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矫矢电闪寒水红
    南幻岳冷冷笑道:“可是?东西却在我们手上呢。”
    鼓着嘴的焦大藏讷讷的道:“这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抢回来,很容易的……”
    杨贪凶恶的瞪了他一眼,咆哮着:“你少搭腔,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焦大藏胖验通红,颇不高兴的道:“动不动就骂人,我是你的兄弟,又不是你的儿子……”
    杨贪吼道:“你再罗嗦一句,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
    南幻岳插嘴道:“其实,焦兄倒是个老实坦诚的好人。”
    杨贪神色狰狞道:“你照不照我的话去做?”
    南幻岳道:“你又要留下‘白朱雀’,又要叫找们互掴嘴巴,未免太过分了吧?”
    杨贪粗暴的道:“这好叫你两个狗男女知道出言有意!你们是照不颐做?”
    潘巧怡毫无表情的道:“姓杨的,你大概忘记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你不妨找个地方瞧瞧你自己的模样,像不像一头人猿畜生?”
    杨贪黝黑而横肉累累的面孔抽紧了—下,冷酷的注视着潘巧怡,累累紧硬如铁:“贱人,我为了这朵‘白来雀’,本来不想再触犯老毛病的,如今看来,你是非要令我触犯不可了……”
    潘巧怡昂起脸来,冷峭的道:“拿这一套唬别人去,你吓不住我!”
    “鬼见愁”杨贪的面孔上呈现着一种令人颤栗的狠酷神情,他的满头金发在闪闪映烁,衬着那只鱼眼内的冷凛光芒,看上去,宛如一个自幽冥中来临的拘魂魔鬼,冷森的,他道:“大藏,你还在等什么?”
    “焦一记”焦大藏忙道:“我去收拾他们两个啦?”
    杨贪暴烈的叱道:“通通宰了!”
    于是,只见焦大藏全身—曲,整个身形便像只大圆球似的腾跳上了半空,又骨碌碌的直坠而下,临到地面,他的四肢骤然伸展,却竟以一个优美轻柔至极的姿势,毫无声息的飘然站稳!
    这种轻身术的现示,看在潘巧怡眼中除了觉得有点奇怪之外,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南幻岳不禁暗自惊心了,他愕然的注视眼前这肥胖又憨态可掬的焦大藏,他几乎不敢相信对方居然怀有这样的功夫——在五十年前即已绝传了的苗族“大黑巫”龙格玛所独擅的轻身术“龙珠跃浪”!
    焦大藏一见对方的惊讶之色,不由洋洋得意的道:“你害怕了么?伙计,这可是正宗的龙格蚂绝传之学‘龙珠跃浪’,嘿,虽然我只从他儿子那里学到了这一手,不过……”
    石脊上,杨贪大喝道:“你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焦大藏嘟着嘴巴,一肚皮不痛快的道:“好了,把‘白朱雀’绐我,然后我再杀你们;”
    南幻岳一笑道:“不给,你们有本事,就来抢吧!”
    潘巧怡恨声说道:“绐他些讨教——这两个狂人!”
    焦大藏怒道:“我可是真要杀你们哪!”
    潘巧怡冷冰冰的道:“凭你?你哪儿风凉哪儿去吧!”
    焦大藏呆了呆,喃喃的道:“什么意思?什么风凉?我去哪里风凉?”
    南幻岳将潘巧怡拉到身后,一笑道:“老友,你外号称‘焦一记’,可是你的武功也只懂得一招而已?”
    焦大藏点点头,老老实实的道:“是的?我一共只晓得一招,这一招是跟‘班疯子’学的,他快死了,我在一座破庙里遇见他,当时他的模样好难看,也好可怜,找答应替他买了一壶酒和一包五香花生,他一面喝着酒,一面教了我这一招,说是借以报答我的善心,可惜他只能教我这一招,刚刚教完,他的酒还仅喝了一小半,便叹了口气伸直了腿啦……”
    南幻岳怔了怔,道:“班疯子?在二十多年前以一套‘四魁掌’赤手空拳打遍江湖的‘巨掌王’班疯子?”
    焦大藏哈哈笑了,连连点头:“喝,伙计,你的见识可真叫博广,说得一点也不错,对了,就是他,‘巨掌王’班疯子……”
    脸上又透出婉叹的神色,他接着道:“唉,可惜他死得太快了,只教了我这‘四魁掌’的第一招‘魁呈踢斗’,要不然,我再给他去买壶酒,再蘑菇着他?说不定他还会跟着传授我第二招,第三招,甚至将‘四魁掌’全传授给我……”
    南幻岳眯着眼道:“就以真这一招‘魁星踢斗’,我说老友,你便能闯荡江湖了?而且看样子你还颇有了点名堂出来呢……”
    焦大藏笑嘻嘻的道:“你别不信,我就只懂得这一手,可是,从我出来闯江湖开始,可就没有人能挡过这一记‘魁星踢斗’,所以,他们便叫我‘焦一记’了,这也难怪,我打了这多年的架,打来打去,总是只这一记呀……”
    南幻岳笑笑道:“其实,方才你施展的那手轻功——‘大黑巫’龙格玛的‘龙珠跃浪’也颇为了得,火候相当精纯呢……”
    焦大藏微微忸怩的一笑道:“真的?你太过奖了,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是龙格玛的儿子看上了我老婆的一串琉璃项珠,硬要讨,我和我老婆不肯,他便以传达他父亲的这门轻身功夫口诀为交换,就这样,我照着这口诀苦练,才有了今天的结果,龙格玛的儿子在传述口决的时候,大约是喝醉酒了?他清醒之后,还跺脚失悔,懊恨得自己扯发捶胸,把头脸直往泥地上擦撞,可是业已来不及了啦,我全清清楚楚记到脑子里了……”
    南幻岳点头道:“有你的,老友。”
    焦大藏搓着一双胖手,笑道:“哪里哪里,这只是叫什么……哦,因缘机会罢了……”
    南幻岳亲热的道:“老友啊,看样子你这人又坦诚,又笃厚,是个可交的朋友,咱们何妨好好的交往,结一段情谊?”
    焦大藏咧嘴笑了道:“好呀,我这人最喜欢结交朋友了……”
    石脊上,杨贪的一张黑脸全涨成了朱紫之色,他双目怒突,嘴唇歪曲,气涌如山的大叫:“龟儿子的焦大藏,你被鬼迷了心窍了啦?还不动手宰人,在那里和他套你妈的什么交情?”
    焦大藏蓦地一怔,一怔之后这才如梦切醒般意识别彼此间的立场与他自家原来的目的来,急忙退后一步,他摇摇头道:“我差点忘了,不行,我不能和你们交朋友,我要抢过那朵‘白朱雀’,然后宰杀你们,我杨哥已经在冒火啦……”
    南幻岳吁了口气,道:“你真忍得下心来杀我们?老友啊,我们无仇无怨,只为了这朵‘白来雀’,你便要用两条生命来做牺牲?”
