捏脚捶背的招式?可别笑掉我的大牙!”
    阎小仙的脸色铁青,唇角抽搐道:“不要欺人太甚,姓南的,我并不含糊你!”
    南幻岳点点头道:“好极了,我这一生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有骨气的女人,来来来,我们先玩玩吧,不用性急,一桩一桩的过瘾,我可以叫你跳蹦个够!”
    阎小仙愤怒至极的道:“满口龌龊的东西!”
    甫幻岳哧哧笑了,大刺刺的道:“你清高?你圣洁?你文雅?拆穿了半文大钱不值,不错,我谈吐粗,但你心里脏,比较起来,我恐怕还要强上你那么三分,小仙妹儿,不用耍这一套了,说到底,你不过只是个靠着诈术狡计起家的下三流女混混而已,贱得紧!”
    阎小仙目光怨毒,切齿欲碎:“南幻岳,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南幻岳一笑道:“正好,我也是同样的心思,怎么样?现在我们就开始吧?看看是谁能达成这个愿望?”
    阎小仙身子震了震,尖声嚷叫道:“你要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就待在这里别走,等我回去拿兵刃——”
    南幻岳眯上了眼,道:“等你回去拿兵刃?丫头,你是在做白日梦?还是以为我是个白痴?你简直不像头狐狸,倒像头小母猪了,这么个笨法!”
    阎小仙又羞又怒又窘的道:“你害怕——”
    南幻岳笑道:“我是害怕,怕你逃之夭夭!”
    阎小仙腔上的神色连连变幻,忽然静了下来,她朝前凑近了些,表情凄怨又楚楚怜人的道:“南幻岳,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欺负一个女儿家,可也并非你这种大人物的本色啊……你要知道,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不是有意要和你为难,和你作对,我们实在身不由己……”
    南幻岳冷笑道:“好一个‘身不由己’!”
    阎小仙急切的道:“我们要混生活,可是?我们如果不接受这桩委托,就显得我们怕事,显得我们畏惧你,我们怎能如此砸自己的招牌?南幻岳,我们明明知道你不好对付,但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因为我们要过下去,不能拿着自己的名声抹灰呀!”
    南幻岳道:“少给老子表这些苦经,谁不要混生活,谁不想过下去?就只你们能抓住这个理由么?混有混的方式,过有过的途径,你们要捞世界就不该让人家活了?把你们的收获享受完全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上?真是狗屁不通!”
    阎小仙抖了抖,畏瑟的道:“南幻岳——不要太过逼人,我想,我们总能好好商量的,何苦非要动手不可?况且我们也全都明白动手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南幻岳狠狠的道:“你能明白这一点,还表示你并未迷糊!”一扬头,他又道:“说吧,好好商量些什么?”
    阎小仙委委屈屈的道:“别这么凶,我是个女儿家——”
    “呸”了一声,南幻岳怒道:“什么女儿家男儿家?老子一概不论,你们整起人来的时候一个个活像煞神下界,六亲不认,轮到你眼前要吃瘪了,就又变成这等楚楚可怜啦?老子上了一回当你以为还会再跟着上一次?少罗嗦了,你他娘就算在我面前一头撞死,我也不会皱皱眉头,不信的话,你不妨试试!”
    阎小仙面青唇白的说道:“你——你何必这么恶劣?”
    南幻岳狞笑一声道:“恶劣?心肝,我恶劣的时候还没到呢!”
    阎小仙抽了口冷气,嗫嚅的道:“不要这样——我们谈谈条件,成吗?”
    南幻岳大声道:“什么条件?”
    阎小仙忙道:“你放我们走……”
    南幻岳嗤之以鼻:“放你们走?你是吃多了撑糊涂啦?”
    阎小仙连连摆手,赶紧道:“当然不单如此,南幻岳,我们也会给你相对的补偿—一我们答允将你的心上人潘巧怡释放……”
    南幻岳“嗯”了一声,道:“然后呢?”
    阎小仙怔了怔讷讷的道:“什么然后?我们将潘巧怡送还给你,你让我们安全离开,就这样互为交换,大家两不吃亏,难道说这尚不公平?”
    南幻岳摇摇头道:“不公平!”
    阎小仙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幻岳冷冷的道:“很简单——你们释放潘巧怡,而我放你们走,是么?”
    阎小仙谨慎的点头道:“是的——”
    南幻岳慢慢的道:“换句话说,就是用潘巧怡的安全交换你们的安全,以她的生命换你们的生命,对不对?”
    阎小仙咽了口唾液,涩涩的说道,
    “可以这样说……”
    南幻岳浓眉一挑,怒道:“但是,你们对我的欺骗、陷害,与我血肉的代价呢?因为你们的作梗使奸而令狄十娘仍然沦于苦海中的损失呢?这些帐就不算了?”
    重重的,他又接着道:“所以,我认为你的条件不公平。”
    阎小仙极为难堪的缄默了一会,然后,她尽量压制着白己心头的那股愤怒与羞恼的浪潮,低低的道:“南幻岳,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你何需如此逼人?”
