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浅笑低嗔倍惹怜
    潘巧怡幽寂的吁了口气,微蹙着眉儿道:“人生的际遇,真是变幻莫测,瞬息万变的……南幻岳,我可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有一天将我自死亡的边缘中拯救出来……这真不可思议,我甚至不敢想象你会救我,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一直在迷惑着……”
    苦涩的一笑,她又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向是那么怨恨我,卑视我,鄙夷我……南幻岳,如今回思,我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不近人情,……在往昔的自我领域中,一切都以自己为中心点,在什么事也全以本身的利益做为衡量的准则,若叫我像你这样不计后果,不求代价的无条件去帮助一个我所怨恨的人,简直是不可能……”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曾要夺取你的生命,你不但不因为我对你的陷害而弃我,更这么慷慨又磊落的挽救我,你的人格与我的行为互为比较,我感悟到,我实在是等而下之了……”
    南幻岳耸耸肩,道:“一般来说,男人总比女人的度量来得大些。”
    潘巧怡唇角抽动了一下,道:“现在,我算真正明白,‘以德报怨’是一种什么样的意义了。”
    南幻岳笑道:“确实有点感人,是么?”低沉的,他又道:“这就是人性的善良本质流露,你也是,没有人先天便是邪恶暴戾的,总归有些环境上的影响……”
    潘巧怡坦挚的道:“这次的事情,南幻岳,给我的教训实在太大,我会以此自我反省,修正一下我多年来的人生观。或者一时不容易立即改变过来,但我一定答应你尽力去改,南幻岳,你时时指正我,劝导我,好吗?”
    南幻岳颔首道:“我乐意如此。”
    潘巧怡嫣然一笑:“最能使一个人大彻大悟,明是知非的法子,还只有这生死恨,阴阳界的警惕最是有效,当一个人体会到自己这生是二世为人的时候,便将回过头来细细观察他往昔的一生之旅途所跋涉过的路程了……”
    南幻岳安详的道:“你颖悟得很快,潘巧怡。”
    潘巧怡深刻的道:“帮助我,一定?使我脱离以前那种错误的自私拘禁,使我突破过往的那偏激观,那种狭隘的私欲思想!……”
    南幻岳诚恳的道:“我已答应你了。”
    潘巧怡缓缓伸手轻撩自己脖颈咬咬下唇,道:“南幻岳,我……再也不想要唐丹的人头了。”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大约,你已了解这‘掉头’的苦楚是不容易忍受的,其实,上天造物俱有道理,每样身体上的器官生长固定的部分便全有它的妙用、功能,是绝对不可以随意搬离的,人的头么,便应该接连在脖子上,如果硬生生搬离开这个部分,对这人头的原主来说,便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啦,将人比己,皆是如此。”
    潘巧怡惭愧的垂下目光,悄细的道:“你——就会绕着弯子损人。”
    南幻岳眨眨眼,道:“等会再谈这些吧,你还是先替自己治治伤敷敷药要紧,我看那把刀子插在你的腿上,颤颤晃晃的,委实有点不大舒服,肉痛得慌!”
    潘巧怡顺从的点点头道:“麻烦你推开那扇门,里面是我的卧室,在靠床的右边有一具立柜,柜里有只玉盒,请你把那只玉盒拿给我。”
    南幻岳匆匆依言入内,已手捧一只尺许长,五寸宽的狭长的青玉盒走了出来,他拉过矮榻边的一只“绿纹石”镶嵌的小几,将玉盒摆在上面,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还要弄点清水与净布来吧?”
    潘巧怡道:“清水在靠窗那边桌上的瓷瓶里就盛得有,净布也在桌子抽屉里,有好几捆,取一捆就够了。”
    南幻岳一样一样都弄舒齐了,然后,他道:“虽然不大方便,但,我仍要问你一句——需要我帮忙不?”
    潘巧怡福摇头道:“谢谢,我想我自己可以弄得来。”
    说着,她用力支撑着坐起,但是,就在她上半身刚刚仰起的时候,突然一阵晕眩感袭击着她,伤口处的肌肉也在迅速抽扯痉挛,那种椎心的痛苦,几乎将她的泪水也逼出来了。
    颗粒甚大的冷汗从她的额门鼻尖沁出,然后又淌聚在她的眼与人中,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灰青泛白,呼吸也是那样的急促了。
    刚想转身出去的南幻岳,赌状之下赶忙上前来扶住她,一边关切的问:“怎么样?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看你,就是要强,明明撑不住却偏要硬撑,你连坐都坐不稳,哪能替自己治伤上药呢?”
    潘巧怡闭目喘息了一会,悠悠睁眼,语声低哑的道:“没关系……我只是流血过多,伤了根元,再加上肋间中了两掌,震动了心脉,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南幻岳犹豫一下,道:“你的伤还是快点治好,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吧,我来帮你,你告诉我怎么做,用什么药,一切我来代劳。”
    潘巧怡闻言之下,不觉有些怔仲,她呆呆的望着自己右大腿根上那柄入肉甚探的短刀,灰白的面容不禁泛起了一抹病态红霞——在那个部分的伤,又怎么由一个大男人来“代劳”呢?老天。
    南幻岳也发觉了,任他放荡不拘,天性磊落,亦忍不住有些耳根发热,迟疑了一会,他坦然道:“不管那些了,潘巧怡,‘嫂溺当援以手’,时值非常,有些礼数便难以周全、况且,我辈江湖儿女,亦无需过分拘泥小节,只要彼此心怀坦荡,不欺暗室,上对天日可表,俯向后土能伸又在乎些什么?”
    好像也生怕自己又改变主意,他再忙着继续给她打气:“你忘了我在日前受伤昏迷之际,你也不避嫌疑的替我净身治伤?虽是你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事后我也一样感激,因为那总是救命,如今我帮你疗伤,也一样是救命,至少你比我算幸运多了——你还有表示自己意见的机会呢……”
    潘巧怡怔怔的愣了一会,咬咬牙,声音竟在颤抖:“好……就麻烦你了……”
    南幻岳上前几步,扶着她轻轻躺回去,在手触潘巧怡身体的当儿,他发觉这位曾经以冷酷横行一时的“翠蜘蛛”居然在不停的抖索,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南幻岳讷讷的道:“别紧张,宝贝,你这一紧张,害得我也手忙脚乱了……”
    潘巧怡不安的躺在那里,双目闭拢,呼吸急促,两颊上的红晕与血痕融在一起,衬得她的脸庞越加凄艳,也越加惹人怜爱了。
    用力扭了一下双手十指,深深的吸了口气,南幻岳自言自语:“乖乖……这个场面,要比刀山剑林更来得叫人心慌目眩……”
    舐舐唇,他道:“好了,宝贝,第一步?”
    潘巧怡的小巧鼻翅儿在急速翕动着,她结巴巴的道:“盒……盒子里,有一只小绣袋……镶翠珠子的那只……绣袋,准备着……”
    南幻岳启盒取出绣袋,检视了一下道:“绣袋里盛的是粉虹粉末子,下个动作是什么?”
    潘巧怡抖抖的道:“把……把刀刃四周的裙……裙撕开……”
    怪了,娘的,这种阵仗又不是没有经验过,女人的身体不全一样?怎的这一道就有点气喘意浮呢?
    强自镇定,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在潘巧怡大腿上那柄刀的四周开始撕裂衣裙,任是他那样的仔细谨慎,却仍不时触及潘巧怡大腿的肌肤——那是滑润的,柔软的,白腻有如羊脂玉般的微温又富有弹性……
    这柄以金丝线缠柄的锋利短刀便插在这样引入人胜的肌肉里,刺得很深,刃口约莫进去了一半,刀身插入的部分,肌肉往四周鼓起,仅有少量的血流出来,从这个部分,可以隐约看见潘巧怡那翠绿色丝质的亵裤,当然,南幻岳要想不看也办不到,他的目光必须留在这个地方。
    干涩涩的,他道:“再下来呢?”
    潘巧怡声如游丝:“拔出刀……然后,将绣袋里的红色药粉立即倾上……”
    屏息凝神,南幻岳稳稳的握住刀柄,猛然拔出,鲜直立溅中,潘巧怡痛极呻吟:“啊……”
    动作快速,南幻岳一下子便将整绣袋里的粉红药末完全倾覆伤口之上,说也奇怪,当那粉红色的药末甫始融化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流溢的鲜血便立凝结,不再涌出了!
    纤细又曲线玲珑的身躯痛苦的扭动着,潘巧怡汗水淫淫,小嘴微张,唇上已完全失去丁血色!
    南幻岳顺手将那柄染满血渍的短刀“当”的丢置地下,忙道:“再做什么?”
    喘息着,潘巧怡断续道:“那……那只紫瓶……给我……三粒白色的……丹丸……”
    匆匆找着了玉盘中的紫瓶,南幻岳急急倾出三粒黄豆大小的白色丹丸,迅速喂进潘巧怡翕动的嘴里,又赶紧问:“行了吗?”
    潘巧怡吞下药丸,歇了口气,艰辛的道:“洗净血渍,包札上就行了……”
    南幻岳动作仔细轻柔的做好最后的工作,又在潘巧怡的指点下为她将臂膀,额颊处的刨伤也调理妥当,将东西收拾好了,他拍拍手,如释重负的道:“怎么样?我这几手还不赖吧?”
    慢慢的睁开眼睛,潘巧怡眨动了一下两排弯翘黑密的睫毛,就这一会,她的面庞上已出现了红润的颜色,轻轻喟叹,道:“好痛……尤其是那把短刀拔出来的一刹……”
    南幻岳笑道:“当然喽,好好的人肉里插上了这么锋利的刀子,怎么会不痛了?”
    禁不住也皱着眉笑了,潘巧怡吃力的道:“偏劳你了,南幻岳。”
    南幻岳投目瞧了瞧她那条仍有大部分袒露在外的洁白大腿,不由舐舐嘴唇,微笑道:“不客气哦,我也艳福不浅。”
    潘巧怡立即心头一慌,神情羞赧,粉面如霞的就待挣扎起来掩遮,南幻岳按住了她,帮着将散落一边的衣裙为她拉过来掩盖住大腿裸裎的部分,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温柔的道:“别不好意思,宝贝,说句不中听的话——女人的大腿,我见得太多了,并没有些值得稀奇之处。”
    又羞又柔,又恼又窘的潘巧怡不由狠狠“啐”了南幻岳一口,嗔道:“你看你,人家羞都羞死了,你还来取笑人家……”
    南幻岳大笑道:“这不是取笑你,宝贝,这只是告诉你不必怕羞,提醒你无庸害躁,我们心地坦荡,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因为治伤救护而肤体相触,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潘巧怡忽然答非所问的道:“南幻岳,你——真的见过许多女子的……的腿?”
