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狄洵看见了仇千重似笑非笑的神色,听他低低叫道:“咱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咱们一走,往后哪儿寻你,我儿的宝剑……”云天鹏喉咙里吼了一声,愤怒的道:“到现在还敢说是你们的?它既是‘双龙帮’镇帮之宝,我是帮主,当然该归我。”
    仇千重蜡黄面的孔上浮起一抹气忿的神色,咬着牙,语声自齿缝里迸出:“云天鹏你这小子,不要太猖狂,目无尊长,否则老帮主也不会把宝剑交给了我儿……”经过一夜的折腾,虽然外面还有些暗,但狄洵知道此时天快亮了,他道:“如果你们不快走,只怕会走不了……”大家还是没有听见什么,只当他在唬他们,想骗走宝剑。
    狄洵半坐半靠在一张太师椅上,冷冷的道:“富贵于我如浮云,你们大可放心,在下有的只是好奇心,发财的念头却从未有过。”李士熊苦笑一声,道:“老天相信你的为人,只是……”狄洵一面听也讲话,目光一直注视着外面,他迷惑的道:“怪了,他们怎么找来的?莫非我们的脚印还留在雪上……”狄洵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地道:“各位走不走,在下绝不勉强,只是在下的对头不算少,如果殃及各位,恕在下很难周全。”
    “呸”了一声,云天鹏恨恨的道:“我就不相信……”邱宇朝外面张望着,听了一会,低促的道:“是了,不错,有脚步声断断续续的,有人正从远处朝着木屋而来。”
    邱宇是自己人,他的话大家自然肯信,可是他说还很远,那么为什么狄洵已经发现了那么久,大家皆以惊异的眼光望着他。
    狄洵回头对众人,轻轻的道:“在下已经决定调查此事,是非曲直,自然会给各位一个明白交待,如果大家还想活着知道在下调查的结果,就随两位小姑娘离开这里。”
    小郁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怔怔盯视着狄洵,道:“少爷,这里已经不安定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别狄洵笑了笑,微微耸耸肩,镇定的道:”你跟小雯带他们走,指引他们下山路,然后到那个山洞去,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去找你们,我们就离开这里。“小郁的面庞透着苍白,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她的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小雯看来比她健康,但此时,神色里显露着异常的慌慌张张与焦恐,她道:“我跟姐姐留下来,有什么情况我们可以互相照顾……”狄洵平静的摇摇头,平淡的道:“你们在会让我分心,反而不好,你们快离开,对手马上就到了。”
    小郁一张姣好的面庞透得惨白,她喘息着,急促的道:“少爷,从小我们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你,我们要跟你一起……”狄洵点点头,轻轻的道:“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你们不过替我送送客而已,不是吗?你们再不听活,我可要生气喽!”
    小郁的眸子里有一股极端痛楚与无奈的苦涩味道,她惶急向眼前的人匆匆一瞥,道:“时间不多了,各位,请立即跟着我们走,小雯,走!”云天鹏微微有些怔忡,冷静的道:“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小雯生气的道:“不走的就留下来好了。”
    短暂的,大家都深该凝视着两位小姑娘,邱宇摆手点头道:“好,请先行引路,大家一起走!”
    没有再说一句话,小郁、小雯返身进入内室,有一条小小甬道,大家鱼贯的跟在她们后面,迅速的离开了木屋。
    等他们的足声消失后,狄洵走至窗前,有一块可以掀开的活动竹盖,他打开一点小空隙,就这样望着外面的动静。
    周围一片沉寂,风吹着老松树沙沙的响,拂晓前,空气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里,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冻得连心口都痛。
    外面仍然很暗,屋内只有一盏晶莹的灯光,忙了一夜,他也没有注意到底是小郁或小雯,在什么时候点燃的。
    天快亮了不是?但仍黑暗得很,难得看清点什么,此时,有一股子出奇的平静与安祥气氛,人,在这段时光原该睡得正甜。
    有三条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后快捷得像一头夜猫般蹿匿在雪堆后。
    这三人面孔看不清,却有些古怪与扎眼,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
    三人在一表情冷漠的中年人率领之下,正慢慢的向木屋这边走过来。
    那中年人回头向他的同伴点点头,快到木屋时,他们不再躲躲藏藏,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来,他是个大块头,走到木屋前,扯开那混浊的嗓子吼了起来,神态倨傲的叫道:“姓狄的,别再他妈的做缩头乌龟,咱们把旧帐结算一下吧!”
    这人的声音非常难听,又沉又浊,像一把沙子塞在胸中,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他吼完了,三人并肩站在一起,一副好整以暇的死样子。
    狄洵的眉头又轻一皱,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开了竹门,幽灵似地出现在门口。
    狄洵的身形甫一出现,刚才发话的大块头,大肚皮收回不少,跋扈的气焰似一下子被寒风吹散了大半,他不由自主的一缩脑袋,令人觉得真的很冷。
    狄洵唇角有着一抹怪异的微笑,优雅的一甩身上的白色长衫,以他一贯的那种淡淡闲闲的口气,悠哉悠哉的说道:“杜老三,在下大概让你找苦了吧!”
    杜老三的一张肥脸原来就有些褚红色,这时候却有些苍白,两颊的肥肉也绷紧了起来。
    狄洵似笑不笑的往前迈了两步,杜老三竟然“噔噔噔”的往后退了三步。
    狄洵眨眨眼,轻轻淡淡的道:“你们不远千里而来,大家亲热亲热,你怕我作啥?”杜老三瞪着那双如豆的,标准的乌龟眼,有意无意的掖好袒敞的小纺夹绸短衫,卖着狠道:“狄洵,你他奶奶的狗熊,你狂也狂够了,乌龟也当过了,你废了老三两位把弟,这笔帐也该算算了吧?”狄洵似在回忆,他仰着头,只见昏昏的天,半晌,淡淡的道:“在下健忘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三爷的拜把兄弟?”
    杜老三哼了哼,道:“二年前,你在岭南,可曾与二位年约三旬的汉子决斗?”
    狄洵不在乎的一笑,道:“大概有吧!在下说过在下健忘得很,尤其这两年忘了不少以前的事。”
    杜老三气得混身肥肉直哆嗦,吼道:“你将洪家兄弟,一个断了右脚,一人剁了左脚,现在你倒说得轻松,忘了就能使这笔帐就此化消吗?”狄洵摇摇头,道:“原来是洪家兄弟,我并不想化消,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该死,废了他们,已是手下留情,大发慈悲了。”杜老三双目骤睁,狠狠的道:“慈悲?你可知道,洪家兄弟是我杜老三的左右手?他们跟你一点纠葛沾不上,你横插一手,竟把他们都废了,姓狄的,你太狠了!”狄洵冷冷一笑,沉声道:“他们调戏良家妇女,抢夺路人财物,杀人灭口……,这种种罪行,不够要了他们的狗命吗?杜老三你督促不严,是否也该同罪?”
    杜老三双眼圆瞪,神色凄怖,全身发抖,他哆嗦着,指着狄洵道:“好杂碎,你还敢嘴硬,姓狄的,杜老三今天要看你充英雄到什么时候!”
    狄洵澄澈的双目倏而一寒,他冷瑟的道:“杜老三,你在岭南一带能闯荡这么多年,也应该掂掂自己的份量,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在‘降龙”狄洵面前还没有你卖狂的份儿!岸爬先?鹑绫磺昧艘患兔乒魉频你吨狭艘幌拢?拍挪荒苎浴?
    一直在他右边有位,没有开过口的方面大耳的白面书生,此人很年轻,一身宝蓝色缎子儒衫,雍容得紧,大约只比狄洵大上几岁,这名年轻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替杜老三,清声开口道:“狄洵,以前听说你很狂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狄洵的眉宇一扬,不置可否的笑笑,平淡的道:“不敢!阁下长得俊,气度好,只要瞧上一眼,就叫人难忘,朋友应该是‘蓝玉山庄’的‘清扬公子’平雁于吧?”这位俊挺的年青人,正是江湖上一代的“清扬公子”平雁于,他大约与狄洵同时出现,但出名的较晚,他一向在四川一带活动,今日不但与岭南的杜老三一块,还千里迢迢的来到关外的孤伶山,会一会青年才堪降龙”狄洵,如此不辞辛苦,亦可看出他会强出头的气概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出道至今,时间只有短短几年,但亦闯出一点名堂来,他因一直没有逢过对手,所以为人亦颇傲慢。
    他一听狄洵叫出他的名号,心里相当得意,朗朗一笑,道:“好!狄兄好眼力,虽然久未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消息好像也很了解,佩服!”
    狄洵唇角微微上翘,淡淡一笑,他平静的道:“还有这位朋友,恕在下眼拙,一时未能认出是……”在杜老三右边的一位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一身暗灰色的布衣,面色蜡黄,一头斑白的乱发衬着满脸皱纹,他外表看起来好像有玻这老人一听狄洵问他的名字,两条浓黑的倒形眉毛不停的抖索,死眉死眼的朝“降龙”
    狄洵打量了一会,语音喑痖的道:“老夫‘阴山鬼’田长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觉荣幸!”
    狄洵忽然一笑,点点头,道:“好说,好说,原来阁下就是‘阴山鬼’,在下失礼得很。”
    “阴山鬼”田长竿用眉梢子斜了狄洵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怎么样?你好像对老夫的名号有什么意见,是不是?”狄洵舐舐嘴唇,淡漠的道:“在下只想阁下一向高傲孤僻,不问世事,怎么和武林中的鼠辈混在一起?”
    “阴山鬼”田长竿狠厉的盯着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道:“姓狄的,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付出代价的!”
    狄洵冷冷的一笑,轻喟了一声,道:“同样的一句话,在下也想告诉你,你说的这句话,代价也不低。”
    “清扬公子”平雁于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着笑意,他清雅的道:“朋友,嘴皮子再狠有什么用,谁将付出大代价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狄洵轻巧的拂了一下白色衣衫的衣袖,点点头,笑道:“的确,所以如果各位如今有了悔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杜老三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死盯着狄洵,生硬的道:“姓狄的,你话不用说得这么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你惹不起咱们。”
    狄洵仰首沉吟了一会,颔首道:“嗯,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雪,来到寒舍探访在下,如果不让各位带个纪念品回去,那就太怠慢各位了,有失地主之谊。”
    “阴山鬼”田长竿忽然磔磔的笑了,笑着,眯着眼问道:“姓狄的,你以双掌来对咱们三人,有几分胜算把握?”狄洵嘴角勾了勾道:“没有把握!”
