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七绝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一章恩仇了了瑞气祥云
    大厅之中,一片鸦雀无声,无数道过份惊愕的目光,像痴了似的凝注在地面上那断成了一截截,然而十分奇妙的组成“淮阳冷云”四字的竹筷。
    在悟尘大师面孔之上,那受过无数岁月巨轮辗过而遗留的皱纹,这时已交织成一片震骇,失望与钦佩的线条。
    他那枯瘦乌黑的手指,正在不易察觉的轻轻颤抖着。
    而百忍大师更不自觉的自座位中站起,他那威武摄人的面孔,这时亦因受了过度的惊愕,而显露出一股少林弟子往日所从未见过的激动之色……
    于是,濮阳维勉强挺立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向四周微微一揖,然后,缓步向座位中行去。
    “七煞剑”吴南云匆匆迎上,但是,他并没有伸手去搀扶濮阳维。
    因为,他知道这时的一举一动,极可能成为今后在武林之中,永远流传的轶闻。
    而濮阳维却需要一种自始至终,屹立不倒的坚毅精神。
    吴南云赞叹的一笑。低声道:“瀚海无际,旭阳辉耀,帮主神威,技震天下矣!”
    濮阳维缓缓坐下,苍白的面孔上,透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他双目半合的说道:“自问吾心心了了,不求虚华之荣,南云,在下已尽力而为了……”
    此时,百忍大师自座位中缓缓站起。
    庄严的一笑道:“老衲对濮阳施主的盖世武功,已不愿多做无谓的夸耀,老衲适才已征得全寺弟子的同意,公推濮阳施主为天下第一高手。”
    此言一出,吴南云等人皆不由得十分惊喜,回头望着他们的帮主。
    濮阳维虚弱的自椅中站起,哑声道:“贵派雅意,在下愧不敢当,沧海之一粟,何能与汪洋争霸?”
    须知少林派为武林之中,武功最博,弟子最多的一派,况且其历史之悠久灿烂,能人之辈出,早已在武林中,居于领导地位。
    百忍大师不但对濮阳维的武功钦仰十分,而这后起雄才之仁心厚道,更为百忍大师心仪不已。
    所以,他才以少林派掌门人的身份,推许濮阳维为天下第一高手。
    也就是说明,少林一派对濮阳维之赞扬与钦慕。
    这时,濮阳维略一沉吟,又缓缓说道:“在下早已在与贵寺大师较技之前,决定将在下先师与百悔大师之怨仇,自后一笔勾消……”
    随着濮阳维的话声,两滴晶莹的泪水,自百悔大师迷蒙的眼眶中滴落。
    在厅中巨大琉璃灯青白色的光辉照耀之下,就好象两粒透明的珍珠,顺着他那袭金白相间的僧衣滑落。
    百悔大师尽力的抑制着自己翻腾如涌的情绪,让心中的激动不至显露于表面。
    他内心十分清楚,命运对于他实在是太优渥了。
    “冷云帮”复仇雪怨的手段,早已闻名天下,当年在秦岭魔愁谷,暗算“毒手魔君”
    关毅更将其毁容的一些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黑白两道,都在“玉面修罗”的寻仇之下,非死即残,无一幸免。
    但是“铁掌”华武……百悔大师却在濮阳维最宽宏与痛苦的决定下,将这笔血海深仇一笔勾消。当然,这除了“铁掌”华武遁身佛门,痛改前非外,少林弟子为他所尽的心力,也是一个最大的原因……
    这时,少林僧人全部低眉垂目,双手合十。一声肃穆庄严的梵唱起处,寺中,又已传来一阵阵袅袅的钟鼓之声。清澄的钟声,是这么的祥和,这么平静,好似一阙至真至善至美的赞颂,又似平静着人们先前的杀伐之气。
    这时,鸡啼三声,大厅之中,微微透入一丝黎明前的曙光。
    百忍大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和熙的道:“濮阳施主,老衲只顾与施主等了结这些恩怨之事,却疏忽了敬客之道,真是罪过,罪过……”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道:“无缘,你尽速通知膳室,摆满一桌素席,为濮阳施主等人接风。”
    濮阳维这时急急自椅中站起,他强捺着胸口的沉重与翳闷,哑声道:“大师如此客气,倒令在下心生不安……在下因尚有要事待办,故而不能在贵寺多事逗留,他日有缘,必将再谒宝山……”他说到这里,向少林僧人的面孔一望,微微沉吟起来。
    百忍大师见濮阳维如此模样,心中不觉一动,回头向他师叔望去。
    悟尘大师又恢复他适才进厅时的模样,神色冷漠,双目微合。
    百忍大师回头看他,他稍稍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嘴皮微动,以佛家最高深的“般若传音”功夫,低沉的说道:“百忍师侄,濮阳施主现下面色十分犹豫,谈话欲吞又吐,依老衲看来,他可能对本寺有所需求……”悟尘大师语声始住。
    濮阳维已哑声开口道:“在下此次前来贵寺,除了一践三年之约外,尚有一件十分冒昧之事求告大师……”
    百忍大师对濮阳维深具好感,这时他毫不考虑的说道:“濮阳施主但请明示无妨,老衲能之所及,无不尽力!”
    濮阳维异常感激的瞧着百忍大师,但是,他仍在思索着应该如何启口……
    忽然,“七煞剑”吴南云轻轻的一扯濮阳维的衣角,好似在催促他……
    濮阳维心中一动,终于开口说道:“此事说来,令在下十分汗颜,乃是因为在下一位挚友,身中洪荒遗兽鳞蟒之毒,至今已周身肿胀,奄奄一息,尚在本帮总坛,等候在下回去救治……但是,这‘赤爪鳞蟒’之寒毒极为难治,经在下多方探求,才知须以一种鬼号江所产之魔鱼金卵,再合以三百年以上,日常饲以药物的朱顶白鹤之精血,才能治愈这种绝毒之症。”
    濮阳维说到这里,大厅中的少林僧人,已渐渐了解一些端倪。
    而悟尘大师与百忍大师,更完全知道濮阳维所求何物。
    这时,濮阳维一瞥对方那些沉默的面孔,缓缓的说道:“在下历经艰苦,于滇边断肠山鬼号江源头,取得一枚魔鱼金卵,目下所需,便是那朱顶白鹤的精血……在下闻及贵寺曾饲养着一只三百年寿龄的朱顶白鹤,故而……”他说到这里,却住嘴不再多说。
    百忍大师心中早已知晓对方求取之物,他这时面色却十分为难起来。
    因为那只朱顶白鹤不但已有三百年以上的寿龄,日常更以少林神药“紫罗丹”喂饲,这只神鹤不但已俱灵性,而它口中的唾液,更能医治百病,可以说是少林寺中的一只仙禽。
    虽然只是取它一些精血,并不要这仙禽的命,但是,也足以使它萎靡……
    但是,百忍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他当然也深深知道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
    何况,他更是十分的赏识与感激濮阳维。
    百忍大师思虑良久,不觉又回首向他师叔悟尘望去,想欲征求悟尘大师的意见。
    但是,当他的目光与悟尘大师那苍白的面孔接触时,却不由使百忍大师怔住。
    原来,悟尘大师这时双目如电般张开,面孔上仰,脸部肌肉微微地抽搐着。
    百忍大师心中一惊,他以为自己师叔那一年发作一次的“魔火炙心”痼疾,此时又要复发了。
    于是,百忍大师急急立起。惶恐的道:“师叔,你老人家可是痼疾复发?弟子即时令人送师叔回去憩息……”
    百忍大师知道他师叔在早年的时候,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以致患有“魔火炙心”的痼疾,每年皆要发作一次。这痼疾发作时间不定,但每次发作,俱是痛苦不堪。
    连悟尘大师具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人物,亦竟忍受不住而时常痛苦翻滚呻吟……
    但是,少林派虽然武功精深博奥,灵丹妙药极多,却也无法医治这种奇怪痛苦的怪疾。
    百忍大师见悟尘大师如此失态,竟以为师叔的旧疾又将复发了。
    但是,在百忍大师一言甫毕之际,悟尘大师却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缓缓的转首向濮阳维,他沉声道:“濮阳施主!施主前于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时,不知可曾发现那一颗匡古难遇的‘烟幻绿丹’吗?”
