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
    每一个字自他口中吐出,手中纸扇带着利剑似的旋动,于是,空气中刹时充斥着杀气,宛如洒遍了死亡的冷眼。
    这名使长剑的人亦不是弱者,眼看纸扇又飘然而至,尖锐的风声在空气中回荡号叫,似是一张绚烂的蒙尸布,糅合着锋利的煞光!
    一声宛如呻吟般的吼叫出自这瘦长的人物口中,他挥舞着手中利剑,身形更在快速的躲闪跃腾,迸射的寒光如匹练的环绕,他的身躯则上下翻飞!
    剑刃削着空气,而气流仿佛被削成片片,“嗤”“嗤”“嗤”的响着刺耳的裂帛之声,剑势急厉而猛快,每一剑与每一剑之间几乎毫无间隙,贸然一见,似是条条溜溜的光带已凝结成剑幕,一个旋舞流闪不息的,透明精莹的光幕!
    狄洵的长扇却倏出倏收,每一出手就如闪射着毒光的魔鬼,凄怖的啸舞着,偏斩斜砍,自不同的方向,碰击对方的长剑!
    好几回眼看长剑已要挥断长扇了,长扇却在遭遇碰击后又奇幻的翻斩重来!
    如此来来往往,长扇就宛如隐冥中有一个狂笑着的恶神在操纵摆布,显然如此狰狞,如此狠厉,又如此恐怖,而血腥!
    连串的撞砸之声,彷若正月的花炮密密响起,火星迸溅四射,时间只是一刹,在金灿灿的辉芒与急风搅合之下,“嗯”的一声闷哼似的,那人发出的呻吟,突然响来,那使长剑的人踉跄跌出。
    长扇硬生生的将他震落于地,狄洵将纸扇捏住,猛一挥手,长扇似吸血的冤魂厉鬼般,那么残酷的深深的切入他的躯体,长剑泛着冷光弃置于地,这瘦长的汉子已横尸于地!
    狄洵洒脱的收起长扇,风一样的旋至那横倒地下的人,这人的整个面形早已扭曲得走了原样,口中流淌着粘粘的血丝,他仰面躺着,四肢在不住的抽搐,瞳孔的已在扩张。但直愣愣的瞪视着微微俯望向他的狄洵,不敢相信的,嘴巴吃力的翕合……这人跟前面那些人穿着一样的灰衣,只是颜色较深,胸前悬挂一枚金属所制的圆牌,大概是象征着太阳的样子,非常抢眼!
    狄洵留心此人胸前的圆牌,他明白此人在“洪威党”的身份必然不低,而且他的身手也不差,但他来不及思索此人的真正身份时,眼里已瞥及人影一晃,紧接着一个悲切的口音号啕响起……“碍…快来人……左长老……被对头撂倒……”
    狄洵神色一凛,原来这人竟是“洪威党”的三位长老中的左先木,他在“洪威党”
    中的地位极高,他是开山元长之一。
    狄洵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他低下头来,沉沉的道:“你不该逞能充数的一人来敌我,即使你的同志能为你索回这笔血帐,对你亦无助益,在下为你的死,感到十分遗憾。”
    左先木一口气未断,但他的面孔已成死灰,他瞪着狄洵,喉头一阵比一阵低沉的咕噜着,在一声声“咕咕”的痰音中,猛地身子一挺侧过脸去!
    虽然,他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眼睛仍在大大的瞪着,不知是不甘心栽在狄洵这么年轻的敌人手上,或是至死不相信这个事实!
    低微的光线下,狄洵有些怔忡的望着此人,他喃喃自语:“朋友,你死的有点冤,但在下敬你是好汉,你安心去吧!”
    目光一闪,一阵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在他的四周,已有上百个的灰衣大汉执着亮晃晃的朴刀围近,每张面孔都是那么冷漠,那么生硬,更流露出无尽的仇恨与愤怒!
    他一拍手中的长扇,双手合握着扇,望着来人,寒声的道:“在下不想与你们动手,请你们够份量的头目出来,你们的血救不了他的!”
    众人似乎没有听到狄洵的话,但他狄洵的唇才合上,这百名灰衣大汉的后方远处,已有两条人影,翩若飞鹤般电掠而来!
    同一时间,在另一个方向……
    同样的又有两条人影,翻腾而上,略一张望,朝着狄洵站的地方飞来!
    狄洵明白真正的血战就要开始,但他仍镇定自若,对上百名大汉恍若未见,潇洒的拂拂衣袖,手中的长扇握得紧紧的!
    突然——自围场边奔过来三条瘦削的人影,这三人是狄洵的同伴,“回春翁”、小郁及小雯,三个人身上沾染了血迹,头发都披散了。
    “回春翁”微微喘息着掠到狄洵身侧站住,大大吁了口气。
    狄洵望望他,又看看身后的小郁小雯,他有点焦急的道:“伤了?”
    “回春翁”摇摇头,低促的道:“没有,身上的血都是对头的血,两位小姑娘很勇猛的……”话虽如此,狄洵发现“回春翁”的肩头有一道血口,还好不是很深,微微渗出血水。
    狄洵淡漠的道:“你们先喘口气,对方已经摆好架势等着咱们了,咱们可含糊不得。”
    小雯怔了怔,道:“少爷,怎么他们人这么多?死不完……”对方的灰衣大汉站好后,又渐渐的,有秩序的散开,成一个扇形的包围形势,而狄洵他们的后面又有一大面墙堵住,也就是说,狄洵想离开,只有从人墙中冲出一途了。从两个方向遥遥掠来四条人影,瞬息间已到眼前,他们齐齐腾身跃过一干“洪威党”
    徒的头顶,落到地面,四人七只眸子仿佛喷着火焰般怒视着狄洵等四人,他们之中有一个是独眼龙。
    狄洵轻轻气愤抿抿嘴唇,双手背在后面,凝眸平视了片刻,道:“哪一位出来说话?”
    对面,“洪威党”四个为首者俱皆冷森而狠毒的盯着狄洵,甚至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
    狄洵话一完,其中一个高大雄伟,脸红似火,魁梧而粗壮的大汉往前跨上一步,暴烈的道:“小子,凭你们四个人也敢来此撒野?其他的小鬼呢?”狄洵微微一笑,道:“你是‘洪威党’的‘猛狮’林昌?”
    那大汉先是一愣,继之,愤怒的张开他狮般大口吼道:“既然知道你爷爷,你还敢杀了左长老?”
    狄洵哼了一声,道:“‘降魔’狄洵还没有碰到过什么不敢,事只有做或不做,没有敢或不敢!”
    大汉的狮眼狮鼻狮口,猛地一皱,他粗暴的道:“狄洵?你是狄洵?狄洵也没什么,你爷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都一样!”
    一直站在林昌后面的三个大汉,一个面色苍白,目光露着青莹莹、怪异光芒的中年人,神色骤变的连声怪叫道:“狄洵,果然是你,来的好,来的好!”
    另一个是神色倨傲,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双目倏睁,阴鸷的冷笑两声,道:“姓狄的,我周老栗要你生死道上走一遭!”没有开口的独眼人睁着一个仅存的右眼冷冷的瞥了狄洵一下,脸上疤痕,轻轻扭动,大步踏前一步,冷森森的道:“在下‘黑鹰’由晋,陪你玩两招!”
    在一旁紧张兮兮的小雯,突然格格的笑了起来,“洪威党”个个不悦的瞪了小雯一眼,在这生死关头,有什么好笑,小丫头不知死活!
    小雯脸上还留着笑,可爱的道:“少爷,这人好奇怪哦,不但眼睛少了一只,他名字还叫‘油警,怎么不‘加油’,哈哈,真好笑,笑死人了!”由晋暴怒不已,叱道:“死丫头,你不想嫁人了!”
    小雯一点也不生气,笑吟吟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嫁人,要你管那么多,该死!”
    狄洵轻一摆手,平静的道:“小雯,不得多嘴!”
    他一抛衣袖,冷冷的扫视眼前这三个人,镇定的道:“嗯,各位的名号都很响,林昌、周老栗、由晋恕在下眼生,有一位朋友未曾识荆,请这位朋友自己报出贵号大名吧!”
    那位脸色苍白的汉子,冷道:“不才‘夺魂’常松!”
    四人深沉的站立着不动,冷冷的盯着狄洵四人,眼眨也不眨一下!
    “猛狮”林昌个性非常暴烈,他望望躺在地上的左先木,怒道:“狄洵,‘洪威党’要找的是‘回春翁’那个老头儿,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
    狄洵眉毛一皱,淡淡闲闲的道:“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死也值得,更重要的是看不惯你们阴狠险诈的作风,完全没有江湖正派组织的光明态度。”独眼人由晋挪挪他的眼罩,怒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姓狄的,你别他妈的,大老远跑来这里放臭屁,咱们的恩怨要你多事!”
    周老栗接着由晋的谩骂,重重的道:“狄洵,你可想过你为他人助拳的后果?
    只怕你会死的比‘回春翁’还要惨!”
    “回春翁”老半天不哼声,懒得跟他们耍嘴皮子,此时忍不住,讥道:“说大话何难,但是你们那两下子,大概还不够看吧!”
    林昌喉中似野兽般嗥吼了一声,他强忍住愤怒,恨声道:“狄洵、‘回春翁’,你们别以为你们很容易的闯过来,你们绝对出不去了。”
    狄洵含蓄的一笑,道:“哦?真是这样吗?只有试试才知道结果如何吧!”
    “夺魂”常松忽然狞恶的冲着狄洵笑了起来,他慢慢逼近,混浊的道:“‘回春翁’自己找个伴,在黄泉道上就不寂寞,我们也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狄洵背过手朝身后的“回春翁”等三人,迅速的打了个手势,要他们小心,就在他收回手的一刹那,他瘦削的身影已暴射而出!