    “阴山鬼”田长竿点点头,阴毒的笑一笑,懒懒的道:“那你还嘴硬?
    只要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或许咱们会留你一条狗命,让你苟延残喘,在人世间多活几年。“狄洵半睁着眼,仍是那么淡淡闲闲的站着,显得如此平静与安祥,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
    这样面上看不出特殊表情,在对方眼里,实是极大的侮辱,平雁于邪恶的眨眨眼,道:“狄洵你很镇定,不过,本公子今天会让你失去平日的从容,叫你哀号不已。”
    狄洵挤出一丝微笑,那么冷冰的一笑,沉沉的道:“在下言尽于此,最后我只有一句奉告,想要得到胜利,出手要快!”
    杜老三愤怒的哼了一声,手腕一闪,掌上已握着一柄两尺长短的“金勾铲”,一双豆眼睁得老大,死死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平静的站着,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他是那么安宁,安宁得令人怀疑是否真有一场血腥的拚斗就要发生了,他太闲淡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一向自认修养极好,现在却一下子笑容消失,消失得那么快,像一只被触怒的猛虎,大声道:“狄洵,待本少爷取下你颈上狗头当皮珠踢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狄洵那么轻轻的迈前一步,道:“各位不要忘记,出手要快,一次不成功,你们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了”字在寒冷的空气中拔了个尖音,一连串的掌影猝然泻向杜老三,快得像流光闪射长空,像一连串的旱雷惊电!
    杜老三身形一晃,蛇一样的溜出五尺,他人虽肥,动作倒是非常敏捷,随即怒吼一声,“金勾铲”暴卷而上,如银练盘绕!
    但是狄洵的掌影却蓦然蓬散,好像没有一个定点,如一个个张着利牙的恶魔,那么刁钻的从“金勾铲”的间隙飘了过去,紧紧翻飞在杜老三身侧!
    “阴山鬼‘田长竿冷冷一笑,流泻一样闪去,毫不容情的,连出十三掌十一式。
    但是,他明明看见狄洵黄白的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连眼都不及瞬一下,狄洵一阵急厉的掌风,已斩到了他的头颈。
    这一片掌来得太奇怪,好像来自虚无,却锋利的似一把刀。所幸“清扬公子”
    平雁于猛的一个大侧身,一片掌影擦着狄洵的面颊斜斜掠过,方才了解“阴山鬼”
    田长竿的危。
    但是——平雁于刚救回了田长竿一会儿,耳朵里却听到嗤的一声,衣帛撕裂暴响,原来他的宝蓝色长衫下襟,被狄洵掌风削去一大截。
    平雁于头也不回,双臂后翻,两掌怪异的倒崩而上,却又未沾到狄洵的身。
    杜老三愤怒的怪叫:“好龟孙,你老子就不信你这么邪……”杜老三的吼叫声,余音还在空气中袅绕未散,锐利的劲风已拂得他似被刀子刮了一样,痛苦哀号,叫个不停。“阴山鬼”田长竿咬着牙,心头一震,这是一种什么身法?一个人的天赋如何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莫非眼前这个人是个魔鬼?
    白色的影子随着“金勾铲”的光芒闪电似的打了个转,杜老三还来不及施展第二招时,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骇得他弃械倾力后仰,却仍然被那突来的掌劲余力硬推出两三步。
    “阴山鬼”田长竿强忍着害怕,倏然斜掠,谁知道才刚刚出去一步,又翻倒而回,他根本没有换招的时间,对方实在太快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右手疾翻,一柄闪耀着耀眼色彩的利剑,已像来自九天之外的虹桥,那么惊人的笔直戮向狄洵。
    “金勾铲”亦伺机自斜刺里横扫上来,寒森的铲芒,映着杜老三咬着牙,切着齿的凶恶影象,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敌人。
    狄洵沉着面孔,双掌交互一拍,整个身驱倏然退后一步,于是,利剑,“金勾铲”双双落了空,他轻描淡写的双掌分左右同时出手,刚刚好,迎上了“阴山鬼”田长竿及杜老三两人的胸膛。
    一个是肥胖多肉,一个是干瘦如柴,但是两人承受的压力是一样的。
    几乎全在同一个时间,一声“氨,出自两人口中,杜老三吓得两眼全发了直,拚命的朝“清扬公子”平雁于一边滚过去。
    “阴山鬼”田长竿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带着四溅的鲜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削掉。
    唯一幸免的“清扬公子”平雁于强咬着牙,猝然出掌,连连拍出十七下。
    狄洵避开平雁于的攻势,淡淡闲闲的丢给平雁于一句话:“知道退的人,通常比较长命!”
    “清扬公子”平雁于杀出来性子,拾起“阴山鬼”田长竿的彩剑,缤纷的剑芒不容分神,又呼噜噜的卷到,威猛无伦!狄洵白色的影子一闪,举掌做着短距离的反攻,看去仅是一晃,他却已一连点击了二十一下,硬是敲在平雁于的剑脊上。
    平雁于觉得自己握剑的手臂,连连震荡了二十一下,差一点握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用力猛跃向后面,退了五步。
    杜老三已从地上站起来,那混浊的语声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道:“咱们并肩再一起上,否则,今天只怕讨不到好,吃不住了……”随着他的吼声,三条人影倏地飞起,像三头凶恶的猛兽扑了过来,彩剑及金勾铲各泛起了一溜溜寒光,狠辣绝伦!
    白色人影立即飞快地,没有看清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当当”连声,金勾铲已掉落在地,接着又是一声嗥叫,也紧跟着金勾铲横飞了起来,只是,又无声息的落下来,带着一嘴的血!
    落在地上的不是杜老三,而是“阴山鬼”田长竿,在田长竿僵硬的驱体前,两条大汉再猛扑而上,几乎在同一时间,平雁于的彩剑也落下了。
    两个人立眼一看,原来狄洵手上多了一项武器,连连击落了杜老三及平雁于的武器,又杀了“阴山鬼”田长竿,老天,这种武器,竟是一把由油纸制作而成的长扇子。
    杜老三凄厉的声音狂叫着:“你……你用这种扇子杀了田老?……”狄洵嘴角紧紧闭成一条微微的弧,冷森的道:“杜老三,包涵着点,为了杀鸡儆猴,在下下手可能让你们受惊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一张面孔苍白如纸,他粗浊的喘息着,手捂着胸膛,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口里急促的道:“狄……狄洵,咱们这梁子是化不开了!”
    狄洵慢条斯理的收起他手中的扇子,微一闪眨,淡淡的道:“白雪皑皑,平朋友,你还流着豆珠般的汗,你的内力惊人啊!”
    平雁于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沮丧的道:“你……你不要太得意,‘蓝玉山庄’不会……放过你的……”“哇”的吐了一口血,平雁于整个人都瘫了下来,杜老三慌忙的回身抱住他。
    狄洵双瞳清澈的望着他们两个,淡淡的一笑,道:“这孤伶山,一向凄冷苍凉,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是热闹了,但是血腥味太浓了。”
    杜老三恐怖的睁大了那双如豆的眼睛,瞳孔里流露出无可言喻的畏怯与惊骇,一双眸子不敢有闪眨的瞪视着狄洵。
    微微叹了口气,狄洵的语声如来自地狱,那么遥远的响起,道:“杜老三,在下虽然好管闲事,但决不滥杀无辜,江湖上的恩怨本来就难断是非,你最好识相点,在‘降龙’面前,没有你卖狠的份!”
    杜老三可怜生生的,喉头颤动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气,语气却沙哑低涩,道:“狄洵,你狠,你够狠,只要杜老三一口气尚在,就要看看你狠到什么时候……”
    狄洵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道:“你还可以再去找帮主,但是他们下场跟‘阴山鬼’不会相差太远。
    杜老三强烈的抽搐一下,哑着嗓子,道:“姓狄的,你……你有种,你……
    就等着我……再找人与你……拚斗。”
    狄洵哼了一声,淡淡散散的语声,那么带着一丝寒意,阴森森的道:“你不必用激将法,如果我要取你的命,你现在不可能开口,去吧!带着平雁于离开我的视线,只是下一回,就不知你有没有这份运气了。”
    杜老三全身起了一阵痉挛,两只眼睛全发了直,哆嗦着道:“你……你……
    老天,你真的要放了我们……”仍是那么淡淡漠漠的声音,轻悠悠的传向杜老三的耳中,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正是这样想的,下一刻钟,就没有把握了!”
    杜老三抱起昏迷中的平雁于,目光一转,暗中一咬牙,正待要走——狄洵奇异的看了杜老三一眼,不知怎么搞的,杜老三竟然后退了一步,他强按住恐惧,厉声道:“狄洵……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你……”狄洵侧转过面孔,冷瑟的声音响起:“杜老三,你还有帮手未到!”
    杜老三刹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着狄洵,的确,他尚约了其它的帮手,只是比他们三人慢了些,所以至今未到,他不知狄洵为何知道。
    狄洵淡漠的扬扬眉毛,幽冷地道:“杜老三,在下还问你话!”
    杜老三想起或许帮主已经来了,可是,他怎么什么也没有见着,但仍然挺起腰杆,生硬的道:“不错,你是不是怕了?”
    狄洵神色一沉,淡淡的道:“在下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今天还要看看杜三爷是不是能教会我这个字。”
    平雁于慢慢的苏醒过来,瞳孔中升起一阵迷迷茫茫的怅然,他又痛苦的闭上眼,喉结在急促的抖动,微弱的道:“三哥,咱们完了吗……”杜老三痉挛了一下,但没有了声,狄洵双手抱胸,安祥的道:“那只有看你对‘完’这个字的定义是如何了。”
    平雁于凄烈却顽悍的笑了笑,呐呐的道:“狄洵,你狂,你狠,你行,本公子今天认栽了……”他咬着牙,抖抖索索的爬起来,他刚刚摇晃的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声不响的扫了个踉跄,像喝醉了酒一样摔倒。
    杜老三赶快扶起他,他悲鸣了一声,一摔手,推开杜老三又奋力往上挺了一下,却又瘫痪了似的再度倒下,他努力试了两三步,但依旧没有能爬起来,四肢在不停的痉挛着。
    他仆在地上,全身瑟瑟抖索,用嘴巴肯吃着地上的冰雪,双手十指痉挛的抓挖着寒冷的雪,牙齿深深的陷入下唇之内。
    平雁于已经失去雍容的气度了,英挺的面孔,已失去往日的光彩,他受的伤,不仅是外表,更严重的是他内心的伤,他的自尊!