    悟尘大师说话的语调,虽然尽量使它平和,然而,濮阳维却可自他语声的微颤及面部的激动上,看出这位少林寺辈份最高的得道高僧,必对这“烟幻绿丹”有着极大的期冀。
    此刻,百忍大师一见师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旧疾复发,心中才微微平复下来。
    但是,当他一听到师叔问出这句话来,却不由得使他微感惊愕起来,心中忖道:“师叔为何问出这句不大相干的话呢?那‘烟幻绿丹’乃旷世奇珍,可遇而不可求,何况自己虽已派了多少弟子四处求取,皆未成功,又哪会被濮阳维等人凑巧寻得呢?唉!
    师叔恐怕是受了那‘魔火炙心’之苦太甚,而对一切可寻找此宝的线索,皆不肯放弃。”
    濮阳维凝注着悟尘大师那殷切而激动的面孔,他十分明白,只有一种极大的希望敦促之下,才会有着如此逼切的神情,于是他缓缓开口道:“这‘烟幻绿丹’在下确曾发现于一条巨大的魔鱼头顶之上。”
    悟尘大师喉底兴奋的响了一声,接着又以殷切的眼光瞧着这容貌英俊,又十分憔悴的后起雄才。
    濮阳维苦涩的一笑,续道:“在下等人不但见着,而且更将其得到手中,现在便置于在下的锦囊之内……”他语声尚未停止,无数的惊叹之声已随之而起。
    悟尘大师那晦暗而颤动的面孔上,更急速的掠过一种惊异过度的神色。
    他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急问道:“此话当真,濮阳施主已得到那‘烟幻绿丹’了么?”
    濮阳维微微一笑,又探手入囊,将其中那粒似乎对悟尘具有无比的价值,却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异宝拿出。
    剎时,一团蒙蒙淡淡的翠绿光华,散发濮阳维手中。
    悟尘大师强行按捺住自己过度激动的心情,举目仔细瞧去。
    不错,那绿光微闪,晶璧流灿的拳大明珠,不就正是可以解救自己炙心痛苦的“烟幻绿丹”么?
    于是,悟尘大师那双精芒闪烁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注视在这“烟幻绿丹”之上。
    虽然,他仍以近百年来,平静如一泓止水般的修为来镇定着自己。
    虽然,他尽量的保持着平静与沉稳。
    但是他仍不能骤然阻止那股发自内心的强烈祈求,也不能掩饰那人性中最原始的希望。
    濮阳维何等聪慧,他见状之下,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可是需要这‘烟幻绿丹’而有所急用么?若是如此,在下留着亦未见有用,不妨便赠与大师!”
    濮阳维知道,凭悟尘大师如此高深的修为,见了这“烟幻绿丹”犹如此激动,那么,自己手中这件异宝,无疑的是对方极为需求之物。
    而对这需求之急切,不是早流露在悟尘大师那苍老的面孔上了么?
    濮阳维爽脆的将这“烟幻绿丹”赠与悟尘大师,亦含了一种礼尚往来的寓意在内,以便取得少林寺僧人对他的谅解。世间的事原来便是相对的,你若不对人有着好处,那么别人又怎么会给你好处呢?无论是哪一种人,任他如何的超然出世,他们总是须求一种相对的补偿的……这理由非常简单,便是因为你是人啊!
    悟尘大师说闻言之下,面色不由悚然一惊,但他随即沉静下来。
    语声悠远的说道:“濮阳施主好意,老衲十分感激,只因这‘烟幻绿丹’对老衲的痼疾有着奇大的功效。”
    悟尘大师说到这里,以眼睛望着他的师侄百忍大师。
    于是,百忍大师便沉声将这“烟幻绿丹”可以医治悟尘大师的痼疾之事,袅袅说出……
    末了,百忍大师低沉的说道:“濮阳施主如此豪迈,将这旷世难求的异宝,赠于老衲师叔,以愈他老人家的缠身痼疾,老衲在此,特向施主致最大的谢意……”
    濮阳维连道不敢,于是缓步上前,亲手将那粒闪耀着翠绿光华的“烟幻绿丹”交于悟尘大师手中。
    而百忍大师,此刻好象极艰难的决定了一件事。他悄然回头,对身后的百缺大师低语几句。百缺大师那严肃的面孔,似乎略为犹豫了一下,然后,他终于合十而出。
    悟尘大师接过那旷世难遇的异宝后,极为珍惜的置于僧袍之内,那晦涩的面容上,微微浮起一片欢愉的笑容。很快的,这笑容也感染了百忍大师。
    是的,他已有很久未曾看见他这性情孤僻的师叔微笑了。
    百忍大师此刻缓缓起立,异常诚挚的请濮阳维等人进膳略息……。
    濮阳维强捺肉体上的疲乏与痛苦,展露出一丝在他已是极为困难的笑容。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致使他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锁起。
    然后,一行人缓缓地走出这宽大恢宏,却又演出过一场震惊武林的龙虎之斗的演武厅。
    飞雪已停,枝头屋檐,都结满了各形各样晶莹剔透的冰柱。
    少林寺中,钟鼓隐隐,梵声不绝,一般僧侣,已开始了他们的晨课。
    在百忍大师的领先之下,一行人鱼贯进入那成方形的膳堂。
    膳堂中,有一间精致幽雅的雅室,是少林寺专门奉侍外宾的,这时,其中早已摆设着一桌丰盛的素筵。
    宾主分别落座后,在极为融洽的气氛下,大家开始进食。
    但是,濮阳维这时,心中却十分忧虑。
    因为,他不能断定少林寺的高僧们,是否允诺赠送那朱顶白鹤的精血给他。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在少林寺来说,是十分为难的。
    可是,这不但关系着此行的任务,同样的,更关系着在那淮阳山一间清雅的卧室中,辗转呻吟于床第的白依萍。
    白依萍,这对濮阳维刻骨铭心的人儿啊……
    打横相陪的正是少林寺百字辈的大师。
    忽然,悟尘大师这时放下手中的竹筷,微微一笑,清雅的道:“濮阳施主,老衲受施主厚赠,出家人四大皆空,却无以为报,老衲只有敬施主一杯香茗,聊示感激之意……”
    回转身他一摆手,身后恭立的无缘大师,缓缓将一旁案上的一个乌紫发光的茶盘端上。
    茶盘上,搁着一把十分精致细腻,上面工笔绘着两只振翼欲飞的仙鹤的瓷壶,及一个白瓷的茶杯。这时,杯中已倒满了盈溢的清茶。
    无为大师将茶盘端至濮阳维身前,极为恭谨的举起。
    濮阳维知道,无为大师为少林寺的知客之僧,辈份亦颇为崇高,这时,竟亲自献茶,足可显示出少林僧人对自己的钦佩。
    濮阳维连忙站起,肃然地伸出双手接过。
    他眼角一瞥杯中清茶,但见其色碧绿,盛在那洁白细腻的茶杯中,更衬出颜色的清澄可人。那杯清茶这时微微晃动,荡漾间,却透出一阵阵沁人心扉的香味,令人吸入之后,心神俱为之一爽。濮阳维手执茶杯,先向无缘大师低声谢过。
    又问悟尘大师道:“在下适才所赠区区之物,只是略为表示在下对大师的一番敬意,实在谈不上感激二字,大师厚赐,在下大胆领受了!”