    南幻岳严峻的道:“是你们先逼我,如今,就怪不得我要逼你们了,阎小仙,你早该知道我姓南的不是那么易缠!”
    阎小仙顿时又翻了脸,狠泼倔强的道:“南幻岳,我是为了大家全留条后路,这才忍气吞声的与你好言商议,哪知你竟如此赶尽杀绝,得陇望蜀,一步紧似一步的要挟逼迫我们,难道你就真以为我们怕你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们能否打得过你是另一回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潘巧怡!你别忘了她至今尚掌握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们有了麻烦。她的性命便自将不保,你杀我们剐我们都好,潘巧怡也得陪着上道!”
    南幻岳嘿嘿笑了笑,道:“怕不见得!”
    阎小仙厉声尖嚷道:“南幻岳,要是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南幻岳泰山笃定的道:“当然我要试试!”
    阎小仙阴毒的说道:“你会后悔莫及的,南幻岳!”
    甫幻岳摸着下颏的胡茬子,慢条斯理的道:“阎小仙,你有你的花巧,我也有我的妙计,休想用潘巧怡要挟我,以求达到你们逃命的目的,然后再转回头来或是运用其他手段重施故技,我呢?也想一面救回潘巧怡一面宰杀你们——大家都是意欲其美,鱼与熊掌兼而得之,在此等情况之下,便只有互逞妙计了,彼此全不妨互展所长,各使其奸,看看到底谁能‘兼而得之’?不过,我可以明示于你,胜券所握,怕是我的希望来得较大,因为大妹子你眼前就先要栽跟头了……”
    阎小仙尖声叫:“你敢——”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不敢的?”
    阎小仙的动作相当快速,她猛然前扑,挥掌暴击,同时两足弹起,蹋向南幻岳胸膛,而就在这些招势甫展之际,人已狡兔也似一溜烟往回便窜!
    南幻岳是什么样的角色?岂会中了对方这小小的缓兵之计?他的身形一旋猝转,仿佛鬼魅般闪到了阎小仙的身前,几乎在阁小仙的眸瞳尚未及摄入南幻岳的影像时,“寒水虹”的冷芒业已掣电般将阎小仙的一绺秀发削落空中!
    “啊——”惊叫着,阎小仙可以贴切感触到那细窄的锋刃拂过脸面所带起的阴森寒气,那就好像用剃刀在她颊额上刮过去似的,有一种隐隐的冰冷,微微的生硬!
    娇小的身躯凌空旋滚,阎小仙不克还攻,只有拼命图逃,但是,她甫始移出几步,银蛇般流灿纵横的剑网又已炫神夺目的罩下,其快其疾,就有如漫天交织的电闪雷火!
    恐惧与慌乱骤然笼罩着阎小仙的心头,她奋力挣扎,双臂猛挥,两脚连番飞踢——掣掠的冷电猝然收敛,阎小仙却觉得双脚一紧,被一股绝大的力量扣住,狠狠将她横摔于地!
    整个上半身重重撞跌于地的闯小仙,只觉得天旋地转,满眼泛黑,这一摔差点闭过气去,全身的骨架子都已抖散开来了……
    扑一阵子,她才算缓过一口气来,神智也慢慢的清醒了,于是,她羞恼惊躁的发觉了一件事——她只是上半个身子跌倒地下而已,两只脚却全握在南幻岳手里,脚上原来穿着的—双黑缎软鞋,业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扯脱了,现在,南幻岳正紧捏着她那双粉嫩细白的脚踝在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呢!
    羞窘与愤怒交集,阀小仙用力扭动身子,抽扯双足边急恼的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嗖”声锐响,“寒水红”的刃锋怪蛇一样缠住了阎小仙的脖颈,利薄的刃便紧紧陷嵌进她柔嫩的颈项表皮中,这一来,闽小仙立即停止挣扎,不敢再动一下了,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稍微再出一点力,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动,这缠绕在她脖颈子上的刀口便会深深割进她的颈肉之内!
    南幻岳笑了笑,慢吞吞的道:“不要动,不要嚷,小乖乖,这玩意可锋利得很哪,如今缠在你脖子却不是戏耍,稍稍一动,它就会切入很深,你要知道,人的脖子只有一条,割断了就再长不出,接不拢啦!”
    说着,他凑上鼻端,在阎小仙那双圆润软滑的脚背上闻闻,“啧”“啧”赞美道:“啊哈,真香,这是一种特异的香味,‘愿在衣而为领,承华发之余芳,求幻金缕之鞋,吻肤柔以亲玉润,’宝贝,你这双脚确实可爱,多么的滑嫩、柔软、玲珑,骨肉匀停,条线对称,细致纤巧,晶莹透剔,尤其是,这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异香,啧啧啧……”
    简直羞死了,也恼透了,阎小仙情急的却只能僵挺在那里叫;“不要脸,下流,无耻,卑鄙……你放开我……”
    轻轻用胡茬子在那双软嫩细白的脚心上摩娑着,南幻岳斜着眼道:“老子如不放你能够如何?”