    杜老三竭力的扶起平雁于,这次他没有拒绝了,杜老三安慰他道:“我们的人就要来了,他杀不了我们,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狄洵将双手背负在后,那么闲闲散散的,冷冷的接上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再一次亲眼目睹惨败的经过,现在就可以走了。”
    杜老三气塞胸中,大吼道:“狄洵,你狂也狂足了,乖也要够了,到底让不让我们走,别反反复复……”狄洵,慢吞吞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两位走的?不过走了,就失去一次苦诉的机会罢了!”
    杜老三哆嗦着,吃力的道:“好,老子今天栽在你手上,这段教训杜老三记下了。”他扶起平雁于就要走,平雁于喉咙呼噜着,努力翕合着嘴巴,道:“三哥,咱们不走,等会他们来,我要亲眼见狄洵血溅三步……”狄洵站好身子,回头望望那棵风挺立雪中的巨松,喃喃的道:“原来是‘蓝玉山庄’的平贤风,来头不小,只是不知实力如何!”
    平雁于目光一亮,提住气道:“我爹来了,中原武林道上就不会有你狄洵立足之处……突然——一个冷涩的,生硬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冷冷的道:“狄洵,你的确无法在武林道上立足了!”
    说话间,有四条人影出现在狄洵面前,为首的,是一个神态在憔悴中有一股超然拔俗风度的老者,年约五旬,脚步未停,已惊惶的道:“雁儿,你伤得如何?”
    平雁于看他爹一眼,没有说话,杜老三咬咬牙,恨声道:“平庄主,你得除了这小子,为令郎出一口气。”来人正是“蓝玉山庄”庄主“七眨闪”平贤风,也就是平雁于的父亲。
    平贤风不是味道的往周遭一看,不由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冷冷的道:“田老归天了?”
    杜老三神色黯然,愤怒的道:“承蒙那小子成全……”杜老三还想说什么,“七眨闪”平贤风阴沉的笑笑,道:“哼!今日本庄主倒要见见你狄洵是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在平贤风身旁有三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微微欠身,较高的一位道:“庄主,让咱们教训教训这小子就好了,不用庄主自己动手。”
    平贤风目光阴沉,正想回话,狄洵冷森森的挺立着,淡漠的道:“三位是‘三叉鬼影’吧!”
    那高瘦汉子的脸上漾着一抹蛇似的笑意,他冷冷的道:“不错,小子你好眼力!”平贤风哼了哼,道:“杜三爷,麻烦你照顾我儿,这小子就交给我,你们退一旁去。”
    杜老三扶着平雁于,两人艰辛的挪动身子,闪到较避风的地上,杜老三还算好,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平雁于免于坐在潮湿的雪地。
    平贤风右手轻微但有力,弧度极小的一挥,“三叉鬼影”立即将狄洵围在中心。
    狄洵搓搓手掌,淡淡的道:“平庄主不下来一起玩玩?”
    那高瘦汉子已气塞胸中的大吼:“好杂碎,收拾你还不用弄脏了庄主的手,咱们三个来侍奉你就够了。”
    狄洵向双目尽赤的高瘦汉子笑笑,道:“朋友,动手之前,有一句忠告,出手要快,贵府公子身手就是嫌慢了些!”
    那高瘦汉子大吼一声,往旁一旋步,一溜青冷冷的光芒已笔直截向狄洵胸前,来到一半,却蓦而抖成三轮光圈,摇晃不定的罩落。
    另二人亦分两个方向猛扑上来……
    狄洵微微闪开,双眉一扬,道:“‘三叉鬼影’原来也不过尔尔,在下太高估各位了。”“三叉鬼影”在江湖上亦是响叮当的人物,是“蓝玉山庄”庄主眼前的红人,几时受过人家如此冷讽,焉能不怒!
    他们立即挥舞兵刃,再度攻上,高瘦汉子冷厉的道:“狄洵,咱们对上了,看看到底是谁不过尔尔——闪电般一转,狄洵的扇子随着身形狂风暴雨似的急洒骤飞,这阵威猛的还攻,逼得”三叉鬼影“连连退了三步。
    狄洵冷冷的道:“对上了?‘三叉鬼影’还差得太远!”
    “七眨闪”平贤风一见“三叉鬼影”未能占得上风,忽然厉吼一声,一道电似的寒光倏点而来,狄洵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右掌斜竖,急快伸缩,“当”的一声,已硬生生将一根尖利的钢竿震开。
    平贤风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以一把薄弱的纸扇震开了自己的钢竿,这当然是说明了对方的内力惊人,灌注在他的扇子上,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
    平贤风大吼一声,钢竿不信邪的急刺狂掠,出手之间,就是十一招九式。
    “三叉鬼影”的钢刀泛着青光,凶悍的快打长攻,配合着平贤风的沉雄攻势,四个人组合成了一个严密不懈的罗网!
    狄洵的身形快捷如风,手中长扇抡起股股劲风,左右翻飞,有冷电吞吐,上下架拦,他在四人合力击下,犹有空闲,静静的道:“平贤风,这一次只怕贵山庄真的就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平贤风哪得空闲答话,乘隙攻得更急猛,令人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五个走马灯似的团团转动着,而在转动中招式如飞,你攻我拒,每次的出手间不容发,每一次的移走里紧凑无隙。
    在旁的杜老三及平雁于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兵刃起落,人影晃闪,强劲的锐风带得连地上的白雪都有飞起的倾向。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拚斗,只要一方稍不留神,即有当场毙命的可能。
    狄洵流畅无阻的前后纵横攻拒,他击开了两枝大钢刀,淡淡的道:“你们是一起走呢?还是一个个来!”
    平贤风一连三招九腿,怒道:“狄洵,你别太狂了,只怕你会死得更惨,到地府去对小鬼狂吧!”
    狄洵闭闭嘴唇,挥扇掣开了“三叉鬼影”那高瘦汉子,他斜着身子,猝然对最高的一位,叫道:“还是你先走吧!”
    这人心头一跳,他跟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手,大钢刀拚命往回扯带,然而,一股飘浮的掌风已那么不可思议地,宛如自九天之外猛飞而来,快得他连想都来不及想,头颅已从颈项齐飞而出。
    只在这一刹,那高瘦汉子急速抖手劈向狄洵,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里,他也惨叫着摔出五尺之外!
    平贤风目光一瞥,心胆俱裂的狂吼:“好狂徒,偿命来!”
    他的眼全红了,手中钢竿暴落如雨,悍不畏死的冲向敌人,狄洵闪电般抖出长扇,身形“霍”地一旋,目标却是罩向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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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平贤风目光一瞥之下,连伤了自己二员大将,不由险些连肺气炸,他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抖掌猛劈来,将抢救“三叉鬼影”仅剩的一人。
    狄洵一翻手中长扇,打落平贤风的钢竿,略一侧身,又躲过另一把钢刀,手腕一震,长扇已飞卷向“三叉鬼影”。那人惊恐的一叫,急速的出手,想挡开长扇——平贤风的钢竿亦同时截向狄洵那只飘浮的掌影,长身而入——仿佛去捕抓流萤而只空捞流萤的电尾,那只孤零零的掌影倏然飞过,那人痛苦的“哼”了一声,打着转子滚倒于地。
    平贤风的三员大将无一幸免,心头一紧,目眦皆裂的奔向狄洵,连连劈出十一掌。
    狄洵猛一转身,已鬼魅般的闪开。
    平贤风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他狂叫一声,耸身跃上,在半空中,已连连挥十招十九腿击泻向欠身而来的狄洵。
    结果——眼看着平贤风手中的钢竿已笔直戳向狄洵胸膛,银闪闪的竿身颤动得像个网里的波纹在起伏!
    狄洵不惊不慌,似挺立于汹涌的水流中,那么难以相信的硬生生的,猛刹住了急乱的身形右手快得不可言喻的斜砍猝挑。
    “噫”的一声,颤抖着呻吟,平贤风的钢竿再被荡起像蛇一样的扭动。
    平贤风双目骤睁,自己发出的十招十九腿奈何不了对方,一下子全被封住了,他恨得一咬牙,只得慌忙收掌跃向一旁——狄洵眨眨眼,平淡的道:“平庄主,现在你该知在下所言不假吧!”
    “吧”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儿,长扇挥得“呼呼”一阵急响,一式“飞龙在天‘已杀到平贤风面前,招式未尽,一抖手腕,突又变招!
    在平贤风的感觉里,自己已成了对方手中的傀儡,好像要让自己怎么动就怎么动,自己根本没有自由动的能力。
    在出手换招里,对方动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出手之前制了先机,对方好像很了解自己武功招数,老是先等在那儿!
    双方的争斗再度展开,如今已成了一对一,狄洵攻势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捉摸,好几次都逼得平贤风手足失措,狼狈不堪!
    从他们双方开始拚杀,一直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只过了两炷香工夫,而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三叉鬼影”已全部丧命,而平贤风也被逼得打转。
    场中两人翻飞纵横着,但没有人出声,除了间或的叱喝,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沉重。
    平贤风猛攻十掌,并且在出手中,将他们平家独创的小巧腾挪之技加入,一根钢竿舞得飞快做冒险。
    老实说,平贤风已经战得精疲力尽,但是,他仍不敢拚着使用险招,勉强保持着一点元气,“蓝玉山庄”及“七眨闪”在江湖上都是金字招牌,他必须用血,用汗来保住威信。
    于是——他身形掠飞的扑腾风声十分强烈,手中钢竿点点生寒,但是他却极少悍然扑向敌人。
    他知道如果再继续打下去,落败的一方必定是自己,所以他钢竿挥得哗啦啦响,口中却道:“你真是‘降魔’狄洵?”
    这也是一种战略,平贤风风希望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以便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狄洵注视着他,淡漠的道:“毋庸置疑!”
    他的语声冷冷的在空气中蹦跳,半晌,平贤风深沉的道:“你的武功比传说中的高明,我们虽是对立的敌人,本庄主亦是相当佩服!”