    他凌空一个翻转,如刃的掌缘已切到了常松的咽喉!几乎是同一个动作,“回春翁”身形一斜倏旋,在旋转中,双掌搂头盖脸的罩向林昌的顶上!
    林昌狂吼的一声,利落之极的滑步闪跃,回身之间,一条三尺长的银棍已握在手中,狂风暴雨般的攻向“回春翁”!
    悄无声息的,“黑鹰”由晋亦幽灵般掩上,抖掌便劈至小雯的背脊,两胁后颈!周老栗一的缕花利刀蓦地斜削而出,冷冷的对小郁喝道:“先杀了你再对付姓狄的!”
    小郁毫不畏惧,猛迎上来,利剑呼呼连成十招一十一式,有如涌天的乌云,咆哮的海涛,带着波浪般的光彩,滚滚翻荡!
    那边——“洪威党”纵然偶而有一人抢上,但在双方高手对招下,不但伤不了敌人,反而常被自己的人,不小心的杀伤,哀声连连!
    身形倏然左右摇晃,狄洵刚避过常松的攻击,左掌一闪骤出,偷空飞快的斩了三名灰衣大汉,右手的长扇同时幻化片片点点,神出鬼没的又迎向正面攻来的五名大汉!狄洵冷冷一哼,绝式一招跟着一招的,如闪电般施出!
    “洪威党”纵有十多名已被狄洵劈倒在地,几十张喉咙叫着,掺合着痛苦、惨厉、与无助,这些恐怖而厉酷的号叫声,令人毛发悚然!
    有的突然而进,有人拼命想退,躺在地上的人就遭了殃,一个个大脚踩在身上,不死也伤,有的无缘无故被绊倒,竟被活生生的踩死!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古往今来,很少能坦然面对的,何况这群“洪威党”
    徒,他们残暴,短视,眼中只有利与名,他们遇到如此厉害的高手,为了保命,他们东躲西藏,伤害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手。
    满空飘舞着如刃的掌影,来去彷若极西的击电火光,却又在眨眼之间归于无迹,快得血淋淋的,狠得暴烈烈的!
    “猛狮”林昌以他成名二十余年的“裂尸十六招”身法,做着最猛厉的攻击,“回春翁”以一双肉掌却贯注了他数十年苦练的“阴絮功”,周遭游走侧击,双方的拼斗俱如洪鸿掠空,一触即过,瞬息间有毒式的展现,眨眼里生死已过!
    常松的内功有着极深的造诣,现在,他力敌狄洵,已经倾上了全力,仍丝毫沾不到对方的衣衫。
    没有受伤的“洪威党”徒大约还有六七十位,他们渐渐有了秩序,除了有几位去照应伤者外,其余的人在几位小头目率领之下,蜂涌围上狄洵等四人。
    狄洵的长扇一合猛分,再一合猛分,接连施了两次,再一个大旋身,宛如移山倒海般分做不同的方向,由掌而扇全力推出!
    在敌人的厉吼闪退中,他一脚踢翻了一名偷袭上来的大汉,左掌自右胁下穿出,另一名大汉亦满口鲜血的倒摔而出!
    “回春翁”沉喝道:“老弟,人越来越多,不是好事?”
    狄洵心中也明白,自己人少要力敌一百多大汉,只怕到后来连最后一滴力量也使不出了,他只得盼望好运道,但愿曹正鹿等人也来到附近。
    于是——俯地窜出三丈之外,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晃火摺点燃了,“嗤”的一声轻响,那火箭冲天而出,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洪威党”徒知道这是江湖上通消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又在空中停留这么久,却是极为罕见。
    一旁的林昌见状,大吼道:“大家小心,他们后面还有人!”
    这的确是狄洵发给曹正鹿等人的讯号,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曹正鹿等人是否看得到,或许他们根本还没有到达“矽风谷”呢!
    狄洵身形甫落,后脑有股劲风砸来,他猛一弓身,反手抖出二十掌,如电掠闪中,又有五名“洪威党”徒当场命丧!
    常松咬着牙与狄洵拼斗,见对方连伤自己的部下,心惊之下,霍的往后一退,但是,狄洵却如影随形紧逼而上,长扇挥起,犀利无匹的斩砍戮割,毫不放松一步的暴卷而来!
    狄洵口中冷笑,道:“你的宝贝只是如此?”
    常松是“洪威党”门下第一流的高手,在党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身功夫十分卓越,为人狡猾机智,但此刻却为年青的狄洵逼得招架无力,一时尚无危险,但要胜对方已无啥希望!
    他咬着牙,一面倾力与敌人周旋,一面尚得随时防范“回春翁”的暗袭,因为他以前曾暗算过“回春翁”,可能被对方以牙还牙,情形相当窘迫。
    狄洵看得十分明白,他奋起神威攻击常松,又偷空劈了不少“洪威党”徒。
    林昌像横了心似的拼命缠战,不但险招连连,更有豁出这条老命之慨,“回春翁”艺高胆大,但三五下还无法收拾他。
    “回春翁”见狄洵如此高明,不但把敌人逼得步步后退,还撂倒不少大汉,自己对林昌的险招却莫可奈何,除了以毒攻毒,也使绝式之外,好像一时取胜不了,而用绝式,往往得冒几分险!
    一声声的惨叫,又有三名高大的“洪威党”徒脑袋被砸得稀烂的摔倒尘埃。
    “黑鹰”由晋的吼声清晰传来!
    “你们这群鼠辈,老子今天不剥了你们的皮,食了你们的肉,老子就不叫由晋……”由晋一人斗小雯这个小女孩,却一点便宜也讨不到,心里又急又怒又羞,又见自己的人惨死无数,心中更恼,一股气出不来,吼一吼,出出气!
    狄洵见小雯小郁虽然不至有失,但要取对方的性命只怕不易,曹正鹿等人亦不知看到他的讯号了没,对方的人越打越多,看情形,他得加快速度,先收拾这几个头目要紧!
    他蓦地一咬牙,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倒射扑下,常松一声怪叫,双掌同时暴出十一次,阴冷的掌风带着森森的寒瑟悠卷去……狄洵没有躲避常松的攻势,竟笔直的朝对方扑来,当掌风快要扑近他的躯体时,似空中的流云,“呼”的沿着风向倒斩而下,一招接着一式,掌刃如刀,闪电般罩向常松!
    常松慌不迭的往后急退,心腔疯狂的一跳,狄洵却暴起追上……而这时——
    “猛狮”林昌一见常松危险,抛了“回春翁”,手中银棍以劈山捣石之力,猛挥而来,方才救了常松一命!
    可是,狄洵毫不放松,放弃了常松,双手倏然上扬,霍的拳弹而回,行动快得无可言喻,只见一团黑影蓦地射来,林昌沉重的银棍已经砸出,一时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足尖暴旋,身子猛然下坐!
    然而,他救了别人,这一回却救不了自己,他的身然才刚下落,狄洵的双掌已闪电般连续五次劈上了他的胸腹!
    当林昌坚实的胸腹感到一阵沉闷而巨大的钝击时,狄洵早已随他胁下翻跃出去,快得如若人们瞬间的意念回转!
    林昌拿不稳桩的“噔噔噔”退出五步,没忍住喉头的腥甜,一大口鲜血“哇”
    的喷了出来,面色刹那间突地变为灰白!
    狄洵眼皮子也不撩一下,足尖一沾地“霍”的飞出,在空中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又来追扑常松,山排浪涌的一十七掌连成一串,溜泻向正朝林昌身前掠来的常松,掌风如飚!
    常松倏还九掌,身形却又被逼退,怒骂一声;“兔崽子!”
    当他再次有所动作时,一大群的“洪威党”徒惊恐呼叫已哗然响起:“林长老死了……”“林长老躺下去了……”声响之大,常松几乎不敢相信,像被一声霹雳轰在脑门上,他愣住了。
    狄洵冷冷一笑,掌影如鬼魅般的一闪,已突进敌人中宫,右掌一偏倏翻,直攻对方头颈!
    常松悚然大惊,慌忙曲腰低头,双掌横起,如排山倒海般猝迎而出!
    狄洵左掌落空,五指一伸,右手长扇又反砍而出,再斜刺里突然兜去,借着双手变式换掌之劲,他的身躯已侧移半尺有余!
    “咔嚓”一声骨骼的破碎声清晰扬起,又有一名颈骨被生生的斩断!
    常松借机往旁一斜,谁知狄洵的右手又回劈到他的后颈,他只得侧斜的身形往前一俯,两只手掌竟还弯曲如勾,笔直的抓向侧旁的敌人小腹。
    常松的双肘一拐倏出,狄洵却将他撞得飞起,重重的摔落地下,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没有丝毫犹豫,狄洵瘦削的身形贴着地面“呼”的打了一个横转,长扇翩然飞出,两个人脚又与他们的主人分了家了。
    “回春翁”因狄洵接了林昌,所以他将目标转向众多的灰衣大汉,一阵疾打猛攻,十数名大汉,活活被他掌力震死!
    周老栗与小郁激战许久,未分胜负,看得狄洵的神勇,一股热血直冲他的脑际,红着眼,一把刀刃缤纷如雪,口中厉啸不停,奋不顾身的步步逼向小郁,招招走险,式式受挫!
    小郁个性倔强慧黠,她蹙着柳眉,绝不退让,利剑呼轰翻劈,咬着牙硬挺下来!
    这一边,狄洵与“回春翁”两人如虎入羊群,不消几个回合,就撩倒了二三十名“洪威党”徒,悲号惨嗥连成一片,热血迸流溅洒!
    有的瞪着眼,有的龇着牙,颤抖的肢体,突突跳动的肚肠,活脱一幅地狱火炼之景!
    狄洵一摔头,双臂平伸,回身扑向周老栗,让小郁喘口气。
    周老栗瞥见了狄洵的身形,不由惊心动魄,忧愤交集,他心一横,竟不理会狄洵,手中刀刃随着他半旋的身子,那么凶险的猛撞向小郁!