    说着,他仰首将手中清茶一口喝尽。
    悟尘大师一直凝注的濮阳维,直待他杯中清茶完全喝下,那棱角分明的枯槁面孔上,始展露出一丝欣慰湛然的笑容,他和祥的说道:“此茶为本寺后山绝崖之下,特产的‘青松果’所制,除了可以复渴生津外,尚有清心澄气的功效……”
    说着,这位修为深博的得道高僧,向百忍大师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正在此时,雅室外一阵步履声响,面容严肃的百缺大师急急进入。
    他手中正拿着一只羊脂玉瓶,及一方莹绿的翡翠玉盒。
    百缺大师进入室中,将手中之物,恭谨的置于百忍大师身前,自己则合十一礼,坐于百空大师身旁。
    濮阳维自那杯清茶甫一落肚,便觉出有一股阳和温暖之气,在丹田中缓缓升起,与自己那损耗甚钜的真气徐徐融合一处,在周身四肢缓缓运转,更滋润着自己翻腾不绝的内脏。
    逐渐的,一种极为舒泰柔和的感觉升起,他知道,悟尘大师必定在这杯清茶之内,置入了一些极为珍贵奇异的药物。
    不错,原来悟尘大师在见到濮阳维力战之下,亏虚损耗至钜的形态后,他已暗自立定主意,将他自己仅存三粒的少林寺秘制奇药:“九生丹”置一粒于那杯清茶之中,借着答谢为名,请濮阳维饮下。
    悟尘大师十分明白,凭对方那孤傲倔强的性格,若是明里相赠,他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这时,百忍大师就拿起面前的羊脂玉瓶及翡翠玉盒,和霭的一笑,道:“濮阳施主,这玉瓶之中,便是施主所需之仙鹤精血,玉盒之内,则是老衲赠送的本寺灵药:‘紫罗丹’物薄意长,尚请哂纳……”濮阳维感激的立起身来,双手接过,他真挚的说道:“大师如今慷慨厚赐,在下亦不敢多做虚假,此恩此德,在下有生之日,必永怀于心……”
    他又向悟尘大师当席一揖,说道:“大师适才所赐,在下深铭五内,大德不多言谢,就此拜领!”
    悟尘大师微微一笑,说道:“濮阳施主勿须如此,施主以德报怨,存心仁厚,已足令老衲敬仰,但愿佛祖慈悲于你。”
    濮阳维恭谨的聆听之后,又转向百悔大师一揖,说道:“佛门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既悟以往之可谏,更须知来者之可追,在下昔年多有得罪了。”
    百悔大师激动的合十当胸,凄凉的道:“尘华如梦,庸庸此生,往者已矣,豪情何再,施主如此宽宏大量,恕贫僧往日之非,贫僧今后但凭方寸之心,青灯黄卷,常伴我佛。”
    百忍大师这时低哑的宣了佛号,肃穆的道:“迷途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善哉,善哉。”
    濮阳维此刻向在座各人环身一揖缓声道:“在下此次拜谒贵寺,难得各位大师存心如此宽大,更令武林中免去一大浩劫,化暴戾为祥和……在下等既蒙厚赐,又领教益,但愿天长日久,贵寺在武林之中,更加发扬光大。”
    说着,“七煞剑”吴南云、“大力尊者”勒烈行师徒,也全然立起,向百忍大师告辞。
    少林寺恢宏的寺门又缓缓地开启了。
    门前立着少林派掌门百忍大师,及其下“百”“无”“了”“清”四代弟子。
    甚至,连四十余年未出寺门的悟尘大师,亦亲自送客。
    一轮和暖的旭阳升起,照耀着洁白的大地,也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少林寺,同样的,更照耀着少林僧每一个人那湛然神圣的面孔,与濮阳维等四人英伟的身形。
    于是,梵唱之声又起,晨钟复响,一片祥和温暖的气氛弥漫在苍冥之间………
    在每个少林僧人静穆的肃立中,目送着四条人影,缓缓消失于大道的尽头……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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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罗纱帐内流翠楼中
    凄凉的西北风,缤纷的落雪。这时,都已停了。
    淮阳山落月峰下,正有四乘快马,蹄声急骤的沿着回雁山庄大道,疾奔而上。
    马上骑士,彷若个个心急如焚,好似在赶着一件燃眉之事似的。
    回雁山庄金黄色的巨大铜门,缓缓地开启了。
    金环饰发,红须红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正率领“冷云帮”的首要人物,在山庄门前迎接这四位骑士。
    因为,这就是离山已一个月又二十五天,为求取魔鱼金卵及践行三年前所定少林之约的帮主濮阳维,及刑堂“七煞剑”吴南云,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当顾子君目光触及三人身影时,他不由感到有着一丝的意外。
    因为,在濮阳维等三人的身后,尚有一位牛山濯濯,身着五色彩衣的高大老人。
    这老人好象并不是跟随濮阳维等人同去的“冷云帮”之人啊!
    但是,当那四匹高大的骏马逐渐接近时,顾子君已猛然了解。
    他在看清楚那老人的模样后,心中笑着告诉自己:“这位身着五色彩衣,肩披金钱豹皮的老人,想必是俞大护法的授业恩师‘大力尊者’勒烈行了……。”
    果然,就在他尚未想完的时候,四骑已“唏聿聿”的峙立着,停在回雁山庄的大门前。
    迎接的“冷云帮”众,这时皆已肃然跪下。
    濮阳维翻身下马,将各人逐一扶起。
    “八臂神煞”顾子君沉声道:“近日江湖传言,帮主不但此行顺利,更在少林寺内奏捷,而被少林派推许为天下第一高手,帮主神威盖世,这些,全都帮中上下各人的预料之中。”
    “黑水一绝”孙寒亦大声道:“而且,风闻帮主以德报怨,不但饶恕了遁入佛门的‘铁掌’华武一命,更赠于少林派掌门人师叔悟尘大师一颗旷世奇宝‘烟幻绿丹’……”
    濮阳维这时洒脱的一笑和声道:“料不到江湖上之传言,竟比在下这日行百里的健马,还要传播的快的多。”
    此言一出,众人俱皆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时,濮阳维一眼瞥见正肃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及“独臂金轮”石鲁等二人。
    他急步上前说道:“褚堂主、石堂主,二位一路辛苦了……”
    他又对石鲁道:“石堂主,你的伤势痊愈了么?”
    “独臂金轮”石鲁豪迈的一笑,说道:“托帮主鸿福,本堂伤势早已痊愈,但是若非帮主在负伤之后,仍然拚耗真气为本堂疗伤,只怕尚恢复不了这么快呢!”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微微一笑说道:“本座唯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随大家先回,以致错过了一场杀敌良机。”
    濮阳维清雅的一笑道:“褚堂主为帮中之事,已立功不少,况且,褚堂主那时在白壁峡谷之外,所受的创伤仍未痊愈,在下又怎好令褚堂主过于劳累呢?”
    濮阳维说着,目光一转,却又看到正紧绷着脸,在一旁气虎虎的“双连掌”浩飞。
    濮阳维心中一笑,徐步上前,低声道:“浩老哥,怎么见了兄弟也不说笑一句呢?
    难道说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成?”
    别看濮阳维本身为“冷云帮”一帮之主,但他对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双连掌”浩飞老哥,却有着一股介乎兄弟间的真挚感情。
    而这感情却又是那么的纯洁,那么深厚,没有一丝虚伪的成份。
    “双连掌”私下里,又何尝不把濮阳维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呢?
    但是,他却怪濮阳维这次下山,不肯带他同去。
    这时,浩飞面孔故意一板,说道:“哼!我生气?人家可没有把我这老哥哥放在眼里,就凭大秃子那德性,尚能跟随帮主下山,我浩胡子又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哼!”
    濮阳维又低声陪了一阵不是,像哄媳妇似的哄着浩飞。
    好一阵子,“双连掌”那满是于思的大脸,才略见平和。
    濮阳维这时又回身过来,将“大力尊者”勒烈行,为帮中各人一一引见。
    “大力尊者”豪爽的握着“八臂神煞”顾子君的手臂,洪声笑道:“呵呵……想当年,阁下与‘黑水一绝’孙兄,合称‘塞外双尊’老夫那时却独自在关东一带游荡,几十年来,咱们却只是闻名却未谋面,想不到老夫却在这淮阳山与二位见面,哈哈,真是难得。”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大笑道:“勒老前辈豪气干云,雄威不减当年,愚兄弟亦是佩服得紧……”
    “大力尊者”勒烈行突然双手急摇,说道:“喂!喂!喂!千万别说什么前辈长前辈短的,你我都有这么一大把胡子,而且又是同时成名,顾兄再这样称呼,我老头子可要一拍屁股走人了。”
    “八臂神煞”顾子君闻言之下,不由得十分尴尬起来。
    他回头向濮阳维偷看一眼,没有说话。
    “大力尊者”何等老练?他一见之下,已知道“八臂神煞”顾子君所以不好改去称呼的原因所在。
    因为,连“冷云帮”主濮阳维也尊他一声前辈,那么,“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又怎能超越在帮主之上呢?