    踏上一步,他接着道:“况且,我们两人也并没有什么错处,错在你们,你们又要抢劫,又要逞凶杀人,是不是做得太过狠毒了一点呢?”
    焦大藏犹豫的,喃喃的道:“是……是有些狠毒了点……但……但我们要这朵‘白朱雀’……而你们刚才又说话太难听了……”
    南幻岳一笑道:“这样吧‘白朱雀’,虽是我们辛苦得来的,但我答应分你们一半,至于我们说话太难听,你们也不一样说话很难听么?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大家争执起来了,实也控制不住彼此间情感上的冲动,双方全骂过了,就算扯平,好不好?如此一来,不就皆大欢喜啦?”
    焦大藏迷茫的道:“你这样说,也好像很有道理,而且,我杨哥儿喜欢杀人,我可不大喜欢,杀人常常是血糊淋漓的,实在叫人恶心……”
    南幻岳一拍手,道:“好极了,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不打啦?”
    焦大藏呐讷的道:“这个……我得问问杨哥儿……”
    说着,他转回身去,仰起头,结结巴巴的道:“哥,哥儿?你可听见啦?我,我看呢,还是算了吧,这两个人也都挺不错。他们也答应将那‘白朱雀’分给我们一半,一半够了,贪多不太好……”
    卓立石脊之上,杨贪金发迎风飘拂,双腕上的银亮护手闪闪生辉,他面色铁青,目光如刃,寒森森的道:“大藏,你再不动手,老子就下认你这个鸟操的兄弟!”
    焦大藏胖脸通红,窘迫的道:“哥,哥儿,人家已经答应分我们一半——”
    杨贪突然大吼:“我们全要!”
    焦大藏瑟缩了一下,道:“你真横……难怪你的名字叫杨贪,大贪了……”
    杨贪咬牙切齿,吼道:“赶快收拾这一对狗男女,莫要逼得老子拔了你的香头!”
    焦大藏万般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又转回身来,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对不住喽,我哥儿非要逼我动手不可,我拗不过他……”
    南幻岳气定神闲的道:“要动手他为什么不动,却硬逼着你来打前锋!”
    焦大藏放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这是我哥俩一向的规矩,我先动手,我若打不过去,他才接上,他的功夫可比我高得多啦……”
    叹了口气,他又悲伤的道:“实在叫我心里难受啊,我本心是不想杀你们的,尤其你那浑家,生得好标致,捏她一把都会心痒,怎舍得下手打杀呢?我哥儿逼着我,我没有法子,你们死了,可也得原谅我啊……”
    南幻岳点点头,说道:“我们不会怪你的,老友。”
    潘巧怡在他身后,啼笑皆非嘀咕着:“真是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物都有,这个愣头青……”
    焦大藏又叹了口气,忽然抬头朝天上看,用手一指:“哥,那是什么?”
    本能的,南幻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就在他的眼光刚刚仰起的一刹,焦大藏身形如电,斜身撞进,他的双掌掌心向上,微沉暴合,一片旋滚的劲力呼啸激荡中掌刃上下迸出,同一时间,他的右足已快逾闪光,一跳弹飞!
    来势之怪异凶猛,简直匪夷所思,南幻岳倏觉不妙,双臂反抛,将自己借同身后的潘巧怡一起带出六步,而焦大藏的掌沿堪堪擦胸过去,情况之险,可以说大出南幻岳的预料!
    焦大藏未中,似也愣了一愣,也奇怪的道:“你竟躲过去了?真想不到。”
    面颊上被刚才那片掌风拂过,就像刀子括了一层皮去似的隐隐生痛,南幻岳可再真了,他怒道:“看你这人扮像老实,却怎的如此个阴毒法?—边诈别人的注意,一边就抽冷子动上了手?这简直太不讲道义了!”
    焦大藏理直气壮的道:“这是班疯子教我的,他说,待要决心动手了,就得三不管的抽冷子猛打,最好能够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开,就像我刚才那样——”
    往上一凑,他又用手朝天空一指:“咦,那是什么?”
    南幻岳几乎又将眼转头看去,却在目光微转的瞬息突然警觉——可不是,焦大藏又是一记“魁星踢斗”罩了上来!
    那双掌的微沉,聚合,那掌式的劈击动作,可以说快速得无以比拟,尤其右足的飞弹,更是神来之笔,精妙至极,整个的招式是完整的,诡密的,天衣无缝又无懈可击的,明明看着是这一招,但就像没有法子加以破除!
    “嗖”的跃开,南幻岳反手如电,九十九掌暴扼敌人,焦大藏三不管又是一记“魁星踢斗”,足尖却差一点又踢中了南幻岳膝盖!
    凌空滚跃中,南幻岳的身形倏然左右挪转,连连躲避对方的攻击,突然间,他的双掌带起一串尖锐的破空厉啸,掌影穿飞如漫天的血刀,呼号回旋着自每一处的空间形成纵横不规则的交织劲力卷向焦大藏!
    刹耶间,焦大藏似是眼前的凌厉的阵势所惊窒信了,他仓皇后退,却又在后退的顷刻再度迎上,又是一记“魁星蹋斗”!
    掌与掌变击,劲道和劲道互撞,狂飙搅合着狂飙风,两条身形同时闪退,俱未受损,但是,焦大藏却在喘息了!
    忙得像一抹仿佛欲待追回干百年过往的流光,南幻岳的身形甫退又再返回,就像他根本未曾退过一样,搂头盖顶的三百一十七掌九十七腿又宛如狂风骤两也似罩向了对方。
    他的动作太快,几子已将彼此所隔的空间幻于无形,将那一丁点的时光停顿化做未来,当焦大藏一口气尚没来得及喘,漫天的掌影手形业已将他圈了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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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虹贯九霄鬼见愁
    惊叫一声,焦大藏的“魁星踢斗”正出未出之际,南幻岳的手掌巳在他身上十七个部位掠过——却只是轻轻柔柔的掠过,这时,石脊上的一股银光映日激射!
    倏弹向右,南幻岳的“寒水红”“嗖”声暴伸——仿佛来自九天的电火,“叮”的一声便将那枚射来的银色护手穿透!
    金发飞飘中,杨贪疾掠而下,他一把拖过正自目定口呆的焦大藏,又急又惊又愤怒的叱叫:“伤了没有!”
    焦大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连忙期朗艾艾的道:“没……没有……没有……”
    杨贪喉头咕噜一响,猛的旋脸面对南幻岳:“好呀,我道是谁有这么跋扈,原来却是你——南幻岳!”