    小郁竖起长剑,偏着猛挥而下,右手一挽倏出,竖着斩向敌人胸膛!
    经过是如此快速,仿佛方才开始即有了结果,狄洵见状之下,骇然大叫:“小郁,退!”
    他的语声甫出,“嗤”的一声轻响,周老栗的刀已透入小郁的胁内,几在同时,小郁的长剑也猛劈上了他的胸膛,两个人分成两个方向倒仰而出!
    小郁的身躯砰然倒下,四周等待机会的灰衣大汉即蜂涌而上,锋利的朴刀用时向下斩落!
    狄洵隔着尚有两步,盛怒不已,暴翻再进,三名大汉狂号一声,朴刀脱手而飞,俱横尸于地!
    小郁咬紧牙关,侧躺着,鼻翅儿在急剧的翕动,左手用力捂着伤口,鲜血却似泉水般自她的五指缝中汩汩而出。半蹲下来,狄洵急促的道:“小郁,你觉得如何?”
    呛咳了两声,小郁低弱的道:“少爷,我……我不知道……头好晕……”狄洵霍然转身,有些大汉本想攻进,一见狄洵,本身乱成一团,有几个投机者面色发青的急急往庄院内行去。狄洵扶住小郁,大叫:“翁兄,快来……”叫声中,“回春翁”已见到躺在地上的小郁,猛力挥开缠斗中的对手,长射而起,双腿在空中一展一夹,已落到小郁身前,俯身一看,道:“伤得不轻……”忙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粉为小郁洒在伤口,又在小郁口中塞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再扯破自己的衣袖为小郁把伤口包扎好!
    狄洵搓着手,语声里有几分颤抖:“小郁,你没……事吧!小郁……”小郁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弱的道:“我……我……
    好多了,少爷,我……不痛了……”狄洵把目光投向“回春翁”,里面包含了哀求,企盼及关注。
    “回春翁”双眉紧皱,道:“我帮她止了血,也服了药,已经没有问题,只是我们如何保护她呢?”
    狄洵一言不发,一把扛起小郁,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长射而起,轻轻落在几个大汉的前方,右掌翻飞如电,立即有三名大汉满口鲜血的栽倒!
    刚才与小郁一拼生死的周老栗,由几名弟子扶着,想从阵中退出,头也不回的向内行去。
    狄洵双眸倏而寒芒暴射,手掌却快得无与伦比的呼然指出,厉怒的道:“周老栗,你必须以血来还!”
    有二名“洪威党”徒怪叫一声,已挥起朴刀凶狠的截来,狄洵单掌疾翻,两名大汉在几声砰砰闷响中,喷着鲜血仆倒在地!
    周老栗一副傲骨,咬着一口钢牙,暗哑的吼叫着,推开了左右扶着他的两个手下,踉跄扑近,手中利刃劈头盖脸的分取狄洵脖颈小腹!
    狄洵身上虽然背个人,但仍来去自如,一见周老栗来势,他运劲于手掌笔直推出,“咚”的一声被震得飞了起来,在空中连连翻了好几滚,嘶声惨叫着,一头撞在地下!
    两个大汉猛的一激灵,早已魂飞魄散,回过身来便想逃走,却碰上了“回春翁”,冷叱一声,抖手翻腕,两个大汉闷嗥传来,追随他的头目去了。
    没有迟疑,狄洵挑了一颗巨大的树,飞越而上,爬上一条粗大的枝干,把肩上的小郁放下来,小郁脸色惨白,已呈半昏迷状态。
    狄洵凄然的叫道:“小郁,你要挺下去,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翁大爷会医好你的伤的,知道吗?”
    小郁虚弱的点点头,道:“少爷……我……不要……紧,只是怕一点而已,我……没有关系……”狄洵心头一紧,坚定的道:“小郁,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准睡着了,知道吗?你要睁大眼睛看我痛宰那些鼠辈,知道吗?”
    小郁的双手抓着狄洵的双手,轻轻的道:“我……我不能睡觉……吗?少……
    爷……”狄洵低哑的道:“不能,绝对不能,你如果睡了,我会不高兴的,懂吗?”
    小郁微弱的呛咳了几声,语音如丝,道:“好……我不睡……少……少爷……
    你快去……帮小雯……”狄洵点点头,拍拍小郁的脸颊,他飞身而下,奔向小雯身旁来。
    由晋与小雯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两人都感疲备,却都不敢松懈,仍硬拼对方。
    狄洵似一头大鸟般翩然落下,连正眼也不瞧由晋一眼,用力往前一拍,整个身躯似滚桶般倏然弹了起来,直射向由晋!
    由晋一看到狄洵,吓得几乎变成了白痴的呆呆站着,他腿像生了根,连逃去也拿不动两只脚了,见对方来势,像是大梦方醒,双掌抖手翻腕,呼然推出!
    狄洵目光宛如带着血,那么狠辣的瞪视着由晋,缓缓地,他道:“你们都该死,由晋!”
    “呼”的飞出纸扇,由晋心慌意乱,来不及躲避,当长扇又飞回狄洵手上时,他已喷着满口的鲜血栽倒,身在地上奄奄一息。
    由晋的身躯剧烈的抽搐了几次,他瞪大了眼睛,而眼瞳的光辉,却已散乱而灰暗,这种情景,狄洵已见的太多了,他知道对方距着死亡之限已不是很远了。
    喉头“咯”“咯”响了起来,他面孔上浮起了一抹痉挛似的苦笑,低哑的道:“狄……狄洵……你……是人……还是鬼……或者你……是神……”狄洵摇摇头,淡淡的道:“朋友,我是人,一个跟你一样的人!”
    由晋的身体又猛的抖了一下,随即整个瘫了下去,寂然不动,那双眼却瞪得圆鼓鼓的,他没有瞑目,就如左先木死时一样的表情!
    小雯走过来,道:“少爷,姐她……”
    狄洵四周巡视了一下,人竟然都跑光了,哼了哼,道:“没事的,翁大爷呢……”他目光极快的往四周再一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臂疾振,拉着小雯已如一道流光股猛然拔升空中,斜斜飘上巨屋的顶上!
    两人在屋顶上往下看,隐约中,可以看出对面屋顶上格斗的两个人,有一个是“回春翁”,与他对手的,看不清,穿着一身紫衣!
    狄洵心头不由一动,这么大的一个庄院,后面连着山腰,刚才越打人越多,怎么一下全不见了?申一康以及“洪威党”还有几个厉害的角色一直没有出现,莫非有诈?
    抿抿唇,狄洵偕小郁有如一抹淡淡的虹,飘飘的,却又其快至极的掠了过去,隔着尚有数尺,他的掌影已尽至那人的头上!
    叱了一声,那紫衫人猝然旋着身闪了过去。
    “回春翁”双掌上下半合又倏而收回,口中兴奋的道:“老弟,真有你的,都跑光了,只剩这小子,再收拾了……”话未完,那人左右晃挥,一掌直劝回春翁”,劲力雄浑凛然,有如铁锤!
    “回春翁”冷喝着,双手同时划出几个小弧,仿佛一个有形的罗网反罩向敌人。
    小雯微一滑步,没有出声,手中长剑蓦地使出,于是这位紫衫人在双重压力之下已觉得情形不对,急快收手后撤,紫衫一角已“嚓”一声被小雯手中的长剑削去一大截。
    “回春翁”随影般紧跟而上,一口气朝紫衫人劈出三十一掌,双腿没股似的翻飞猛扫,掌势宛如江河缺堤滚滚不息,腿影似擂木重重浮沉上下,这一阵急攻猛打,已将紫衫逼到了屋顶的边缘!
    “回春翁”轻蔑的哼了一声,剑掠而后,他低沉的道:“下面的都解决了?”
    狄洵喝了一声彩,淡淡的道:“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紫衫人又反扑而来,照面之下,在双手的抖抛中散起漫天掌影,层层重重的卷向“回春翁”!
    狄洵这时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倒是一个面冠如玉,俊逸挺拔的中年人,不,也算年轻人,大约三十多岁,眉宇间蕴满了傲气!
    “回春翁”倏然一翻,斗然间,幻成千百,从不同的方向向对方同时出手!
    暴烈的掌风充满了天地之间,充满了任何细小的空隙,那么残酷而准确无比的溜泻向敌人!
    突然——紫衫人惊呼脱口,倾力跃进,双掌纵横舞起,企图阻挡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小雯在他后头,一连串绵绵密密的攻势传来,其中几乎没有间歇,紫衫人的身躯宛如一片树叶,失去控制的被震飘下屋顶!
    砰然一声,紫衫人寂然不动!
    狄洵微微一笑,道:“翁兄,你这手功夫确是不凡,够得上列入圣手之流了。”
    “回春翁”怔了怔,笑了起来,道:“别取笑你老哥哥,比起你这小子,还差一大截呢!?略一沉吟,狄洵有些忧虑的道:”翁兄,我看情况有些不对,‘洪威党’的人极多,只要他采人海战术,咱们再厉害也挺不住,为什么他们全逃了呢?““回春翁”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郁,怎么样?”
    狄洵心头一动,淡淡的道:“我先安置她在隐密的地方,免得又受到伤害,等我们办完事再带她走。”他想了想,道:“咱们搜一搜,小心有诈!”
    三人纵身掠入黑暗之中,这片沉沉的庄院四周一片寂静,在寂静里,却有着一股隐隐的,令人心颤的凶危气氛存在。
    他们身形不停的东奔西掠,目光尖锐的往周遭搜视,但是,除了静默,除了黑暗,这座偌大的庄院,几乎成了一座死城了!
    他们来到一座精巧的凉亭,狄洵目光炯然的注视周遭的环境,小雯拼杀时一点也不怕,现在处在黑暗中,却不禁颤抖起来!