    南幻岳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是的。”
    潘巧怡小嘴一翘,悻悻的道:“所以说,谣传固不可信,却并非全属空穴来风……我早就听过人家说你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拈花惹草,薄幸成性,在女人堆里是坏透了的泼皮……”
    南幻岳忙道:“这个我却郑重否认——逢场作戏,偶尔涉猎是有的,因为这是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也是人生在世必经的过程,只要不丧德,不败俗,不违礼,当然可以玩玩。
    “我不欺骗人家的感情,不伤女娃娃的心,彼此说明了,好来好去,有什么不对的?至于有人背后诽谤我,中伤我,造我的谣,那只是证明了他们的浅薄及愚蠢,半点作用也发生不了。”
    潘巧怡“噗哧”笑了,道:“你倒有你的一篇歪论!”
    南幻岳道:“不是歪论,宝贝,这才是人生的‘真谛’,面对阳光下的万物,那蔚蓝的天空,青苍的山峦,翠郁的林野,绚丽的花草,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就应该把握青春,及时吸吮生命中的蜜汁。
    “一抹云絮,半片紫叶,俱能咏之成诗,谱之成曲,为什么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男人便不能赞美情爱,在异性的温柔怀抱里获得一点慰借?至少,这比那些光能欣赏而不能拥之抚之的东西实惠多了……”
    潘巧怡轻轻眨了眨眼,有趣的道:“奇怪……你的想法竟是这样的特殊,但我承认,却是颇堪向往的……”
    南幻岳笑了笑,道:“很好,只要向往,凭你的本身条件来说,你便必定可以得到。”
    潘巧怡迟疑的道:“我——还能再得到?”
    南幻岳用力点头,道:“当然,这是无庸置疑的。”
    潘巧怡木然一笑,幽幽道:“你不知道,南幻岳,过去的那件事情,实在伤透了我的心,真叫我怕了……被蛇咬过一次的人,这一生见了绳子都会惊悸……”
    南幻岳低沉的道:“不然,一次的打击便令一个人失去了信心及志趣,这个人也未免太软弱了,人生在世,有许多的坎坷,有许多的逆境,也有许多的失意,只有跌倒了再爬起来,挫败了,再奋斗,才能抵达康庄,趋赴坦途。
    “很少事情会在第一次便获至美满结果的,其中尤以男女之间的相悦为然!”
    潘巧怡沉默了一歇,轻轻的道:“多谢你对我的慰藉——以及启示。”
    南幻岳踱了两步,道:“希望你不要太过悲观才好,潘巧怡,这些年来,你的微僻执拗与自私阴狠的习性养成,多半原因在于你的寂寞孤独,你强行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小圈子里,逼自己脱离人群,生活在纯属你个人筑成的藩篱中,整日呼吸着猜疑的气息,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善意。
    “长久以来,你的心绪怎会不起变化?当然,你也不能否认你自小便道受着同样性质的环境影响,你与寡母相依为命,过日子必然凄苦冷清,亦必然曾经忍气吞声于这现实又冷酷的社会里。
    “你嫉愤这个世界,痛恨那些势利的。虚伪的、狡诈又卑劣的人群,于是你便想报复,想反抗,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你便开始迷信于财富、权势、私欲,相互利用。
    “你也祈求学习狡诈、冷酤、阴毒及钳制,但你的本性却不是这样的人。
    “潘巧怡,我见过真正的坏胚,那是从骨子里坏到汗毛孔的,那是在娘胎里便形成这种邪恶模子的,那才不可救药,但天幸这样的坏胚却很少,人间世上好人仍占多数,而你,我可以断言不是那种坏胚!”
    顿了顿,他又缓缓的道:“所以说,一个并不真坏的人硬要强扮得那么坏也不是容易的事,你现在回头并不算晚,一点也不晚,人间世上的幸福与温馨,你必定可以占一分。”
    潘巧怡迷茫的双目中泛着晶莹的泪光,再也忍不住低低抽噎起来,她伤心又激动的道:“这些年了……从小到大,从混沌至苏醒,从梦魇中走进真实——没有人说过这些,没有人指引过我,劝导过我,甚至没有人真正的关怀过我……
    “连唐丹对我的情感也只是那么片断又脆弱的……幻岳,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一个相等的同类来看待。
    “你说得对,你讲得是,你完全能洞烛我的隐衷,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幻岳,我需要温暖,需要友情,需要人家的关怀……幻岳,你能给我这些吗?”
    南幻岳听到了潘巧怡对他改变了称呼,不觉有点儿喜,也有点儿忧,他很明白这一类的事——他知道一个女子对你改变了称呼——
    由生疏进为亲昵的时候,往往便代表了一种什么意义的预兆,他也深切晓得有些外貌冷若冰霜的女人,当她一旦卸脱了这件冰冷的外衣后,内蕴的情感是如何炙热火烫,如何一发便不可收拾,现在,南幻岳只希望这是他自己过虑,只盼望不要再在这方面惹上烦恼。
    潘巧怡流着泪,像江河决堤般啜泣着倾诉:“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自负的女人,幻岳,你不知道什么才是她最大的悲哀,整日价凝望着镜中人影子,默睇着远远的山,悠悠的云彩,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对着空寂的房间呢喃……
    “有时故意幻想着为谁妆扮,妆粉好了却又用自己的泪水将脂粉洗脱,把钗钿抛置,在阴雨的天气,拥着被衾发呆,在烈日炎炎的季节,独自依在树下听那永远不改变的蝉鸣,它们‘知了’‘知了’的吟唱,但天晓得它们‘知了’些什么呢?
    “那影子也烦,一天到晚跟着,却也死不吭声的跟着,时时刻刻对着它……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用饭,一个人枯坐,一个人说话,清醒是如此,连在梦中却也恁般孤单。
    “这是精神上的枷锁,灵魂的煎熬——
    “我只是个女人,我却不能得到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得到的东西,一点点温柔的慰问,一点点真切的体贴,一点点爱,一点点情感……
    “我只要那么一点点便够了,便满足了,但是这些年来,我何尝有过一点点啊……”
    南幻岳有些动容的道:“干静一下,宝贝,平静一下……”
    潘巧怡长长吸了口气,拭着泪水,但新的泪水又再诵出,仿佛永远也拭不干了,她咽着声音道:“幻岳……可能你还没想到,当你告诉‘白虎堡’那些凶手,说你将替我承担一切责任后果之时,我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感谢,又多么的羞愧,我的心在震荡,且在沸扬,魂在颤粟……幻岳,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何况这个人更是我蛮不讲理准备加以迫害的人。
    “那一刹间,我简直要羞死了,愧死了,幻岳,我对不起你,我实在不配接受你这么荡药的恩惠,和你一比,我算是种什么人呢?
    “我好后悔啊……当你在涧谷那边转身高去的瞬息,我几乎已想给你化毒的解药了,但我又强制自己硬着心肠留下,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开,看着你走向死亡,可是到最后回来救了我的人,竟就是我目睹他走向死亡而不加握手的人。
    “幻岳,你原可杀了我的,但你却没有,你恪守道义,不忘受恩之报,你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愿杀害那曾经用卑陋手段怀有目的才救过你的人,幻岳,你这是多么宽阔的胸襟,多么仁厚的德行啊……”
    南幻岳反而带点尴尬的道:“快别再捧我了,宝贝,我也并没有像你说的这样伟大超然,我只是多少有点武林中人差不多都具有的光棍脾性罢了,委实算不上什么——”
    潘巧怡揩去泪痕,幽噎的道:“幻岳,你不用再谦虚——我也不是入世未深的女孩子了,我也见过许许多多的江湖人,我很清楚是不是每个人全像你这样,如果他们全似你,可能我早已醒悟了,早已不似如今的孤单了……”
    南幻岳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低柔的道:“休息一下吧,你太激动了,伤后之身,是不适宜这样激动的,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些时,我们慢慢再谈,好吗?”
    潘巧怡轻轻抽噎了几声,双目中有一股炙热期盼的光芒透自未干的泪的晶幕,她哀求道:“不要离开我——幻岳,至少现在不要——”
    南幻岳点点头,道:“放心,你的伤势未曾痊愈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静下来歇会吧。”
    潘巧怡渴切的道:“不骗我?”
    南幻岳正色道:“‘创之魂’从来不对自己人打诳语!”
    潘巧怡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轻柔的道:“你真好,幻岳,真的真好。”
    南幻岳笑笑道:“这只是你的看法,并不是每个知道我的人都说我好的!”
    潘巧怕羞涩的道:“那是因为他们的无知或是粗浅!”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想起一桩什么大事来一样,急切的道:“幻岳,快点,拿出我挂在脖颈上的链子……”
    南幻岳怔了怔道:“链子?”
    灌巧怡像是迫不及待的自己伸出左手吃力的往自己脖颈间摸索,于是,南幻岳赶紧走上前来帮她的忙,自她雪白粉搬的脖颈上拉出一条幼细的白金穿以翠珠的项链,在项链的下方,垂吊着一枚心型的黑玉坠饰,南幻岳望着潘巧怡道:“你要做什么呢?”
    潘巧怡道:“在这枚心形黑玉的尖端轻按一下。”
    南幻岳依言做了,这枚心形的黑玉坠饰就在他轻按之F“叮”的启开——原来中间是空心的,在中空的心形黑玉里,塞着一料金色的,扁圆形有如蚕虫般大小的药丸,心形的盖子刚启,便有一股奇异的清香沁入鼻管!
    南幻岳迷惑的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潘巧怡忸怩了一下,笑道:“可以化解你体内毒药的东西,只要服下这一粒,再以半碗童女之血引开药性,你所中的‘紫冠花’毒便可全部祛除清净了……”
    南幻岳恍然大悟,笑道,
    “原来这就是解药呀,早知道你就挂在脖子上,我当时就可以抢过来了!”