    狄洵听出他尽扯一些不相干的话,心中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冷涩的一笑,道:“如果平庄主不想打了,在下绝无异议,只是胜负如何,平庄主心里应当有数了。”
    平贤风风目光一冷,厉声道:“狄洵,‘蓝玉山庄’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狂的太过份狄洵狂声大笑,突然停止,哼了哼,静静的道:”天下武林,还没有一个名号能够唬得住我‘降魔’狄洵,何况是区区‘蓝玉山庄’。“平贤风风勃然大怒,吼道:“你的狂,只怕今天用错地方了。”
    说话中,手中的钢竿挥向对方,大喝一声,扬手又推出十一招!
    蛇一样的猝然侧滑,狄洵抖动长扇,砸向猛袭而来的平贤风风,逼得他狼狈跳出。
    强烈的劲风呼啸波荡,狄洵平射而出,猛挥双掌,撞击而到!
    平贤风风沉喝一声,立桩坐马,双手轮番出击,钢竿呼啸冲激,掌风有如铁板沉雄。
    狄洵身形纵横飞舞,心里却在思维如何对付平贤风风,可以速战速决,他一面想着,一条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飘移旋走着……钢竿“呼呼”擦着他的耳旁掠过,狄洵突地一个仰翻,直扑向敌人,平贤风风一架未中,吓得迅速倾力侧跃!狄洵手中长扇竟然脱飞而出,似一把坚硬无比的铁杵,那么笔直的飞泻至平贤风风面前。
    平贤风风本来可以避过长扇,但是,他却做了另一个选择,断叱一声,就近扑去抢夺那把扇子,他的目的是要狄洵手中没了工具。
    但是——他的手臂刚刚还差一线就能沾上扇子了,隔着那么远的狄洵已蓦然闪到眼前,一只手接住扇柄,一手只斜竖的手掌,抹头吹了下来。
    平贤风风大吼一声,头微扬,右手钢竿笔直的刺向对方,左手仍不死心的想去抢那把扇子,手触处,果然被他碰着了,对方用力一握,那扇子却蓦地像一具石头将他震飞二步之外!
    站在一旁的杜老三叹了口气,平雁于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步跑出,道:“爹,你不要紧吧!爹……”平贤风风气得脸上全变了形,挥开平雁于,拚命再度扑向狄洵,银色尖锐的钢竿挥舞如风,上手就是一抡急攻快打。
    本来,平贤风风跟狄洵没什么纠纷,但他与杜老三是几十年的朋友,而他在江湖上,名气混得比杜老三响,两人情感深厚,这次杜老三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狄洵报仇,平贤风风便一力相助!
    杜老三曾希望平贤风风倾全庄之力,以车轮战,人力战来消耗狄洵的体力,但是,平贤风风认为不必,于是只带了得力的助手“三叉鬼影”及自己的儿子前来助阵而已,想不到败得如此凄惨!
    眼看“蓝玉山庄”伤亡惨重,在江湖上的威声顿失,叫平贤风风何不又羞又愧,忧愤攻心呢!
    两人再次展开拚斗,狄洵长扇上下翻飞,纵横交舞,泼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多端,拈东打西,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平贤风风却节节后退,情况危急!
    过了片刻功夫——“嗤”一声清脆的衣帛裂声,平贤风风的衣袖硬是被狄洵扯了下来。
    平贤风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茫然的望着地上自己的衣袖……激战多时,他身体已感到有些疲乏,他尽力忍耐着那逐渐加强的劳累感觉,尽量采取被动,只守不攻,但求不败!
    冷冷一笑,洒脱的摇动扇子,狄洵道:“平庄主,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就此打住吧!”
    平贤风风以他身为“蓝玉山庄”庄主之尊,实在拉不下这张脸,他一摸左边被扯断的衣袖,疯了一样再度扑上——杜老三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平庄主,别冲动!”
    喝声中,这位“蓝玉山庄”庄主已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钢竿如云滚风啸,浩然出手,口里仍不甘示弱,威武的道:“小子,你分明找死!”
    狄洵漫不经心的一哼,长扇飞舞扫砸,削瘦的身驱倏然一斜,猛的震开了钢竿,猝然扑向平贤风风,平贤风急忙想变招,但距离已经太近了。
    他猛的坐身,双掌用力上崩,突然一咬牙,猛的飞身而起。
    杜老三睹状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平庄主必输无疑,他急叫道:“平庄主请快住手!”
    平贤风风一再受辱,如何能停住,右手钢竿猛挥追斩,狂吼连连,气得脸色发白。
    狄洵左右闪晃,一边闪避过去对方的十一招九式,颈也不回,反手倏抖,长扇流星似的向对方飞射,去势是那么快,悲呼起处,平贤风风险险闪过。
    狄洵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长扇未落地之前,他又已接祝平贤风风的钢竿闪耀交刺,掌风如浪,翻翻滚滚,气煞人的却是老沾不上敌人的一根汗毛,这场令人咋舌的拚斗,到底要维持多久?
    双方暂停了拚斗,平贤风风咬牙吼道:“狄洵,我平贤风风与你誓不两立!”
    狄洵眨眨眼,安祥的道:“要说这话之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免得笑掉人家的大牙!”
    他说话的口气,永远这样不愠不火,一点也不像是在对敌人说话,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火上加油,恨得牙痒痒。杜老三实不愿他们再打下去,忙跟平雁于跑过来,叹息道:“平庄主,咱们走吧……改天再找他算帐!”
    平贤风风黯然侧首,低沉的道:“想不到‘蓝玉山庄’成名十数年,今日败得这么惨重。”杜老三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平庄主,‘蓝玉山庄’可用之材甚多,今日遭点小挫折,何必灰心?”
    平贤风风摇摇头,道:“难道要伤亡到最后一兵一卒才算败吗?我身为庄主,一败涂地还不够吗?”
    平雁于蹒跚的走到两人身边,颓唐的道:“爹,事已至此,咱们正应该设计斩除这厮,重振‘蓝玉山庄’的声威才是……”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起来,一会儿痛骂,一会儿叹息,竟没有把狄洵放在眼里,狄洵也无所谓,冷冷的看着他们。
    平贤风风脸上的肌肉颤动一下,他非常疲倦,勉强的道:“罢了,技不如人,只怕‘蓝玉山庄’之名将在江湖上消失了……”说到这里,他神色黯了黯,道:“‘蓝玉山庄’一向在四川一带,伫立不摇,只为强出名,画虎不成反类犬,咱们栽了,这一栽,基业就算瓦解了……”杜老三微微苦笑,歉然的道:“平庄主,都是杜老三为你惹的麻烦……”平贤风风拍拍杜老三的肩头,强颜一笑,道:“老兄弟,为何竟出此言,你我本该互相扶持,这原是愚兄份内的事……”平雁于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道:“对了,可以请师父来庄里襄助一臂……”平贤风风脸上首次展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一时湖涂,不错,请……”他察觉狄洵在旁,故打住不往下讲,他有些兴奋的道:“只要有他来,不怕不能除了这厮。”
    狄洵默默颔首不语,他似乎并不关心将请什么人来对付他,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好像他跟眼前三个人根本就互不认识似的。
    老半天了,狄洵方才笑笑,道:“三位,这是在下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没事的话,就请速回,不过别忘了把‘三叉鬼影’及田长竿的尸体带走,死人总是令人不悦。”
    平贤风不似前面那样垂头丧气,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道:“狄洵,今天你不杀我们,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将没有机会了。”
    狄洵笑着点点头,道:“或许吧!不过,在在下印象里,好像没有后悔过,如果有这么一天,得个新经验,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平贤风风不再多说,一摆手,三人草草把“三叉鬼影”三人给埋了,杜老三去慌忙回身抱起“阴山鬼”田长竿的尸体,平贤风风扶着他的儿子,又狠狠的瞪着狄洵,迅速的朝来时路逸去。
    此际,东方的一抹鱼肚白已微微露出,空气中有着寒气,空气中飘荡着凄清与灰黯,昨夜已成过去,但,昨夜过去的人却也和昨夜一样,永不回来了。
    狄洵回到小巧精致的竹屋,心中有些许不舍,但他终于要离开,他个性并不完全适合隐居,他只是在一阵奔波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放松,供他舒适的休息。
    所有嘈杂的人声都已离去,只剩他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是需要一点时间,才适应心中所作的决定,因为这里自此不可能再有平静了。
    没有家庭的牵绊,他原可以好好闯了一点名堂出来,无奈好管闲事的本性,在江湖上短短的时间里,的确混了个响亮的名号,谁听到“降魔”狄洵天不肃然,但这又代表了什么?
    跑江湖就是如此,难以分辨是非,为了芝麻小事就自找麻烦,生生死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只要一离开这里,这样的时候只怕不多了。
    他知道小郁小雯在后山的小山洞里,正焦急的等着他前去,但他暂时不想去,他们担一下心,等见到他无羔时,就会破颜而笑了。
    他拿了“彩红珍珠剑”,他只是好奇,他认为这柄宝剑一定有一个动听的故事,失踪了五十年,突然又出现,这说明了些什么?
    对宝剑他亦不甘寂寞,它要寻找知音,解开它藏有的密秘,而自己很可能他就是这把“彩红珍珠剑”的知音,不是吗?
    宝剑犹不可被埋没而没没无闻,更何况是人?一个可以成为英雄的人。
    在很久以前,他就听过这把“彩红珍珠剑”之名,至于它本身有什么故事,他却从未听人提过,不过,那没关系,凡事总会有人去做,这件事就由他来做吧!
    他要重回武林,他为调查“彩红珍珠剑”的用途,及他的故事,他第六感告诉他,这故事一定动人,一定好听,所以他非常有兴趣。
    他缓缓离开竹屋,他已在屋内浏览许久,里面每一样东西,他对他们都有一份极深的感情,但他并不带走任何东西,他是不善被感情纠绊。
    他狠起心,面无表情的,点燃火焰,瞬间这幢自己心爱的竹屋已夹杂着劈啪啪的燃烧声,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里。
    一片红焰冲天而起,与白皑皑的雪,成了一个极鲜活的对此,刺激人的感官。
    火苗子乱蹿乱舞,一些物体已被烧成灰烬。
    红彤彤烈焰,映得天空全带着朦朦的暗紫,炎热的空气足能将人逼得窒息,他的仇家不少,有人能找到,其他的人一样能够,而他的钟爱如何能任人糟踏,与其如此,不如让它结束在自己手中,那还干净些!