    动又不敢动,挣又不能挣,阎小仙那种窘迫羞怒之情,实在难以言喻,她咬牙咒骂:“南幻岳……还有没有一点人味?有没有一点江湖汉子的道义?你你你……你怎可如此下流荒唐?你太没有人格尊严……”
    南幻岳哧哧笑了,不愠不火的道:“我有人味,讲道义,人格高尚,颇重尊严——但那不是对你来论的,小仙妹儿,对待你这种人,只有用这样的法子,而你也只配受这个调调,可是?”
    阎小仙惊惧羞迫的尖嚷道:“你……你放开我,你这算什么?难道你不怕人家的指责?你知羞不知?”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妹子,你早就不要脸了,我还用得着知什么羞?”
    阎小仙泄了气,哀求道,
    “别这样……南幻岳,求你放开我,这样大不好看——叫人瞧去……我我还能棍吗?”
    南幻岳故意色迷迷的道:“横竖你也不能混了,何不彻底一点?妹子,我就抱你进林子深处,咱们做次‘露水夫妻’,结一场‘欢喜禅’吧……”
    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窖里,阎小仙但觉全身发冷,肌肤起栗,她瞪大了一双眼,惊恐逾恒的道:“你……你说什么?”
    南幻岳一笑道:“我是说,我们来行一次‘周公之礼’,也算是你对陷害我的事做个小小的补偿,怎么样?”
    阎小仙猛的张大了嘴巴,震骇欲绝,抖索索的道:“你……你是说……你要……污辱我?”
    南幻岳一本正经的道:“彼此痛快,皆大欢喜,怎么能叫‘污辱’?”
    阎小仙脸像死灰,颊肉痉挛,切齿道:“禽兽——南幻岳,你是禽兽——”
    南幻岳耸耸肩道:“随你骂吧,妹子,打是情骂可是爱哩。”
    阁小仙目眦欲裂的叫:“天打雷劈的畜生……南幻岳,你休想玷污我一下……我会叫天下同道全认清你的龌龊无耻,我会向整个江湖,宣告你的兽行……”
    南幻岳点点头道:“没关系,反正你都豁出去不要这张脸了,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来,我们这就亲热一番吧……”
    阎小仙恐怖的嚎嚷:“不,不,不可以……”
    “寒水红”的光华倏然飞舞纵掠,快得像千百条流电在闪耀,阎小仙只觉得遍体全凉,寒气森森,就在她眼花缭乱中,全身上下的衣裙业已化估蝴蝶翩舞,片片飞扬!
    嗯,好一具羊脂白玉也似的窈窕裸露身段!
    那又窄又利的锋刃,挥舞得如此有分寸,有技巧,拿捏得这般准确,以至将阎小仙的衣裙整个削光了,却未损及她的毫发!
    赤裸棵的阎小仙,这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她懂忙双手交又,掩着胸前,但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南幻岳一边仔细的鉴赏,一边舐着嘴唇,津津有味的道:“硬是不错——凹凸分明,起状有致,窈窕透剔,玲珑纤巧,好,果然是好……”
    阎小仙泪流满面悲愤至极的道:“你污辱我吧,你强暴我吧,南幻岳,你是英雄,你是好汉……我死给你看……我会死给你看……”
    南幻岳哈哈一笑,回剑入鞘,右手骈指飞点,空气中响起沉闷的一声“噗”,阎小仙光溜溜的身体一弹,立即便瘫软了下来!
    是的,她已被点了“软麻穴”。
    阎小仙越发恐惧得连血液都似要凝固了,她哆嗦着道:“你……你敢……”
    南幻岳蛮不在乎的上前一把抱起了她,道:“还是那句老话——我有什么不敢的?”
    咽窒了一声,阎小仙痛苦又绝望的闭上了跟睛,泪水却又流淌满颊,她软绵绵的被南幻岳夹进竹林探处,那模样,可不真像一只待受宰割的羔羊一样?而且,还是一只可怜的羔羊哪……
    竹林子并不大密,也并不太探,但却已足够掩遮点什么,尤其是,假如要玩玩那种浓情密意的风流把戏,这里也堪可凑合了。
    夹着瘫痪赤裸的阎小仙,南幻岳挑选了一处颇为严隐的地方——这是一处青竹刚好生长成一周屏风似的土堆之后,他将阎小仙轻轻平放了,然后,凄上去温温柔柔的在那张失去血色又冰凉的小嘴上一吻,阎小仙骤然触电般的弹了弹,泪痕斑斑的脸庞顿时又扭曲起,紧闭的眼皮子急速翕动,细密的睫毛上又是泪珠沾垂了……
    “咚”的脱掉血污不堪的黑袍,南幻岳喉咙里发出那种怪异而又粗扩的低笑声,而阎小仙全身抽搐,牙关死咬,一面失去意识般痛苦的自齿缝中呢喃着:“我死……让我死……你这畜生……你这禽兽……你……”
    在阎小仙恐惧羞愤的想象中,南幻岳的下一个动作是继续脱下衣裳,由外衫而中衣,由中衣而小衣……然后,他会扑过来,压下来,然后——然后——她的一切也就完了,现在,她正惊骇欲绝的等待着承受这震撼又羞辱的滋味,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已整个的迷失了……
    阎小仙已感觉到有东西复上了她的赤条条的身体,她悚栗的呻吟出声,她又立即发觉,这复上身的东西不似是个人体,那么轻,那么软,那么薄薄的,而且,没有人体上所带有的热力!