    潘巧怡狡黠的眨着眼道,
    “这就是一般人的通性了,其实越繁杂的道理越简单,越重要的东西越放在明处——我早判断你一定会猜测我的这种解药必是放置在某个十分隐密之处。”
    “所以我偏偏就带在身上,你想不到吧?当然,我也为了拿给你的时候方便,如果你那时带回了唐丹的人头的话。”
    南幻岳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道:“你真是鬼灵精一个……”
    潘巧怡庆幸的道:“也幸亏如此,否则的话,如果你当时拿去解药离开,那又有谁会回来救我呢?”
    南幻岳笑道:“不错,我承认在离开你之后是越想越不对味,越想越窝囊,甚至连脚步都拖不动了,便懒洋洋的,在洞谷对面的斜坡草丛里,躺了下来瞎琢磨,也就在那时,恰巧看见了‘白虎堡’的人,也刚好听到他们谈论着要来对付你的那些话……”
    潘巧怡噘噘嘴道:“哼,我猜你一定是早来了,却躲在暗处看我笑话!”
    南幻岳点点头,坦率的道:“不错,我早就来了,我要看看他们怎么对付你,也有心叫你吃点苦头,甚至,假如当时我狠得下心来的话,我救不救你都是个问题——
    “但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看不过去了,只好现身出来援救你……”
    潘巧怕道:“为什么你又忍不下心来了呢?”
    南幻岳耸耸肩道:“很简单,他们太过分,你又不该受到此种凌辱及迫害——因为在那件事上你是没有错,另外,老实说,一个似你这般的人间尤物,叫他们糟蹋了太可惜,我就有这个坏毛病,不情愿目睹一种美好的东西被毁灭!”
    潘巧怡妩媚的笑笑道:“你好坏——”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我本来也没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哪。”
    潘巧怡惶然的道:“别当真,幻岳,我是说着玩的。”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我晓得,我本来也没当真嘛,当真的是你——对女人家的习性,我有颇为老到的经验,她们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我心里自会有数!”
    潘巧怡轻轻叹了口气道:“幻岳,称在令我嫉妒了!”
    南幻岳心里一跳,道:“宝贝,我岂敢有此艳福?”
    潘巧怡严肃的问:“你真要?”
    南幻岳有些失措的道:“先不谈这个,宝贝,慢慢再决定我要不要,你肯不肯,嗯?”
    潘巧怡勉强笑笑,低沉的道:“我吓着你了,可是?”
    南幻岳舐舐口唇,道:“到了时候,我会吓着你的。”
    潘巧怡默默的凝视着南幻岳,幽幽的道:“只要你愿意,幻岳,你就来吓我吧,吓死了我,我也甘愿!”
    南幻岳不安的吞了口唾沫,讷讷的道:“该聚的,分不开,不该聚的,靠不拢,且待那一天看,嗯?”
    潘巧怕柔驯的点点头,不再在那个症结上追诘下去,南幻岳暗里松了口气,故意岔开话题:“‘白虎堡’的人在前坡上杀了几个小角色,宝贝,是你的人?”
    潘巧怡怔了怔,有些难过的道:“什么?他们四个被‘白虎堡’的人杀了?”
    南幻岳随即将见到的情形向潘巧怡述说了一道,潘巧怡感喟的摇着头道:“他们运气真坏——那四个人是不远处‘大沟集’当地武场子教头赵老三的手下……太惨了……”
    领悟了什么,她又道:“难怪‘白虎堡’的人会这么容易的找到了我,可能就是他们四个泄漏了风……”
    南幻岳道:“这也不能责怪他们——并不是天下个个全熬褥住酷刑的!”
    潘巧怡点点头道:“我没有怨他们,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受得住‘白虎堡’那些凶悍的酷刑,说真的,就连我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都不敢说……唉,我得找个时间去‘大沟集’解释一下,做点补偿。”
    南幻岳笑笑道:“由此一桩,更证明你已由恶向善了,迈进一步了,这是好现象,宝贝你已能替他人着想啦!”
    潘巧怡害羞的道:“还不是你教导有方!”
    南幻岳眯上眼道:“岂敢,宝贝。”接着,他取出黑玉心饰中的金色药丸,用力闻了闻,道:“好香,光闻着也好像解了毒啦。”
    潘巧怡道:“快吃下去吧。”
    南幻岳忽然道:“对了,你方才也说过要用女童之血液合服,以引药性,但是如今哪来童女之血呢?”
    潘巧怡温柔的望着他道:“早就准备好了,而且还是温热的,新鲜的。”
    南幻岳移目四瞧道:“在哪里?”
    潘巧怡低沉着声道:“我身体里流循的血液就是。”
    猛的一震,南幻岳惊愕的喊:“什么?用你……你的血?”
    潘巧怡庄严又缓慢的道:“是的,我的血,那全是鲜洁的,清白的,毫无一点污秽渣滓的童女之血!”
    南幻岳倒吸了一口凉气,震骇却又深为感动的注视着潘巧怡,好一阵子,他才喃喃的道:“你是一个多么奇异的女人……潘巧怡,你能用你的冷淡将人冻结,也能以你的狂热将人融化,……要透视你,只怕需要一段长久的时光了——”
    潘巧怡平静的道:“我其实很单纯,南幻岳,你会很快便了解我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要么爱到底,要么恨到死!”
    南幻岳苦笑道:“想来我是有机会领教的。”
    潘巧怡唇角牵动一下道:“快把药丸吞下去吧,我体内的血已在澎湃!”
    犹豫着,南幻岳正想再说什么,潘巧怡已急切的催促道:“现在就服下,幻岳,现在就服,好叫我安心。”
    南幻岳有些无可奈何的道:“但是,用你的血来做药引子,未免有点——”
    潘巧怡迅速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这些——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表达的一点谢意,幻岳,除非你是嫌弃我,否则,请别叫我失望!”
    叹了口气,南幻岳将手中的金色扁圆药丸一下塞人口里,硬硬吞下肚去,合着他的动作,潘巧怡已轻轻自罗带中取出一柄小巧精致的玉刀,就那么躺着,右手握刀往左腕上毫不犹豫的抹了过去,于是,只见雪白的刀口闪映,一缕殷红的鲜血业已涌现自腕脉之中。
    南幻岳一见此状,不由心头一痛,神色微变:“你这是何苦,你——”
    潘巧怡微拍手腕,坚决又急促的道:“吸吮它!”
    慌忙蹲了下来,南幻岳只好捧举起潘巧怕那条白嫩柔滑的手臂,凑嘴在她的腕脉上面,紧紧吸吮起来。
    潘巧怡脸庞上的表情是痛苦的,但这痛苦却融合在她眉梢唇角的喜悦里,却映回在她眸瞳深处闪耀的满足里。
    她脸容上五官侧面的阴影在颤动,细致的浅纹在叠复,肌肤在不断的扯涨,可是她却是愉快的,欣慰的,安适的,这有如一个新生的母亲,婴儿在啃吮着她的乳头,做母亲的虽是疼痛,但心里的爱反而更浓厚了。
    这样的感觉,是一种牺牲,可不也是一种坦诚又毫无保留的奉献!
    突然间,南幻岳微微抬起头来,双目中是一片惶羞,嘴唇上沾满了猩赤赤的血渍,他道:“够了吧?”
    潘巧怡温柔的一笑,悄声道:“如果你还想吸吮的话,尽可继续下去。”
    伸出舌头,小心的在潘巧怡手腕上那条细窄的伤口上舐抚着,南幻岳直到将血渍舐净的道:“不管够不够,我不再吸了。”
    潘巧怕安详的道:“为什么?”
    南幻岳苦笑道:“第一,这鲜血的滋味并不好尝。第二,一个这么好的女人,我竟吸吮她的血,每吸一口,自己便感到罪孽加深一层,这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潘巧怡笑了,叫南幻岳替她的手腕敷上了药,边轻轻的道:“血是人体内不能缺少的东西,它关系着人的生死,所以,有人称它为‘生命的泉源’,我用我‘生命的泉源’来滋润你,幻岳,希望你能欣欣向荣,永不枯竭。
    “今后,你的体内也流溢着我的血液,盼你能时时想我,心中有我,不管你是嫌我厌我,疏我远我,只要你记得我的直在你体内,我已满足了。”
    南幻岳喟了一声道:“我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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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解毒祛邪白朱雀
    潘巧怡幽邃的一笑,道:“这全凭你了,幻岳,我没有一根绳子可以拴住你,你的心要往哪儿,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南幻岳忙道:“你睡吧,宝贝,说多了话会影响你的精神。”
    潘巧怡点点头道:“好,我就睡,但是,你答应不离开我的……”
    南幻岳道:“我是答应过,而且我也并未失信呀!”
    潘巧怡腼腆的一笑,殷切的道:“你再不能失信了,幻岳,你已失信过一次,知道吗?”
    南幻岳摇头道:“那件事和这件事纯然是两个性质,怎能混为一读?你安心睡吧,我不会离开你这里啊……”
    潘巧怡模样儿叫人又怜又疼,在合上眼后再度睁开:“真的哦?你不能把我一个人孤伶伶的抛在这里啊……”
    南幻岳急道:“唉,你真是唠叨!”
    于是,潘巧怡这才微笑着合上了眼,那么安详又满足的去寻找一个温馨的梦境,良久,她的睫毛不再翕动,嘴唇不再蠕颤,呼吸已是那么均匀了,南幻岳知道,她已寻着那个梦了……”
    细细端详着潘巧怡的睡姿,南幻岳不禁暗自赞叹:
    她那么的美,那么的艳,又那么娇俏妩媚,宛若一朵染了抹苍白的海棠,而如今,在她那平静的神色中,又带着一股无比的,诱人的纯真意韵。
    好像她变得更年轻了,更童稚了,那样的无邪,那样的直率,谁敢说她就是以前那个冷若冰霜,心如蛇蝎的“翠蜘蛛”呢?
    是什么力量能将一个人的习性心地改变得如此巨大,如此迅速?