    狄洵拍拍她的肩膀,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不用害怕,我就在你旁边!”
    “氨的一声惊叫,小雯脸上变了颜色,狄洵“呼”的转过身来……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穿火一样鲜红的红衫,却蓄着一撮短髭的老人!
    那老人一声不响的站在狄洵前面,目光如电,深深凝视着狄洵,狄洵也冷漠的回敬着对方!
    狄洵目光如刃,寒气森森的道:“你是谁?”
    这名老人缓慢的,沉静的望着狄洵,语声却极其冷厉的道:“苗如僮!”狄洵深沉而怪异的一笑,道:“久仰了,老朋友,‘洪威党’的长老就剩你一人了,一定很寂寞吧!”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狄洵,如果你知道你将陪他们一块去,你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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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狄洵毫不愠怒的一笑,迷迷双眼,淡漠的道:“或许吧!搏斗场上,谁敢肯定自己是永远的胜利者?但不一定是你,你我机会各一半,不是吗,老朋友,嗯?”苗如僮摸着短髭,镇定如恒,道:“不错,你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可是他们的人血不会白流。”
    “回春翁”,双目中倏有煞光隐现,冷冷的道:“苗老头,把那些还没有死光的全部叫出来,到了阴曹地府,热闹一些!”
    苗如僮轻轻咳了一声,冷硬的道:“‘回春翁’原来你也在场,这位小朋友盖过你的光芒,以致老夫一眼没看出是谁,抱歉得很!”
    “回春翁”的唇角浮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冷清清的道:“贵派如此大动干戈,倾巢而出,为的不是老夫的命吗?怎么不拿去呢?”
    苗如僮气韵飘然的道:“不敢!只是‘回春翁’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为了咱们一名叛徒,犯着你如此为他卖命?”“回春翁”神色倏变,他又强行忍住,淡淡的道:“管都管了,你们有什么把戏就冲着我来好了,眉头绝不皱一下。”
    苗如僮冷然道:“你将会遗憾终身!”
    狄洵微一抿嘴,含蓄的一笑,道:“你们‘洪威堂’杀人放火,偷掠抢夺,杀人如芥,原也不在乎多我们几个,只是在下等今天已经捞够了本,死而无憾!”
    苗如僮鼻孔中哼了一声,阴沉的道:“狄洵,你狂的也够了,如今血战已经展开了,咱们的仇已经结下了,这笔债,‘洪威党’会慢慢跟你算的!”狄洵笑了笑,低声道:“现在不正是时候吗?”
    苗如僮阴沉着脸,默默注视了狄洵好一会,冷冷的道:“你在对‘洪威党’挑衅?”
    狄洵拱拱手,道:“岂敢?‘洪威党’人多势众,财厚力大,在下区区一介,如何敢撼巨山?如果你们愿意就此罢手,化干戈为玉帛,在下自无反对之理!”
    苗如僮咬着牙,连声音都变了,语音自齿缝中迸出,道:“姓狄的,这笔债你要用超死亡的代价来偿还,你记着!”
    又看了三人一眼,苗如僮倏忽起身,几乎在他回身的同时,已消失了身影,原来在凉亭的后面,有一个密室。狄洵冲至密室中,封口已闭,见不着人影了!
    盎卮何獭卑蛋堤玖丝谄??溃骸罢庑┩醢说暗蠡?暮埽?直凰?芰耍?
    沉吟了片刻,狄洵正待开口,一片喊杀之声已奇快移近!
    三人面面相觑,刚才怎么没有听到这些声音?这其中有什么玄虚?又有什么枝节?
    狄洵没有再思虑下去,提住一口气速起速落,飞跃向声音来处,“回春翁”
    及小雯两人亦紧跟着他的身影,匆匆而去!
    在一阵号叫声和兵刃撞击声中,曹正鹿的身影已奔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多名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个个披头散发。
    狄洵惊喜的叫了一声,赶忙迎上,曹正鹿一见狄洵,高兴的大叫:“狄兄,你们都没事吧!这一仗真是好打!”狄洵见这位“百会镖局”的总镖头身上血迹斑斑,面孔赤红如火,微微喘息,髻发蓬乱,显然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拼斗!
    狄洵笑笑,道:“总镖头,你们怎么打了来?”
    曹正鹿咽了口唾沫,迟疑的道:“看到你的讯号,我跟弟兄就急忙赶来,在大门口就被拦住,心里急的很,可是他们人实在多,咱们弟兄拆了十余位……”
    说到此,他慨然轻喟一声,狄洵也叹息着,不禁为“百会镖局”感到悲哀,他们身不由己的走到这条玩命的道上,这是为什么?
    歇了口气,狄洵道:“‘洪威党’的人都死光了吗?”
    曹正鹿摇摇头,微微一怔,道:“他们个个勇猛,也不是好惹的,开始的时候,他们力拼不退,咱们为了赶进来,越攻越急,他们才纷纷溃退,一下子人都不见了……”狄洵细细打量了四周一下,低低地道:“总镖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这里一片沉寂,不见人迹,他们栽了这么多人,他们的高手不该不出来会会咱们……”曹正鹿怔怔的听着,也觉得不对,抬头对“回春翁”道:“前辈你以为如何?”
    “回春翁”干笑一声,有些犹豫的道:“是不太对劲,老弟,咱们就此离去吧!”
    狄洵暗暗叹息一声,淡淡的道:“翁兄,你以为他们会就此罢手吗?你以为苗如僮的出现只跟我们斗斗嘴,评评理?‘洪威党’绝不是如此简单的,还有这里的主人——申一康。”
    “回春翁”神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进也不是,退出不是,那如何是好?”
    狄洵淡漠的一笑,悠悠的道:“看来咱们只有进攻一条路,不过,我们一定要非常小心,一见情况不对,不可恋战,立即撤退,咱们就以此为集中地,各位以为如何?”
    曹正鹿苦笑着,道:“也唯有如此了!”
    狄洵带领着众人如飞而行,这整个大庄院,里面有三个四合院合成,每一个范围都极广,刚才他们是在第一个四合院内,此时,他们冲向后面的另一个四合院!盎卮何獭鄙硇渭涌欤?嗍紫虿⑴哦??牡忆?溃骸靶±系埽?细绺缌?勰懔耍?
    狄洵俊美无伦的面庞淡淡一笑,低沉的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刻……”他们已来到了庭院的入口,“百会镖局”的兄弟们已经进入里面,杀喊声随即爆起!
    狄洵的脸上罩着一片冷漠之色,他低沉的道:“碰上了,我们进!”
    他们才踏进一步,整座房子在一片巨大的破裂声中完全坍塌倾颓,紧跟着又是数声震耳的响声传出,有如水银泻地,那么快,那么“呼”的一阵响,整个庄院已全然被奔马般的火焰吞没!
    曹正鹿一张脸紫涨有如猪肝,他嘶哑着大叫:“我的弟兄……我的弟兄……”
    无声的叹息,狄洵道:“他们的确歹毒!”
    曹正鹿捶着胸,顿着脚,狂叫道:“我跟他们拼了……我要救出我的弟兄……”“回春翁”伸手拉住了曹正鹿,冷厉的道:“你想去送死?那不仅仅是硫磺火药,那有毒气,你知不知道?”
    曹正鹿青筋暴露,满面油汗,他近似疯狂的吼道:“不管这些,要死,我跟我的兄弟们死在一块儿,你们别拉我……”他的话未完,已有七八名“百会镖局”
    的人影踉跄奔出,他们有的脚步浮动,有的身形歪斜,有的身上还带着火……曹正鹿似一头疯虎冲了过去,双目似欲突出眼眶,嘶声大吼:“兄弟们……”“回春翁”迅速的叫道:“他们身上有毒,让我来!”
    曹正鹿刚奔出五六步,“回春翁”的身躯已拔空而起,有如一头大鸟纵掠到曹正鹿前面。
    蓦然——从那一侧,有一大群呐喊着,直冲而来的灰衣大汉,雪亮的朴刀飞闪出一片刺目的寒光!
    狄洵大声叫道:“总镖头,咱们合力抗敌,那些弟兄就交给翁兄去负责了。”
    曹正鹿闻言之下,立刻转变方向,破天惊地的大吼一声,双臂振扬,手中弯刀已闪电般翻斩劈戮,眨眼之间,前面首当其冲的大汉,皆不由悚栗而失措的惊叫出声,溅血横尸!
    很快的,有数百名身着灰衣的大汉,像潮水般那么凶悍的蜂涌而出,数百柄利刃所组成的刀林剑山,将曹正鹿包围!
    他额际青筋暴浮,冲杀似一头发了狂的疯虎,刀光宛如波涛滚滚,霍霍砍斩,惨叫声与钢铁的撞击声响成一片,而热血喷洒如雨,“洪威党”徒纷纷仆倒!
    洪威党党徒与先前大不相同,前面的倒了下去,一刹之后,后面的又悍不畏死的紧紧接上,曹正鹿突目咬牙,力拼对手!
    他猛一回转,三名大汉被拦腰斩断,鲜血一下子都喷到曹正鹿身上,他一个迅速如电的大旋身,双手挥舞纵横,不断的再进再斩!
    忽地——叫喊的人堆中,传出一阵绞肠扯心的怪异笑声,笑声浮在所有杂乱嘈嚣的声音之上,曹正鹿心神骤动,弯刀泼风般倒削而出,他的攻击却落了空!
    他双臂倏扬,身体“呼”的拔起三丈,在空中一个翻转,但他却未找出发笑之人,一件寒闪闪的物体已快得无可言喻的来到了他的眼前,已搂头猛砸而下,曹正鹿已看出对方使的是一柄沉重的狼牙棒!
    曹正鹿奋起神威,弯刀如雪如浪,上下翻飞,近身相敌的敌人眨眼间已躺下了三位。
    后继的仍然拼命攻来,仿佛是一股永无止息的怒潮,刃芒闪闪,锋口破空,夜暗里纵掠着抹抹流光,又是冷厉,又是凶残!