    于是,她惶恐的睁开双眼,于是,她看清了复在她身上的东西——那是南幻岳方才脱下的黑色罩袍!
    这黑色的罩炮盖在身上,尚有一丝微微的温暖,这温暖与南幻岳此刻脸上深沉冷静的笑容是有点不相衬的,阎小仙惊异的察觉南幻岳的眼神中,形态上,竟没有丝毫淫邪或欲火的反映,他的目光澄澈冰寒,表情湛然安详,就宛似一个刚刚参惮闻道回来的修士一样,肃穆极了,也明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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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以牙还牙毒攻毒
    嗓子里窒了窒,阎小仙顿时兴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触——是如释重负般,是欣慰宽怀,是迷惘疑惑,是愕然不解,有点点意外,有点点晕沉,有点点感激,但是,令她自己也惊骇的——也有点儿失望。
    她明白,她清楚,她看得出来——南幻岳不是要污辱她,不是要强暴她,她现在才憬悟,南幻岳一直便没有这种念头,他只是要戏弄她,羞谑她,调侃她而已,这,这是一场恶作剧!
    于是,所有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又激涌为愤恨——无比的愤恨,无比的羞恼,阎小仙双目几欲突裂眼眶,咬牙骂道:“你——你这杀千刀的狂夫……“
    南幻岳缓缓的道:“阎小仙,你真以为我会似你想象的那样占你便宜?你错了,我姓南的不是这种角色!”
    闽小仙怨毒至骨的尖声骂道:“我恨你,恨死你了……”
    南幻岳摇头道:“女人,我见过,也碰过,她们有的不及你,但大多数全比你有本钱,阎小仙,这种事在我来说,早已不稀罕了,只要我想,我愿意,我可以找到较你强上十百倍的女人来消遣,而且,更是她们甘心情愿,我不需如此大费手脚,更无需背上这个‘强暴’的名义,设若你多了解我一点,你就会知道我不是真要对你如何了……”
    阎小仙五官扭动,悲恨的道:“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今天对我的羞辱,我会找你报仇,我会叫你生死不能,我发誓我会这样做——”
    南幻岳淡淡的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罢了,阎小仙,好叫你知道为人行事,心地不可太过阴毒,更不可太过阴恶,否则,这人间世上,比你还要会整人,还要手段辣的角色多的是,譬如我,你可明白你这一次的奸诈是耍得多卑鄙龌龊么?你使一个柔弱无助的少女陷入绝境中,在水深火热里继续痛苦呻吟,你握断了她求取将来幸福的生活,你令人家父女不得团圆,你拆散人家骨肉。使一个老年人孤苦无依的再于焦惶悲楚里巴望下去……另外,你助纣为虐,损伤了我和潘巧怕发自内心的一片善意,这在在全是你可恶可恨之处,我令天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耍这一套阴毒把戏,我就给你来个眼前报,叫你终生难忘这一次的打击——你称它‘羞辱’也罢,‘戏虐’也罢,‘玩弄’也罢,总之,我相信你这一辈子,是会印象深刻了……”
    阎小仙痉挛了一下,悲切又愤怒的道:“我会报答你的,南幻岳!”
    南幻岳一笑道:“老实说,我并不怕你来报复,如果我怕,我何需留你活口,这一点你应该相信,假使我要杀死你,眼前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么?我仅仅一挥手,你爹娘便白养活你这么大了!”
    阎小仙嘴唇擞了擞,默然了,是的,人家可是半点没有说错,跟前还有比宰掉她更容易的事么?
    南幻岳缓缓的道:“你要记住今天的这个教训,我对女人一向有着先天的侧隐之心——便称它为我的人性弱直吧,因此我放过你,但普天之下,习惯于棘手推花的男人可多得很,如若下一次你再遇上眼前的这个场面,我怕你就要落得个失了身子又赔命了,想想看,江湖道上像这种奸而杀之的事情哪一年没出过?”
    阎小仙禁不住激灵灵的一般,犹倔强的道:“你吓不住我,我并非初出道的雏儿……”
    南幻岳笑笑道:“这是事实——不用和你的江湖历史混为一谈,阎小仙,那些倒霉的家伙亦非个个都是初出道的雏儿,老混混栽了跟头的更不知凡几,现在,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阎小仙尖声道:“鬼——你是个鬼!”