    南幻岳明白那个答案——
    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情感,是一种爱,当一个女人在追寻这样东西的时候,便会使她与往常截然迥异,阴沉的变得开朗,悒郁的转为欢乐,鲁莽的趋向矜持,而复杂的变得单纯,世故与心机也会溶化于一片天真里了……
    悄悄的,南幻岳端了把椅子坐下,就这样,面对着潘巧怡,他奇怪自己对这张脸蛋儿竟是如此看不厌,瞧不烦呢……
    光阴是流逝如水的,很快的,他们已在这幢小巧隐密的石室中一连度过了十五天,在这十五天里,两人朝夕共处,生活是愉快又充满欢乐的。
    他们之间已没有了隔陔,没有了忌讳,更没有了猜疑,彼此全是坦诚以待,毫无保留的流露自己的本性,赤裸裸的笑,赤裸裸的闹,亦裸裸的倾吐着心底久蕴的一些什么,日子过得逍遥极了,也安逸极了。
    本来,南幻岳是自己做饭吃了,更且要侍候伤中的潘巧怡,一个大男人搞这样的家务事,十天以来,也将他弄了个筋疲力竭,焦头烂额,整治出来的东西犹是叫人食不下咽的,潘巧怡每到用膳之际,即便叫苦不迭,皱眉噘嘴的数落南幻岳是如此的笨手笨脚。
    在这居临半个月的一天,潘巧怡的伤势业已大致痊愈了,她不听南幻岳的劝止,亲自下厨为炊,调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出来,便是累得香汗涔涔,但目睹甫幻岳好副狼吞虎咽,赞不绝口的馋像,心里那股喜悦,就把先前的劳累全忘了。
    她吃得极少,似乎南幻岳只要吃饱喝足了,她就一样可以不再饥饿似的……
    现在,正是用过了这顿美味盛筵之后的中午。
    坐在门前一张斑竹椅上的南幻岳,舒适的摸着饱胀的肚皮,打着饭嗝,悠然自得的眺望着跟前的景致。
    潘巧怡笑盈盈的从屋里端了张小几出来摆在一边,又进去棒着一杯新泡的香茗来置于几上,她轻轻拧了南幻岳的腮:“老爷,茶来啦。”
    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侧首朝她一笑:“多谢,宝贝。”
    就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潘巧怡抬手理了理鬓角,这个小动作,简直妩媚极了,南幻岳望着她,笑吟吟的道:“你真美,又娴慧,是个最理想的入主中馈的人选。”
    潘巧怡“噗哧”一笑,道:“只怕人家不想要呢。”
    南幻岳道:“谁不想要呀?这样的浑家,挑着灯笼也难找,哪一个会傻到往外推?这种人准是白痴!”
    潘巧怡“啐”了一声,道:“别装蒜,姓南的,你就是个白痴!”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我?宝贝,我怎会不要?只是要不着罢了!”
    潘巧怡哼了哼,道:“少来这一套了,一接近这个问题,你就插科打诨,嬉皮笑脸一点诚意也没有,简直叫人把牙都恨痒了!”
    南幻岳眯着眼道:“你还是对我小心点好,不要存着什么幻想,我这人不大是玩意,尤其对女娃娃,我是臭名远播,说拆伙就拆伙的,我实在不惯于拖个家的包袱!”
    潘巧怡不服的道:“那只是你不知道家的可爱,未曾享受过家的温暖,等你一天有家了,你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啦!”
    双手围膝,她又笑着道:“而且,家有什么不好?成家立业,是一个男人生来必经的过程,家是精神的寄托,灵魂的温床,饭来张口,茶来伸手,有人为你收拾房间,整理被褥,替你烧饭,洗衣养孩子——”
    一下子说溜了嘴,潜巧怡不禁粉面飞红,娇羞无限,连忙将视线转到一边,却没来由的心腔子狂跳个不停。
    南幻岳豁然笑了,连连点头道:“我对养孩子倒很感兴趣,那即是说,夜来裙带解,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潘巧怡捂住脸,臊得直顿足:“不听不听,你坏透了!”
    南幻岳慢条斯理的道:“这有什么坏的,周公之礼,敦伦之乐,原是人之所欲,人么,谁不是这样来的?偏偏就谈不得,岂非天大的笑话?”
    潘巧怕羞得面颊大赤,她连忙岔开话题:“厚脸皮,不谈这些,嗯,我问你唷,听说你有好几个侍妾,有没有这样的事?”
    南幻岳笑笑道:“有是有,不过那是以酋的事了,如今连一个也没啦!”
    潘巧怡不相信的挑挑眉尖,嗔道:“又瞎说,怎么现在一个都没啦?”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全跑他娘个球的了!”
    潘巧怡怔了怔道:“跑了?怎么会跑了?”
    南幻岳提起来又是一肚皮火气的道:“不但跑了,不但把我的家私席卷一空,她们居然还是跟着我的使唤人逃之夭夭的,你说是不是可恶?”
    沉默了一下,潘巧怡道:“可就是在你告诉过我——被陷围在深山古洞里的那段时间?”
    南幻岳点点头道:“不错,就是那段时间。”
    一咬牙,他又道:“所以说,没有经过考验的情感是靠不住的,没有深厚的爱做基础就更靠不住了,那几个淫妇,竟全在我失踪以后的短短时间里变了心,移了情!”
    潘巧怡深沉的道,
    “她们真傻得可怜!”
    南幻岳愕然道:“怎么说?”
    潘巧怡微微一笑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并不是俯首即是的,你的很多长处也为许多人所望尘莫及,能抓住你,乃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她们却竟如此轻易的失去了,岂非傻得可怜?
    “虽说你对她们并未曾明媒正娶,却也有了夫妻之实,假以时日,倾以至诚,还怕你不将她们其中的一个扶正?
    “她们的意志如此脆弱,信心如此微渺,节操如此易折,未免太可悲可叹了……”
    南幻岳悻然道:“那三个贱人岂有你这样的眼光与见识?她们若能及上你的一点点,也不会愚蠢至此了!”
    潘巧怡嫣然一笑:“既是如此试试我如何?”
    南幻岳转怒为笑:“宝贝,我是求之不得。”
    潘巧怡认真的道:“一言为定?”
    南幻岳哧哧笑道:“看你那猴急像,我都不急,你这么急干什么?”
    潘巧怡娇嗔一声道:“你就是这样,一点诚意也没有。”
    南幻岳笑道:“对了,你有什么打算?”
    潘巧怕怔了怔道:“我有什么打算?”
    南幻岳点点头道:“有关你以后岁月?”
    潘巧怡咬咬下唇幽幽的道:“难道——你没替我打算一下?”
    南幻岳沉吟着,道:“你真要我替你打算?”
    潘巧怡恨恨的道:“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南幻岳端起茶杯来浅啜了一口杯里碧绿的茶液,低沉的道:“你且住在这里,等我办完了几件事,再回来看你,那时,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嗯?”
    潘巧怡道:“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你要去办事是否就是到‘浮图岗’去救那狄修成的女儿和往寻‘天蝎’古潇然报仇?”
    南幻岳笑道:“好记性,才和你说过一次,你就记得这样清楚了!”
    潘巧怡一扬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南幻岳皱眉道:“不行,那是玩命的事……”
    潘巧怡光火道:“喂,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刚出道的雏儿还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告诉你,我也是老江湖啦,我跟你一道去,不敢说能帮什么大忙,至少不会替你增加麻烦,不会是你的累赘,再说,这些天我服侍你惯了,一路上你的饮食起居我不亲自料理也不放心……”
    南幻岳笑道:“去去去,你把我又当成什么人啦?我莫不成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需得个老亲娘沿途照应?简直荒天下之大唐!”
    潘巧怡脸色一沉,固执的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跟你去,去定了!”
    南幻岳忙道:“喂,你听我说……”
    潘巧怡一下子掩住耳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大叫道:“不听,不听,狗儿念经……”
    南幻岳啼笑皆非的叹子口气,轻轻吹去浮在杯中的茶花,又啜了口茶,默默往椅背上一靠。
    潘巧怡放下掩住耳朵的双手怔怔道:“生气了,你?”
    南幻岳平静的道:“没有。”
    潘巧怡道:“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南幻岳道:“你掩住耳朵,我还能说什么?”
    潘巧怡腼腆的笑笑道:“为什么你不要我跟你一块呢?讨厌我?”
    南幻岳道:“你知道这个答案不正确。”
    潘巧怡嘟嘟嘴道:“那是为了什么?”
    南幻岳低沉的道:“主要是因为我去办的事太危险,随时随地都有流血伤身的可能,而我实不情愿你跟着受累,再则我们在外面太接近了,叫唐丹听了去也不大好,巧怡,你知道——”
    潘巧怡冷冷的道:“我不知道。”
    南幻岳忙道:“你先别生气,巧怡,你听我说,你和唐丹以前曾经要好过,虽然如今他已另娶,你尚未嫁,这段情已成过去,但在人情上说,似乎先取得他的谅解后我们再做朋友比较好……”
    潘巧怡生硬的道:“为什么我们要先取得他谅解?为什么我们之间交往需受他的拘束?为什么他可以另娶我就不能别嫁?为什么他有这份权力资格影响我们?”
    一连串“为什么”,问得南幻岳一时答不上话来,他窒厂窒,方始讷讷的道:“我认为,还是先向唐丹招呼一下比较好免得大家不好意思——”
    潘巧怡愤怒的道:“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他没有资格干涉我,更没有资格干涉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南幻岳放下茶杯窘迫的道:“巧怡,另外,哦,还有一个问题……”
    潘巧怡眉儿一挑幽冷的道:“说呀。”
    南幻岳咽了口唾液,搓搓手,尴尬的道:“我——哦,我有……有一个女孩子,和我……不错,所以,哦,我不能叫她——叫她伤心……”
    潘巧怡沉默了片刻,脸色极其晦黯的道:“那么,你就宁肯叫我伤心了?”
    南幻岳连连摇手忙道:“不,当然我也不能叫你伤心——”
    潘巧怡冷峭的道:“那你怎么办呢?将你一劈为二,她一半,我一半?”
    南幻岳苦笑了一下道:“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嘲笑我了……”
    他舐舐唇,又道:“你没见过她,巧怡,她人很不错……”
    潘巧怡愤然道:“难道我就会错了?”
    南幻岳急道:“当然,你更不错更不错……”
    潘巧怡哼了哼道:“她姓什名谁呀?”
    南幻岳迟疑着,讷讷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潘巧怕猛一跺脚酸气冲天的道:“怎么,怕我吃了她?你心疼呀?”