    曹正鹿的手臂已有些发麻,但他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黑影闪晃,又有七八柄鬼头刀贴地卷来,他愤怒而暴戾的还击!
    在一片炫目的刀芒中,曹正鹿看到使狼牙棒的那人,五矮身材,稍微发福,两眼精芒内敛,那个矮子阴沉的笑笑,尖厉的道:“曹总镖头,咱们与‘回春翁’的恩怨,你横加插手,死有余辜!”
    那一边——“回春翁”迅速而熟练的给侥幸奔逃出来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们治了毒,疗了伤,一时尚没大碍,但他们却被近百名灰衣大汉团团围住!
    狄洵被四五十名大汉拦住,他已看清眼前的情势,他们分成三处,很可能被个个击破,彼此不能互相救援,非常危险!
    因为“回春翁”那边的人较多,移动不易,只有他这边及曹正鹿,尽量设法挪到那里,大家聚在一起,力量集中些,方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狄洵用手摸摸面颊,低声对小雯道:“跟着我,冲到翁大爷那里,知道吗?”
    小雯点点头,手握着利剑,准备猝起发难!
    在这四十名大汉之中,为首的赫然正是那个仅存的“洪威党”的长老苗如僮!
    苗如僮踱了出来,朝狄洵微微一笑,他语声低沉的道:“如果我是你,早夹着尾巴跑了!”
    狄洵淡淡地道:“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尾巴!”
    苗如僮瞪眼咬牙,恨恨的道:“狄洵,今天不将你五马分尸,剁成肉酱,老子不姓苗了!”
    狄洵没有表情的道:“你要改姓,在下不便表示意见!”
    苗如僮往前迈了一步,阴森森的道:“眼前的胜败已分明,你难道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你必死无疑!”
    在凄厉的杀喊中,在周遭的人影奔掠中,的确,狄洵等人的命运,叫人为他们捏一把冷汗!
    狄洵的唇角抽搐了一下,神情镇定的道:“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们能杀了我,只是我不喜欢别人如愿,所以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你看我像临死的人吗?”
    苗如僮一拂衣袖,浮起一抹笑容,如此深邃,如此阴诡,如此狠毒,缓缓地道:“你们都不傻,却都做了傻事,这一次的教训教会了你们的下辈子!”
    狄洵目光极快的斜瞄了一下,曹正鹿已跟那个矮子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几乎谁也占不上谁的便宜,打的难分难解!
    “回春翁”等人与包围他们的汉子双方僵着,彼此都在等待机会,伺机而进!
    狄洵心想,他应该尽快与曹正鹿与“回春翁”等人会合,方有冲出重围的可能,否则届时如果有任何一个杀不出去,那就功败垂成了。
    苗如僮做了个惋惜的表情,道:“老实说,你是个人材,多活几年成就就会更好,可惜啊可惜!”
    狄洵忽然古怪的咧唇一笑,道:“真的?谢谢老朋友你的夸奖!”
    苗如僮一见狄洵笑容古怪,心头一惊,不由戒备的退了一步,口中轻沉低叱:“杀!”
    在“杀”字仍在他口中时,他已双手疾翻,双掌已闪电般暴射而出!
    四十名大汉齐齐狂吼出声,个个如出笼之猛虎冲杀上来,显然对付狄洵的这些人,是“洪威党”中的骨干,精锐的人物!
    狄洵身形旋飞而起,长扇在手,在一连串“咔嚓”的切斩声中,眨眼间已有八名大汉尸横血溅,他再度旋起,斜刺里,又有两个大汉尖叫一声,长扇“噗嗤”
    的戳入他们的胸膛!
    五名大汉手上的大砍刀泼风般削来,刀口闪着冷森的光芒,自五个不同的方向,朝狄洵身上的要害招呼!
    狄洵一斜一转,左掌一侧蓦飞,分明看他是一掌劈出,五名中倒有三名狂喊着摔出去,另外两具“呱”的一声暴响中,面颊鲜血淋漓的,踉跄退下!
    小雯手臂抖颤如浪,她的利剑幻起千道光芒,似溅起如玉的水箭,又快又狠,又急又厉,有两名灰衣大汉满身是血倒栽出去!
    苗如僮有如一抹鬼魂般飘然逼来,双掌暴扬,连串的掌影仿佛银河殒落的星群,急厉而强烈的朝狄洵溜泻而下!
    狄洵猛吸气,瘦削的身躯徒地拔起,同时在空中翻身,他的双脚就势倏然猛蹴,使执两把大板斧之人在胸骨刺耳的破碎声里,滚倒尘埃!
    他身未回,目未视,掌势出手的刹那,又有一名雄壮的大汉重重的摔了出去!
    苗如僮一声不响,双掌再出,一招急似一招,绵绵密密,似层层交织的网罗,似缕缕不绝的丝纬,没有一丁点空隙的罩卷而至!
    狄洵明澈的眸子里闪射着一片暴烈的火焰,身形宛如一个有形而无实的幽灵,在对方的掌风缀连中抢先一线的飞过,是那么险,又那么不可比拟!
    两条人影一合骤分,各自在空中闪电般一个转折,再次相触,狄洵翻腕十四掌抖出,冷漠的道:“你的功夫果然要得!”
    苗如僮急速的晃摇,闪避中同时还攻七腿十一掌,他冷冷的道:“你也是个好对手!”
    狄洵暴雷般十五掌再度劈出,苗如僮甫一退开,狄洵长长吸了一口气,紧随又追击身后,此时……一声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叫声已传入耳中!
    目光急转,“回春翁”及“百会镖局”的兄弟此刻已剩六名,在狄洵看见的时候,一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及一名“洪威党”徒同归于尽,彼此的兵刃皆插在对方的身上,两人缓缓倒向地下!
    苗如僮一见狄洵分神,他的攻击立即凌厉起来,不屑的道:“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狄洵迅速攻拒中,淡淡的道:“你不心疼自己的手下,死伤的如何惨重?”
    苗如僮的脸微微一僵,使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低沉的道:“为了歼灭你们,‘洪威党’不惜牺牲,甚至只剩一兵一卒!”
    狄洵连续十三掌进袭中,冷冷一笑,道:“好,只是你们仅剩的一兵一卒中,绝不可能有你存在!”
    苗如僮神色骤然寒了下来,他强笑一声,突地一声叱道:“‘洪威党’的弟子,杀!”
    狄洵对小雯道:“走!”
    身形有如苍穹行云般洒脱,猝然如脱弦的怒矢般激升空中,他拔空的速度是如此快捷与凌厉,没有一个人能拦阻他,二十多位大汉往中间一堵一围,狄洵已带着小雯,飞出了三丈之外!
    苗如僮大吼一声,猛一顿足,奋起全力追了上去,后面的大汉也蜂涌紧跟而上!
    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只那么一道弧线,狄洵及小雯已来到了“回春翁”等人的小圈子,这时,“百会镖局”只存四人了!
    “回春翁”越发危急,近百名大汉包围着他,鬼头刀的光芒在他身侧,四周不停挥舞晃闪,他咬着牙倾力相拼,额上青筋暴突,汗水合着鲜血,他已无暇思顾其他,双掌不停的挥舞!
    四名披头散发的“百会镖局”的兄弟背靠着背,他们毫不气馁的做着殊死之斗,脚下躺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惨不忍睹!
    狄洵凌空的身形有如一朵浮云飞扑而至,四周掠阵的灰衣大汉一见狄洵俱吃惊出声,带头的竟是“黑疤”殷本,殷本一见他,也禁不住微微一愕!
    殷本不待他身形落下,蓦然大吼,暴飞空中,手上的一柄大刀已笔直戮出!
    狄洵浮在虚空中的身躯忽然一卷倏舒,像极了一条冰龙驭云升腾,他双手齐探,硬是把殷本震出三丈之外,气喘吁吁!
    手上长扇带着急风呼啸着飞向四周的灰衣大汉,纸扇如一把锋利的武器,已连伤了二十多名大汉,然后旋飞至他的手中!
    狄洵行动如电,双掌齐扬飞斩,劈斩之声连成一串,猝而扑下,未见掌影,未见攻势,十五名大汉又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手上的兵刃失去了主的乱飞周遭,场面非常紊乱!
    小雯的剑越舞越快,起初大家见她是个小女孩好欺负,谁知她的攻势凌厉,一般的“洪威党”徒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瞬间,她已将一名灰衣大汉斜肩斩翻,身影突进,又将一名敌人透心穿过!
    “洪威党”徒见狄洵等人如此神勇,虽然不敢明着溃退,却是往后面闪躲,人一多,心一慌,场面就乱成一片,只见人影跃掠奔移,即使自己的人想冲入去,也为自己的人所阻!
    狄洵见自己人越来越少,所到之处,掌如刃,腿如山,有如虎入羊群,凶悍无比,掌出处无不残命,腿到时俱皆断魂!
    殷本极想报一箭之仇,紧紧追在狄洵的身后,但是,任他连连出手攻击,却老是差上那么一步!
    掌腿交织,如浪如涛,快速得似突起的霹雳,哀叫声起不息,一蓬蓬的热血仿佛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喷洒得点点滴滴,刺入耳目!
    惊呼怒叱之声,此起彼落,狂风如雷,狄洵一个大旋身,旋冲向侧,右腿一点猝飞,足尖倏弹,“砰”“砰”的两声闷响,又是两名灰衣大汉俯栽下去!
    他一个箭步抢前,两掌划过一道半圆齐出,五名灰衣大汉高大的身躯,已在一片杀猪似的嚎叫中,震出寻丈之外!
    在混乱的人群中,苗如僮也倾力想堵住狄洵,但他靠不过去,声音焦急而愤怒的道:“你们这群饭桶,姓狄的在圈子内,你们在外面挤什么?”