    南幻岳闲闲的道:“就算我是个鬼吧,可也是个善心鬼呢,要不,早就索了你的命,圈住你的魂啦,对不?”
    阎小仙窒噎了一声,沉沉的道:“我会记住你今天是如何的羞辱我,戏弄我……南幻岳,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早晚也会和我再碰面,那时,你就知道我会如何报还你今天加诸于我的手段了!”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外还算坦率,阎小仙,就凭这微不足道的一丁点,我也就可以饶过你——不过,你要来找我报仇的时候,可得精打细算,自问有了绝对的把握再来,要不,下一遭我再擒住你,就不止是剥光你了,我没有这个兴趣,但我可以找得着很多对这种事有兴趣的大男人,他们会一拥而上,将你瓜分了!”
    阎小仙猛的一抖,痛骂:“污秽下流的禽兽,不要脸的臭男人……”
    南幻岳平静的道:“你很聪明,会分辨得出一个人的意用,所以方才你一跟看见我,便知道我的样子不是要强暴你,但你记住,如你再不悔改,你终究会遇上那个样子和我截然不同的人!”
    阎小仙尖声叫:“我要杀了你!”
    南幻岳淡淡的道:“你只要有办法,我就等着这一天!”
    说着,他转过身,慢条斯理的往林外行去,阎小仙见状急叫:“站住,你!”
    南幻岳回过头来皱着眉问:“又是什么事?”
    阎小仙慌张又气愤的道:“我……我呢?你这一走,我怎么办?”
    南幻岳明知故问:“什么你怎么办?”
    阎小仙又急又恼又怒的道:“你制住了我的穴道,使我无法动弹,而我又……又是这个样子,难道你就叫我像这样躺在这里好看?”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你的意思是?”
    阎小仙气愤的叫:“不要装糊涂——你快过来解开我的穴道呀!”
    南幻岳摇头道:“我有这个义务?”
    阎小仙呆了一呆,怨恨的道:“你既不杀我,就该放我!”
    南幻岳哼了哼道:“这倒是新鲜,我不杀你乃是我出自一片侧隐之心,但我放了你却算是什么玩意?好叫你再纠众摆平我?”
    阎小仙怒道:“但我不能像这样赤身露体的躺在这里——万一叫人看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你要充英雄,示度量。何不就充到底?”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这个地方十分隐密,叫人看到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你还是安心躺着歇歇吧,我答应你,会有人来救你的!”
    阎小仙切齿道:“谁信你的鬼话?而且我如此身无寸缕,岂能让人看了又看?你简直卑劣到了极处……”
    南幻岳道:“别冒火,我就实说了吧,等一下,我还要回来,我回来是解开你的穴道,顺便,叫潘巧怡给休配一副药吃下去……”
    阎小仙悚然惊栗,蹬大了眼道:“什么药给我吃下去?”
    南幻岳道:“毒药,你以为什么?安胎药?”
    阎小仙大叫:“你要毒死我?我早知道林是十恶毒之徒!”
    南幻岳低沉的道:“小乖乖,不要怕,我不会毒死你的,我只是使你就范罢了!”
    阎小仙惊怒的道:“什么意思?”
    南幻岳笑道:“才说你聪明,如今你却又透着这么个笨法?我便明说了,小乖乖,等一下,我叫潘巧怡去配一剂毒药,共两份,给你与令兄分服下去,当然这毒药不会马上要你兄妹的命,我会叫潘巧怡斟酌分量,让毒性慢点发作,或是十天,或是一月,这期间,我放你们走,回去把狄十娘再给我骗回来,然后,我给你们解药,大家好来好散,如果,以后你们还要找我算帐,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周小仙失措的喊:“卑鄙,你卑鄙!”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我一点也不卑鄙,相反的,我公正极了,你们兄妹使我失去了解救狄十娘的机会,你们就有责任补偿,因此,我这趟差事便付托在你们身上了,所谓‘解铃还是系铃人’,就是这个道理!”
    阎小仙凶泼的道:“好呀,我还当你果真有什么‘恻隐之心’,有什么‘英雄度量’呢,原来你之所以不杀死我,乃是想利用我兄妹去干这档子差事!”
    南幻岳老实点点头,道:“我说过了,‘解铃还是系铃人’嘛,你们骗了我失算,就只好再回头去骗他们,反正你兄妹俩也是骗惯了……”
    阎小仙怒道:“不要做梦,我们不会干!”
    南幻岳露齿笑道:“悉随尊便——只要你们不想活了!”
    阎小仙尖叫道:“这是龌龊的要挟,下流的逼迫!”
    南幻岳“嗯”了一声,道:“彼此彼此。”
    一下子又泄了气,阎小仙呻衅了一声,道:“但……南幻岳,这是不合江湖道义的……”
    南幻岳眨眨眼,道:“‘浮图岗’的人所为所行有哪一桩是符合江湖道义的?你兄妹两个平常惯耍的这一套又有哪一样是符合江湖道义的?小乖乖,你倒举出几个例子说给我听听!”