    甫幻岳赶紧陪笑道:“哪里话来——哦,她姓杨,木易杨,叫杨玲。”
    “杨玲?”中口重复了一遍,潘巧怡喃喃的道:“倒是个十分好听的名字……”
    南幻岳顿时眉飞色舞道:“哦,是不赖吧?”
    潘巧怡一瞪眼,幽怨道:“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呀!”
    南幻岳涎着脸道:“其实我对你还不是一样?”
    潘巧怡撇撇唇角,冷冷的道:“少灌迷汤了,最不是东西的就数你——薄幸,寡情,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我恨不能给你下一次毒!”
    南幻岳笑道:“你舍得?宝贝!”
    潘巧怡佯怒道:“别臭美!”
    南幻岳耸耸肩道:“我最可怜了,这真是两头不讨好呢……”
    潘巧怡略一沉吟轻轻的问道:“她——杨玲,很美吗?”
    南幻岳点点头,道:“很美,哦,当然不及你美……”
    潘巧怡不由得脸色缓和了几分,道:“可也是道上的人?”
    南幻岳道:“不错,还会几下子。”
    潘巧怡又道:“很温柔?很体贴?很能干?”
    南幻岳搓搓手道:“都不差,可是,你也一样很温柔,很体贴,很能干呀!”
    潘巧怡这才笑了笑道:“你这张嘴呀,能骗死人——难怪有好些大姑娘全上了你的当,连我这几乎古井不波的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呢……”
    南幻岳一挺胸,道:“不过,我可是明来明往,堂而皇之,绝不偷心窃情,欺骗人家以套取人家的爱意。
    “我全有言在先,预为声明,而且不坏人家名节,不沾人家身体,至多彼此玩玩而已,所谓‘盗亦有道’,我这也是相同的规矩。”
    潘巧怡点点头道:“这一点,我却十分相信,——因为,你已证实给我看了……幻岳,找个机会,让我和杨玲见面,说不定,我们俩人会合得来呢……”
    南幻岳像是顿然醒悟了什么,连连颔首:“不错不错,她的个性爽朗坦率,不虚假做作,你也非常干脆明快,诚挚真恳,我想你们两位是一定合得来的,而你们一旦合得来,我就有福啦,啊哈,齐人之福,福在于艳,艳福不浅!”
    潘巧怡笑骂道:“想得到美,真不知羞,厚脸皮……”
    南幻岳得意的道:“非吾不知羞也,乃有佳人垂青耳,亦非吾脸皮厚焉,实凤来求也!”
    潘巧怡捏起粉拳捶了南幻岳一记,涨红着脸道:“哪个凤来求?求你十大头鬼……”
    南幻岳一把抓住潘巧怡的柔荑,在手里捏了捏,笑道:“唔,好柔软细腻的手,捶在身上,痒在心里。”
    潘巧怡摇摇头:“真是对付不了你啊,幻岳,你这些花巧是从哪里学来的?”
    南幻岳哂道:“天生俱来,岂要学?宝贝,在这个调调上,你差得远呢!”
    潘巧怡眉梢子一扬,道:“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幻岳,我们什么时候走?”
    南幻岳道:“你不去。”
    潘巧怡顿时火上心头,道:“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让我去?称听着,南幻岳,我跟你在一起,不怕任何人的讥评闲话,我们行得正,立得稳,规规矩矩,毫无见不得人的地方。
    “我不在乎冒险,不在乎危难,唐丹也没有权干涉我,他又从什么立场来干涉?我们早已分手,情断谊绝,原无名分纠葛,况事隔多年,他已另娶,根本对我已不问不闻。
    “而且你认识我在先,昔日与他又并非有旧,为了他,你更险些卖了这条命,不管从哪里说起,我们在一起也不亏不怍,可以面对天下之人,尤其你待唐丹,已经恩尽义至,如果他为了我对你的好而有所微词,他还叫人吗?
    “他能成家,能娶妻,能自由自在的双宿双飞,莫非就该限制我的终生幸福,这是多么的荒谬?”
    “好,好,算你有理。”
    潘巧怡接着大声道:“至于你那口子杨玲,我会尽我之力使她容纳我——换句话说,这个问题由我来操心,不用麻烦你!”
    南幻岳无可奈何的道:“这样的情形,令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宝贝,像我们是在什么生意上讨价还价似的,哪里有一点谈情说爱的味道?”
    潘巧怡一瞪眼,冷然道:“我问你,你爱不爱我?老老实实的说,不许油腔滑调,更不许顾左右而言他,我要你的真心话!”
    南幻岳考虑着,连连搓手:“这个……宝贝,现在就提到‘爱’字上,不太早了些?”
    潘巧怡神色已黯了黯,又低沉的道:“那么,你喜不喜欢我?”
    南幻岳严肃的道:“喜欢。”
    潘巧怡振作了一下,道:“好,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喜欢虽然不是爱,但距离也不远了,由喜欢达到爱,我会努力,使它迈过这一关。
    “但是,你要给我机会,否则,我不和你在一起,我又何从努力?幻岳,我已孤独了太久,别再叫我继续的孤独下去……”
    南幻岳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你跟我去。”
    猛的一下扑过来抱着南幻岳,潘巧怡“啧”的在他面颊上吻了吻,兴高采烈的道:“你真好,幻岳,你真好!”
    南幻岳苦着脸道:“你也别灌迷汤,若叫杨玲知道了,看她不剥了我的皮去!”
    潘巧怡拍拍自己丰满挺秀的胸脯,道:“不用怕,有本姑娘在!”
    望着潘巧怡那诱人的胸部咽口唾液,南幻岳讷呐的道:“你们可不真有好些地方相似?……希望你们也能‘互为容纳’才好……”
    潘巧怡喜悦的道:“幻岳,我们什么时候走?走到哪儿?”
    南幻岳道:“明天一早就起程吧,先到‘浮图岗’去救狄十娘。”
    潘巧怡忙道:“浮图岗离此不远,若沿着大路去,只有几十里路,从山岭翻越更近,很快便可抵达,明天一早出发,大半天时间便可到了……”突然,她又怀疑的道:“那狄十娘,你见过吗?长得很好看?”
    南幻岳不在意的道:“没见过,约莫长像不会太差……”
    潘巧怡哼了一声,酸溜溜的道:“怪不得你这么急着的要去救她,你的胃口可还真不小呀,多多益善?”
    南幻岳呆了呆,苦笑道:“我的天,你这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急着赶去救她,全是为了她父亲的原故,我不是告诉过你,说她父亲曾经搭救过我?
    “在那暗无天日的古洞鲍地里,亏了这位老先生费尽心机援助我脱险出困,得回生命,否则,此刻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呢?你又去找谁卿卿我我?唉,做人就该饮水思源,受恩图报,这个道理你——”
    潘巧怡格格笑道:“得了得了,我不听你这套长篇大论,但愿你所言是真,不要暗怀鬼胎,若是不然,哼哼,我好将就,杨玲也饶不过你!”
    南幻岳无精打彩的道:“你们不是想和我谈情说爱,你们是一双魔鬼,两条绳子,你们都想要蛊惑我的灵魂,拉牢我的那颗鲜红的心……”
    潘巧怡狠狠的道:“知道就好!”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你的伤,不碍事啦?”
    潘巧怕怒道:“别想找理由,玩花样,我的伤早好了,现在比你的身体还要强壮!”
    南幻岳道:“这样最好——对了,我们离开之前,还得托人到‘仙泉镇’,却向唐丹哥儿几个送个信息,告诉他们我老命得保,还是暂且不提为佳……”
    潘巧怡风眼圆睁,道:“怕什么?莫不成姓唐的还敢吃人?”
    南幻岳摇摆手,道:“要吃人的是你不是他,宝贝,依我的话去做,行不?”
    潘巧怡老大不情愿的道:“全看你的面子,我待会到前面‘大沟集’走一趟,叫赵头儿派人送信去……再么,也顺便向他提提他那四个手下所发生的意外,多少补偿他们点儿……”
    南幻岳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如今所伤脑筋的是潘巧怡的问题,将来,会是怎么个发展法呢?杨玲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女人这玩意可也真怪,想求的时候半个也求不到,不想求的时候,哦哦却抛也抛不脱啦……
    在层山群峰的野岭翻着,远处是山,近处是山,起伏的峦脊衬托着青黄斑杂的林木,除了偶尔传来的兽嗥鸟鸣,四周静得出鬼来。
    南幻岳仍旧是一身纯黑,黑巾黑衣黑袍黑靴,而潘巧怡却是一身绿,水儿绿的头帕,水儿绿的紧身衣外罩水儿绿的披风,看上去仿佛连她的身体都绿得透明了。
    南幻岳抹了把汗,望着天上凝浮的云彩与远近的叠峰,疲乏的道:“嗯,宝贝,还要多久才到得了?”
    潘巧怡细喘着道:“再攀过前面那道峰岭就能瞧见‘浮田岗’啦,你急什么?是不是乏累了?”
    南幻岳埋怨道:“早知翻山越岭这么吃力法,真还不如顺着大路直淌下去,干净利落,半点劲不用费……”
    潘巧怡俏笑一声,道:“哟,我们的英雄好汉想不到也这样弱不禁风呀I”
    南幻岳笑了笑,道:“不是‘弱不禁风’,山路没爬习惯,偶尔走上道,确实觉得很累人,远不如骑在马背上来得轻松。”
    潘巧怡抚整了一下垂在额边的一绺黑秀发,体贴的道:“就在这里歇会吧,养足了精神,等一下一鼓作气翻过那道山峙,就不觉得乏累了……”
    南幻岳朝四周的环境打量一下,他们置身之处正是在一片倾斜的陡坡下面,后头是条山沟,再上去便要攀登那道林木丛生,藤蔓新结的山岭了。
    他吁了口气,又道:“你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识么!”
    潘巧怡点点头,笑道:“很熟,我时常跑进山里搜集药材,这方圆几百里的山区,大概都被我走遍了。”
    南幻岳打趣的道:“你独自一个人在这深山荒岭里俏徉逗留,也不觉得害怕?”
    潘巧怡道:“怕什么?”
    南幻岳笑道:“不怕蛇虫野兽,不怕鬼怪魈魅?”
    潘巧怡蛮不在乎的一笑。道:“什么我都不怕,蛇虫野兽也好,鬼怪魈魅亦罢,其实,都要比人来得强,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我们的同类!”
    南幻岳颔首道:“你说得对,邪恶的人,确实比这些玩意儿更要来得阴毒险诈!”