    仅剩的四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又有一个人缓缓倒下,鲜血似水般突突往外冒涌,他的创口密布,但没有人挽扶他!
    “回春翁”右肩微微抬让过一刀,一偏身递给狄洵一颗小药丸,低声道:“把它吃了!”狄洵见他分给自己的人,一人一颗药丸,不解其用意,心想大概是补充体力之类,急快的调匀了一口气,把药吞了下去!
    有一名大汉险些被小雯的利剑削着,他吐了口唾沫,喘着气叫:“他奶奶的,你这个死丫头,看你狂到几时,我……”小雯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又攻斩了三剑,这名大汉闪躲不及,手上的鬼头刀“锵”一声落在地上,吓得嘴巴抽搐着叫:“你……你……姑奶奶……别……”经过了这一场争斗,小雯对敌人已不再留情,右手猛劈,这名大汉牛叫似的:“哇——”一声,利剑已经穿心而过,一命归天了!
    没有任何停滞,狄洵的双臂猝然猛圈,这一伸一圈,四名大汉已横着滚了出去!
    他随着抓起一把长剑,右手猛伸,三名敌人个个肚破肠流,捧着肚子跌倒,眨眼之间,包围者已被他杀开了一道缺口!
    狄洵一掌再震飞了三个敌人,迎着奔到“回春翁”身边,叫道:“翁兄,跟我来……”两人齐齐往敌人身上招呼,身形如电翻旋,狄洵做着快速而幅度极小的腾挪,他冷厉的道:“领着咱们的兄弟,跟着我杀出去!”
    语声未停,他已长射而出,一个盘旋劈翻了五名灰衣大汉!
    就在此时,三名被包围的“百会镖局”的兄弟,其中一个背上“呱”的一声被削去了一大片皮肉,他狂叫着冲出,刀落时已将一名敌人的脑袋切去半边,自己也缓缓倒下!
    狄洵反掌又击开了一名扑近身的敌人的天灵盖,沉着的道:“小雯,别让对方把我们冲散了!”
    有一名扭曲着满是血迹的凄怖面孔,嘶哑的吼叫着,翻刀猛挥,“咔嚓”一声,小雯手中的利剑把他的脑袋砍掉,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小雯自己都吓住了,抖索的急呼:“少……少……爷……”狄洵拉着他跃射而出,口中叫道:“翁兄,快来!”
    他的掌风正自一个敌人的头顶间擦过,一蓬粘糊糊的血液溅得他的白色衣衫斑斑点点,那人突着眼,咧着嘴,含糊的道:“是……谁杀……杀了……我……”
    狄洵松了拉着小雯的手,双掌狂风般的攻向再度冲来的波波敌人,怒道:“你们活腻了!”大骂一声,飞跃而落,似一个隼鹰,照面之间将围杀过来的敌人,杀倒了一半。
    空中人影倏闪,苗如僮阴沉的声音已传入耳中:“姓狄的,今天让你逃去,‘洪威党’就别在江湖中立足了!”
    狄洵神色冷沉如故,随着那阴森的语音,苗如僮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挨了过来!
    一声狂吼,“回春翁”愤怒的攻向苗如僮,动作快速无伦,旁边的狄洵双掌飞起,震翻了七名灰衣大汉,右手一弹转,有如一片来自九天的血刃,快若电掣般横斩苗如僮!小雯长剑迷幻的连连闪晃,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一口气杀了三名敌人!
    一抹满脸水,小雯一张原本秀丽无伦的小脸蛋,已整个被惊怒与疲惫弄得变了形,她不住的喘着气,孱弱的道:“少爷……我手好酸……好累……”狄洵心中甚是不忍,身躯一缩,避过了两柄光闪闪的鬼头刀,低促的道:“小雯,紧跟着我!”
    右掌猝然紧急飞劈,二股鲜血喷出自二名灰衣大汉的咽喉,二条高大的身体自不同的方向,打着转子摔了出去。“百会镖局”仅存两名兄弟了,两人身上都带伤,狄洵一手一个扯着他们退了下来!
    苗如僮阴魂不散的掩了进来,掌影幽灵也似无声无息的飞来!狄洵在对方滔滔掌影与脚步的纵横交织中,冷叱一声,悄然的掠去!
    狄洵突然错步,一拍“回春翁”的肩头,低叱道:“翁兄,跟我来!”
    在这瞬间,“百会镖局”的兄弟又损了一名,仅存一名,狄洵一手推他,一手拉着小雯,在一片呐喊声中敌人潮水似的涌来,四个人弹跃已腾空三丈!
    四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狄洵已望见了已经到了危急关头的曹正鹿!
    如果以一对一,曹正鹿毫无问题可以支持下去,但他的四周敌人悍不畏死的波波涌进,前仆后继,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而他的对手正向他施以凌厉无匹的双掌,这个矮子行动如电,狠辣无比,曹正鹿重汗透衣,秃顶上热气腾腾!狄洵冷沉的道:“咱们再撑一会儿!”
    “回春翁”奋起全力抗拒着周遭的敌人,他振吭大呼道:“曹正鹿,争气点!”
    “回春翁”的呼声传入曹正鹿的耳中,他悚然一惊,拉开嗓子叫道:“你们快走!”
    狄洵瘦削的身影扑进,身边十多位灰衣大汉纷纷哀嚎着摔跌出去,他冷静的道:“总镖头,咱们一起走!”曹正鹿一见自己有了帮手,大弯刀顿时又有了劲,急攻出二十一刀,叫道:“多杀一个,多捞一点本!”
    与曹正鹿对敌的小矮子,一面攻拒如电,一边大笑道:“听说狄洵所向无敌,今日倒要见见你有什么通天本领!”
    狄洵身形左右急晃,快如狂风般的猛攻快打,一口气宰了十五名悍勇扑前的敌人,冷森的道:“在下的本领你看着了吧!如何?”
    这名矮子狼牙棒涌起如山岳排崩,在呼声的劲风光芒中,已磔磔怪笑道:“狄洵,别人怕你,我‘灵猴’王昆,可不把你放在眼里。”
    狄洵浮上一抹毫无表情的笑意,阴沉的道:“你是‘灵猴’王昆?你们有叫猴的,也有狮,还有鹰,怎么尽是一群飞禽走兽,没一个像人的,分明都是畜生!”“灵猴”王昆不是简单人物,武林中人提起他,都会皱眉的,想不到遭狄洵如此戏弄,身影扑进,狂怒的大吼:“就凭这一句话,狄洵你就该死十八次了!”
    狄洵平静的一笑,冷冷的道:“猴子,你的斤两少了点!”
    他说话中二十掌振扫四周,没有人可以近他的身!狄洵无心恋战,猛然将身躯向里侧一靠,低沉而急促的道:“翁兄,你带领他们出去,由我断后,别贪战!”“回春翁”微微一怔,极为犹豫的道:“老弟,只有你一人……”狄洵澄澈的眸子里涌出一片烈火,额上的汗汁隐现,语声自齿缝里冷冷的迸出:“放心,凭他们奈何不了我,退!”
    “回春翁”不敢稍有迟疑,由他带头,领着曹正鹿等人杀出重围,狄洵在后头缠住敌人,使他们能够脱离对方的围杀!
    狄洵的双掌齐挥,一片惨厉的嚎号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响起,同一时间,“回春翁”等四人已拔空飞起,飞出三丈外!
    于是——想追上去的,全被狄洵拦截下来,呐喊声衬合着惊叫,凄怖的惨叫掺着悲嗥,四周的灰衣大汉波浪般倒下了一片。“灵猴”王昆长身突进,裂着嗓子大叫:“狄洵,你走不了的!”
    狄洵暴迎而上,狂悍的掌影像缤纷的瑞雪,碎崩的星辰,倒悬的长瀑,缺堤的江河,呼呼轰轰卷涌向欲待跃起堵截的王昆!
    狄洵掌势如此猛烈,又如此闪泻不定,王昆支持不住,仰身后掠,恨得破口大骂!
    死缠不休的苗如僮又欺身向前,狄洵已狂啸如狼,暴然横空滚进,一片雄浑而又凌厉掌风已隔着寻丈之外分成十六股猛袭猝撞!
    怪叫着,苗如僮急忙出手,呼啸的锐劲与凌空而来的掌风相触,在一阵沉闷的波震下,苗如僮已踉跄不稳的退去两步!
    苗如僮望见稳如泰山,冷冷含笑的狄洵,一张苍白的面孔刹那时浮起一阵红晕——羞怒交集!
    狄洵并没有乘胜追击,双臂骤抖,宛如飞龙腾空,美妙而急速的穿升空中五丈,他头也不回的猝然一个折转,折转中,刚才拾起的利剑,已滴溜溜的施出,飞斩向包围而来的敌头上!
    一连串的嗥嚎倏的响起,十几颗斗大的头颅突目咧嘴的飞扬!
    他身形甫落,双掌破空呼啸,照面之下,六七名高大的灰衣大汉已腹破肠流的左横右倒!
    王昆见状之下,急追猛进,招式更为沉猛狠辣,石破天惊的吼道:“老子不相信今天宰不了你!”
    怪叫一声,斜刺里毫光倏闪,狼牙棒已斩到了狄洵的背脊!
    狄洵迅速的躲闪翻腾,避过了王昆的狼牙棒,但他迅速的翻腾中,却也发觉前面的“回春翁”等人又被数十名大汉围住!
    心头震撼了一下,他尚来不及多想,一个倒纵,已向“回春翁”等人的方向杀去!盎卮何獭比?烁Τ鲋匚В?荚静坏饺?桑??坝直欢????昂橥?场钡母呤郑?谐梢慌啪簿补в?“回春翁”双目似欲喷血,他哦了一声,暴烈的低吼:“咱们杀出去!”