    焦大藏翻动着一双猪眼,犹有余悸的道:“哥,哥儿,你认得他?乖乖,他好厉害啊,我还没遇上过像他这么凶的对手,那掌势一排开,就和满天的电往下劈似的……”
    杨贪额门上的青筋浮观,两边太阳穴在不停的“突”“突”跳动,他咬着牙,愤怒至极的道:“我怎会小认得他?天下剑道之尊,武林中的首席剑手,两道上出了名的巨霸,‘七大煞君’之一,大名鼎鼎‘剑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瞥了一眼仍旧穿连在他剑尖上的亮银护手,笑道:“抬举了,杨贪老兄。”
    这时,焦大藏又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对了,哥儿,他是‘七大煞君’的人物,你可不也是‘七大煞君’之一?你们该是同榜所列了,这叫‘他乡遇故知’呀,哈哈,太妙了,太妙了——”
    杨贪双目火红,叱道:“住口!遇什么鸟的故知?姓南的今天如此对付我们,若不叫他还个公通,我是决不甘休的!”
    南幻岳也怒道:“杨贪,你他娘说话不要这摔混淆黑白,瞎扯一通,我如何对付你们了?我一直在忍气吞声,是你在步步紧逼,这算你的错抑是我的错?怎么你将责任往我身上推?”
    焦大藏点点头,道:“是呀,哥儿,人家可不一直不愿意动手翻脸?全是你硬着要干的,错不在人家。在我们自己——”
    杨贪勃然变色,咆哮道:“焦大藏,你是老子的叩头弟兄,你怎么胡涂到达步田地,一再帮着别人说话?他方才差一点就活劈了你,这个深仇大恨你也忘了你妈的了?”
    焦大藏委委屈屈的道:“提起刚才,哥儿,我还得更感激人家才是,他本来很可以把我劈死的,但他却手下留情,连一根汗毛也没伤到我,这还不够证明人家是多么个宽宏大量法?哥儿,他是好人,我们弟兄俩是坏人啊……”
    几乎就气炸了肺,杨贪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面用手搓揉胸腹,噪眼里像阻着一口痰:“大……藏……我会被你活活气死……我会的……”
    焦大藏神色惶惑,道:“别生气。哥儿,我不说了就是……你不要真的气死,哥儿。如果那样,我这一辈子也不安心了……”
    杨贪猛然—把推开了焦大藏,微微弯腰,双手寒光映闪,已自两边的靴筒子里各拔出—柄灿亮尖锐的短刀蛇矛来,这两柄蛇孑,全是银柄镶嵌着红宝石的把子,矛身只逾尺,呈现波浪形的弯曲状,芒光射在雪亮中泛动着一抹暗蓝,一看就知道是对敌搏命的利器!
    焦大藏急切的叫道:“干什么?哥儿?你干什么?”
    杨贪瞠目大吼道:“我非要和姓南的赌赌这口气不可!”
    焦大藏呆了呆,惶恐不安的道:“哥儿,你疯了?这口气有什么值得赌的呢?人家也没有占我们的便宜,我们也并未吃亏,何况他还对我手下留了情……”
    杨贪瞠目狠很的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就这么认栽了?叫姓南的吓破胆啦?”
    焦大藏嗫嚅的道:“不是……哥儿,我只觉得,他对我们不错,我们实在没有必要非和他拚个死活不可……”
    杨贪冷森的一笑,道:“不错?什么地方不错?他明知我们是谁,却故意隐秘自己来历,装模作样的戏弄我们,非旦出言不逊,且极尽侮辱之能事,更又挫败了你,给了你一个下马威,这就叫不错?不错个拘屁!”
    焦大藏畏缩的道:“但……但我们也曾一样出言不逊呀,我们还不是也辱骂过他?至于他挫败了我,可是我先向他动的手哩,他若不挫败我,莫非光站在那里等死?哥儿,这样说法,未免不大合理吧……”
    杨贪气红下一双金鱼眼,口沫四溅的吼叫:“焦大藏,你这副猪脑子啊!你这个不是人做出来的白痴,你再不闭上你那张鸟嘴,我就先给你缝上!”
    焦大藏悲哀的叹了口气,道:“你一点也不听我劝,你非和他拚不可?”
    杨贪叱道:“这还用问?”
    焦大藏摇摇头道:“我不跟你这样做。”
    杨贪愣了一下咆哮:“什么,你要造反了?”
    这一次,焦大藏却十分固执的道:“就是你剥了我的皮,哥几,找也不干。我不能毫无道理的去和一个好人为难,况且人家还饶过找的性命,我不聪明,但这一点是非我还分得出,哥儿,你若非要和人家拼命不可,你自己去拼命吧,我只在一旁看着……”
    杨贪大吼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焦大藏点点头道:“是我说的……”
    “咯噔”一咬牙,杨贪语声进自唇缝:“好——你不要后悔!”
    焦大藏伤心地道:“我不后悔,哥儿,你会后悔的……”
    杨贪“呸”的吐了口唾沫,怒道:“我后你妈的悔,给我滚到一边去!”
    嘟着嘴走回一边,焦大藏犹在咕哝:“你要输的……你打不过人家……”
    气得杨贪差点吐了口血,他再度深深吸气,强行压制心中的激怒,然后,他面对南幻岳:“来,姓南的,让我领教一下你‘寒水红’的厉害,‘七大煞君’也早该排个名分,定个先后了!”
    南幻岳安详的道:“就让你排在前头如问?”
    杨贪霹雳般吼道:“少卖人情,老子要你输得心顺口服!”
    南幻岳耸耸肩道:“何苦呢杨贪,我们同列‘七煞’之名,昔往虽无交情,光这同名同榜之属,多少也是有点缘份,实不需为了一点小小误会撕破了脸更且血刃相向,这样一搞,对彼此说,都是有害无益的事……”
    杨贪蛮横的道:“住口,我今天非要与你分个高低不可,老子要掂惦你到底有多大的份量,凭什么挤身‘七煞’之位!”
    南幻岳容忍的道:“我半点份量也没有,只是浪得虚名,你满足了么?”
    杨贪狞笑一声,道:“姓南的,你或者唬得住焦大藏那个蠢东西,却唬不住我杨贪,你是浪得虚名也好,沽名钓誉亦罢,我是和你‘标’定了!”
    南幻岳嘴里“啧”了几声,慢吞吞的笑道:“杨贪,你是真要?”
    杨贪厉声道:“你看找会是假的么?”
    站在一旁的潘巧怡不禁也心头火发,她愤然道:“幻岳,你今天的性子怎么这样和顺?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莫不成还要跪下向他求饶?”