    潘巧怡笑道:“你这样问我,莫非你会怕?”
    南幻岳摇摇头,道:“不,我不会怕,可是却将觉得不大自在,一个人置身于荒山峻岭中,未免太冷静,也孤单了……”
    潘巧怡微诧的面颊上浮漾起一丝苦涩,低低的道:“你也会觉得冷清,觉得孤单吗?幻岳,我已冷清了许多年,孤单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了……”
    南幻岳怜惜的道:“我晓得——”
    潘巧怡摇摇头,道:“不,你不晓得,你何尝晓得那寂寞的滋味,枯淡的感受,那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痛苦,就像一条毒蛇在无形中啃啮着你的心,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逐步扼紧你的颈项……那样的压窒,真能将一个人逼疯,逼狂了……”
    南幻岳道:“我也有同样的经验,在那可咒的山洞里……”
    潘巧怡缓缓的道:“那不同。”
    南幻岳不以为然的道:“怎么不同?”
    潘巧怡幽幽叹了口气,道:“那是你被迫非得接受不可的事实,而我却是自我的拘束,你一直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念,而我却早已心灰意冷,日渐枯竭,幻岳,在不甘的寂寞中,你已下意识的拒绝了寂寞,我却在茫茫人海里被自己的心境拒绝在群众之外。
    “这种感受是迥然相异的,你曾经有如此的情形吗?——于一个很多人聚会的嘈杂环境里,反倒觉得那么的孤独与冷清,好像你不属于他们的,好像你与那些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幻影?”
    静默的注视潘巧怡,好半响,南幻岳才轻轻点头:“你说得对,巧怡……”
    潘巧怡转颜一笑,歉然道:“不谈这些了,本来大家快快活活的,一提起这件事来又搞得满心的烦闷和悒郁,何苦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我发觉,你相当有灵性,有深度,能够确切体会出某些意识上的感触,这却是时下一般女孩子所少有的……”
    潘巧怡笑了笑道:“你不认为这是浅薄?”
    南幻岳摇摇头,道:“当然不。”
    潘巧怡柔声道:“好了,你歇够了吧?我们可以上路啦。”
    于是,两个人开始往这片倾斜度极大的山坡往上爬,他们为了保持体力,没有尽量施展轻功提纵术。
    虽是如此,他们攀升的速度也相当之快,在坡面的杂草丛里连连跃奔,片刻已将来到坡顶。
    南幻岳为了要随时照应潘巧怡,所以上特地留在她的后面几步,由潘巧怡在前声领路,就当他们将要来在坡顶之际,南幻岳无意中目光一扫,却发觉了一件颇为引起他兴趣的事——
    在横里丈远之处,一块从土里伸出来的紫褐石荀上,孤挺挺的生长着一株奇异的白花,花作方瓣,其色洁白如玉,花蕊却是有如雀舌般猩红的—点。
    蔓延丛生的杂草藤蔓,本来全是到处遍生,却就在那条石荀的周围五尺处不见一根,但因这边有矮树枝叶遮挡,若不碰巧由树隙中瞥见,倒是很容易疏忽过去的。
    攀跃中的南幻岳发现之下,不知不觉的脱口道:“咦,那杂白花倒生得怪!”
    正在前面走着,潘巧怡立时站住,带着一种习惯上的本能回头问:“什么白花?”
    南幻岳朝石荀方向那株挺挺玉立,一枝独秀的方瓣自一指,道:“你白己下来几步便可看到。
    “那株白花只有一朵,梗边也是白的,梗长大约尺许,花有拳头大小,很可爱,怎么不生在泥土里却偏长在石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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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磨盘蜘蛛鬼见愁
    南幻岳的描述,马上吸引住了潘巧怡的注意,她急切的道:“在哪里?”
    南幻岳牵着潘巧怡的手横横走了几步,拨开矮树的枝柯,朝那边一指。
    “嘶,那不是?”
    一看见那株其色如王的花朵,潘巧怡立即神态紧张起来,在紧张中,口中却又有着无比的兴奋:“老天——果然是‘白朱雀’!”
    南幻岳迷惘的道:“白朱雀?自来雀又是什么?”
    潘巧怡双目中进闪着极度兴奋的异彩,那惊喜与激动可以由她颤抖的声音甲充分显示出来:“哦……真是美丽,真是挺秀,它在那里,它确确实实的生长在耶里……”
    南幻岳看着潘巧怡,轻声道:“你没有什么不对吧?宝贝,你这模样似乎像着了迷啦……”
    潘巧怡恍如未觉,她定定的投视那株亭亭生长在石荀上的“白朱雀”,神态显得那么向往,又那么渴切的呢喃!
    “‘白朱雀’啊,早听说在这‘蝉宁山区’里有你的踪影,可是多少年来却为什么一直没有发觉呢?你可知道,我找你伐得好苦啊……”
    南幻岳用力在潘巧怡肩头上拍了怕,大声道:“怎么痴了,你!”
    潘巧怡猛的一惊?这才如梦初醒回到了现实,她禁不住俏脸如酡,怪难为情的道:“对不起,幻岳,我似是有点忘形了……”
    南幻岳道:“岂止忘形?你简直和入了魔一样啦,这株什么‘白朱雀’的白花,长得不错是蛮好看,也挺秀气,但我不怕信它能把一个大活人迷成这样,莫非其中还有什么不足为人道的好处?”
    潘巧怡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因为你对医药一道涉猎不广,也难怪你无动于衷,幻岳,看见这朵‘白朱雀’,不怪我会如此神荡意眩,只要是一个懂得草药经的内行人,恐怕没有不被它吸引得失态的……”
    南幻岳挑着眉道:“为什么?”
    潘巧怡又依恋的向那株“白朱雀”投去一注,低声道:“这‘白朱雀’,又名‘克毒花’,亦名‘驻颜玉’,它的花瓣,每一瓣都可解毒祛邪,功效如神,凡天下的千百毒物,它俱能化解,奇验无比。”
    “此外,它的花蕊,也就是那枝小小的雀舌般的一点嫣红,女人吃下,可青春长驻,姿容不衰,就算到了五六十岁,看上去也宛如三十岁人……”
    南幻岳轻轻哦了一声,喃喃的道:“原来却有这么大的用处……”
    潘巧怡又接着道:“‘白朱雀’的根部幼细娇嫩,怪却怪在它不生长在泥土里,专于石荀山岩上扎根,只要轻轻一攀,即可以折下,以玉盒盛之,可保数十年不凋不谢。
    “这是一种原地底质气而成长的街花,它生无定所,说不定在哪便会碰上,也可能一辈子也遇不着。
    “或者它也于奇寒,或者它生于酷暑,春暖秋凉,花开花落俱堆判言,这是一种玲罕稀有的药材,我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杂草蔓生的地方找着它!”
    忽然,她仰起头来抱歉的道:“对不起,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你竟会在这杂草蔓生的地方找着它。”
    南幻岳笑笑道:“你找着与我找着全没有两样,反正都是你的。”
    潘巧怡喜悦的道:“真的?你送我?”
    南幻岳分开枝柯便往前走,道:“不但送给你,还亲手摘献——”
    潘巧怡的声音,像被挤出来似的尖叫道:“且慢——”
    南幻岳手拨树枝站住,回过头皱着眉道:“你吆喝什么?真像有鬼捏住了你的脖子一样——”
    潘巧怕连连摆手急切的上前捉住他:“唉,你这人怎么这样鲁莽?话都不听完就冒冒失失的往前闯?你可知道这该有害危险?”
    南幻岳怔了怔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潘巧怡指了指石上的“白朱雀”,紧张的道:“我是说你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攀折那朵‘白朱雀’,有危险呀!”
    南幻岳迷惑的道:“有危险?那只不过就是一朵花罢下,会有什么危险?莫不成这玩意还能吃人?”
    潘巧怡严重的点点头道:“差不多,花的本身有百益而无一害,但它的背后却有足以伤人的东西隐伏着!”
    不大相信的朝那朵孤挺挺在石上的“白来雀”打量了一会,南幻岳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道:
    ”你是在危言耸听了,宝贝。”
    潘巧怡正色道:“我一点也不骗你,因为你不明底蕴,所以不知道它的厉害所在,幻岳,花的周围四五尺方圆光净净的没生长一根杂草?”
    南幻岳颔首道:“我第一眼就发觉了,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潘巧怡悄声道:“这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白朱雀’天生的孤洁不群,兰质慧心,其二,每株‘白朱雀’生长的地方必有一种奇毒之物守护!”
    南幻岳仔细搜视了一下,低沉的道:“原来如此。天生宝物,必有禁制,想是不假的了,但会是一种什么的毒物在隐密处守护着它呢?”
    潘巧怡也在谨慎的观察着,道:“这个,我也还没有发现……”
    南幻岳小声道:“任什么毒物,也不过就是这天地所生的罢了,再奇也奇不出个谱号,我笃定可以制服它!”
    潘巧怡担心的道:“不,还是先搞清楚好!”
    南幻岳再度琢磨了一阵,咬咬唇道:“没关系,就算找一时失手,中了毒,你也可以马上将那‘白朱雀’的花瓣摘下一片来给我解毒呀!”
    潘巧怡狠狠瞪了南幻岳一眼道:“天下之大,有些毒物是奇毒无比的,万一你中了毒之后立即殒命,便将整朵‘白朱雀’塞进你嘴里也管不了用啦,再说,如果可以设法避避的话,你又何需冒这种险,受这种罪!”
    南幻岳哧哧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说什么冒险,言什么受罪?佳人有所好者,拼老命亦在所不辞!”
    “啐”了一声,潘巧怡又甜又蜜的佯嗔道:“拚你个头……”
    恍然发觉了什么,她又立刻道:“幻岳,那东西一定是藏在石根部的泥土里……”
    南幻岳移目瞧去,道:“可是,却看不出端倪来。”
    潘巧怡想了想,道:“对付这种东西,你是外行,我多少比你懂得点,我来试试!”
    说着,她伸手在披风的侧幅暗层里摸出一副薄如蝉翼般的透明长统手套来,又从襟腋处摘下那条绿色丝绢,在怀里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旋开瓶盖,晒了一些带着苦杏味的浅黄液体在上面。
    南幻医冷冷道:“不许你冒险,要去找去!”