    他嘴角闭成一条微微的弧,他是心疼如此优雅的竹屋毁于烈火,但他决不后悔,从小到大,他还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呢!
    这栋原来清雅而脱俗的竹屋,此时已成为一片火海,烈焰飞腾,火花四溅,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烟雾迷漫得令人睁不开眼!
    即使在重重仇敌围困之下,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紧张与惶恐,但在这一刹,他内心暗地企盼,火能够烧得慢一点,他还没有完全能够平静。
    一阵劈啦的燃烧爆裂声,接着又是一阵听来辛酸的屋宇倒塌声,他感到有一点点的辛酸,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苦涩……燃烧着的竹片顶棚,哗啦啦的倒下,迸飞四射,火苗子飞舞,东方被照得更为明亮,有一片耀目的金霞,今天,将是个好天气!
    经久不化的白雪,因为多人的踩踏,一个个脚印仍然清楚可见,就是这些脚印破坏这里的平静安祥,这是福亦是祸。
    这幢小巧精致的竹屋,这时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余木干与支离的竹烬仍在冒着青烟,屋前原有几株松树,也被火熏得焦黑,看来令人颓丧!
    狄洵靠在松树树干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应该离开了……突然——在山坳的转口,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杂乱加上繁嚣,这说明了来的人不在少数。
    狄洵苦笑一下,他没有什么道上的朋友,来的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狄洵找了一个雪堆后,静静的观看来人的行动。
    很快——五十多条穿着同一色纯黄的紧身衣,同一打扮的凶悍大汉已训练有素的扑了过来。
    他们一接近,已倏然的散开成一个扇形,显示他们做了相当的准备。
    这些汉子,一看到一堆废墟,不禁傻了眼,怎么在雪地里会引起火灾?
    这五十个人方才布好阵势,接着一个年约四旬,态度雍容,身着一件灰袍,在两名形容威武的大汉的簇拥下踱了进来。
    这像领导的灰袍人物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他向四周扫视了一遍,低沉的道:“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小子的居所,莫不有人比咱们先到,他已经被烧死在里面了?”
    他的身边的两个人,也似乎愣了,左边一人怔忡了一会,低促的道:“门主,你看雪地上有几滴血,这里的确有人在这里拚杀过了。”
    灰袍人望望地上,此时脸上微微透出一片紫红,不悦的道:“古浩、古然,依你们看,狄洵那小子是不是已经让人杀了?”
    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就是以心狠手辣而闻名的“昆山二鬼”。
    当然,由“昆山二鬼”的出现,就知道,这些人乃是“黄极门”的人,而他们的门主,正是那位居中的灰袍汉子,“虎冥子”项豪!位于项豪左边的是昆山二鬼老大古浩,右边的是他弟弟古然。
    古浩想了一会,低低的道:“以狄洵的武功来说,可能……没那么容易……
    所以……”项豪怒目一睁,目光闪射中,他大声道:“哼,本门主就不信他有什么通天本领,别人杀不了他,就由咱们试试!”
    说到这里,他转首朝他身旁的人,喝道:“给我搜!”
    众人动作一致,微一恭身,五十多名黄衣大汉,正准备搜查现场时……忽然——有一条人影不知何时,以什么身法,竟轻飘飘的飘到众人面前,语声冷冽的道:“久违,项门主!”
    项豪惊呼道:“你……你从哪里来……”狄洵闭闭眼,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项门主,你是从何处来呢?”
    项豪的脸色迅急往下沉,冷竣的道:“狄洵,不管你怎么躲,上天下地,本门主一样可以把你拉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朝狄洵瞪了一眼,怒道:“哼!你还有胆量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今天你是逃不了了。”
    狄洵怪异的瞥了对方一眼,道:“逃?大概项帮主已经忘了,上一回是什么人差一点逃不了。”“虎冥子”项帮主面孔一热,二年前,在往黄河道上的路上,与狄洵起了冲突,自己与他单打独斗,当时差一点就丧命当场,他视为生平莫大奇耻,今天他打听到狄洵的住处,尽出“黄极门”所有菁英,决定一雪前耻,杀了狄洵报仇!
    项豪一瞪眼,没有做声,古浩已经憋不住了,大声道:“狄洵,在门主面前,由不得你放肆!”
    半侧过身,狄洵悠悠的道:“很抱歉,在下放肆惯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收敛,这位朋友,你当该如何?”
    古浩双目怒睁,冷冷的道:“姓狄的,你明知道你放肆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还不知死活!”
    狄洵微微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在下更要放肆,以后没了机会,不是很遗憾吗?”
    项豪一跺脚,愤怒的道:“古浩别跟他噜苏,退下!”
    古浩沉默下来,静静的退到一边,项豪强压住火气,不悦的道:“狄洵,恩怨分明一向是本门主的做法,今天咱们就做个了断吧!”
    狄洵眯眯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又淡漠的道:“了断?你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只好以多来替你做个了断,在下无所谓,只是你别说得太满。”
    报仇雪恨事关项豪一门之主的声誉威信,如果听任他人随意挑衅而丝毫不知反抗,受人凌辱而忍气吞声,那“黄极门”还有何种凭借在江湖上立足?
    可是他明明不是狄洵的对手,叫人左右为难!
    狄洵从他的表情,已看清他内心挣扎,他冷涩的一笑,缓缓的道:“项帮主,你不用为难,一起上来,在下还觉得省事些!”
    项豪愤怒而急躁,又有些难堪,尴尬的道:“狄洵你别狂妄,本门主这口怨气咽吞不得,无论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狄洵沉着脸,冷冷的道:“很好,话一出口,别到了时候却吞不回去,那彼此就伤感情了。”
    项豪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吼道:“给我杀!”
    五十多位黄衣大汉,闻声之下,立即纷纷将狄洵围在中心!
    目光迅速往四周巡视了一遍,狄洵的语声忽然变得幽冷而至生硬,像是刹那间变了另一个人,道:“窝囊废一群!凭你们这些料不会成气候,项门主‘昆山二鬼’何不一起上……”他的语声尚未完,旁边暴吼一声,一个青脸削腮的黄衣汉子过来,抡起手中的五环大砍刀砸向他的面颊——狄洵带着那么几分毫不在乎的味道,冷然道:“在下倒要看看你有几两重……”他不但身形未动,连脑袋也没有歪一歪,双手一幌,“叮当”一声,五环大砍刀斜着飞到一边,那个汉子跟着一声鬼号,跌了个大马爬!
    狄洵手腕一转,扇子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那么飘逸的轻摇着,模样儿大咧咧的,硬板板道:“这种角色也出来见得了人?”
    项豪的面孔蓦地长了一大把,铁青得弓罩上一层霜,周围,“黄极门”伙计们围上来,个个刀剑出鞘,弯上弦的德性。
    古浩干吼了一声,沉厉的道:“狄洵,你果然是道上的高手,但是一个难敌四拳,别怪咱们不顾江湖道义!”
    狄洵双眼闭了又睁,冷涩涩的道:“在下还没有听过贵门什么时候顾过江湖道义,这句话是句废话,多说无益!”
    项豪硬吞了一口唾液,脸色顿时黯了黯,他忍着气道:“姓狄的,你欺我太甚!”
    狄洵洒脱的笑笑,道:“那就依阁下的意思处理吧!”
    项豪心头一震,目光中有一抹阴沉而怨毒的仇意,努力吸了口气,高声道:“一起上!”
    立时,有八名黄衣大汉,每人手上的鬼头刀倒提着,神情严肃而紧张,大步行出,纷纷举刀猛砸向狄洵头颈间。
    狄洵冷森的道:“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闪而出,长扇一挥,有四柄鬼头刀已飞上半空,他的手掌同时候翻急扫,失去长刃的汉子里有三名已被震倒雪地!
    剩下的五名大汉不由心胆俱碎,吓得大叫连声,回首求救,周围立即又有五名黄衣大汉又一波的接应上来,扑向狄洵。
    狄洵如鬼魅般掠过,长扇划过一道半弧,“咔嚓”之声不绝,又有二颗人头,带着血肉模糊的颈项飞坠入雪地里。
    而那二个无头尸体,却一直又大步奔出了好几步才先后仆倒!
    项豪等人全身不住的颤抖,对方的纸扇,竟比一般武器更来得沉稳有力,这是什么道理?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山,纯白的雪,地上有任何一点污秽都是清晰可见,而现在一滴滴鲜血,一具具的尸体,怎不叫人触目惊心!
    一个粗哑的嗓子,口音带着恐惧,道:“狄洵……你这么歹毒!??钡忆?淅湎邢械囊恍Γ?溃骸昂撸∥沂撬媸狈?澄耷榈模?氚踩簧?妫?捅鹪诘郎匣臁??彼?挠锷?匆眩?蝗挥辛焦扇穹缦?鞫?矗?圆钜凰糠肿笥掖铀?牧臣章庸??
    狄洵的身形如箭般直射而起,像一股风中烟雾,一个无实的幽冥,刚才还在眼前,瞬息间已消失无踪,好像跟本没这个人存在。
    紧接着人影闪晃,刀芒赛雪,往来不息的游动着,人声在吼喝,在叱叫,好不紧张。
    一个虬髯汉子手执“韦陀杵”,一马当先,破口大骂道:“狄洵,他妈的,龟孙子装狗熊……”他话未说完,一片扇影已蓦然袭来,他脸上、肩上全是血,好不狼狈!
    狄洵散散淡淡的一笑,冷冷的道:“这些还不够给你们一个明确的教训吗?”
    有一个声音鬼哭狼嗥的大叫道:“兄弟们,加点劲吧……”人声呼叫着,叱喝着,吼喊道,无数闪电的点点寒光,尖啸着自四面八方向他飞射而来!
    狄洵身驱如一只巨雕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凌厉的长射而下,十几个黄衣大汉没有看清什么,却已急号着滚倒地下。
    他身形如电,来回闪掣飞腾,只有在人们一口气的功夫,“黄极门”伙伴们,已躺下近二十个,热血迸溅散洒,刀剑丢得遍地。
    悲号惨叫声响成一片,活像是人间地狱!