    南幻岳摇摇头道:“我只是不想伤了‘七大煞君’彼此间的感情而已,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嘛,又何苦这样互不相容?”
    杨贪大吼道:“哪个和你有感情?少他蚂自己臭美,姓南的,你想高攀我杨某,怕还差上那么—截!”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你是这么以为么?”
    杨贪往前逼近了些阴狠的道:“我是这样以为,怎么样?”
    南幻岳微喟一声道:“不要逼我,杨贪,真惹翻了我,只怕不是你可以消受得了的,对你,我业已太过忍耐了!”
    杨贪金发拂动,尖刻的道:“南幻岳,嘴巴里卖狠是不中用的,有本事你就来试试我消不消受得了你,来呀!我们的‘七人煞君’‘剑之魂’!”
    南幻岳真火了,他暴烈的道:“杨贪,你以为我含糊你?”
    杨贪大声道:“我确实这么以为!”
    “寒水红”的出手是恍若流光闪掣的,南幻岳的软剑抖成笔直,“嗖”声锐响,已将杨贪逼得飞跃九步!
    惊魂甫定的杨贪不由面色通红,他破口大骂:“他妈的歹毒——”
    叫骂声中,这位“鬼见愁”的一双短蛇矛粹然交叉,银光炫映里,他的身形有如猛飙卷二百九十矛将对方完全封出。
    金发披散,有若干百条金丝扬飞,杨贪凌空的身形急速翻腾,在这炫花人眼的翻腾中,两柄蛇矛化成溜溜寒电,仿佛纵横的暴雨交叉穿织,那么猛烈又那么凌厉的再度射向敌人!
    南幻岳的“寒水红”简直已形成同一面由光与刃组合的罗网?看上去,那已不像是由窄细的剑身在挥动之际才组成的光之面,那像是一道实质的,浑厚而强劲的刃壁,就这样,这遭刃壁迎向了杨贪,更将他硬生生向后逼退!
    杨贪狂吼着,一再冲突,却破不了当面的刀壁,他愤怒之下,整个人笔直朝空拔起,直凌八丈有奇,却又在他到达顶峰的一刹暴翻而落,双蛇矛在他身体四周形同一圈迸溅着冷电晶芒的尖箭,尺快指向南幻岳!
    南幻岳毫不示弱,“寒水红”尖啸着猛然裹卷了他的身体,“呼”的凌空迎上,细窄的剑刃割裂空气,发出尖啸之外的“咝咝”怪响来,他们的上升之势,贸然望去活像是一条包卷在青辉白光中的怪龙,在那锋刃急达波动的外圈,已隐隐出现了七彩缤纷璀灿虹芒!
    现在“鬼见愁”杨贪业已展出了他的最高武学精萃——“太尊十三搏命矛”中的第十三招——“龙自天来”!
    而南幻岳这奋身迎击的一式,乃是剑术一门中的极端上乘修为显示——“驭剑成气”,他的这一招,是他精檀的三大散手之一:“虹贯九霄”!
    于是,只见光与光在炫亮,气与气在波颤,刀与刀交击,当漫空的金星银芒映花了人眼,当如削的寒风四溢流散,当连串的撞碰声震落得有如正月的花炮急响!两条人影突然自半空弹开!
    弹开的两条人影,大约在一刹间便各向左右分距出六七丈远,他们甫始往下坠落,又竟“呼”的再度凌空朝对方扑去,这时,只见短蛇矛在杨贪的飞快翻滚中暴刺猝挑,而南幻岳的身形却忽然平空倒弹,“寒水红”“嗖”的一声将四百次的挥斩化为一次。当锋利的蛇矛矛尖刚刚挑破了南幻岳衣袍,杨贪背上已“噗噗”连响,顿时鹿皮紧身衣背后便又交叉裂开了三十道破口,他正等回矛拒挡,“寒水红”倏卷蓦翻,杨贪手上的这对蛇矛竟一下子被挑出手,滴溜溜坠至草丛之中!
    厉吼如雷,杨贪双臂猛挥,人像大字一般扑向了乒刀坠落之处,他满头大汗,气喘神摇,刚刚扑到乱草丛中,又慌又急的拨草找寻兵刃之际,“寒水红”已如影随至,“飕”的一声在他脖子上缠了三圈!
    “啊——”
    骤然张大了嘴巴,杨贪像触了电一样顿时僵麻在那里——就这么半屈着身子,双手展开,目瞪口呆的僵麻在那里!
    微微透了口气,南幻岳右手坚定的挥着剑柄,低沉的道:“别再找你那两把破铜烂铁了,在时间上你会永远来不及的,我敢向你保证,只要你的手指一触及那蛇矛的银柄上,你的头便会同时滚出老远。”
    顿一顿,他淡淡的又道:“只要我这么轻轻一抽剑——”
    说着,他手上稍稍加了一点力,圈在畅贪脖子上的锋利剑刃便立即陷进了杨贪的表皮里,将他脖颈上的肌肉往外格压出来凸突的一圈!
    焦大藏匆匆忙忙的奔了过来,哭兮兮的道:“别动,哥儿,千万动啊!南幻岳不是在吓你啊!他的确一抽剑便割下你的脑袋来啦……”
    杨贪双目血红,面色褐紫,吼道:“你他蚂还在叫嚷些什么?马上对付姓南的给我狠揍——”
    焦大藏连连摇头沙哑的道:“来不及啊!哥儿,来不及,照现在的情形,尚不等我动手,他已有足够的时间先要了你的头啦!”
    杨贪尖吼着,咆哮如雷:“头是老子的,老子不怕,你还怕什么?动手啊,和他拚了,死也好,活也好,决不能留下个臭名!”
    焦大藏咬着嘴唇,搓着手,求助的望着南幻岳,可怜的道:“南……南幻岳,我可以动手吗?”
    南幻岳温柔的道,
    “可以——只要你不想杨贪活了。”
    焦大藏冷汗湍湍,讷讷的道:“不,我要他活的……”
    南幻岳道:“要他活你就不能动手,大藏你该明白我的动作是非常快的,我可以在你攻击找之前一刹割下杨贪的头?再转回来对付你,相信不?”
    焦大藏由衷的点头,道:“我相信——”
    南幻岳又道:“而你心里也下想攻击我,是么?因为我不是个坏人,我也一直把你们当成朋友看待……”
    焦大藏简直要哭出声来,喉咙里“呼噜”“呼噜”的直啊:“是的,我也很喜欢你……”
    南幻岳点点头,道:“很好,那么,你先退到一边去,容找先和杨贪打打交道……”
    焦大藏惊道:“你不可以杀他!”
    南幻岳低沉的道:“我答应你,我不杀他。”
    杨贪脸红脖子粗嗔目大叫:“老子不怕他杀,焦大藏,命是我的,我不怕死,你不要婆婆妈妈效那妇人之态来问仇敌求情告饶,反倒坏了老子的气节!”