    潘巧怡急道:“你没经验嘛……”
    南幻岳冒火道:“什么叫经验?不试过第一次就永远没有经验,你以为你比我强?无沦在身法手眼上你全差了一截,而对付什么活的东西也缺少不了以这些条件为基础。
    “我是个男人,你却将我摆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你去赴难?简直是侮辱!”
    潘巧怡怔忡道:“我是为了你好……”
    南幻岳怒道:“难道我就不是也为了你好!”
    潘巧怡没有生气,更没有委屈,反而感到一股出奇的温馨与满足,她怯怯的一笑,交过手里的东西:“好,让你去。”
    南幻岳接过那些东西,哼了哼道:“这才像话,男为天,女为地,天俯地而地仰天,这点道理都不懂?还非要惹找心里发火——”
    潘巧怡哈哈一笑道:“得了,我的老爷,别再嘀咕啦,这不让你去现威了?”
    她又温柔的道:“把这副‘犀皮膜’的手套带上,它的韧度极强,可以抵抗尖锐物的啮咬,还有,将寻条手帕掩住口鼻,手帕洒了祛毒水,有了这一层保护不怕吸进毒气,另外就小心你的眼睛了——”
    南幻岳一一依言做了,他的声音有些含混的透自围扎在口鼻间的丝绢后:“这祛毒水足什么玩意调合的?味道好难闻……”
    潘巧怡轻轻在他腮颊上拧了一下,笑道:“先去办正事吧,等以后我再告诉你这是用什么东西调合的。”
    南幻岳松开袍襟,道:“你站远点儿,我要过去了。”
    潘巧怡退后几步,道:“我掩护你,幻岳。”
    想想又不放心,她跟着再叮咛:“留点神呀,别逞能——”
    口中一面说着话,她已暗里在双手各扣了三枚“透骨钉”,准备随时从旁协助南幻岳奏功!口鼻间扎着绿色丝绢的南幻岳模样有些滑稽可笑,但是,他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全神贯注,目光灼亮,一步一步,缓缓朝那条斜斜伸出土中的石荀凑近。
    觑准了距离,把握住方位,南幻岳刚想出手以“寒水红”的刃尖挑割起那株“白朱雀”的一刹,就在半埋进泥土里的石荀根部,突然有几条白色银灿的长丝激射而来,其疾如电!
    南幻岳的反应是立即的,当那几条又细又长的银丝倏然射至瞬息,他已暴弹而起,同时左手凌空猛挥!
    一股刚烈的无形劲气仿佛一柄大割刀似的削去,“噗”“噗”震响中泥屑纷飞。那条石荀也在急剧摇晃,紧接着,“吱”的一声怪叫,又是一大团粘稠稠,白晃晃的银丝迎面罩来!
    倏翻倏滚,那团银丝忽然落空,南幻岳左掌划过一个半弧,遥劈而去。“哗啦”,再一片泥土四扬中,天老爷,一只硕大无朋,几如圆斗般的巨型红毛大蜘蛛业已破土而出,像飞一样弹向半空!
    那红毛森森的长腿,那碧光闪闪的怪眼,加上那圆盘似的身体波颤,带着“嘘”“嘘”的异声,情况好不可怖!
    就在这时,掠阵的潘巧怕娇叱一声,双手飞翻,六枚蓝莹莹的“透骨针”已飒然射来,但是,这只形状惊人的红毛大蜘蛛却那么矫健的扑向地上?“嘘”的一声吐出几根银丝卷向潘巧怡!
    行动的快速,是难以言喻的,南幻岳身形暴翻,“寒水红”的光芒仿佛激起一溜来自九天的冷电,猛然透进红毛蜘蛛的体内,紫血迸溅中,他猛的将这只可怕的蜘蛛挑起,奋力振臂抛往山坡之下!
    在他挥剑刺杀那只红毛蜘蛛的一刹间,他同时己快逾石火般挥手攫得那条石荀上所生长的,正在摇摇欲折的“白朱雀”!
    此到,潘巧怡方才惊魂甫定的奔了回来!
    洒去剑上污秽,还剑入鞘,南幻岳将手中的“白朱雀”伸在潘巧怡面前,但是潘巧怡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她目光惊愕的瞧着南幻岳道:“你没受伤,没中毒吧?”
    南幻岳解下丝绢,笑道:“我很好,半点损伤没有,你呢?”
    潘巧怡余悸犹存的道:“那竟是一只几乎绝迹了的‘赤磨盘蜘蛛’呀,我的天,它刚才那几条毒丝险些就沾上了我,这种毒丝一旦沾上,可是侵肌透骨,一路腐蚀到底的!”
    南幻岳四下一看,果然,连半根蜘蛛丝也不见了,大约全己侵蚀入地,周道的草木,却竟枯萎焦斑了好一片!
    南幻岳笑了笑道:“其实,你根本犯不着如此紧张!”
    潘巧怡迷惑的道:“为什么?”
    南幻岳闲闲的道:“这玩意和你是一家人嘛,它是“赤磨盘蜘蛛’,而你是‘翠蜘蛛’,谊属同类,正好叙亲道故,你怕什么?”
    潘巧恬啼笑皆非的“嘤咛”一声,不依不饶的直在南幻岳胸膛上痒煞人的捶擂着,边娇嗔着道:“你好坏,坏透下,人家吓得要命,你还来调笑人家……”
    南幻岳道:“真想不到这守玉的怪物也是一只蜘蛛,宝贝,你这蜘蛛对上它那蜘蛛,岂非巧怡?只是,这是狗娘蛋的恶蜘蛛,却万万及不上你的可爱!”
    潘巧怡狠狠跺脚,羞恼的道:“你再取笑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别当真,宝贝?来,献上奇花‘白朱雀’一朵,甚请哂纳!”
    潘巧怡抿唇似语还休的伸手接过,轻轻在唇上一吻,爱不释手的仔细欣赏个不停。
    南幻岳站开一步,笑道:“嗯,花是够美,但人却比花娇。”
    潘巧怡妩媚的凝住南幻岳脸儿微酡:“你呀,就是嘴甜!”
    南幻岳低沉的道:“宝贝,何不现在就将那枚小巧的朱舌蕊眼下?我愿见你青春水驻,红颜不老。”
    潘巧怕眼瞳中的光辉柔极了,也嵋极了,羞涩的道;“你真的要找服下了?”
    南幻岳笑道:“当然。”
    潘巧怡点点头,伸出纤纤王指,正要摘下那枚猩红艳丽的朱舌般小巧花蕊,却又突然僵硬了一下,缓缓收回手来。
    南幻岳有些愕然,不然的问:“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潘巧怡摇摇头戚然道:“不,我不要服食这东西。”
    南幻岳迷惘的道:“为什么?这东西吃下去,不是驻颜养容,红粉不凋么?哪个女人不想做到这一步呀?只怕大多数的女子梦寐以求犹之不可得,如今你承天独厚,有此良机,怎么却又犹豫啦?”
    潘巧怡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
    南幻岳疑惑的道:“莫非其中另有别情?”
    潘巧怡恨恨的道:“有什么‘别情’?我不想服食就是不想服食!它不错可以常驻青春,红颜不老,但我不要常驻青春,不要红颜不老,这也不行吗?”
    南幻岳呆了一呆,讷呐的道:“你哦,莫不是方才吓傻了?”
    潘巧怡瞪眼嗔道:“去你的,你才吓傻了。”
    南幻岳好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笑笑道:“恐怕我真是傻了——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像你这样的千娇百媚的女人,居然放着可以增其美颜,驻其娇容的良机而不就,岂非一大怪事,更何况,你原先又是如此的热衷此想?”
    潘巧怡忽然幽幽的道:“幻岳,你真傻。”
    南幻岳茫然道:“我——真傻?”
    潘巧怡微微垂下头去道:“你不想想,如果我服食了‘白来雀’的花蕊,固然可以达到我驻容留姿,青春不凋的目的,在几十年后看我,仍将一如眼前,不会老去,不会龙钟,但你呢?你也能在几十年后仍不衰老?你也能在几十年后仍与现在一样年轻?我不要让人家说一个糟老头子陪着一个美艳少妇,我更不要你老了我依旧年轻。
    “幻岳,你若老了,我也要老,你如变丑变佝偻变白发苍苍,我也要变丑变佝偻变白发苍苍……我不要叫你生有自卑感,不要叫你生出自惭形秽的心理,我们一样的转变,一样的随着自然的趋向,而行往归途,好吗?幻岳——”
    南幻岳感受深沉,动容的道:“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巧怡,我却不愿自私的影响到你可获得的奇迹,我心领了,你还是照做吧——-”
    潘巧怡摇摇头——缓慢却是坚定的道:“我不,幻岳,就是这样,天下有些可异的物体可以帮助我们违反自然的定律,但是,却永远没有一样物体可以帮助我们改变自由心的情感。
    “我不能为了获得表面的光彩而损及恒久的爱,若我这样做,我就是太过愚蠢了……幻岳,任我美十年,美百年,却换来一片冷寂空虚,这青春常驻又有什么意义?”
    南幻岳忙道:“听我说,你以你永远的美丽,决不会换来冷寂与空虚的……”
    潘巧怡低沉而幽回的道:“会的,幻岳,如果我这样做了,其结果便一定是如此,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以忽视来自内心,来自四周的嘲弄——
    “一双容貌不相衬的男女凑合在一起,这种情形便下可避免,我们原可一同白首,一同入棺,又何苦非要扮成个白发红颜的悲剧?”
    南幻医苦笑道:“你几乎使我爱上你……”
    潘巧怡平静的道:“我会使你爱上我的。”
    南幻岳舐舐舌,道:“别太自信,纵然你的确有几下子……”
    潘巧怡摇摇头,道:“我一下子也没有,我只知道以真情对你,以挚爱待你,以一颗血心予你,如此而已……”
    南幻岳喃喃的道:“你也有丝,你的丝更粘,更密,更紧,也更毒,这是那什么‘赤磨盘蜘蛛’所绝对及不上的……”
    潘巧怕轻柔的道:“你知道最好。”
    南幻岳低喟一声道:“也罢,你不要这‘白朱雀’的花蕊,我拿回去送给杨玲,她一定雀跃三尺,欣喜无比!”
    潘巧怡淡淡笑道:“你错了,幻岳。”
    南幻岳气吁吁的道:“我又有什么地方错了?你不要这玩意,人家可不似你这么傻?”