    “虎冥子”项豪心惊肉跳,冷汗直流,今天带来的人都是“黄极门”的硬把子,怎么一碰上狄洵,即如此的不堪一击!
    围在周围的“黄极门”人手,还有二三十名,却只敢远远立着呐喊叫骂,没有人愿意再提身向前,只狠起来练着口把式!
    狄洵冷漠的面庞上展露着一抹残酷的微笑,他向四周包围着的人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打量着。
    项豪自己知道手下人已经失去了斗志,他朝“昆山二鬼”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快捷的跃向狄洵,由他们的身手看来,便知道是高手无疑!
    狄洵淡淡的笑笑,冷眼旁观“昆山二鬼”奔移向圈内里来!
    两人亦不多说,古浩大吼一声,“韦陀杵”舞起一片重重光彩,带着呼轰劲风,兜头拦击对方,古然亦呐喊一声,雪亮的刀锋朝狄洵身上招呼过来。
    狄洵猝然笔直弹射,“当”的一声,手中纸扇竟将古浩的“韦陀杵”硬硬震开。
    几乎不分先后,长扇又飞蛇似的盘飞而下,古然亦被逼退了三步!
    围立在周遭的人群纷纷重新加入战场,他们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任凭对方武功再好,也难敌“昆山二鬼”的凌厉攻势!
    狄洵一声厉叱,凌虚而起,长扇笔直弹飞,一片刺耳的兵器撞击声响得连串,满天的寒光抛闪,狄洵的左掌已斜斩如刀,鲜血溅成一片,把白雪染得耀目无比,叫人震惊。
    那么干脆伶俐的劈斩了十个大汉,有的肝脑涂地,有的开肠破肚,五脏内腑,流了一地!
    被击飞在空中的兵刃还没有坠落,血肉在溅,哀号声高曳着,一下子,又有四位“黄极门”的属下飞了头!
    敌人越多,狄洵的身形更快,动作更绝,更狠,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煞!
    古浩简直发了狂,疯狂的吼叫着,丧失心志似追击狄洵的影子,虽亦跟着自己的兄长,但却像一头笨牛在追逐着一只蜂鸟,两人如此凶猛,不但白费力气,而且愚蠢可笑!
    现场成为混乱一片,惨号悲呼之声,杂着吼骂与哭喊,兵器丢弃四周,恐惧的朝空气里吹杀,简直是一种失去人性的野兽之斗!
    狄洵悠闲而沉默的立着,淡淡的注视着“黄极门”的人疯子般狼奔豕突,好像地上的人,及现场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连!
    半空中一声厉叱,一条人影凌虚而下,身形甫落,已大吼一声,叫道:“通通给我退下!”
    随着他的叫声,原来已晃动的人影,皆停了下来,“昆山二鬼”也跟在项豪的身旁,古浩恨得咬牙切齿,愤怒的道:“门主,狄洵这小子,不好惹……”古浩体格魁武,满脸精悍,但现在看起来却灰头土脸!他的弟弟古然身材较他高瘦,面孔黝黑,唇上有一撮短髯,神态阴险而狂傲,现在却是一阵白一阵青。项豪看地上一幅凄惨的画面,地上的尸体有数十具,目光迅速往四周巡了一会,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微微怔了一下,急促的道:“算你狠……”狄洵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竹屋余烬,沉沉的道:“你应该知道在下一再退让,只是阁下的部属好像都不怕死似的。”
    项豪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想荡了我‘黄极门’?”
    狄洵淡淡一笑,却是那么森冷,道:“哪位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血腥,如果项帮主能前嫌尽弃,在下欣然同意!”
    慢慢退了一步,项豪的面色迅速变化着,本身的力量根本没法跟对方相比,只是自己的面子全失,所属死伤惨重,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如何在武林道上立足?
    可是,可是“死”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这场面很僵,实在令人发窘,“黄极门”人多势众,但是却惹不起眼前这位俊逸的年轻人,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狄洵一言不发,他不想乘胜追击,他跟本就不喜欢拚斗,不喜欢杀人!
    项豪的脸色十分难看,但是,他尽力的忍耐着,忍耐着……终于,项豪好像了悟什么似的,寒着脸往圈外行,刚走出圈外,他又转回身来,道:“狄洵,你知道我不会就此罢休!”
    狄洵哼了哼,淡淡的道:“在下省得!”
    项豪紧闭着嘴,用力一挥手,带着他的属下迅速退去。“昆山二鬼”走在最后,临走前,古浩还回头狠狠的盯了狄洵一眼,道:“今天帐,咱们一起记下了!”
    闲散的一笑,平静的道:“只怕你想忘,一辈子也忘不了!”
    古浩留下冷森的一眼,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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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是一片陡斜的山坡,在山坡的背面有一个入口不大的山洞,这山洞极为隐密,如果不是这里一带的人,是不容易发现。
    山洞前的一条山道,蜿蜿蜒蜒,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走在上面,必须步步小心。
    这时,尚是早晨,周遭是一片寂静,其实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宁静,因为这里冰雪常年不化,连生物都很少了,还会有什么人,有一块巨大而倾斜的白色岩石,斜斜伸出,旁边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石头,刚好掩去了洞口一半,从外面看来,不容易看到山洞。
    狄洵坐在洞口的岩石上,懒洋洋,这里没什么阳光,否则,可以想象,斜躺在这里晒太阳,一定是件极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的身边,放着一壶茶,还有些果子,只是狄洵一直没去动他们。
    小郁静静的坐在狄洵的附近,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雯则不很安份的来往蹀跺,偶而还自言自语一番,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没有下雪,没有刮风,空气仍有些冷冽,但是有清新的感觉,偶而有几声虫鸣,不过,似乎隔得很遥远,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小雯急躁的走到狄洵身旁蹲下,张着大眼瞧着他,神态之间显然极度不安。
    狄洵亦冷静的回看小雯,道:“怎么啦,小雯?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为什么不说呢?”
    小雯的面孔动了动,悄悄的道:“少爷,我们为什么不回竹屋,留在山洞里干什么?”狄洵无声的一笑,道:“这个山洞,看你们把它布置的像个家,有吃有喝,哪一点不如小竹屋呢?”
    小雯摇摇头,站了起来,一跺脚,道:“不要,我就喜欢我们的竹屋,少爷,你不是也很喜欢我们的竹屋吗?”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狄洵低沉的道:“小雯,咱们永远不回小竹屋了。”
    小雯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惊惧的道:“为什么,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你快告诉我……”狄洵仰起头来,瞧着上面,唇角在微微抽动,半晌,他喟然一声,道:“小雯,你会不会怪我,我把竹屋放火烧了,很讶异吧!”小雯的唇角可怕的扭曲,急促的道:“为什么?是你放的火,少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狄洵深刻的凝视着小雯的眼睛,他润润嘴唇,低低的道:“小雯,我们要离开这里,因为这不再安静,不再完全里属于我们了,你懂吗,小雯?”
    小雯不吭声,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只知道少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狄洵感到有些内疚,这两个丫头,年纪虽小,却都很能干,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们三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孤伶山”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了两年,这份感情外人自然无法了解。
    狄洵沉重的道:“不要伤心,以后我们会再找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们建一幢更似我们江南的房子……”小郁静静的走过来,叹了口气,道:“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想了一会,狄洵冷静的道:“咱们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或许现在有很多人忙着四处找我呢!”
    小郁好像哭了,她强忍住了抽咽声,伤心的道:“少爷,我知道老夫人还在世时,你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很多人要找你报仇,我们就住在这里,让他们找不到,不是很好吗?”
    狄洵身形微微向前一倾,拍拍小郁的手,轻轻的道:“我不是怕他们,我这样避不见面,他们会以为我怕了他们,他们会笑我,小郁,你愿意别人笑我没有出息吗?”小郁摇摇头,正待说话,小雯接下去,急急的道:“少爷,只要跟你在一起,可以照顾你,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淡淡的一笑,狄洵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平静的道:“嗯!我们不管如何都会在一块儿,不管到哪里,我一定带着你们两个。”
    小郁微垂下颈项,好半晌,才怯怯的道:“少爷,我太多话了……”顿了顿,她又担心的道:“我……我实在害怕有人伤了你。”
    狄洵无声的一笑,道:“有你们两个武功这么好的保镖保护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两姐妹都笑了,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迷人。
    狄洵朝这两位小姑娘优雅的笑笑,静静的道:“要重出江湖,心理上需要做点调整,现在我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个决定了,怎么样,咱们收拾一下,马上动身吧!”
    黯然的太息一声,小郁道:“有点可惜,这么安静的地方……”她半侧过面庞,伤感的道:“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这里一切实在太美了……”说到这里,狄洵望着她,故做镇定的道:“小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随时回来这里看看,只是,小竹屋已不存在了,我们也只能回到这山洞了。”
    小郁没有说话,眸子里有一层朦胧的光彩,她沉重的低下头,仿佛无尽的伤感牵制着她。
    狄洵欠欠身,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再现而大吃一惊,甚至寝食难安。”
    三人略微收拾一下,他们三人朝着崎岖的山路走去,头也不回……抛下一切,没有人愿意留下些牵挂与遗憾,他们尽可能抛下这一切。
    天空阴阴灰灰的,空气里冷瑟得很,山中没岁月,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这是个什么季节,一年四季都有雪,什么季节又有什么两样呢!
    三人渐行渐远,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崎岖,侧过脸,狄洵遥远的望着远山的默影,淡淡的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孤伶山’了……”他们脚下的白雪已被潮湿的泥地所取代,他们已经接近山下了,渐渐的,有草棘,有乱石,他们走在樵径上,杂树间,他们行得很慢。
    他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人间”了,他们心中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好奇……小雯的童心较重,她一面走一面玩,不时惊叫她的姐姐看看这个,又叫狄洵看看那个,十足是个小女孩,天真极了。
    小雯又到路旁,摘了朵小黄花,兴高采烈的对狄洵道:“少爷,这花多漂亮,你看是我插好看,还是姐姐插好看?”