    他环眼一翻,连忙低声说道:“顾兄,咱们这可是兄弟分家,各论各的,如顾兄再称老夫为前辈,那老夫这张厚脸,可就无处摆了。”
    这时,濮阳维缓步行来,向“大力尊者”笑道:“勒老前辈,在此地谈话,实不是敬客之道,快往里面请……请……”说着,一行人缓缓向回雁山庄之内行去。
    在那冷云厅的右侧,有着一幢布置的十分清雅幽静的精舍,“大力尊者”勒烈行便被引至其中。
    濮阳维略为陪坐了一刻,告罪一声,先行退去。
    当然,他是放心不下那病榻上的“白雁”儿啊!
    这时,“双连掌”浩飞亦紧跟着出来。
    濮阳维急急问道:“老哥哥,萍妹妹的病况如何了?还有秦堂主的伤势可痊愈了么?
    徐妍容徐姑娘怎的未曾见到?”
    他一连将憋在心中的几个问题,一口气问出,倒问得“双连掌”浩飞不由一怔。
    他这时一捋?髯,呵呵笑道:“我说老弟呀!你为何急得如此模样?莫不是一颗心早已飞到那二位姑娘的身旁去了不成?”
    濮阳维顾不得浩飞的调侃。急道:“大胡子哥哥,快告诉兄弟罢,真把人急坏了……”
    浩飞这时面色一凛,十分严肃起来。
    濮阳维一见之下,心中“噗咚”一跳,星目电睁,急惶的瞧着浩飞。
    “双连掌”浩飞这时始低声道:“白姑娘自服下帮主的‘玉璞丸’后,又经老哥哥抽取那‘赤爪鳞蟒’的双爪精髓熬药喂其服下,但是,仍然只能支撑两个月,两个月过后,恐怕就生命不保了!”
    濮阳维这时才感到一丝安慰,因为,不论他自己受了多少折磨,但是总算已在限期之前赶了回来。
    “双连掌”浩飞又道:“秦堂主伤势虽重,好在只是失血过多,经秋月大师仔细诊视后,现在已能起立行走了,只是身体仍然十分孱弱,恐怕仍需养息数月……秋月大师与‘铁翼金睛’伍护法,现在同于庄后‘三省精舍’中,陪伴着他。”
    浩飞一望濮阳维那犹是十分焦虑的神色,故意一龇牙道:“至于白姑娘现在么……
    可是十分的严重……”
    他说到这里,只见濮阳维面色倏然一变。
    浩飞可不敢再闲磕牙了,乃庄重的说道:“白姑娘现下还是住在帮主寝居之旁的‘流翠楼’中,她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清醒!而且,每当醒来时,便哭着要见帮主。唉!
    那哭声真叫人听来断肠……本座已遵命将‘流翠楼’中所有的明镜收起,以免白姑娘见景悲伤……”
    濮阳维这时心中禁不住一阵绞痛,但是他终于强捺了下来。
    他探手怀中,慎重的将那粒魔鱼金卵及那只装有朱顶白鹤精血的羊脂玉瓶一齐交给浩飞。
    浩飞双手接过大声说道:“嘿,好家伙,帮主果然法力无边,本座稍停便去按方制药!”
    濮阳维此时沉声道:“浩哥哥,好在时间尚来得及,咱们先去看看秦堂主的伤势再说!”
    浩飞以为自己这位雄才英伟的老弟,一听到心上人的伤痛后,恐怕早已不顾一切的先向“流翠楼”中跑去。
    但是,他却料想不到,濮阳维却能先按下这时他可说是牵魂萦梦的事,而首先顾及帮中袍泽的病况。
    虽然,这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但是,又何尝不可以解释为濮阳维对全帮上下,那一股出自肺腑的关注之情呢?
    于是,二人缓步向回雁山庄之后的“三省精舍”行去。
    “双连掌”浩飞这时又续道:“帮主,白姑娘这时肌肤已完全肿胀得紫里泛乌,而且,双目更视线不清,尤其当她清醒的时候,更是频频呼冷……唉!白姑娘也是受够了罪,她现下的模样,真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前以艳倾天下的华山”白雁“。”
    濮阳维痛苦的嗯了一声,嘴角的肌肉,已不觉地在痉挛的抽动。
    是的,浩飞适才说得不错,濮阳维的一颗心,早就飞到白依萍的身旁去了。
    他愿意紧倚着她,而且,不论她是否永远会如此丑陋……
    这时,“双连掌”浩飞又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粉面罗剎’徐妍容却如此之好,她那日随褚堂主等人返山后,便一直不顾自己病体,衣不解带的侍候着白姑娘,甚至连熬汤煮药的锁事,也亲自动手,不劳那些侍女丫鬟……因而,她的病体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形严重了……秦姑娘……哦!秦堂主这些日子来,亦够疲累的了,她一面要亲自照顾哥哥,一面又不时前往‘流翠楼’中探视徐、白二位姑娘,而且,她尚更不放心跟随帮主在外的吴堂主……一颗心分做三份,难怪她近日更形憔悴哩……”
    濮阳维一面听着浩飞述说各人的近况,一面心中却在痛苦的绞揉着。
    他觉得他自己对不起白依萍与徐妍容二人。
    因为,再怎么说,这两位痴情的少女,所以会受到今日的折磨,完全是为了他一个人啊!
    虽然,她们两人就是再忍受超乎目前十倍以上的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时,二人来到一座幽静而清雅的庭园之中。
    屋前,有着一个个覆满冰雪的花圃,使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些花圃,在冬天来临之前,必定是盛开着锦绣簇团的奇花异卉。
    这时,二人的脚步更近了。突然那排高大的苍松之后,闪出两名青色劲装的“冷云帮”弟子,向濮阳维、浩飞二人恭身下拜。
    濮阳维知道这定是留守后花园的值勤弟子,他微一摆手说道:“秦堂主可在室内么?”
    两名“冷云帮”弟子正待回答,房舍之门倏然打开,两条人影翩然掠出。
    濮阳维目光锐利,一瞥之下,就看出这两条人影,正是“铁翼金睛”伍百修及“笑面佛”秋月大师。
    濮阳维急忙上前一步,阻止了欲行大礼的二人,开口说道:“秦堂主伤势听说已有起色,他在里面么?”
    “铁翼金睛”伍百修低声道:“适才闻属下弟子传报,得悉帮主玉驾返山,正想与秋月大师前往迎驾,却不料帮主恁快的就来了。”濮阳维忙道不妨。
    秋月大师却哈哈一笑说道:“帮主这次到少林寺去,与贫衲的同行打交道,大概他们也见识过‘玉面修罗’的威风了吧?否则这些得道的高僧们,怎肯那么情愿的奉送帮主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呢?”
    濮阳维淡然一笑,随即将此行经过,概略的讲述了一遍。
    这时,“铁翼金睛”伍百修,举步向“三省精舍”行去。
    濮阳维向他一瞥,说道:“伍护法急着进去,可有什么事情?”
    伍百修笑道:“秦堂主适才已经熟睡,本护法前去将他唤醒。”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罢了!稍停秦堂主醒后,便烦二位转告,就说在下已经来此探视过他,明日在下会再来的……”
    这时,秋月大师忽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急道:“帮主,你可曾去探视过白姑娘及徐姑娘二位?唉!白姑娘天天想念着帮主,那可怜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了鼻酸。”
    说着,秋月大师的声音,也逐渐黯淡酸楚起来。
    “双连掌”浩飞在一旁瞪眼低声吼道:“大和尚,这又不是叫你念经吃素,如此哭丧着脸做甚?”
    秋月大师不由面色一红。亦低声吼道:“浩胡子,吴刑堂已经回来了,你有杠子和他抬去,整天哇哩哇啦的在洒家面前横个什么劲?”
    忽然,“铁翼金睛”伍百修好整以暇的道:“二位够了吧?帮主已经走了,本护法也要进屋去,二位这出杠子戏,还是改天上演为妙,眼前可没有人欣赏哩……”
    说着,伍百修拢着双手,一摇三摆的向室内行去。
    秋月大师又宣了一声佛号,急步跟在后面,尚回头狠狠瞪了浩飞一眼,说道:“浩胡子,你便在外面风凉一下,嘻嘻,洒家却要进去干上一盅了!”