    潘巧怡安详的道:“要了这花蕊的人才叫傻,而我保证杨玲也不会服食下去——如果她是真心爱你的话!”
    南幻岳沉思了一会,心口不一的道:“这可说不定,杨玲爱我不假,但她也更爱她的容貌……”
    潘巧怡轻轻的道:“在女人心目中,只有一样东西比她的容貌来得更重要,那就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的爱!”
    南幻岳凝眸相视,良久慢慢的道:“你是个能抓住男人心的女人!”
    潘巧怕平静的道:“只要对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已心满意足了。”
    南幻岳吁了口气道:“老实说,宝贝,抵抗你乃是一件最困难的事,我恐怕将崩溃……”
    潘巧怡笑道:“你会崩溃的,你会的,我祈祷那一天赶快来临,最好,就在眼前,就在这里,就在如今……”
    南幻岳豁然一笑道:“你这只天下仅此一只的‘翠蜘蛛’……”
    潘巧怡愉快的道:“我们走吧,幻岳,早点赶到地头也好早了你一桩心事。”
    南幻岳微微颔首边转身道:“你真可人——”
    蓦地,他在转身一半的时候将后面的语噎住了,双目却变得那样冷凛又火灼的瞪视着山坡上头!
    潘巧怡发觉不对,也急忙循着南幻岳的目光望去,问道:“什么事?”
    她也一下子闭住了嘴,唇角却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斜坡顶上,距离这里约有三丈多远,在一块突起的石肯顶,并肩坐着两个人,两个形态极其性异的人。
    右边那位面色黝黑,浓眉如刀,双目圆大微凸,大鼻尖,厚嘴唇,金闪闪的长发披拂于肩,这副生像,再衬着他一身黄斑软丽皮衣靠,双腕上,戴着副镂银护手,看上去,就相当叫人印象深刻了。
    靠着这个人身旁边的一位,长得似乎有些愣头愣脑,带有几分憨气,圆胖白净的面孔上是一双小圆眼,小鼻子,小嘴巴,如今,他一双手不停的在他那袭簇新的宝蓝氏袍揩揉着,双层的下巴往里叠挤成了一堆……
    南幻岳喃喃的道:“这是哪来的两块活宝?”
    潘巧怡也有些怔仲的低语:“他们两人武力一定相当高强,幻岳,就逼近在这三丈远的距离,我们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南幻岳点点头道:
    ”不错,可能他们已来了好一阵了……”
    潘巧怡咬咬下层悄细的道:“小心点,来者不善……”
    南幻岳一笑道:“当然,但我们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说灭就灭了么?”
    他俩人正在低促的交换着应付之策,上面,并肩坐在石脊顶的两个怪客中那有着一头闪闪金发的开了口,声如金铁铿锵:“喝哈,这一出‘鹊桥会’,鸳鸯盟’可是唱完了?”
    潘巧怡皮笑肉不笑,仰着头道:“唱是怕一辈子唱不完了,我说儿啊,你瞧着眼红?”
    那人一双金眼凸起,却不愠不火的道:“你这张小嘴,可也刁蛮的很哪。”
    潘巧怡笑哧哧的道:“两位排排坐在那高头,望着我这一对大约有阵子了吧?二位是有这种瘾头还是怎的?可得防着生‘癞眼疮’呀!”
    圆胖胖的那个嘟了嘟嘴,讷讷的道:“哥儿,他们骂我们哩!”
    金发人大声道:“等一会,我就要撕开他的嘴!”
    完全同意的点点头,这一位道:“你撕开他的嘴,我就打烂他的屁股。”
    南幻岳古怪的望了潘巧怡手中的“白朱雀”一眼,低声道:“原来,这也是两个“行家”呢!”
    潘巧怡恨恨的道:“说不定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朵‘白来雀’,却利用我们冒险釆撷到手的机会再从找们这里抢过去?”
    南幻岳笑笑,道:“他们不要做梦,这朵‘自来雀’除了你,不属于任何人!”
    接着,他又抬头向石脊上的两位仁兄道:“喂,你们要这朵花做什么?莫非也想来个青春常在,红颜不老?”
    金发人哼了哼没有回答,圆脸的那位却愤愤的道:“是又怎么样?”
    南幻岳端详了对方一眼笑道:“如此一来,凭在下的这副尊范,岂不是形同人妖了?”
    圆滚滚的一张胖脸顿时扭成扁的了,那人双目大睁,腮动首颤的吼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骂我?”
    潘巧怡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骂了你,又怎么样?”
    对方面孔涨成了猪肝色,怒气冲天。
    ”好呀,你今天可算死定了,你可知道你骂的人——我,是谁?”
    南幻岳淡淡的道:“你会是谁?褚八戒的老弟,牛魔王的小舅子?”
    那人“呼”的站了起来,龇牙瞋目的叫道:“小子?你听着,有种的不要逃命,我姓焦,叫焦大藏,人家绐我起的称号,是‘焦一记’,你知道么?‘焦一记’!”
    南幻岳摇摇头道:“耳生得很,似是不见什么经传,我说——焦一记。”
    肥头肥脑的焦大藏愤恨的道:“我不喜欢有人当面取笑我,谁这样,谁就要受到我的惩罚,小子,你这样做了,你也会受到惩罚!”
    他一侧脸,大声又道:“哥儿,我要去收拾他了!”
    金发人微微摇头,注视着南幻岳,不徐不缓的道:“伙计报个万儿听听。”
    南幻岳道:“你先亮亮底再说。”
    金发人厚厚的嘴唇抿了抿暴烈的道:“‘鬼见愁’杨贪!”
    真是人的书,树的影,这个名号一报出来,南幻岳已不觉神色倏怔,心腔子剧烈的抽动收缩,一边的潘巧怡也突然脸容泛白,又是惊震,又是不敢置信的定定注视着石脊上的金发人发愣。
    当然,这不能怪他们的意外反应,“鬼见愁”杨贪不是别个,亦乃江湖中声威煊赫的“七大煞星”之一,换句话说,他和南幻岳俱乃同榜同表的人物!
    察觉到南幻岳与潘巧怡的惊愕不安之状,杨贪不由带着三分得意,七分自傲的形色,大马金刀的道:“看样子,二位是知道区区的来历啦?”
    南幻岳吸了口气道:“果然你是来者不善。”
    杨贪大刺刺的道:“你能清楚这点,乃是最好不过的——现在,你猜我要怎么对付你们?”
    不待南幻岳回答,潘巧怡苍白的面庞上涌起了一片愤怒的红晕,她尖锐的反顶过去:“不要狂,杨贪,别以为你这块腐朽的招牌能唬住我们!”
    浓眉怒轩,杨贪凛烈的道:“大胆贱人,你这种可厌的叫哮更唬不住我!”
    “焦一记”焦大藏呐呐的道:“哥儿,我看还是先抢下这女人手里的‘白朱雀’……”
    杨贪冷峻的道:“跑不了的,那‘白朱雀’本来也就是属于我们的!”
    南幻岳摇摇头,道:“错了,杨贪,这‘白朱雀’决不是属于你们,这是属于我们的,属于这位姑娘的。”
    杨贪金鱼眼凸了凸,光芒刀般投注在南幻岳身上,缓缓的道:“是我与大藏两个先发现这朵‘白来雀’的,我们正在商量着怎么引出那隐伏的怪物加以歼杀,你二人便从山边上来,因为我们不愿让你们发觉我们的形迹,更不愿叫你们也注意到这朵‘白朱雀’,所以才躲藏起来,希望你们快离开,然后我与大藏再动手摘取这朵异花——”
    焦大藏拙笨的接口道:“是我们先找着这朵‘白朱雀’的,你们不该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紧要关头闯了上来,而且又在我们躲藏起来的时候叫你们也看到了这朵‘白朱雀’,可恨的更叫你们绐摘到了子,我们好不甘心啊……”
    南幻岳道:“我们的行动二位全看在眼里?”
    杨贪琢磨着这句活的含意,并没有马上回答,焦大藏却愣愣的道:“这还用说?我哥俩就藏在这块大石头后面,偷瞧着你们,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仔仔细细……-南幻岳笑笑道:“如此说来,从我们发现这朵‘白朱雀’开始,一直到冒险攀折成功为止,你们全都看在眼甲了?”
    杨贪大声道:“如何?”
    焦大藏却连连点头:“当然完全看着了……”
    南幻岳突然厉声道:“那时为什么你们不现身阻止?那时为什么不声明这东西是你们先发现的?却直待我们到手之后才放这些马后炮?”
    杨贪神色一沉,正待开口,焦大藏又抢着道:“我们会那么笨?我们就是要利用你两个去引出守宝的怪物来呀,这样我们就省下很多麻烦啦。”
    杨贪嘴唇一翻,呵斥道:“大藏,你还不闭住你那张鸟嘴?”
    焦大藏理直气壮的道:“这可全是哥儿你的主意,又不是我的错,是你讲的嘛,你说那一男一女既发觉了‘白朱雀’,显然亦皆采识草药经谱,你说我们先不露形迹,让他们去冒险。
    “若他们除去了那怪物拿到了宝,我们再从他们手中抢,要不然,这一男一女正好当替死鬼,至少他们也会引出那怪物来,我们动手的时候就方便了,哥儿,你先前讲了不久的话怎么又不认帐啦?还来骂我……”
    杨贪“咯嘣”一咬牙,一张黑脸全气成了紫的:“大藏,你这猪脑筋,你简直一点窍也不开,真是气死我了!”
    焦大藏委屈的道:“是你说过的话嘛……”
    杨贪吼一声,一跃而起,狰恶的叱道:“住口!”接着,他指了指南幻岳,凶狠的道:“放下‘白朱雀’,两人面对面各自向对方痛掴一百记耳光,然后给我夹着尾巴滚蛋!”
    南幻岳平静的道:“为什么要把‘白朱雀’交给你们?”
    杨贪金鱼眼中是一片野兽般残酷暴戾的光芒,激烈的道:“因为这是我们的东西!”
    南幻岳道:“你们的?那上面刻着你们的名字,记号?你叫它它会答府?凭什么说是你的?”
    杨贪冷凄的一笑道:“凭什么?可怜的傻小子,我告诉你吧,因为我杨贪说过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了?这个凭借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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