    焦大藏轻轻拍怕杨贪后背,忧戚的道:“别再叫了,哥儿,我们结交之初,不是曾经献血盟誓过吗?‘生死与共,福祸同当’?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呢,我也只好死,而你并不需要死的,又何必一定要拖着我跟你‘生死与共’呢?哥儿,为了找,你也得再活几年啊……”
    杨贪哇哇怪叫:“滚!滚开!没出息的东西,你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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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三擒三纵赠三花
    焦大藏叹了口气,道:“哥儿,先前叫你不要和人家拼,你非拼不可,我就知道你要输的,现在果然输了,输了就输了吧,我还不也输了?又何必拿着自己老命赌气?唉……”
    杨贪重重吐了口气,泄了劲:“大藏……我不用叫姓南的宰掉,光是生你的气,也差不多把我气翘辫子了,你还是闭上你那张鸟嘴,给我滚到一边去,叫我好歹也平下心头火——”
    焦大藏踽踽行到一边以后,南幻岳低笑道:“杨贪,咱们言和吧!”
    杨贪又怒道:“言和?做你的梦!你他妈打赢了,占足了光彩,倒想言和了?我呢?我灰头土脸颜面扫地,还不如拚了好,决不言和!”
    南幻岳道:“现在,你用什么和我拚?”
    杨贪呆了呆,哮叫:“你有种放了我,我们再干一次——”
    南幻岳安详柔和的道:“你真想再试一次?”
    脖颈上仍然缠绕着“寒水红”细窄却锋利的刃身,杨贪的模样显得相当怪诞可笑,他一咬着牙,倔强的叫:“什么真的假的?我如今人是一个,命是一条,和你豁上了!”
    南幻岳冷清的道:“杨贪,你不是对手,你该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拿着老命开玩笑!”
    杨贪脸涨得紫赤,怒吼道:“放你的屁,你不过一时碰巧占了便宜而已,就自以为身手高强了?你敢再试一道,即能证明你的运道不会像先前那么的好……”
    杨贪咆哮着,唾沫溅飞的又叫嚷:“那只是你的狂妄之言。”
    南幻岳微微抖手,倏然后退,于是,缠绕在杨贪脖子上的“寒水红”便活蛇似的松展开来,清光一闪,倒卷回南幻岳的腕上。
    杨贪行动甚快,他猛一俯身,两柄坠落草丛中的蛇矛已握进手里,“铿锵”互击交叉胸前!
    南幻岳笑道:“看样子,杨贪,似乎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再难堪一次不可了……”
    杨贪黝黑的面孔歪曲了一下,恶毒的道:“南幻岳,不要把你自己估得太高了,你也是个血肉之躯的人,没有什么大不了,我有自信心可以捅透了你!”
    南幻岳平淡的道:“我看不然!”
    杨贪狞厉的一笑,缓缓的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会极其谨慎,极其仔细的来对付你,别忘了你的衣袍上曾经被我戳破了两个洞!”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你也别忘了,朋友,身后衣裳上那三十条裂口,而我原可以再割开你的肉的,嗯?”
    杨贪恼羞成怒的大吼:“我们重新来过,南幻岳,你马上就晓得这一次将是谁要割开谁的肉!”
    站得远远的焦大藏直摇着手,急惶不安的道:“哥儿,算了吧,我们咽下这口气不就拉倒了事了么?”
    杨贪狠狠的瞪了焦大藏一眼,气冲牛斗的哮骂:“你个没有用的软骨头,等老子回去以后再交待你!”
    南幻岳慢条斯理的道:“那是说——你要回得去再行!”
    双目中流露的光芒宛如透过了一层血液,杨贪切齿道:“我可以告诉你,南幻岳,如果我回不去,至少,你也不会是完整无缺的!”
    南幻岳点点头道:“我要看看你如何使我有所残缺——杨贪,我要看……”
    后面的潘巧怡着急的道:“幻岳,对这种人你还有什么可以慈悲的地方?你对他好上一百次,甚至你将心剜出来给他看,他也不会有一点感恩图报之心的!”
    用手上尖锐的蛇矛点了点潘巧怡,杨贪阴沉的道:“贱人,你的那张嘴巴太可恶,等我收拾了南幻岳,就是你倒霉的时辰来了!”
    潘巧怡夷然不惧的道:“姓杨的,你想取胜?下辈子吧!今生你是不用做梦了!”
    杨贪磔磔怪笑道:“等着看吧,等着看——”
    “看”这个字还只钻出了他的唇缝,短蛇矛已像两条横越苍空的流光,猝然射刺南幻岳——矛出光现,破空之声方才响起,快极了!
    宛如“寒水红”便早已等待在那里一样,时间、位置、角度拿捏得如此准确不说,它出手的速度更是匪夷所思的,细长的剑刃抖成—条笔直的闪电,没有任何征兆及警告,它就那样突然间自虚无出现,比杨贪来势更疾、更快、更锐利的标出,于是——
    两支蛇矛的寒芒隔着南幻岳尚有五寸左右,杨贪觉得头皮一凉,他额门顶上的一缮金发业已飘舞空中!
    休要小看了这相隔五寸的距离,这却是武家高手十数年乃至数十年苦练勤习的功力显示,也是他们意境上的比较,艺业的深浅,所学的精纯粗滥,便全在这生死一搏上表露无遣,这是不能取巧的,丝毫也无可矫饰的,俱为真才实学的展现,硬碰硬的玩意!
    明明知道自己又是输了,杨贪却半声不响,身形贴地暴窜,金发飞扬中,左手矛奋力拄地,右手矛飞快狠刺而出!
    于间不容发的那一丝空隙里,南幻岳不移不躲,猛然吸胸凹腹,锐利的矛尖便稍差半分没有刺上,“寒水红”疾闪若横天的长虹,落下时却那么轻轻巧巧的搁上了杨贪的后颈——又是原先缠绕着的部位!
    一屁股坐在地下,杨贪面色瞬如死灰,他像痴了一样木楞木愣的瞪视着前方,双颊肌肉在不停抽搐,唇角也一下一下的牵扯,手上的两柄蛇矛几乎被他硬生生完全插进泥土里去!