    阎小仙噎口无言,过了半响,她讷讷的道:“你不要逼人太甚,这种事,我们怎么能做得?”
    南幻岳冷然道:“对我怎么做,对他们也如法炮制,二位贤兄妹,全为行家,莫不成还要我来指点?”
    阎小仙艰涩的道:“办不通的……”
    南幻岳笑笑道:“我并不勉强二位办得通,或者,贤兄妹看在自己老命份上,恰巧办通了也说不定……”
    闽小仙咬咬牙,道:“姓南的,你算盘不要敲得太如意,我现在落在你手里,我哥哥却还没有,他会对付你——”
    南幻岳用右手食指刮刮自己下巴,笑道:“令兄不错是尚未落在我手,但我相信你心里明白,这并不困难,我会很快叫他落在我手中,很快,将快得出乎你的预料!”
    闽小仙气馁的道:“还有韩振权——”
    南幻岳摇摇头,道:“这家伙不值一提,但是,我不耐烦对他多费手脚,就在这里,我便将进他回他老丈人家去!”
    阎小仙怵然道:“你要杀他?”
    南幻岳道:“一点不错,剩下贤兄妹二位来也好商量着办事,不必顾虑会有什么人走漏了风声碍事——”
    阎小仙软弱的道:“纵使我哥哥栽在你手下,他也不会答应跟你妥协……”
    南幻岳平静的道:“我并不担心他是否愿意妥协,我已说过,除非他活腻味了,也除非他连你亦不管了……”
    阎小仙急怒交加:“什么?你你……你还要用我来要挟他?”
    南幻岳安详的道:“兄妹是骨肉,如手足,面我知道你俩人又一向是齿唇相依,情感深厚的,你们彼此都应该替对方设想二下,当然,假设你们自己全不愿活了,也不愿对方活了,那就随你们干不干啦……”
    几乎咬碎了满嘴银牙,阎小仙恨声道:“南幻岳,人人都知道你的剑利手快,到如今,我才发觉你的心地之狠,用计之奸,更远远超乎你的武艺之上!”
    南幻岳道:“要活下去么,江湖是个圈子,虎狼遍地,豺枭当路,光有勇无谋是不行的,多少总得有点脑筋,是不?”
    阎小仙冷硬的道:“如果天下真有坏人,南幻岳,那就是你了!”
    南幻岳点点头,道:“还得再加上贤兄妹,我们是有志一同,你奸我滑,可对?”
    阎小仙痛恨的一字一顿道:“有一天,我会吃你的肉——”
    南幻岳眉梢子一扬,道:“在那一天没有真正来临之前,先别着急说这种狂话——不管你们兄妹做是不做,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还是依计而行,绝不更改——”
    阎小仙幽幽的道:“如果我们答应——到时候你再不给解药,怎么办?”
    南幻岳道:“我是一定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阎小仙冷冷一哼,寒着脸道:“鬼才相信你是君子,你有什么保证?”
    南幻岳慢慢的道,
    “我的允诺就是保证!”
    阎小仙大声道:“我信不过你!”
    南幻岳低沉的道:“那就由你了,可惜你们没有选择,只有这一条路走,否则,另一条路便是死亡,恐怕二位非得赌上乙赌了!”
    吁了口气,他又道:“潘巧怡对毒这一门上的造诣极深,她一定会给你们配上一副轻重恰当的份量,我是过来人,我不会使你们太过痛苦——如果你们真的固执到那个地步的话!”
    转身,南幻岳大步向林外走去,阎小仙惊叫:“你到哪里?”
    南幻岳头也不回的道:“收拾你哥哥与那姓韩去的,乖乖,这不会太久——”
    南幻岳来到门的首先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他极为文雅轻缓的举手拍门,“咚”“呼”数响,门里已有脚步声传来,那么无精打采的声音听得出正是‘铁戟”韩振权的嗓门:“谁?阎姑娘么?”
    南幻岳半声不吭,又再举手敲了敲,韩振权一边拉栓,一边叠声道:“来了,来了,你去店里买药材却回来得好快哩……”
    黑漆大门刚开了一半,韩振权的那张脸已蓦然歪扯向一旁——他双目突出,嘴巴大张,一个“啊”字卡在喉咙里,却再也出不了声了!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我来得可真快吧,老朋友!”
    全身剧烈的抖索了一下,韩振权的额头青筋暴浮,冷汗涔涔,他正待张口大呼,“寒水红”的锋利刃身已简直看都看不清的便搁上了他的脖颈!
    南幻岳凑近了点温柔的道:“别吆喝,老朋友,你一定相信——我的剑锋比你的号叫更要快吧?”
    韩振权不由自主的痉挛着,面青唇白,惊恐畏惧的嗫嚅着道:“你……你想干什么?”
    南幻岳轻悄的道:“第一,我的心肝肉潘巧怡安好么?”
    韩振权连连点头,心惊肉跳的道:“好,……好得很哪……”
    南幻岳道:“你们没有伤害她,难为她,或侵犯她吧?”