    狄洵看看花,再望望两人,笑笑道:“两人插都好看,可惜只有一朵,要不一人插一朵,一定都很漂亮。”
    小雯歪了头,犹豫不定的道:“那给谁好呢?我……不,还是姐姐漂亮,给姐姐好了……”小雯的语尾还没有打住,狄洵忽然以指比唇,嘘了一声,正色道:“有人来了……”小郁小雯凝重的倾听,除了偶而传来的几声鸟鸣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小雯低低的道:“少爷你太紧张了吧!好像没有什么吗……”突然——有一阵断续的,遥远的马蹄声隐约的传来,很远,像这阵蹄声响在云端。
    小雯急急回过头,颇有惧心的道:“是了,我这会听到了……”她用食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狄洵微微颔首,低沉的道:“不用惊慌,或许跟我们不认识!”
    小郁一动也不动,大约估计了一下,道:“大概有半里远吧!”
    眨眨眼,狄洵嘉奖的道:“很好,小郁你进步不少!”
    小郁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少爷你教导的好……”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闲闲的道:“假如来的是敌人,你们怕不怕?要怕,我们就避一避。”小郁嘴角蠕动了一下,无奈的道:“跟着少爷,不管遇到什么人,我们都不怕,是不是,小雯?”
    狄洵拍拍小郁的肩膀,笑道:“你们真是优秀的女豪杰,很好……”他们静了下来,现在,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冻,有些血腥的味道了。
    那似击鼓般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来,那阵阵铁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们心坎上,小郁蹙着眉,浑身不可抑止的轻轻哆嗦着。小雯一双眼睛闪射着极端的异彩,她粉拳紧握,似要握碎什么东西似的。
    在斜斜的碎石路上,在左右边的弯折处,扬起了一片尘土,宛如响起旱雷,第一乘骑马已经出现了。狄洵回头做了个手式,低促的道:“咱们闪到路旁,不要无故招惹麻烦!”
    说着,他掉转头,就这一下子,已有七八乘铁骑转了过来,听声音,后面还有,大约一共有二十多骑。马上的骑士一律穿着黑色的粗布紧身衣,外面披着同样质地颜色的披风。
    每个人俱皆留着一小撮胡子,额间糸着一条跟衣衫同质地的发圈,这些人背后背着一式的兵器——闪闪发亮的大弯刀!
    这一行人看去异常扎眼,有一股邪门的味道自他们身上散发着,极不讨人喜欢。
    为首者是三个仪表凶悍旷野的人物,一个面黑如锅底,留着一头披肩的长发,年约四旬,一个清瘦而神色阴冷的年青人,腰间糸着斑斓豹皮的带子,另一个,有一条刀疤横过他的右眼,所以右眼有些斜,但好像并没有瞎。这三人之中,以这人的容貌最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似一头野性难驯而又惨怖无比的野兽,叫人不寒而栗。
    这一行人,果然有二十多骑,他们奔驰到了狄洵三人的前面约五十尺,留着长发的中年人,忽然高举手臂,整个队伍停了。
    他带着疑惑警觉的朝三人上下打量着,又向他左右的两人低声讲了句话,早晨的阳光照耀在这一行骑士身上,炫目耀眼!
    为首的三人目光一直注视着狄洵,那个年青人越前而出,他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狄洵皱着眉,望着眼前的人,一面思索,一面低沉的道:“我们只是过路人,各位不必知道。”
    “呸”了一声,那个年青人恨恨的道:“少爷问你,你敢不说,用如此的口气跟我说话?说,你们是哪一条道上的?”
    阳光已强烈了一些,空气在清新里浮着一层燠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淡淡的云彩飘忽着,与山上那种阴阴的天空已完全不一样。
    这般晴朗的日子,予人极端愉快及欢欣的感觉,但是,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年青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怡人的气候!
    这位黑衣青年冷沉的面容,充满了敌意,这片和煦面爽朗的早晨美好气氛,完全破坏无遗了。
    狄洵默默的凝注着这些来意不明的黑衣青年,此刻,却看不出心里有着什么想法。
    小雯不安的瞧着狄洵,低声的道:“这人看来好吓人哦……”狄洵安抚的拍拍小雯的背,轻轻的道:“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这个年青人板起面孔,冷沉的语声寒瑟的响起,喝道:“本少爷问你为什么不说?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得的话?”
    狄洵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天上飞,地下爬,全由人自由自在,怎么你们要拦路截道?”
    年青人沉着脸,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只要你们说明身份,与咱们没有瓜葛,本少爷就放你们过。”
    狄洵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闲淡的道:“那阁下为什么不自己先报个万儿来,让在下听听,有没有瓜葛,在下自会分断。”
    所青人厉喝音又响了起来,道:“朋友,触怒了本少爷,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好处。”狄洵看了他一眼,安祥的道:“在下生来就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朋友,你看走眼了。”
    那年青人似乎一下子为狄洵的模样气度给震慑住了,他愣了一下,又道:“咋们乃‘百会镖局’的人,保了一趟镖经过,阁下是否为此而来?”
    狄洵微微一笑,这人实在太嫩了,在镖局做事,担了不少风险,掩人耳目唯恐不及,如何又主动的告诉陌生人,自己保了镖呢!
    或许是他见狄洵等不过三人,其中又有两位小女孩,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如此,他这种以貌取人,早晚会吃亏。
    不过,更令狄洵吃惊的是,对方保的是什么东西,要动员这么多人,而且个个看来精悍能干,似各身怀绝技,非泛泛之辈。
    这些人的装扮更不像平常镖局的镖师,而像绿林里道上的朋友,叫人纳闷。
    此时,又有一条人影纵马而来,快捷地奔上狄洵等人的身旁,立在年青人的身边。
    狄洵一看,掠来之人正是那右眼上下有明显刀疤的汉子,威风凛凛。
    来人含有敌意的瞧着狄洵,又小声与身侧的年青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他转过头来,微微抱拳道:“在下‘百会镖局’‘辣手’陶望安,朋友,敢问高姓?”
    狄洵一听之下,不由加了几分敬意,此人虽然丑陋,对自己亦有戒心,但到底见过世面,在未知敌是友之前,尚能以礼相待,比起那个粗莽,目中无人的沉淡年青人,高明多了。
    优雅的回了一礼,狄洵安祥的道:“在下姓狄,久闻‘百会镖局’之声威名传遐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陶望安很清淡的一笑,缓缓的道:“不敢!??映稹?锻⒛昵嘣睦?簧睿?嘤械米铮???拢?
    狄洵无所谓的笑笑,道:“无妨的事!”
    陶望安略一沉吟,谨慎的道:“本不该如此问,但在下等身负重责,可否知道狄朋友为何等在这里?”
    没有考虑,狄洵迅速的道:“陶朋友,你们误会了,在下主仆三人只是路过此地,决没有意在此等候各位的。”
    似乎犹豫一下,陶望安终于展露了一丝真挚的笑容,他深沉的道:“在下等冒昧了,我们……我们可能紧张过度了,狄朋友大名是……”狄洵一笑,抱抱拳,平淡的道:“在下狄洵!”
    “狄洵”两字似两声雷响在陶望安的耳边,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有些张口结舌的道:“狄……狄洵,‘降魔’狄洵?”
    狄洵静静一笑,点点头,道:“正是!”
    陶望安润了润嘴唇,歉然的抱拳,尊重的道:“狄兄声威远震武林,谁不知道‘降魔’勇冠三江五湖,只是,久未有狄兄消息,这两年狄兄倒是消声若迹了。”狄洵搓搓手,安祥的不带一丝俗气,道:“算不得什么,在下生性随性所至,做事无一定的方向,承不起阁下的谬赏。”陶望安想了想,断然道:“对于狄兄,在下神会已久,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狄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狄洵双手抱拳,真诚的道:“蒙陶兄看待得起,如果在下有效劳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陶望安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是有关咱们这一趟镖……”说到这里,他转首对身旁的“君子仇”范廷低沉的道:“去请总镖头来!”
    范廷转头快速的奔回队伍,狄洵见他对中间带头的长发中年人说说指指,那人就是“百会镖局”的总镖头“飞鹰”曹正鹿了。
    曹正鹿先是皱皱眉头,接着又深沉着脸,一下子又微露着笑容,很快的,曹正鹿与范廷又驱身飞快来到了狄洵等人面前。
    一看到狄洵,立即双手抱拳,感激的道;“狄兄,承你不弃,应允相助‘百会镖局’,上下俱感荣幸,在下‘飞鹰’曹正鹿在此先谢过了!”
    狄洵再度抱拳,低沉的道:“总镖头言重,在下区区薄力,只怕帮不了什么大忙,敢闻其详?”
    曹正鹿真挚的望着狄洵诚挚的道:“狄兄,萍水相逢,即蒙如此垂助,虽未领受,在下等必将此情永记心中。”
    洒脱的一笑,狄洵淡淡的道:“在下有幸效犬马之劳,总镖头再如此客套,在下实在汗颜。”
    曹正鹿一动不动注视着狄洵,道:“在下等这一趟镖保的是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是想要这人的道上朋友不少,一路上风险极大,在下或者过于冒昧,但蒙狄兄不弃,助在下顺利的保这趟镖到达目的地。”
    通常保的镖,大多都是珍珠宝物之类,保人这倒是头一遭听到。
    狄洵兴致颇浓,微微一怔,道:“但不知这个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如此重要,路上会有什么风险?”
    曹正鹿略略躬身道:“此人是个神医,叫‘回春翁’,无人知其什么名字,听说这人医术极高,据说他能使一位断气在一个时辰之内的人,再活转过来,可谓神奇之至!”
    顿一顿,他又沉声道:“这人退隐多年,现在因‘青藏派’的‘冥子居士’得了怪病,定要‘回春翁’才能医治,但是‘回春翁’为人怪异,绝拒不少求医之人,所以得罪很多道上朋友,他与‘冥子居士’却是莫逆之交,所以才又出现,准备去救治,只是以前因他拒绝医治而死之的亲人、朋友,皆以仇杀他为快,因此,‘青藏派’才请‘百会镖局’保他平安到达目的地。”
    狄洵不禁哑然失笑,平淡的道:“青藏派在江湖道上的声威亦算远近知名,为何他们不自己保呢?”