    他说着,装模做样的向着“铁翼金睛”伍百修的背影喊道:“喂!我说大护法,那羊肉火锅可煨好了不曾?莫叫适才热好的那壶二锅头凉了。”说着,急急大踏步行去。
    浩飞咽了一口唾液,回头一看,濮阳维此时早已身影俱渺。
    他一吹胡子,大叫道:“大和尚!大师!活佛!等我一等!那二锅头本座也要喝上一口……”说着,慌忙快步走去。
    濮阳维在适才浩飞与秋月大师斗嘴之时,暗中一哂已施展身形,向庄右的“流翠楼”
    赶来。他在一阵急奔之下,已到了冷云厅之后的一堵粉白围墙之前。
    围墙尽头,正有两名青衣帮,直挺挺的守在两旁。
    原来,这堵围墙之内,便是帮主的住所。
    这里,等闲之人是不准踏入一步的,即便是帮中弟子,未蒙召唤,亦不能擅闯。
    濮阳维的身形一闪,不等那两名司值弟子跪下行礼,已自然而进。
    他顺着一条以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小道,穿过一片布满水树花圃的庭园,来到一处遍植梅树的林前。这片梅树,只有十丈方圆,故而并不如何深邃。
    这时,各色梅花盛开,雪白的像那少女粉嫩的香颊,粉红也似那香馥的樱唇,缤缤纷纷,绚烂灿烂,远远看去,好一片清雅绝俗的景色。
    梅树的枝干,参差延伸,地下,落英片片,衬着四周银白透明的雪景,真是几疑处身仙境一般。
    从那梅树交错的枝叶中望去,可以看见这片梅林后。正倚着山势,筑有一幢异常清雅别致的精舍。那幢精舍之旁,尚建有一幢完全以巨石为基,天然红桧木为干,连接而成的一幢轻巧楼房。而那间精舍,便是“冷云帮”帮主濮阳维的住所,名曰:“浪蟒居”。
    那幢小楼,却有着一个十分别致而清雅的名称:“流翠楼”。
    濮阳维日常读书品箫,便是在那“流翠楼”之上。但是,它此刻,却用以作为白依萍的临时闺房了。濮阳维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已来到那“流翠楼”之前。
    这时,楼前的司值帮友,早已跪倒迎接。濮阳维微一摆手,身形就如一缕青烟般闪入室内。他才一入室中,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影,几乎与他撞个满怀,濮阳维倏然将体内真气倒流,猝然向侧旁转出。
    但是,对方那人却没有这么高的功力,只听她娇呼一声,抢出两步,始拿桩站稳。
    这时濮阳维已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冷云帮”外三堂芙蓉堂堂主“青蝶”秦柔柔。
    秦柔柔这几天,正因自己兄长及白依萍的病,扰得心神难安,形色憔悴。
    而且她那心上人“七煞剑”吴南云又久出未归,正是一肚子怨。这时,她绝未想到那险与她相撞的人是谁?只见她柳眉一竖,杏眼圆瞪,身形未定,便娇叱一声道:“是哪一个冒失鬼?快给本堂主站住!”说着,她霍然回转过身来。
    就在她身形回转的剎那间,一位俏俊得神仪逼人的白袍书生,已长揖到地的说道:“在下心中忧急,险些与秦堂主相撞,冒失之名,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秦柔柔闻声见人,不由惊得一呼。才呼出半声,她连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小嘴急急裣衽道:“本堂不知是帮主大驾归山,适才出言多有冒犯,尚请帮主恕罪……”
    濮阳维洒然一笑,连道不敢。
    秦柔柔一见帮主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就知他的一颗心早已飞向楼上去了。
    而楼上,正有两位痴情而美丽的人儿,也在以同样的心情,等待着他。
    秦柔柔本来不想耽误濮阳维任何一分时间。但是,她终于忍不住娇羞的开口问道:“帮主,南云……啊……吴堂主可曾随同着回来么?”
    濮阳维正待举步,闻言回头一望,说道:“南云自然与在下一起回来的,他现在正在迎宾精舍中款待着‘大力尊者’勒烈行老前辈呢……”
    “青蝶”秦柔柔面上,掠过一丝喜悦而欢愉的笑容,深深一福,急急举步出室。
    忽然,濮阳维又低声的叫住她,微微一笑道:“秦堂主,南云一路上也老是惦记着你,稍停,可不能责怪他没良心啊!”
    “青蝶”秦柔柔闻言之下,不由面孔绯红,轻轻的啐了一声,戴着满腔的甜蜜,出房而去。
    濮阳维微微叹息想道:“南云是够幸福的,有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巾帼英雌深爱着他。
    唉!其实在男女之间情感中,一个也就足够了,多了烦恼与痛苦反而太多……”
    想着,他缓缓移步向那通至楼上的梯口行去。这段楼梯,只有十多级,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地毡,人行其上,毫无声息,而且,软绵绵的,予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是,濮阳维踏在这厚厚的地毡上,心中却不由感到十分沉重。
    因为,他无法预料自己心爱的人儿,是否能在那艰辛求得的灵药之下,迅速恢复健康。而且,这目前已逼到眉睫的一笔儿女情债,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这总不是可以用武力解决的事啊!而且,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能从中帮忙的事。
    这时,他沉重的脚步已行至梯顶,梯口前,正是一道清雅而不甚长的走廊。
    走廊中,这时正有三四名青衣丫鬟,正倚着一盆盆景之前,低声说着话。
    其中有一个面对梯口的丫鬟,这时骤然抬头,目光瞥见,突然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在地上。
    其它的同伴不由愕然回头望去,于是,亦同样的跪了下来。
    濮阳维缓缓行近,微微颔首,令她们站起。
    于是四个青衣丫鬟皆悄生生的肃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的,在她们纯真幼稚的心目中,帮主便是她们在世上最崇敬,最畏服的人,好似她们心目之中,那望而不可及的神像一般……
    濮阳维和熙的向其中一人道:“小翠,白姑娘近日来可曾好些?徐姑娘也在里面么?”
    这名叫小翠的丫鬟,因帮主的这一声垂询,而感到十分宠幸,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却又沾沾自喜地悄悄向她身旁的同伴一瞥,她这种感觉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帮主平日不茍言笑,而且,甚至一连几个月,也不会和她们说上一句话。
    虽然,任她们是多么想得到这位俊俏挺秀的帮主一句最简单的字句,一丝微不足道的微笑。
    哪怕这抹微笑,并不是对她而发,那么她们也会满足了。
    这时,那名叫小翠的丫鬟肃然而上,低声道:“白姑娘近几日来,病情已是更形严重,病发时,不但痛苦异常,而且,她更哭泣着,整日叫着帮主的名字,甚至连昏迷时也不例外。”
    濮阳维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扭曲,但是,他仍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又问道:“徐姑娘呢?听说她近日来十分劳累是吗?……”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黯然的低下头,说道:“徐姑娘这时正在室内,她近月来整日侍候白姑娘汤药,衣不解带,日以继夜,如今亦神情憔悴不堪,自己也病倒了,可是,徐姑娘仍然不要婢子等帮忙,除了一些粗活之外,她都是事事亲自动手的……”
    这小翠又向濮阳维偷偷的瞟了一眼,怯生生的道:“帮主,婢子亲眼看见,徐姑娘常常暗自抹泪,而且,她在梦中也时常呼唤帮主呢……”
    濮阳维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他沉声道:“你们这些日子来侍候二位姑娘,也十分辛苦了,现在,除了留下一人在此,其余的都可暂时休息……”
    四个丫鬟齐齐裣衽为礼,濮阳维徐步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行去。
    他走到那扇青纱门之前,缓缓立住身形。
    半晌,始轻轻将门推开。
    于是,一层浅蓝色的纱缦,好似一个浅蓝色迷蒙的梦境,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向濮阳维全身袭来。
    他感到脑中有些晕眩,缓缓的吸入一口气之后,才举步入内。
    掀开重重垂落的纱缦,方始看到一张罗帐半垂的锦榻。
    榻上,正躺着那娇柔的白依萍。
    然而,她已不再是昔日那娇美绝伦的模样。
    她原先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这时已肿胀成比平日大上近乎一倍,而且,皮肤更泛出暗紫带乌的颜色。
    双眼肿得如同核桃班大小,但此时却紧紧的闭着。
    那昔日曾使多少英雄豪士倾倒的樱唇,现在也肿得又厚又紫。
    这模样看在濮阳维眼中,他只觉得,彷若一颗心几乎要完全破碎了。
    一个人,只有在内心流血的时候,才是他感受着最深刻痛苦的时候。
    榻前,一张上铺锦垫的矮凳上,这时正坐着一个身材窈窕,却十分削瘦的少女。
    她正以手之颐,扶在床沿,好似已沉沉睡去。
    濮阳维不用细看,只要一眼已经够了。他知道这少女必是“粉面罗剎”徐妍容无疑……
    她为了自己,为了白依萍,竟毫不顾惜她自己的身躯,做着这种瘁心劳神的苦事。
    濮阳维缓缓上前,将手轻轻的抚在徐妍容的秀发上。于是,“粉面罗剎”微微的蠕动一下,她悚然回过头来。于是,在那如梦幻般的气氛中,她看到了那梦中常见的心上人……
    那正站在浅蓝色的烟雾里,向她凝视着……这浅蓝色的气息中,原该有一个美丽而轻俏的笑容啊!但是,这梦中的人儿,那英挺的面孔上,又怎的有着如此多深刻的忧虑呢?