    又连忙摇头,这位“伏龙团”中‘十二伏龙手”的人物几乎连尿都要吓出来了,他深深明白南幻岳的个性,每每在言笑中溅血,于和悦里夺魂,如果有人以为南幻岳是这样的和蔼可亲,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绝对……绝对没有……我保证……我以人格担保……”
    南幻岳撇撇唇角,道:“你哪里还有人格?你狗屁不如!”
    脸上五官抽搐了一下,韩振权是满腔酌愤恨,但他却不敢稍事反驳,甚至不敢有这样的表现流露于神色之中——架拦在他颈项之侧的“寒水红”寒冷如冰,而他知道,这玩意是会取人性命的,只要对方轻轻一扯动,只要轻轻的一扯动。他就再也不会有皮可调了……
    南幻岳笑笑道:“你好像有点怕死,可是?”
    韩振权僵立着不敢稍动,艰辛的道:“不要……欺人太甚……”
    南幻岳道:“各位施狡计,定毒谋,再加上车轮战,群殴战,这算不算是欺人太甚呢?你倒说说看……”
    韩振权瑟缩着,讷讷道:“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吃人家的饭……便得受人家……使唤……”
    南幻岳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受人家使唤,便少不了要冒风险,要冒风险就十有八九得挨刀,怎样样?有没有兴趣先尝试一下?”
    韩振权骇然打了个寒噤,他惊恐至极的道:“慢一点……慢一点……南幻岳……你不能就这么杀我……你不能……”
    南幻岳哼了哼,道:“老子有什么不能的?像你们这种天下之最下贱龌龊的东西,正是宰一个少—个,宰两个少一双,宰光了苍生有福,世道平安!”
    韩振权一阵紧似一阵的抖索着,连话全讲不清楚了:“不……不……南幻岳……不要这样啊……有话好说……你不能杀我……”
    南幻岳忽又展颜笑道:“好吧,我暂不杀你,我还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呢——”
    韩振权慌忙的点着头道:“请……请明示……我,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任什么……任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哦,南大哥……只请你把嵌压在脖子里的剑刃往外松一松……”
    南幻岳道:“松个鸟!这还要不了你的狗命,不用这么熊法叫我看了心中起憎厌——那第二呢,我要问,你,我们的‘玉狐’如今在干什么?”
    韩振权忙道:“正在睡觉,南大哥,他正在睡觉……因为他受了你的剑伤流血过多,且一路折腾下来也相当劳累,所以如今尚在歇着,我——”
    南幻岳“嗤”了一声,道:“真是好命呀,娘的,同样我也受了伤,却没有这个福气作那‘黄龙高卧’享受呢,提起来,又是一肚皮的恼火……”
    韩振权惶然道:“这不关我的事啊,南大哥,……”
    南幻岳怒道:“放你娘的屁,莫非我吃多了,自己来折磨自己?”
    韩振权哆嗦了一下,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南大哥……”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那么三呢,田铭怎么啦?”
    韩振权哭丧着脸道:“他伤得极重……人已委顿得不像样了,南大哥,你可不能再去杀害他啊,他业已等于去掉半条命啦……”
    南幻岳道:“你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都难保,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关怀别人?老朋友,省省口气吧!”
    韩振权眼皮子一再跳动着,提心吊胆的问:“那……第四呢?”
    南幻岳道:“很好,你倒相当主动合作——第四么,潘巧怡如今在哪间房子呀?”
    韩振权忙道:“潘姑娘——与阎立名在一间房子里……”
    南幻岳浓眉倏竖,道:“什么?在一间房子里?”
    韩振权脑袋拚命歪缩,边呻吟着道:“老天爷——你的剑口子割进我的肉里啦……松一下,快松一下……吁……南大哥,你放心,连阎姑娘也同住在一起的啊,好的是就近看守潘巧怡,绝对没有丝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在这等情况之下,哪个还有这样的胃口?”
    南幻岳冷冷的道:“就算你们哪一个有这样的胃口,也得先掂掂够不够份量?除非活腻味了,否则,最好还是别瞎动脑筋!”
    韩振权急道:“的确没有一点这样的事——南大哥,你的女人,哪个敢染指?只有你去染别个的女人……”
    南幻岳脸色一沉,咬牙道:“混帐王八蛋,你虹口黄牙,胡说乱扯,我几时又染指了别个女人啦,我自来行事是光明磊落,不欺暗室,从没有做出了点有亏德败行之事,你这狗娘养舶却随便找帽子给我扣!”
    韩振权汗如雨下,语声发抖:“我是一时……说溜了嘴……南大哥……你老莫见怪……就算我放屁好啦……我……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南幻岳低叱道:“带路!”
    韩振权呆了呆,惶恐问:“带——带路?”
    南幻岳道:“到阎立名的房间去!”
    韩振权迟疑的道:“这……这……南大哥,我……”
    南幻岳神色一冷,酷厉的道:“你是不想活了?”