    语声未落,“回春翁”已“霍”的凌空而起,有如一头巨鹏般兜头扑向为首的苗如僮!
    排成一列的大汉齐声吼叫,熟练而利落的涌前围攻,“回春翁”心中叫苦不已,在他想来,今夜只怕突围不易了。
    这时——宛如来自九天的神龙,狄洵瘦削的人影已突然长射而至!
    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扑向前来的大汉已顿时嗥叫着,滚倒七八名,个个皆是面孔破碎,血肉模糊,叫人惨不忍睹!
    清癯的脸庞上显示着乏力的苍白,汗水涔涔,他已体力透支!
    狄洵再度暴起猝攻,又有五名敌人头裂尸横,他嘶哑的叫道:“翁兄快走,我来断后!”
    “回春翁”脑筋尚来不及多想,慌忙大叫道:“老弟……”狄洵猛一蹲身让过急快砍来的大刀,展腰之下抖掌,已削落了两条手臂,血雨纷洒中,他叫道:“咱们走!”
    带着曹正鹿等四人,他如鸟儿一样凌空飞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狄洵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他们已呼噜噜的直向山下飞去,自己可以免去后顾之忧!
    狄洵知道再战下去,只怕自己很难全身而退,当“回春翁”等四人离开之后,他也打算杀出重围,当他找到小郁藏身的大树上时,他不禁愣住了……大树干上哪里还有小郁的影子,隐约的,他还可看到凝固的血迹留在树上,只是小郁已经不见了。
    小郁受了重伤,她断不可能自己离开,“回春翁”等人可以说是匆促的逃离,更不可能带走小郁,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小郁被“洪威党”的人捉走,小郁自小就跟着狄洵,情同手足,他对小郁非常疼爱,见她受伤于心极其不忍,而今如何能忍受她为贼子所擒,况且小郁生性孤傲,不喜凡夫俗子,如何忍受这批粗人?
    狄洵越想越怒,心中又急又怕,他担心小郁有所闪失,又恐她受到凌辱,或伤害。
    他回头望见数十名大汉,手执兵刃,吆喝着追向他的方向而来,他猝然从树干上飘落而下。
    苗如僮及王昆齐齐追扑而来,外面“黑疤”殷本也带着近百名大汉赶上来。
    狄洵目光一硬,他狂厉的叫道:“这群狗贼,你们要付出代价!”
    苗如僮满脸狞恶之色,向周遭的“洪威党”徒大吼道:“快给我杀!”
    十几名灰衣大汉刀刃急横,粗暴的向狄洵扑来!
    这时——王昆、苗如僮、殷本却退出战圈,在五丈之外冷眼旁观。
    狄洵此时如甫出铁笼的猛兽,像发了疯似的,聚集了全身的功力,双手猛挥,十一名党徒骤觉腹部一麻,他们的脑子里什么意念都还没有成形前,他们的眸子却已瞥及自己的肚腹已经剖开!
    人还挺立于原地,花花绿绿的肚脏已在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了出来!
    一片惨厉的鬼哭狼嚎突然暴起,十一名大汉顿时丢弃了兵刃,捂着自己的肚子滚地倒下了,一张张粗悍的面容,只瞬间已变得雪白如纸!
    狄洵这怪异的一式,快速的程度,已经使得敌人在受剖的刹那并不觉得痛苦了,但接着下来的痛楚,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即使像苗如僮如此历经百战的高手,一时间也吓住了,这一招太狠、太快了!
    他气得面色发黄,银发竖立,他尖厉的叫道:“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近百名党徒悚然一惊,绕着狄洵打转,却没人敢先上去迎战!苗如僮、殷本、王昆三人分成三个角度扑了进来。狄洵冷漠的一笑,身形突然翻飞,倏而飞向当前的三名强敌!
    王昆一看狄洵来势,知道敌人已将全力拚上了,自己人死伤惨重,但今日若不除强敌,往后只怕后患无穷,当即断然道:“兄弟们,咱们今天豁上了!”
    殷本已先见识过狄洵的武学,他心中早有戒心,一人他是不敢贸然行动,而今有了党内一等一的高手相助,顿觉踏实多了,应道:“合力除掉这小子!”
    苗如僮年纪较大,见识亦广,知道即使合三人之力,不见得能讨到便宜,但弦在弓上,不得不发,惨厉的狂笑道:“大家小心了!”
    狄洵右手猛力一挥,于是,三支暗器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么准确而又快速,闪电般的分别斩向苗如僮三人。
    暗器甫才出手,他的足尖已硬生生的插入地面,瘦削的身躯同时急扑下去,以插入地面的足尖为轴心,“呼”的一个大旋转,旋转中掌缘偏斜如刃,像一座大风车般贴着地面,眨眼就是一个圆华—顿时,只有六名看不清他动作的大汉,嗥叫着滚倒在地,个个面孔破碎,血肉模糊!
    “呼呼呼”的三声,三支暗器分别袭向带头的三名“洪威党”的高手面前,苗如僮及殷本皆奋力跃起跳出三丈之外,躲过暗器!
    王昆竟然没有闪躲,就地一个滚旋而起,“嚓”的一声,暗器已深嵌入他多肉的肩膀之中,此时他方才看清这支暗器不过是片竹片子!
    想不到一片薄薄的竹片,竟有如此威力,即使高手亦难闪过,而且杀伤力极强,这是他们众人始料未及的事。
    但是,王昆虽然受了伤,他却借滚旋之势,而到了狄洵的身前!
    狄洵又连着几手竹片,刚刚出手而敌人已到了眼前,这一着,却是大出他预料之外,料不到对方竟然敢以生命相搏!
    狄洵一怔之下,王昆已惨烈的大笑着猛力挥出他的狼牙棒劈斩,好似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同一时间——另一块竹片亦带着强劲的内力,飞到了苗如僮的头上!
    苗如僮那张苍白的脸庞浮着一丝阴邪的笑意,突然斜身,一把扯过身边的一名“洪威党”手下,掷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那块竹片如锋利的兵刃,整个嵌进了那名大汉的胸腹!
    以竹片为暗器,不但以前在江湖上闻所未闻,只怕未来亦难有人跟进,很可能是空前绝后的暗器,它是狄洵的绝学之一,非到危急情况,他是很少拿出来用,而此刻已真到了那时候了!
    狄洵一见王昆的狼牙棒袭来,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双臂倏弹而起,闪电般迎拒上去!
    而此刻——苗如僮又悍不顾身的闯进狄洵中宫之内猛挥匕首,袭击他的左胁!
    时间只是一刹,几乎分不出先后,“劈啪”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砰”的一声,王昆一个跟斗摔跌出去,而狄洵也跄踉抢出二步!
    苗如僮面目狰狞,匕首顶端尖锐的沾着狄洵的血,自狄洵的左大腿拔出!
    殷本一见有机可乘,人影一晃,已经闪进,他狠厉的大叫:“这小子受伤了,别让他溜了!”
    “了”字在舌尖上跳跃,殷本上身猛倾,却又在一倾之时猝然偏斜,宽刃短剑“嗡”的一颤,条条光带仿佛一团大球爆裂后的焰芒,参差不齐,而厉烈无比的刺戳向敌,来势快猛得无可言喻!
    殷本为报上次惨败的耻辱,这一招使了全力,非致狄洵于死地不可!
    苗如僮毫不迟疑,手中匕首也毒蛇似的挑至,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攻击狄洵,而是挑在他的身后,待他闪躲时,以便以剑得利!
    王昆肩头的伤不轻,他已无法再作猛厉的攻击,只在一旁怒目而视,始终盯着狄洵!昂橥?场蓖揭患?忆?芰松耍?偈本?翊笳瘢?⒓赐?苯咏???且巡辉儆味罚?鍪种?露际遣??纳??恼惺??
    狄洵心中十分明白,这一仗如果要取胜,他将必须付出极为庞大的代价,可能是生与死的交换,但不管得到的结果如何,他决定付之一搏,这是关于荣辱与得失的拚斗!两方面的攻势都越来越快,有如噩梦似的飞来,“洪威党”的人个个双目欲喷出火来!
    狄洵面无表情,本来睁着的眼睛忽然半瞌,闪射的精芒刹时聚成一线,在他垂下眼帘的同时,瘦削的身躯已蓦然一半蹲,双手齐挥,当即满空的掌影,暴辣的翻飞滚涌,竹片暗器紧跟而出。
    他的身形在出招之间,几乎不可察觉的在原地做着快捷至极的闪晃,各式奇招涌现空中,当这些血淋淋的招式还保留着隐约的形态时,后面风云变色的绝招又相拚施展!狂风呼啸着,周遭的碎石飞舞,狄洵半蹲的身形突然挺身,他最为狠毒暴烈的一式“降魔影”也猛狂的一起推出!
    天地之间刹时一片朦胧,狂飚风卷,云惨风凄,掌与掌充斥在十丈之内的空间,这已几乎不像一个“人”的力量所能造成的声威!
    尖厉的号叫着,利刃般的锐风,仿佛刀子一样激荡标射似五狱崩溃了,似江河泛滥,似海湖倒流,似大地沉沦,简直不能用任何言语去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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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狄洵一招猛似一招,在先后不足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传出的残酷武功,相汇成了一道巨大骇异的力量,像煞一片无形的劲流漫天罩地的吞噬下来,其声势之浩荡,匪夷所思!
    殷本及苗如僮根本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但事已至此,唯为奋力一搏了。
    苗如僮的银髯愤张,双目凸突如铃,他的双腕猛力一抖,手中匕首有如铁伞骤然张开,数十道尖锐细长的光芒,在“铮”的一声轻响中暴射而出,闪泛着刺目的蓝莹光华,再与殷本的剑刃光芒互相应合,完全投入了狄洵舞起的掌心劲流之内!