    徐妍容迷惑了,她轻轻揉了一揉自己朦胧的双眼。
    于是,她看清了。
    这不是梦,但是,那梦中的人儿,却千真万确的站在自己身前。
    她颤抖着,悄悄立起,轻轻的唤了一声:“维弟弟!”
    两粒晶莹闪亮的泪珠,已自她那美丽而又劳瘁的眼眶中滴落,滑腻腻的,就好似两粒滚圆的珍珠一样。
    濮阳维心中一酸,修长而结实的双臂急伸,将“粉面罗剎”轻轻拥在怀内。
    他怜惜的吮吻着徐妍容颊上的泪珠,苦涩之中,有带有辛酸。
    “粉面罗剎”将面颊紧紧地贴在濮阳维怀中,啜泣着。
    她断续的道:“弟弟,你好狠的心……一去便是两个月……临走前,连见我一面也不肯……弟弟,你不爱我了?你厌弃我……我了……是吗?”
    濮阳维用那干裂的嘴唇,堵住了徐妍容的小口,他低声道:“姊姊,别这么说,我永远都不会做那负心之人,但是……萍妹……唉!我为着她心都要碎了……”
    倏地徐妍容将濮阳维轻轻推开。低泣道:“你只记得萍妹妹……难道……难道姊姊就没有一丝能使你惦念的吗?”
    濮阳维轻轻托起徐妍容那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深深的凝视着,幽幽说道:“姊姊,别再使我心痛……你瘦了……为了萍妹妹……近日可把你累苦了………姊姊,难道我们的感情,非要自言词中表达出来不可吗?”
    徐妍容惊惶的紧搂着濮阳维,急切的道:“弟弟,别这么说,我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你打我,骂我,甚至杀死我都行,但是,我求你别刺痛我的心,为了你,姊姊的这颗心已再也经不起折磨了……”
    濮阳维激动的将徐妍容紧紧搂着。
    在她耳旁,梦呓般的低语……他呢喃的道:“姊姊,你又为何说出这些话来?只要你……我永不会负你的……我知道,也相信你,你是与我同样的深爱着萍妹妹……”
    徐妍容仰起那憔悴的面庞,轻柔的在濮阳维唇上一吻,表示她的回答。
    忽然,徐妍容附在濮阳维耳边,轻道:“弟弟,姊姊尚要去为萍妹妹端药……你便陪她一刻,姊姊不打扰你们了……弟弟,只要你永远记着姊姊,姊姊已够终生满足的了……”
    说着,“粉面罗剎”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袅娜的行出室外。
    濮阳维轻轻的摇头太息一声,将纱帐微掀,半伏在白依萍的身旁。
    他一双煞气时显的眼睛,这时已找不出一丝冷森的寒芒,代替的,却是多少温柔与怜惜的目光。
    他凝注着心上人那紫肿的面庞,两滴冰凉的泪珠,溅落在枕上。
    轻缓的,幽暗的……。
    白依萍嘴角微地颤动着,一丝低弱的呼唤,出自她的口中:“哥……哥………你……
    莫走啊!你不要我了?维哥哥,我不愿离开你……”
    逐渐的,呢喃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彷若游丝般,袅袅而散。
    濮阳维心中一阵凄楚,发狂似般俯身下去,雨点似的吻在白依萍的额角、鼻尖、樱唇。
    蓦然,白依萍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口中断续的呼道:“冷……我好冷………哥,你……抱紧我啊……”
    濮阳维双目中的泪水,已似决堤般夺眶而出。
    他伸出那强而有力的双臂,将白依萍紧紧搂在怀中,是那么样的紧……
    缓慢的,白依萍那两只失去光采的眼睛,逐渐地张了开来。
    她凝视着濮阳维,良久,良久……
    于是,她哭泣了,哀恸的哭泣了,口中呢喃道:“这又是个梦,我又在另一个梦中,你多美啊!可是它总是空虚的……哥,你回来吧!我不要什么灵药,我更不要你去受苦,我只要有你伴在我身边,哪怕是即刻死去,也满足了………”
    濮阳维心中一阵黯然,面孔痛苦的扭曲着。他幽幽的呼唤:“萍!你睁开眼……你看看,是我啊!萍,我的妻……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看看啊!”
    那凄凉而幽远的呼唤,将白依萍自一个虚幻而迷蒙的梦境中拉回。
    她睁开眼,疑惑的瞧着濮阳维。于是,她伸出那颤抖的手抚摸着濮阳维的面颊。
    终于,那短短的须根,刺痛了她的手掌,也证明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白依萍猛然扑倒在心上人的怀中。
    她哀伤却又满足的哭了。泪水浸透了濮阳维的肩襟,白依萍幽幽的说道:“哥……
    真是你……你真的已回来了……啊!做了多少这种虚无缥缈的梦……醒来时,什么都是空的,只有浅蓝色的纱缦,还好似我梦中去过的地方,但是,这淡蓝色的气氛,却为何又如此冰冷?……我好似独自踯躅在一个陌生而清冷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更没有我的维哥哥……所有的,仅是这浅蓝色的薄雾……哥,我不要再离开你了,就是马上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怀中………哥,你答应我啊……”
    濮阳维柔肠寸断,他已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痴迷的望着自己挚心所爱的人儿,豪情壮志,不经不觉的化为乌有。
    白依萍微闭着双目,又凄迷的道:“哥……我现在一定很难看,是么?我已有好久,好久,没有起来梳过头发了……哥,我身上好脏哟……你不嫌我吧!他们把镜子都收起来了,任我如何哀求,他们也不肯拿给我……他们说,是哥吩咐的……哥,你为何如此呢?你难道不希望你的萍妹打扮的好看一点吗?那样,人人都会说:‘看哪,那就是濮阳维的心上人,多美啊……’”
    濮阳维这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虽然他知道,不论白依萍能否恢复以前的容貌,他也会深挚的爱着她。但是,这些天真而又令人肠断的话,怎不令这叱咤风云的大丈夫心神俱碎呢?他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任那丝丝鲜血渗出,但是,他却无法忍住那若断线珍珠的泪水。
    一滴滴,一颗颗,冰凉,冰凉的,落在白依萍那肿胀紫黑的面庞上……。
    白依萍悚然睁开双目,她惊惧害怕地呼叫起来,道:“哥……你哭了!你为什么哭呢?是萍儿的话使你伤心?抑是萍儿惹你生气?哥,你别哭啊!你哭,我也要哭了……”
    濮阳维紧紧搂抱住白依萍低声道:“妹……哥哥没哭,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啊!”
    虽然,他知道他面部的表情,已明确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谎言,但是,若不这样,又叫他怎么说呢?
    白依萍柔顺得像只倚人的小鸟,缩在濮阳维的怀里,也只有在濮阳维的怀中,白依萍才觉得安全与信赖……
    她全心全意的爱着濮阳维,哪怕濮阳维即刻叫她去死她也愿意。
    濮阳维搂着白依萍,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是那么温柔,那么轻悄,生怕拍重了,便会伤害着她似的。这情景,宛如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哄拂着她深爱的婴儿一般……
    浅蓝色的气氛中,涌起一丝哀愁,轻轻的,淡淡的,这气氛是如此和谐,如此安详……!