    韩振权万分无奈的点点头,沙哑的道:“好吧……我带路……”
    南幻岳冷森的道:“你只要记住一点——韩振权,我若发现你想弄鬼,你就会真正变成了鬼了,而且,保证是个无头鬼!”
    韩振权肌肤上顿起了鸡皮疙瘩,面如死灰!
    “唉!——何必如此相胁于我?”
    南幻岳道:“走吧,你在前头!”
    于是,韩振权抖索索的转过身去,南幻岳便在他后面三尺左右的距离随着,“寒水红”的剑刃软软的有如一条懒蛇般搭在韩振权的颈侧肩顶,闪闪生光,宛若韩振权以这条刃带牵引着南幻岳似的,模样相当可笑。
    就是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那方小小天井,便进入一间客堂之内,转出客堂,是一条短短的回廊,在回廊尽头的第一间房子前,韩振权即已站住,颤巍巍的用手朝紧闭的房门指了指。
    南幻岳一笑道:“不错么?”
    韩振权的模样像是恨不能将心也剜出来表白:“我起誓,我赌咒,我可以——”
    南幻岳打断了他的话:“够了——老友,但你呢,我对你又该怎么办?”
    韩振权惊慌失措的低声央求:“你不能杀我呀,南大哥,我已竭尽所能的与你合作了,而我又并非有心与你为敌,我是迫不得已,身不由主啊!南大哥,你可得明察秋毫,不可一概而论,南大哥,你听我说,我——”
    南幻岳左手闪缩如电,突地戳上了韩振权的“哑穴”,他“吭”的一声方自一个踉跄,“寒水红”的冷芒已奇准无匹的绕过了韩振权的一双足跟,——锋利的刃口,业已恰到好处的割断了这位“伏龙手”的两脚脚筋!
    狭长的脸孔陡然扭曲,韩振权痛苦得几乎连眼珠子也掉了下来,他嘴巴干扁翕动——却毫无声息发出,身子猛的一挺,就在要倒未倒之前,南幻岳已轻轻巧巧的一把扶住他又慢慢放在地下。
    南幻岳跟着蹲下身来,轻柔的问:“痛么?”
    横躺的躯体在剧烈的痉挛,双眼上翻,韩振权口鼻大张俾是一条脱水的大鱼般“嘶’“嘶”透着气,就这一刹,他的脸色已全泛了紫灰了!
    淡淡望了一眼韩振权双足跟部分污染的血渍与因断裂而绷露出来的筋骨,南幻岳低缓的道:“忍一忍就过去了,老朋友,你知道,我已对你格外开思了,本来,我是一心一意要搏你干掉的!”
    韩振权仍在全身抽搐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白沫濡濡,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南幻岳摇摇头,道:“我这人,有时候就这么慈悲得令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不是本来要宰杀你的么?怎的临时又被你感动得下不了辣手呢?唉!”
    他又拍拍对方面颊,低声道:“你不要以为我废掉了你的两脚在你还算委屈,我业已是皇恩浩荡了。老朋友,其实,这也是对你的一种体悯,凭你这几下子把式,还是不要出来闯混的好,否则,早晚横死无疑,好好养歇着一阵,告老归田吧!平淡的生活,自不如江湖风云来得多姿多彩,但那却是平静又安稳的,至少比在刀尖下讨饶要有竟义些——”
    说着,他站了起来,笑笑道:“咱们两不欠,老朋友,后会了。”
    韩振权早已因为气急怨悔加上痛苦交聚,躺在那里陷入半晕迷的状态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表示?他只一个劲的翻着白眼,口沫沾得满嘴满襟——
    南幻岳不再回顾,轻悄有如一片落叶般掠至门前,他把四周的形势忖量了一下,缓缓将身上肌肉放松。
    冰花格子镶铜扣的门扉是经不起猛力一击的,但南幻岳要考虑到的却是如何在一击之后便制住先机,不让屋里的阎立名有钳胁潘巧怡的空隙!
    于是——甫始放松的肌肉又猛然一紧——这一紧一松之间,他已双掌暴挥,人同掌进!
    “哗啦!”一声巨响之后,木屑横条四散飞舞,南幻岳仿佛一阵旋风卷进屋内,而方才扑入,他已顿时全身一凉,泄了气!
    靠在房内角隅处,一张柴木床上,潘巧怡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摆在上头,嘴巴里还被布屑塞得满满的,床边,阎立名阴沉冷峭的站在那里,他手中的“狐齿锥”便紧紧顶在潘巧恰的咽喉之上!
    站在房中发了一会愣,南幻岳失望的拂去了衣衫上沾着的木渣子,然后,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像还是你棋商一着嘛,老兄!”
    阎立名冷森森的道:“姓南的,不要把别人全看成傻子!”
    南幻岳耸耸肩,道:“奇怪,我的行动一直很小心呀,你是如何发觉的?”
    阎立名冷冷的道:“韩振权一出去开门,我便采取这个防范措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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