    收剑入鞘,南幻岳没有出声,缓缓走到一旁,焦大藏也傻在那里,一时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半晌——
    杨贪有如狼嗥般狂吼一声猛的跳起,尖叫:“我输了,我输了,可丢死人啦……”
    跳叫着,他双目几欲凸出眼眶,似待吃人般瞪着南幻岳:“姓南的,你这天杀的恶徒,你为什么不干掉我?你留着我给你调笑讥诮是不是?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寝你的皮,气死我了……”
    南幻岳微笑道:“别这么激动,朋友。”
    杨贪脸孔扭曲着,用力顿足:“你赢了你自会说风凉话,你当然满怀得意,一点也不激动,我可叫你整狠了,你这等于在践踏我的脸,唾吐我的尊严啊……完了,什么都完了,威仪、名誉、声望,都全完了……”
    南幻岳怒道:“就凭你这输不起的德性,居然还挤身‘七煞’之列,可笑亦复可悲!”
    杨贪蓦地一呆大叫:“我怎么叫输不起?”
    南幻岳冷冷的道:“习武之人谁敢说天下无敌?江湖道上谁能夸唯我独尊?只要不用奸计,不施狡诈,公公平平的较量,盈的固然光彩,输的亦不丢人,以力搏力,以技兑技,胜负俱乃堂皇,这和威仪、名节、声望又有多大干系?一个人走险道终有栽跟头的—天,哪个也不能说永远屹立不倒,今天是你,明天或者就是我,人不怕跌交,就看跌下去爬不爬得起来?有没有信心再往前挺?哪像你这样,输了一次就如丧考妣,似是末日来临一样又叫又闹,这不是输不起是什么?”
    杨贪愣室了好一会,始讷讷的道:“你说得虽也有理,但彼此的感受到底不同……”
    南幻岳哼了一声,道:“别他娘瘟了,有什么不同,我也照样败在人家手里过,也照样栽过跟头,但是,我决不似你这般的窝囊!”
    杨贪急道:“你也败过?你也裁过?”
    南幻岳用力点头道:“当然。”
    杨贪有些迷惑,半信半疑的道:“凭你——也会技不如于人?”
    南幻岳洪声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草莽之中,实产龙蛇,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怎会是那武林第一个?”
    杨贪点点头,道:“是的,谁敢说是武林第一人?”
    南幻岳道:“所以,胜败兵家常事,输赢更乃武人借以磨砺进取之道,要在胜中警惕,奋发更上层楼,败了,尤需自其中求得经验,自策自鞭自勉,兢兢业业,越加苦练勤习,这才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正确观点!”
    杨贪吁了口气,道:“一听说你也曾败过,我心里似是好受了点……”脸一沉,他又怒道:“但你也不用像训儿子一样来教训我,固然你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也同样威据一方,也不是初出茅芦的雏儿,你这口气我听不惯!”
    南幻岳笑笑道:“你还不服?”
    扬贪大怒道:“你狂什么?”
    南幻岳道:“我只问你服是不服?”
    杨贪一下子又泄了气,愁眉苦脸的道:“你何需非逼我说出来不可?”
    南幻岳点一点头,道:“好,你这样讲已经够了。”
    杨贪摸摸头顶那道发际问的浅沟,伤感的道:“看样子,南幻岳,在‘七大煞君’里,显然你的名次要排在我的前面了……”
    南幻岳一笑道:“我并没有争这个,坚持要争的是你!”
    杨贪摇摇头,道:“今天,这跟头可真栽得惨啊……”
    南幻岳低声道:“这也是你所坚持的,我从头到尾便不想这样做,可是?”
    杨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兀自摸着头顶那条发中的浅沟发怔,这时,焦大藏走了过来,笑吟吟的道:“南幻岳——干腑叫你老南吧,我说老南哪,我可得多谢你的饶命之恩呢,一是替我自家谢,再是替我哥儿谢,尤其我哥儿,前后三次你都设杀他。真是叫人打心眼里感激……”
    杨贪好不是滋味的瞪了焦大藏一眼,虽是悻悻然,却也设有说什么,是的,实情如此,他心里就算再是恼火,又能说什么呢?
    焦大藏浑厚的道:“别瞪我啦,哥儿,人家可是真不要宰割你啊,要不,如今你就有三条命也早全挺了尸,又凉又硬了……”
    杨贪重重一哼,怒道:“你还说!”
    焦大藏憨态可掬的一笑,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哥儿,栽栽跟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想,以前你杀人伤命,威风八面的时候又有多少回?如今也该吃一次亏了……”
    杨贪大喝道:“胡扯一通,简直乱七八糟!”
    焦大藏一缩头,不敢再说什么了,杨贪满不是味道的转向南幻岳道:“今天的事——算你手下留情,我们后会有期……”
    南幻岳忙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杨贪呆了呆,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南幻岳和气的道:“这‘白朱雀’,你们不想要了?”
    杨贪顿时面红耳赤,狠狠的道:“南幻岳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兄弟今天吃了瘪,栽了跟头,业已老大的窝囊了,你还何必再挖苦人?’’南幻岳正色道:“哪个在挖苦你?”
    杨贪气喘喘的道:“我们明明吃了败仗,连这‘白朱雀’的边都沾不上了,你还问我们想要不想要?这不是挖苦人是什么?’’南幻岳豁然大笑,道:“所以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能认定我不是一番诚意,真要分给你们呢?”
    焦大藏实心眼,脑筋不转弯的,他大喜道:“真的?老南,你真的要分给我们呀?”
    南幻岳笑道:“一点不假!”
    说着,他侧首向潘巧怡:“宝贝,这花如果分摘三瓣下来,会不会对它的效能有影响?”
    潘巧怡摇摇头,道:“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何必如此大方?’’南幻岳平静的道:“宝贝,你要清楚,有的人是怙恶不悛的,是邪恶又阴毒的,本性就是卑劣的,那种人若一旦为敌,便势必除去,不能为自己或天下人留祸根,可是,有些人却是善良的,磊落又坦率的,这类人便成对立,亦可恕宥,杀戮要看对象,不可一视同仁,混淆不清,知道么?”
    潘巧怡噘噘嘴,道:“我是说,你不需这样慷慨……”
    南幻岳笑笑道:“一个有血性有骨气的人形同敌对实为憾事,何不交成朋友?那将要比见面眼红更乃有趣得多。”
    潘巧怡无可奈何的道:“我不管了,你自作主吧。”
    焦大藏连连点头,笑道:“女人就是心眼小,小器得很,我那浑家也和你这位贵老婆一样,老南,你就自己作主吧。”
    潘巧怡有些甜丝丝的,因为对方将她看做南幻岳的妻子而暗自欢喜,但她表面上却嗔道:“哪个小器?胖子,你不要光在那里慷他人之慨。”
    焦大藏连忙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娘子,我是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嘛,请多包涵,咱们以后也做个朋友。”
    潘巧怡一撇嘴道:“哼,谁稀罕?”