    层层的纱缦后面,悄立着一个婀娜的身影,她正在轻轻的擦着泪水。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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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玉貌还原三心合一
    “流翠楼”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吼道:“妈的!你这小子想找死哇!
    本座有事求见帮主,凭你这小子也敢拦阻!”
    这大声吼骂之人,原来正在“双连掌”浩飞。
    他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盖碗,正指着一位“流翠楼”下司值的帮友大骂。
    这两名青衣弟子正恭身肃立,面色煞白,但他们知道帮主正在楼上,而且,他们已经看到,帮主适才面色十分晦涩凝重……
    因此,在火暴栗子脾气的“双连掌”浩飞,持了那手中盖碗到达之时,便被挡了驾。
    这时,两名弟子虽被骂得手足无措,但了不起,挨顿臭骂了事。
    若是触怒了帮主,那严厉的帮规却是两人所承受不住的。
    这时,梅林之中,人影一闪,就有四名面目精悍的“冷云帮”帮友出现。
    他们个个来势汹汹,怒气腾腾,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帮主的精舍附近大声喊叫,这还得了!
    但是,当他们四人一眼瞥见正是内三堂之中,脾气最不好的孝竹堂堂主时,便不由得将脖子一缩,便想溜之大吉。可是,浩飞却早已看见了四人。
    他这时哇哇的一声大叫,好似当年猛张飞喝断当阳桥似的。
    不过,这时却没有桥水倒流,只骇得那四名弟子浑身一哆嗦,齐齐回头躬身。
    浩飞吼道:“怎么?你们倒想来捉你们堂主了?妈的,好大的胆子,报上名来,你们是属于哪一堂的?”
    须知“双连掌”浩飞在“冷云帮”中,身掌内三堂孝竹堂堂主之职,权威之大。
    这四名弟子岂敢不答,当下由一名小头目战战兢兢的上前几步恭身答道:“启禀浩堂主,小的是隶属紫芒堂下第三坛第一支舵游行头目,主巡帮主居所四周之职……”
    浩飞冷笑一声,大喝道:“妈的,我还道你是副帮主呢?刚才来势汹汹的样子,好似要将本座一口吞下去一般……”
    这名小头目心中一笑忖道:“凭你这份丑像,谁看了也会作呕三日,哪个还有兴趣咬下一口……”他心中虽然想着,可是老天爷给他做胆,他也不敢说出来,只有苦着脸唯唯称诺……。
    浩飞正在作威作福的大声吼骂,一个冷漠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浩堂主,有什么事吗?这些弟子不懂事,你便饶他们一遭吧!”
    浩飞一听声音,不由暗暗一吐舌头忖道:“乖乖,濮阳老弟出来了,刚才没喝着秋月秃驴的老酒,本想找些杀才出出气,如今……唉……”他暗叹了一口气,回转身来,向濮阳维恭身一礼。
    濮阳维乃是听了浩飞大吼大叫的声音,怕惊动了业已入睡的白依萍,才走出来阻止。
    这时,浩飞大步向前,将手中盖碗一举说道:“帮主,适才秋月秃……大师拖本座喝酒,本座都不去,先赶着照方将白姑娘灵药制好,连忙就匆匆送来,哪知这些杀才,竟敢拦阻本座……”
    濮阳维面上倏忽展开一个惊喜的表情,急急说道:“浩堂主,快拿上来,真是辛苦你了。”
    浩飞得意的哈哈一笑,回头向那六名束手恭立的帮友一瞥,故意哼了一声,随着濮阳维进入“流翠楼”中。
    这时,濮阳维回头问道:“老哥哥,在下心中甚为忧虑,这千辛万苦求来的制药珍物,未知是否有效……”
    “双连掌”浩飞环眼圆瞪急道:“怎会没有效?不要说老哥哥完全依照那奇书记载配制成药,便是……”
    濮阳维幽幽的一笑,打断了浩飞的话,说道:“在下并不是信不过老哥哥……而是,这奇书上记载的是否正确……”
    浩飞闻言之下,怔了一怔。旋又一拍大腿说道:“一定不错,那奇书上记载,用‘赤爪鳞蟒’爪中精血,可保中毒之人二月寿命,你看,白姑娘迄今尚支持得住,这不就是说对了么?”
    濮阳维一想也是,但那股深深的忧虑,已使他对这灵药不能怀有最大的信心。
    这时,他轻轻的叹一口气道:“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下尽力而为之……”
    他那深沉的忧郁,也在顷刻间感染了“双连掌”浩飞。于是,这位豁达的草莽豪士,亦紧皱双眉,心中十分沉翳。甚至,他也在担心自己所调制的灵药,是否一定有效。
    濮阳维接过浩飞手中的盖碗,谨慎的端在手中,低声说道:“老哥哥,在下稍停将这碗灵药为萍妹服下之时,尚须以一口真气相辅,为其行开药力,所以,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前来打扰,便请老哥哥亲为在下护法!”
    浩飞洪声答应,目送濮阳维缓缓登楼后,他就大马金刀的端了把坐椅,坐在“流翠楼”之下,负起护法之责。
    浩飞本想说出自己代替濮阳维动手的,因为,他知道濮阳维近日南征北战,体力消耗已达极为严重之境。
    但是,浩飞虽是个粗暴之人,却也知道要以一口真气催动血气时,必须要有肌肤之亲,既是这样,而他又怎能代替呢?所以,他只好住口不言……
    这时,濮阳维行至楼端,推开那扇青纱门,进入室中。
    “粉面罗剎”徐妍容已悄然在等候着。濮阳维反手将纱门关好。
    只听徐妍容低声道:“维弟弟,刚才是谁在大声吵闹,又把刚睡的萍妹妹给吵醒了……”
    濮阳维苦笑一声,说道:“还不是那火暴栗子脾气的浩堂主,不过他却已将灵药制好,适才便是专门送药来的……”
    徐妍容瞪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弟弟,可就是你历尽千辛万苦所求得的魔鱼金卵,及少林僧人所赠之朱顶白鹤精血,混合制成的灵药么?”
    濮阳维微微点头,将手中盖碗轻轻置于桌上对徐妍容道:“姊姊,在下即刻便将为萍妹妹驱毒疗伤,能否为萍妹妹恢复原状,只有在此一举了……若万一失败,那时……
    唉……我……”
    徐妍容听着,眼眶的泪水,不觉缓缓沿颊而下,她尽量压制住自己哀痛的感情,平静的道:“弟弟,你尽力去做罢,若万一失败,你会怎么样,姊姊一定会照着做给你看。”
    濮阳维喉头一阵哽塞,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强忍着那溢满双眸的泪水,背过身去,拿起桌上的盖碗,向白依萍行去。
    这时,白依萍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她轻轻转过头来,望着逐渐行近的心上人,低哑的道:“哥哥,你怎么又离开萍儿了?萍儿好寂寞哟……”
    濮阳维强颜一笑,蹲下身来。
    在白依萍耳旁轻轻说道:“卿卿,别说傻话,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不论你到什么地方,哥哥也会跟在你身旁……”
    白依萍满足的闭上双目,忽然,她又睁开了眼睛,说道:“徐姊姊呢?啊!我倒忘了告诉你,这些日子来,徐姊姊对我好好哟!她真像我那已去世的娘亲……”
    濮阳维苦涩的一笑,说道:“是的,徐姊姊真好……萍,哥哥马上就要为你驱除那体内寒毒,你先静静的睡……”
    白依萍身躯一阵颤抖,说道:“不!哥,萍儿不要睡,萍儿要看着你,要你伴着萍……
    儿。”
    她语声已逐渐模糊不清,终至沉寂。
    因为,濮阳维悄然轻柔的点了白依萍的“黑甜穴”。
    他希望心爱的人儿,能到一个没有冷漠的梦境中,自然,这个梦中,也会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因为,他答应白依萍的,答应她不论她到什么地方,都永远陪伴着她。
    濮阳维立起身来,将手中盖碗打开,顿时一股奇异的清香,袅袅播散而出,渗入鼻中。
    他一看那碗中灵药,竟是一种色呈金黄的半凝质液体,在那细瓷的盖碗内,微微地闪烁流动。
    濮阳维凝注着碗中的灵药,好一刻,始轻轻地坐在床沿,将白依萍的嘴唇拨开。
    然后,又自碗中吸入一口灵药,再一口口的喂进白依萍的嘴中。
    这时,他心中已逐渐有了一丝的信心与希望。
    因为,这灵药入口之后,便有一般沁人心扉的清奇幽香,而且更隐隐散发着阳和之气。
    濮阳维虽未咽下,但是,他知道,这可能是一种专门克制寒毒的药物。
    转眼间,将一碗灵药完全喂进白依萍的口中。
    濮阳维这时,用手轻轻一点白依萍喉下的“惑中穴”。
    一阵轻响过去,那些金黄色的药物,已完全流入白依萍的肚中。
    濮阳维将白依萍扶好,双目则紧紧注视在她那浮肿的面庞上。
    时间一分分的流过,白依萍依然紧闭双目,毫无动静。
    濮阳维心中一阵绞痛,头脑不由得微感晕眩起来。
    但是,就在此时……白依萍的身躯突然极快的颤抖起来,全身更冒出丝丝紫色雾气。
    这些紫黑色雾气,一吸入鼻内,便有一股腥臭呕人的气息,令人难耐。
    濮阳维全身一震,他发觉出,这种气息的腥臭之味,不是正和昔日那“赤爪鳞蟒”
    所喷射的碧绿水箭的气味一样么?