    曹正鹿闻言之下,心中更增了三分敬意,“降魔”狄洵不愧是名传大江南北的豪士,机智过人,思路反应奇快。曹正鹿笑了笑,又朝狄洵道:“那是因为‘青藏派’名气太响,在道上目标过大,反而不好,他们当然不怕前来挑衅之人,万一‘回春翁’有个闪失,就坏了大事。”
    狄洵淡淡一笑,会意的点点头,低沉的道:“如果这趟镖风险这么大,总镖头为什么不拒绝呢?”曹正鹿有些赧然的一笑,道:“‘青藏派’看上本镖局,‘百会镖局’如何敢拒绝?否则……”他停了一下,脸上微红,难堪的道:“去年本镖局莫名其妙的失了一大笔镖,赔得倾家荡产,这一躺的保费可以使‘百会镖局’重新站起来,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接下了。”狄洵长长一揖,温和的道:“在下冒昧了,在下自当稍尽绵力,如果路上有用得上的地方。”
    叹子口气,曹正鹿道:“蒙狄兄如此器重垂助,即令在下好生惭愧。”狄洵心里已做了决定,转头道:“小郁、小雯,见过几位大爷。”
    两姐妹急急移近了两步,裣衽施礼道:“小郁小雯见过三位大爷。”
    曹正鹿赶快还礼,高声道:“两位小姑娘聪明伶俐,生得一模一样,倒是在下生平仅见!”
    小雯眨眼道:“大爷能不能分辨我们两个?我是小雯,她是我姐姐小郁……”
    狄洵不禁笑了笑,道:“小雯,在曹总镖头面前,如此无礼,也不怕人家笑话?”
    曹正鹿忙道:“不敢!的确分不出,实在太像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两人都一样是最出色的小美人。”两姐妹双颊飞红,睁大眼睛,带着微喜的神色望向曹正鹿。
    狄洵又现出他原来淡淡闲闲的神情,道:“总镖头‘回春翁’你们如何安置呢?”
    曹正鹿望向狄洵,沉声道:“他与我们的人一样的打扮,杂在一群人中,等我们晚上落脚时,再为两位引见。”
    狄洵点点头,道:“那我们即刻起程吧,总镖头?”
    曹正鹿对狄洵点点头,转首沉声道:“陶镖师,挪出三匹快马,给狄大侠三人骑坐,吩咐下去,即刻起程。”
    陶望安恭谨的答应一声,迅速飞身而去,很快的牵来三匹体毛发亮的骏马,高大英威,一看即知是难得的千里马。
    狄洵谢了一声,与小郁、小雯各自翻身上鞍,陶望安也呼哨一声,率着众人,向前行去。
    曹正鹿一直与狄洵并肩而行,他伸手拭去额上的汗珠,兴奋的道:“狄兄,实不相瞒,有你同行,在下心里踏实多了。”狄洵笑笑,道:“总镖师谬奖了,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曹正鹿略一沉吟,低声道:“狄兄,再行百里,就到了‘矽风谷’,咱们在那里可以打尖休息,只是在那附近有一个人,咱们不得不防。”狄洵淡淡的道:“此人名号为何?”
    曹正鹿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道:“‘乌金板’申一康。”狄洵用手抹抹额角,道:“此名似曾闻及,但亦非特别响亮,总镖头跟他结有梁子?”
    曹正鹿嘴巴动了动,似是难以启齿,他窘迫的干咳了两声,道:“有一年,本镖局保了一趟镖,经过‘矽风谷’因有多人抢镖,随行镖师与之发生争斗,却在混乱中,误杀了前来调解的年青人……”狄洵闭闭眼,道:“这名年青人与‘乌金板’申一康又有什么牵连呢?”曹正鹿尴尬的一笑,道:“那个年青人原来是申一康最钟爱的徒弟,而且……据称此人乃一正义之士,倒是咱们理亏了,自此梁子就结下了。”
    狄洵点点头,在起伏的马背上想了想,又道:“此事发生后,那申一康难道没有采取报复的行动吗?”曹正鹿苦笑了一下,道:“说来也着实丢人,为了这码事‘百会镖局’可真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那趟镖的镖师回到局里,就尽遭杀害,一个也不存,那些可都是本局优秀资深的镖师,自此本局买卖就一落千丈……”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淡淡的道:“杀人偿命,贵镖局付出代价已是够了,为什么……”曹正鹿叹了口气,道:“走镖真是刀口上舔血,水里来火里去,想在道上平安的来去,凭的可是礼数,对于各路朋友,招呼周待,最忌讳得罪人,坦白说,一个镖局能有几个真正的硬把子?申一康放言出来,只怕‘百会镖局’的人经过他的地盘,格杀勿论!”
    狄洵望着两旁缓缓移后的景色,他的思维深入了一个问题,半晌,他慢吞吞的道:“总镖头,以在下看来,贵镖局这行人各个身怀绝技,不是普通的平凡镖师。”
    曹正鹿苦笑道:“狄兄果然好眼力,这些人有一大半不是镖局里的人……是在下向‘三义帮,借来的一等高手,此行任务艰巨,非本镖局所能应付的。”
    狄洵点点头,安祥的道:“原来如此!总镖头,非是在下冒昧,‘青藏派’为什么会挑上贵镖局呢?像‘圆通’‘威武’……等镖局在道上从未出过事,他们或许都比贵镖局人手更足……”曹正鹿的双眉微结,沉重的道:“在下也不知这是幸或不幸,‘青藏派’认为本局信誉尚好,而名头不是很健,注意的人可能少些,所以这趟镖是相当隐密的。”
    狄洵不再说话,此事实在闻所未闻,为了一个人,出动这么多人,担了如此大风险,人多嘴杂,如何能隐密呢?
    他对“三义帮”组织并不很了解,不知道曹正鹿跟“三义帮”关系如何,怎么能请出“三义帮”这么高手相助!
    但是,“三义帮”是武林黑道上最为歹毒的帮会之一,这是众人皆知,他们不讲江湖规矩,不谈情感道义,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而现在曹正鹿跟“三义帮”
    挂勾,这使狄洵十分困扰,多少也带着些为难。
    狄洵自出道以来,从未与“三义帮”有过纠葛,所以对他们并不了解,但他耳闻目见,所听到的片段极为不少,他们个个都是狠上加狠,滑上加滑。
    名和利,一般人不容易看透,“三义帮”为了利之所至,用的手段阴诡残酷,恐怖至极,或许曹正鹿答允了什么优厚报酬那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性的,只是此话却不好开口直问。
    狄洵,道:“刚才提至‘乌金板’申一康,为了息事宁人,贵镖局为何不避开此路,另择行程呢?”
    曹正鹿微喟了一声,道:“经过‘矽风谷’是到‘青藏派’最近的捷径,因为时间紧迫,只得闯他一闯。”
    狄洵淡然道:“这‘乌金板’申一康有多少手下?贵镖局如今有这么高手相助,畏他为何?”
    曹正鹿摇摇头,叹道:“此人一向高傲,不喜与人打交道,功夫却是了得,也就是去年的事,他一个人直捣‘白骨门’,杀得尸横遍地,自此,‘白骨门’在江湖上,算是烟消云散,不再存在了……”狄洵注意到曹正鹿的神态,而且他也明白对方心中想些什么,想说什么,但他不再多言。
    静静的,耳朵里响着清脆的蹄声,曹正鹿瞧着狄洵目光中似有所求,似有所言,但是,他嘴唇蠕动了几次,终于又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眉宇之间泛起一层隐隐的,却极为浓重的忧郁。
    一行人已走出崎岖的羊肠道,这条窄窄的土路比先前的,宽敞了许多,再过一会,他们就可以走出山区,到平坦的路上了。
    狄洵望着曹正鹿被风吹乱的长发,心想道:“这位总镖头,不管怎么说,做的总还是正派生意,如此装束不但惹厌,而且有些扎眼,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各的样。”
    目光投注在路前,曹正鹿低沉的道:“咱们这一趟,到了‘矽风谷’能避则避,万一避不过申一康,那……”他十分为难的沉吟了一下,艰涩的道:“这事……唉……实在不好启齿,这事还……还望狄兄……”狄洵侧着脸望着他,道:“在下即允为此事效力,自当全力以赴,总镖头之意,在下知道。”
    曹正浩惊喜的睁着眼,有些口吃的道:“狄兄……真是古道热肠……在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对此人……在下颇为忌讳……”狄洵闭闭嘴唇,笑了笑,道:“遇上了再说吧!”
    曹正鹿轻轻拍拍马头,忽然沉默下来。
    狄洵瞥了对方一眼,低沉的道:“咱们若不在‘矽风谷’打尖,或许即能避过此人……在下之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时候,最好别有风波……曹正鹿将长发往后拂了拂,郁郁的道:“出了‘矽风谷’,就没有打尖休息之处,人马都无法承受这么长远的跋涉,实无其他办法可想,在下也只得冒险。”
    狄洵淡淡的道:“该来的就让他来,浪迹江湖,这些风险也是免不掉的。”
    徐徐的行走着,一行人已行上坦途大道,道路两侧,都是绿油油的田野,景致赏心悦目。这条路迤逦向前,远远的,可看见一条蜿蜒的河流,在河之边可看见一片高短参差的屋舍。
    曹正鹿用手朝远处的那条河一指,道:“沿着那条河走,就可以到‘矽风谷’了。”现在,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渐渐有炎热的味道,不觉令人有一丝渴望想跳到水里去泡一泡,好好洗刷一路的风尘。
    一行人,策骑坐马,他们沿着这条长河的堤边进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他们一路直线进入这小集镇的唯一街道上,他们缓缓而行,不惊动附近的农人,尤其他们怪异的装扮,浩大的队伍,的确容易令人侧目。
    曹正鹿回望一个汉子道:“已是正午了,这附近可有饭铺?吃饱饭才好赶路。”有一名汉子,策马移近一点,恭身道:“已经有一名弟兄前去吩咐了。”
    曹正鹿吁了口长气,嗯了一声,道:“那就好,你在前面引路吧!”
    这位汉子恭谨的越过队伍之前,带领一行人,来到一个简陋的短房前停了下来,先行派来“百会镖局”的弟兄立在门外,恭迎曹正鹿等人。
    门前的汉子趋前,对曹正鹿道:“这里只有这一家馆子了。”
    曹正鹿瞧着狄洵微微一笑,道:“在这穷乡僻野,有一家小店已是不错了,吃个粗饱方是正事……”他又侧身对那名汉子道:“吩咐造饭了没?”
    “嗯!已经订好了二十多人的饭食,还有马匹的饲料,马上就好。”
    这家饭铺连块招牌也没有,简简陋陋,稍高的人还得弯身才得进去,除非来过的人,否则不注意到这家营业中的饭铺,它与寻常农舍,外表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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