    焦大藏愣头愣脑的傻笑着道:“我稀罕,我稀罕……”
    一句话不由把南幻岳与潘巧怡都逗乐了,杨贪在旁哭笑不得的道:“大藏你真他妈的呆啊……”
    潘巧怡小心翼翼的自“白朱雀”上摘下三片洁白如玉的花瓣来递给南幻岳,再由南幻岳交给了焦大藏,这位仁兄一面由怀中摸出一方玉质小扁匣来谨慎的装好,一边笑眯眯的道:“真多谢,真多谢二位啦,又是饶命,又是分此异草,这等的恩德,可是够我弟兄回去念上一辈子了……”
    杨贪叹了口气:“大藏,你是什么话丢人就偏说什么……”
    焦大藏藏好玉匣,咧嘴笑道:“实话嘛,什么地方丢人?”
    杨贪摇摇头,有些尴尬的向南幻岳道:“南幻岳——哦,南兄,这个……我也道谢啦!”
    南幻岳洒然一笑道:“罢了,老友。”
    杨贪收回双矛,搓着手道:“南兄,二位是要往哪里去呀?”
    南幻岳直爽的道:“浮图岗。”
    杨贪怔了怔,道:“齐用斗那里?”
    南幻岳点一点头道:“你和他熟么?”
    杨贪道:“不熟,彼此知名而已——南兄,此去的目的是——?”
    南幻岳略一沉吟,道:“有点梁子,要了断一下!”
    杨贪慷慨道,
    “我兄弟两人可供驱使,以报知遇!”
    南幻岳笑笑道:“心领了,老友,不需麻烦二位。”
    焦大藏连忙说道:“没有关系嘛,我们可是——哦,一见如故哩,就和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样,你们有什么事,我哥俩乃是理当效劳,不错,理当效劳!……”
    南幻岳诚恳的道:“真的不用,如果需得二位赐助之处,我也会毫不客气的出言相请,这件事情,有我与潘巧怡便足可应付。”
    杨贪犹豫了一下,道:“南兄,你可不要客气,既是咱们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又蒙你不弃愿意和我兄弟做朋友这点棉力我们是该尽的……”
    南幻岳道:“我说的是实情,的确不需劳使二位。”
    杨贪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不偕行了。”
    不待南幻岳回答,焦大藏又瞧着潘巧怡,羡慕的道:“老南,你这诨家的本事也很行么?”
    南幻岳一笑道:“还不错,但是恐怕比不上你那‘一记’!”
    焦大藏呵呵的道:“你可是太夸奖我了,老南,说真的哪,你好福气呀,浑家有本事,生得又这么个俏法,出落得一朵花似的,白白净净,软软嫩嫩的一口水能吞下肚去,比起我那黄脸狗熊老婆可强上太多太多了,你真走运啊……”
    南幻岳投有承认,也不否认,道:“是么?我却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
    潘巧怡正自受用十分之际,一听南幻岳的话不禁就冒了火,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狠狠瞪了瞪南幻岳!
    焦大藏诚心诚意的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老南,如果你娶的是我的老婆,包你就会叫苦连天,一时也过不得了!”
    旁边的杨贪阴阳怪气的道:“大藏,你再在背后数落你老婆,看我回去不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她若不剥了你的皮,我就跟你姓焦!”
    焦大藏神色一变,苦着脸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出卖我?”
    杨贪没有理他,又向南幻岳道:“南兄,我们这就告辞啦,‘太乙山’南麓‘太阳山庄’是我们居处,随时随地,欢迎二侠光临盘桓!”
    焦大藏又忙道:“老南,我住庄尾,他住庄头,那里只有我们这个山庄,很好找,你们来了,我叫那浑家亲自下厨做菜,她在这方面的手艺倒是不弱……”
    南幻岳道:“一定去打扰,一定去打扰。”
    于是,“鬼见愁”杨贪,“焦一记”焦大藏二人,再次抱拳作别,双双往山坡之下奔掠而去。
    他二人一走,潘巧怡已嗔对南幻岳道:“喂,我什么地方叫你看了讨厌呀?人家一夸赞我,你居然说‘没有稀奇之处’?你是否看多了腻味啦?”
    南幻岳赶紧陪笑道:“别误会,宝贝,别误会,人家夸你,我当然得谦虚几句,要不,岂非显得太自傲了?我可是打心底对你倾倒呢,娘子。”
    潘巧怡哼了哼,似笑非笑的道:“这还像几句人讲的话。”
    南幻岳笑道:“好啦,我们也走吧!”
    播巧怡点点头道:“早该走了,叫这两个宝货横里—搅,耽搁了不少时间。”
    南幻岳轻轻的道:“老实说,今天若换了别人,恐怕还真要吃他两个的亏!”
    一面谈论,他们一边匆匆往前头的山岭攀去,只要过了那叠山岭,即将抵达‘浮图岗”了……
    →OCR:大鼻鬼←
    “浮图岗”说它是岗,实则是一遭紧连着陡峭山峰的横伸支脉,它上面全是一片苍苍郁郁的松柏林子,背后便接连着那座上插云霄,壁立挺拔的巨岳了,从岗下朝上望,可以看见林潭影黯的隐约屋脊,和那高高耸立的木造炮楼子。
    端详着“浮图岗”的形势,南幻岳半晌没有出声,潘巧怡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的道:“你这人是怎么了?没到的时候一再催着问几时到,现在到了怎么反而一句话也不说啦?”
    南幻岳笑笑道:“我看这个地方,倒是相当险恶。”
    潘巧怡点点头,道:“是的,相当险恶,易守难攻,但这只是对大批人马来来说,像我们这样高来高去的人物,要摸进岗上,他们可是防不胜防,你看,这四周可以利用的地形该有多少?一点力气不费就能登堂入室了!”
    南幻岳道:“我并不是愁这个。”
    潘巧怡眨一眨眼道:“那,你是在想些什么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我是在想,狄十娘如今会是怎么个情形?”
    潘巧怕脱口道:“恐怕早道污辱了——”
    她突然掩住自己小嘴,又窘迫的道:“我说——大概她的处境非常痛苦,那齐用斗的儿子齐超雄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她呢”…。”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事实上怕也不妙,齐超雄不是吃素的,他焉会留着狄十娘到现在而不思指染?”
    潘巧怡侧隐的道:“她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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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幻岳无精打采的道:“天下最伤脑筋的就是这种事了,我们硬将狄十娘夺回,她的人是完整的了,心却早碎了,带她回去之后,如果她想得开倒好,万一也是个死心眼,以后的日子怕就泡在眼泪里啦……”
    潘巧怡摇摇头,道:“也不一定。”
    南幻岳道:“怎么说?”