    于是,他倏然站起身来,迅速将他身上银白色的狐皮紧身衣脱下。
    于是,他又稍稍犹豫了一刻,尽速将白依萍的衣衫褪下。
    每脱下一件,濮阳维心中便感到一阵急骤的跳跃。
    终于,他将白依萍全身的衣物脱尽。
    白依萍那玲珑浮图的身躯,赤裸裸的呈现在濮阳维的面前。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邪欲的念头。
    往往,世上一般人,有大多数抗拒不了自己心爱之人,那肉体横陈的诱惑的。
    濮阳维虽然知道,白依萍若是不死,迟早会是自己终生的伴侣。
    但他此时却面容湛然,十分尊重的注视着心上人的面孔,目光毫不斜视,双手起落如飞的在白依萍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往来拍打。
    自然,以濮阳维的武功来说,早已不用再往每一穴道上去认明部位。
    这时,一声嘶哑的呻吟,出自白依萍的口中。
    濮阳维毫不理会,双掌起落更形加快。
    于是,白依萍全身上下,渐渐渗出了丝丝紫黑色的浓液来,这些流出的黏液,其腥臭程度,比那些雾气,犹有过之。
    濮阳维这时霍然将白依萍抱起,右掌紧紧的贴在她的背心之上。
    他趺坐行功猛力吸入一口真气,将之贯注掌中,于是,一股阳和的气流,缓注入白依萍体内。
    濮阳维双目微合,头顶冒出腾腾白气,脸上的汗珠,亦如雨点般向下滴落。
    他自服食了悟尘大师置入茶中的“九生丹”后,近日所损耗的真力,在无形中已恢复了九成,这时运出,更觉其力澎湃不绝,有如浩浩江河。
    半个时辰过去了……
    濮阳维缓缓睁开双目一看,不由惊喜得几乎使他自床上跳了下来。
    原来,白依萍这时全身紫黑色的浮肿情形,竟已完全褪尽,面孔上的紫黑皮肤,亦结成一块块的硬痂,纷纷脱落。
    一个面容如花倾国倾城、周身肌肤洁白无遐,滑腻如脂的美人儿,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是两个月前,那艳美无伦的白依萍么!
    她现在不但已完全恢复原状,而且,明艳动人的光辉,好似更有过之。
    濮阳维蓦然大喝一声,倾力将一股真气,凶猛的输入白依萍的体内。
    于是,一团乌血,突然自白依萍那鲜艳如琼瑰花瓣似的小嘴内喷出。
    这时,榻上榻下,一片污秽恶臭熏天,斑斑的紫黑色浆液,迸溅得四处皆是。
    濮阳维长长舒出一口气,正待立起身来,怀中的人儿,那紧闭的双眸,已缓缓睁开,她迷惘而迟疑的望着四周,一阵淡朦朦的云雾,已逐渐自她眼中消失。
    于是,一张苍白而俊俏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白依萍轻轻咿唔了一声,说道:“哥,你看我睡着了……唉!我怎么如此没有精神……
    ?”忽然,白依萍又惊异的睁开眼睛!因为她不但觉得体内清气流转,气爽神朗,而且,那日前翳闷寒冷的感觉亦完全消失,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已恢复了以往的清脆与娇柔。
    她疑惑的转目四望?首先入眼的,便是那污秽臭恶而四处飞溅的黏液。再者,便是她那如一尊大理石般,莹洁而裸露的肤体。她羞已极的扑在心上人的怀中,柔声道:“哥……你……你把我的衣……衣裳……”
    濮阳维兴奋而欣慰的狂吻着白依萍的脸颊,似已高兴得语不成声。
    白依萍羞怯怯的道:“哥……萍儿……萍儿的一切,早晚会是你的……现在让我穿上衣服。”
    濮阳维激动的笑道:“卿卿,你的衣服已不能再穿了……”
    濮阳维指的是心上人的衣裳,早已溅满了腥臭的污秽,委实不能再穿了。
    但是……
    白依萍却会错了意,她那如白玉似的脸庞,倏飞起一阵红晕。
    附嘴在濮阳维耳边低语道:“哥……你要看就看个痛快……随便你将我怎样,我都依你。”
    白依萍柔顺的像一只小猫,偎在濮阳维的怀中。
    濮阳维知道,心上人会错了意。
    他柔声一笑,说道:“将来维哥哥自然是要看的,只是,现在却不能……我不准你穿衣服,是因为你的寒毒已除,我为你脱下来的衣裳里,已沾满污秽……”
    白依萍闻言之下,面色更红。
    但,她随即离开濮阳维的怀中惊愕的道:“什么?哥……我……我已经好了?”
    濮阳维深深的一笑,微微颔首。
    白依萍极快的看着自己毫无一丝紫黑浮肿的身躯,两只小手,在那滑若凝脂般的面颊上迅快的摸索着……她突然激动的啜泣起来,倒在濮阳维的怀中哭泣着。
    但是,她此刻却是欢欣的啊?不是么,人们在最高兴的时候,也会流泪的。纱缦轻掀,“粉面罗剎”徐妍容静悄悄地进来。她目光瞥见白依萍香躯的剎那间,惊喜欲狂的呼道:“妹妹……你……你已完全痊愈了……天啊……!”说着,她激动的奔向白依萍,将她紧紧的拥抱着。
    但是,她却忘了,白依萍却倒在濮阳维的怀中呢。
    于是,徐妍容的半个身躯,也倒在濮阳维的怀中了。
    白依萍粉臂一展,也将徐妍容紧紧的抱住,她流着泪道:“姊姊,我已痊愈了……
    这完全是维哥哥与你的赐予啊!”
    徐妍容双目盈泪,吻在白依萍的面颊上。忽然,她惊呼道:“啊!妹妹………你尚未穿衣服……当心着凉……”于是,徐妍容的面颊,又突然红了个透,她发觉,自己亦在濮阳维的怀中。徐妍容在白依萍面前,从来不愿意与濮阳维接近,为的是免得白依萍不快。
    而且,她更有一种自卑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与明艳可人的白依萍同样的爱着一个人。于是,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白依萍却将她搂的更紧了。
    同时,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姊姊,你不是也深爱着维哥哥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会生气的,我愿与你一起与维哥哥……”说到这里,她天真无邪的嗤嗤笑了起。
    徐妍容的面色,却更加娇红了。
    濮阳维怀中,依偎着两位玉人,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但是,他却宁愿暂时维持着,这可能是仅有一剎那的温馨。
    蓦然,楼外这时,传入一声大吼。
    一个粗犷的嗓门道:“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不管是谁陪着来,本座的拳头可不认识人。”
    濮阳维双目一皱,轻轻对怀中二人道:“萍─你先去净个身……徐姊姊,一切麻烦你了。”
    说罢,他极快起身,向室外行去。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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