    潘巧怡笑笑道:“在‘浮图岗’上,悲楚、羞辱又痛苦的,但回到她老父身旁,却一定会有股新的力量倾注进她心田,那种力量是带着谅解的、安慰的、温暖又快乐的,只要好好照顾她,开导她,很有希望仍把池带到一个重新振奋的境界吧,然后,再择人面事,她仍将有另一个美满的人生。”
    南幻岳笑道:“你设想得却根周到。”
    潘巧怡瞪了瞪眼,道:“不这样又待怎的?莫非一个暴力胁迫下失贞的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条或在愁苦忧郁中度其一生?当然她有权再获得生之乐趣,而且旁的人也有责任帮助她,因为事实的造成她没有过错!”
    南幻岳道:“别火,我也希望能像你所说的这样发展,有个好结局,要不,狄老大只怕恬不下去了。”
    潘巧怡又道:“你说说看,幻岳,如何去救她?你是否已有了个腹案?”
    南幻岳徽微颔首,道:“我已想过了,我们用不着偷偷摸摸上去,也不必自己费力气去找,我们直接到岗上叫齐用斗把人交出来!”
    潘巧怡呆了呆,道:“你疯了?他们岂会这么听话?”
    南幻岳一笑道:“他们若不听话,便只有死路一条——‘浮图岗’幅度不小,林密壑探,可以藏人的地方实在大多,我们哪能一处一处去找?所以,我们就捏着齐用斗的脖头,逼他把人交出,如果他敢反抗,他的身家基业包括他与他儿子的狗命便道通赔上,齐用斗不是白痴,他怎会为了一个狄十娘便做这么大的牺牲?”
    幡巧怡提醒南幻岳道:“你别忘了,你已使他们重重的牺牲一次了!”
    南幻岳道:“所以说,他们不会有勇气再来一次,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这个本钱了,以前齐用斗大约认为我好对付,才想聚集他那批爪牙坑掉我,但结果他们吃了大亏,一干好手损折殆尽,现在孜又来了,他们还敢如法炮制?”
    潘巧怡道:“他们会不会邀约帮手?”
    南幻岳笑道:“这就难说了,不过就算他们邀约帮手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来无影去无踪,说到就到说走便走,他们就算请了帮手也无法叫这些人一辈子守在岗上等我,这不是死约会,这可是道遇战呢,主动却操之我手!”
    潘巧怡嫣然一笑,道:“得啦,越说越神气了,我们上去吧。”
    南幻岳偕同潘巧怡两人,就这么既不隐蔽,又不闪缩的顺着一条青石板路朝岗上走去—一边犹在谈笑风生的朝岗口走去!
    他们行走在这条婉蜒却颇称宽敞的青石板山道上,故意大声说笑,形态狂放又随便,好俾直入无人之境一样,但是,南幻岳却早注意到在道旁两侧的林幽草深之处,时有人影晃动,且已发觉沿途以来,好几只信鸽业已扑翅飞去了。
    “浮图岗”并不高,由岗下朝上来,不徐不缓的走,大约盏茶时分也就够了,齐用斗的大寨子是建筑在一片斜起的坡顶上,四周全由削尖的巨大松木围绕着,方圆几近百丈,松木围墙之内,也都是由原木建造的房舍,密密麻麻,成排成行,再衬着那座高高的哨楼子,便洋溢着一股粗矿又悍野的味道,一打眼瞧上去,即叫人知道这里居住着的定是些称强道狠的人物。
    现在,大寨的两扇厚排木镶铁皮的巨门有一扇是启开的,却静荡荡的看不见一条人影,哨楼之上也没有动静,里头亦不见守者,好像,这座大寨子是空的一样,冷清清,静得像鬼城!
    潘巧怡不觉有些惶惊了,她紧张的回顾:“幻岳——怎么这样安静?”
    南幻岳沉着的道:“你当不能希望他们为我俩开个欢迎大会。”
    潘巧怡恨恨一跺脚,道:“人家心里紧张得要命,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南幻岳笑嘻喀的道:“不要瞎在那里担心事,你理他们故弄玄虚做什么?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有他的千般妙策,我有我的不变之规,看齐老鬼只有一只独手还能搅出什么鬼名堂来!”
    潘巧怡忐忑不宁的向周围搜视,道:“幻岳,我们一直走进去吗?”
    南幻岳摇摇头,道:“不,到大门便停步,然后,我再答腔。”
    就这样,在周道的一片死寂中,在几乎凝冻的气氛里,在凛凛宛如隐藏着无限危机的大寨子院门内,南幻岳与潘巧怡便缓援接近了。
    左近仍然一片沉寂……寨门仿佛一张半开的巨兽之眼。
    潘巧怡悄细细的、低低的道:“我……我有点心跳……”
    南幻岳笑笑道:“宝见,怎么你有点不大像以前的你了?那时你是多么的冷静,果决又坚强,狠与毒全齐备啦,怎的这些日来你却变得柔弱怯懦多了……”
    潘巧怡不好意思的笑着道:“还说呢——那时我只有孤伶伶的一个人,没有依靠,役有指望,也没有远景,连日子也过得灰涩了,冷冰冰的,心中更充满了恨,我当然就非得冷酷坚强不可,如今有了你,便连带有了一切,任什么事全由你作主担待,不自觉的便感到胆子小了,应付什么也迟疑不决起来……”
    南幻岳目光锐利四扫,口中却道:“这就是依赖心的作崇……”
    来到寨门丈许之前,南幻岳停住了脚步,他又朝寨内打量了一番,突然声如洪钟般吼道:“齐用斗,你还在扮弄你他娘的什么玄虚?真要我杀进去宰你们个鸡犬不留,再一把大火烧光你们这座破寨子吗?”
    他吼完了,大寨内外仍是毫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火上心头,他霹雳般再喝道:“很好,你们装孙子,南爷我可没这么些闻情逸致逗弄你们耍乐,巧怡,你去放火,我去宰人!”
    说着,“嗖”声锐响,他的“寒水红”在一闪之下,厚排木包铁皮的大门已“唏哩哗啦”的被砍折倒半片,铁屑纷飞,排本滚翻中,他正待往内冲扑,一个粗哑的嗓音,已蓦的由寨门内传来:“慢着!”
    “寒水红”猝然缠回南幻岳腕际,他暴叱道:“滚出来说话!”
    又是顷刻间的静默,之后,寨门内人影连晃,步履杂沓,百余名大汉蜂拥而出。
    同时,坡沿四周的林子里也跃出了两三百个凶神似的人物!
    潘巧怡的“透骨针”早扣进了手心,她低促的道;“幻岳,我们中计被围子!”
    南幻岳哼了哼,不屑的道:“没什么大不了,一群瓦犬土鸡面已,根本不值一笑,我们只要愿意出去,我保证你可由你任走方向!”
    这时,当那些齐用斗的手下们将南幻岳与潘巧怡包围之后,一个贸然看上去几乎不像女人般的粗野女人大步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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