    此时在一旁掠阵的“洪威党”徒,像一群听雷的呆鸭,个个钉立不动,其实他们是吓呆了,即使想出手相助,亦找不着空隙。
    狄洵染满血迹的白色长袍,与“洪威党”的灰色衣衫飞舞,三对手脚在做着几百人都无法同时做出的动作,双方如闪电般分开,快得令人不及眨眼——殷本刚刚翻射而出,已经也站立不稳的坐到地下,他的一身灰衣支离破碎得成为条条片片,头发散乱的披挂于双肩。
    苗如僮几乎是飞了出去的,摔滚在数丈之外,沉重得宛如一块死肉般“轰”
    的跌在地下,面孔五官已经抽搐得走了原形。
    狄洵有如一尊石塑的魔像般挺立于黑沉沉的氲氤之中,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流露着湛然而浩壮的光辉,面孔上,却依然是一片近乎冷酷的淡漠之色,超脱世俗之外。
    狄洵的脸上有着如此漠然的平静,宛如这些痛苦根本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宛如他的知觉已经完全麻木了……其实——他原本雪白的衣袍,自襟之下已破裂得零零挂垂,斑斑的血迹,恐怖的溅满他的全身,匕首、短剑、狼牙棒都十分清晰的在他的肩头、大腿、以及胁下,留下血淋淋的记号,而苗如僮的匕首,更颤巍巍的嵌在他的左肩胛上,深深的……当然他的敌人情况比他更糟数倍,殷本发梢上滴着血滴着汗,一张苍白的面孔,已变得枯黄如蜡,他喘息着,满脸的痛苦,刻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纹路,只近刹时,他已像个命如风中残烛的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衰老无比!
    而苗如僮或许比殷本还要更糟一些,他混身上下被鲜血完全湿透,七孔中俱有血丝溢出,肤色转成乌紫,他仰天卧着,寂然不动。
    这位“洪威党”极具势力的首脑者,静静的蜷曲着不动,颔下的短髯,被汗水与血浆纠结成一团,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衣角无力的微微飘动,这情景,实在凄凉,叫人不禁哑然!
    狄洵离开方才较斗的地方大约有五丈之远,他冷冷的望着他的敌人……如果其他错落站着的“洪威党”徒不全被震慑住,他们应该有机会除去他们第一号的敌人,但是,他们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这三位在他们心目中有如天神般屹立的首领人物,竟在一个时间里全都倒了下来,如此残酷地……他们怔骇的目注着眼前这幕惨剧,这么恐怖,而他们的敌人脸上,却流露着湛然而浩壮的光辉,这一切太不实在了,但又是千真万确的,一时之间,他们直觉天旋地转。
    苗如僮暂时已失去感觉,他惊、怕,但并不觉得痛,他只是静静的躺着不动。
    殷本没他的幸运,他的伤较苗如僮轻,但那阵阵的痛楚,却叫他有些忍受不住,即使他已用力咬紧牙,默默的承受……他知道自己伤势是如何的沉重,在方才电光石火般的交击中,他已挨了二十掌六腿,像是魔鬼的咀咒,眼睁睁的看着而又无法回避,那场血淋淋的较量,真是沉重的打击!地下,依然有不少“洪威党”的手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来具断肢无头的尸体,这无异是人间炼狱,多恐怖的场面啊!
    方才首先发难的王昆,他的肩胛处,有一条尺许长的裂口,裂口之后,更有一条与裂口长度相等的创伤,鲜血汩汩滴溢,一滴滴,一滴滴坠落地下,在他四周地上都是他的血。
    但他还算是好的,这伤要不了他的命,不像殷本及苗如僮两人,看起来情况都十分不妙。
    有如噩梦初醒的“洪威党”手下,他们围着首领身旁,怔怔的望着仆俯于地的身体……好—阵子——王昆在离狄洵约有五丈之外,凝注着眼前这魔鬼似的敌人许久,他的面色显然非常疲惫而深沉,他肃穆的道:“狄洵,你的确是个厉害的煞手,而且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狄洵的面孔上仍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站在原地,悠悠的道:“如果咱们异地而处,你们会对在下稍存一点恻隐之心吗?你们如果不是心狠手辣,会以如此多的人力,对我展开人海战术吗?”
    王昆的双臂软软的微晃着,难涩的吞了口唾沫,沙哑的道:“不错,在刀口上玩命的生活,谁也不会对敌人仁慈,你以寡敌众,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你也必须以血偿还!”
    狄洵的眸子里闪泛着一片古怪的神色,冷酷的一笑,他深沉的道;“姓狄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要各位有能耐,在下眉头绝不皱一下。”
    “灵猴”王昆极为难堪的搐了一下嘴唇,他粗哑的道:“虽然要取你的命,‘洪威党’还得付出一点代价,但是我们决不吝惜,流至最后一滴血,也非取得你的首级不可。”
    狄洵忍住了肉体上一阵阵锥骨刺心的痛楚,他缓缓地道:“在我们展开另一次的拚斗前,我希望你们把我的小婢交出来。”
    王昆摇摇头,阴沉的道:“咱们生死未定,狄洵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我们不接受。”
    狄洵并不动怒,竟然微微的笑了,他道:“王昆,你在江湖上还算是块材料,你们所有的手段可以冲着我来,对一位弱女子下手,难道不怕江湖上的人耻笑?”
    王昆不为所动,干涩涩的道:“姓狄的,你现在来跟我们谈什么江湖道义,已经太迟了,只有胜利才是公理。”
    狄洵奇异的一笑,道:“对你们这些黑手魅魔,江湖杂碎,唯有武力一途了……”王昆没有表情的摇摇头,缓慢的道:“狄洵,我郑重的警告你,如果你敢轻举妄动,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不但会活不了,而且……”他很狡猾的用手抹抹面颊,掩饰他因受伤而略为扭曲的脸,道:“那个小丫头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你知道吗,狄洵?”狄洵往前迈出一步,王昆等人警觉的退了一步,狄洵冷凄的道:“听着,王昆,我也郑重的警告你,她身上有伤,如果你们因延误时间,致使他伤势恶化的话,‘洪威党’将永远在江湖上消失。”
    狄洵这段话说得有气无力,但听起来,却有如千斤巨鼎压住人的胸口。
    王昆有些急切的道:“姓狄的,我说过,你我之间没有条件可谈,你最好……”狄洵正眼也不瞧对方一眼,冷漠的道:“王昆,你说的不错,我们不是在谈条件,因为你还不够瞧,我是在警告你!”
    王昆满脸涨成紫红,叫着:“姓狄的,你不要太嚣张,你还有人质在我们手中,你最好束手就缚……”狄洵嘴角弯了弯,平静的道:“我再说一次,我将她寄在‘洪威党’,请你们帮她疗伤,过些天,我会再登门拜访带走她,那时她最好毫发未损……”王昆面孔煞气暴现,尖厉的吼道:“狄洵,你未免太狂,太不把‘洪威党’放在眼里,天下没有这等便宜的事!”
    狄洵干咳了一声,沉沉的道:“我话已经说完了,希望你们全部记在心上,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话中,狄洵已霍然转身,正待离去!
    王昆几乎不可察觉的在暗中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在周遭的灰衣大汉早已蓄势待发,此时,齐齐发出一片吼叫,自四面八方不要命的扑了过来,鬼头刀的寒光闪泛生辉。王昆口中同时大叫:“给我杀!”
    狄洵闪电般转了过来,一双炯炯的眸子突地杀光涌现,双手急扬,厉叱道:“找死!”
    随手抛出满天的暗器,“洪威党”众人刚才已见过狄洵厉害的暗器,闻声之下悚然一惊,扑向前的势子猛地一挫,自己人绊倒不少。
    王昆本欲冲向前,但他吃过狄洵发出竹片的苦头,见他故技重施,狼牙棒绕空飞舞,身形同时斜斜跃出,如何还敢追赶,但他仍希望自己的所属不要怕死,面孔的肌肉一硬,咬着牙叫道:“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还想什么?想找死么?”
    这些“洪威党”徒进退两难,只得做做样子,极为缓慢的开始移动。
    狄洵仰天狂笑一声,双腿一绞倏弹,又有五名党徒哀号着飞摔而去。
    紧跟着这五人跌震出去的身体,狄洵已似只展翅的大鸟腾空掠起,在空中略一盘旋,宛如流星闪跃的,快速的飞逝于浓黑之中。
    王昆恼羞成怒,对着他的手下暴吼如雷,跺着脚破口大骂道:“饭桶,死屎,你们这一群死人,这么一大群人连一个也对付不了,你们还吃不吃饭……”坐在地上的殷本脸上闪过一丝恐怖的狞笑,他两个眼睛直愣愣的注视着狄洵飘然而掠的方向,突然满口鲜血喷溅出来。
    王昆心头大震,急忙奔过来,焦急的道:“老二,你不要紧吧!”
    殷本忽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笑声,他直愣愣的双眼一动不动,嘴角还不断的流着血,他用手指着前方,连一句话也来不及发出,就“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下!
    在一旁的大汉一向畏惧殷本,今见他颓然倒地,竟又惶乱得不知所措,惊吼的叫了起来,不停有人骇然尖声大叫着:“二头目……不成了……二……”王昆扶起殷本,又急又怒,叫道:“通通给我闭口……”顿时,一大群人立即噤若寒蝉,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王昆自己也乱了方寸,摇晃着殷本的躯体,语音有些颤抖道:“老二……老二……”殷本从此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殷本双眼几乎突出了目眶,映浮着死鱼似的晕彩,显然他死得极不甘心,他死不瞑目,如何能瞑目,就这样走了……王昆冷汗涔涔而下,额上的青筋突突浮跳,像痴了一样愕呆的扶着殷本,不言不动,他的心像被千万双钢针刺痛着。
    这短短的一夜,自己的弟兄死伤没数,仿佛已经历过数十个人生了,这每一度的人生,又是何其凄惨,何其匆促啊!??彼?滩荒艽右蟊镜乃劳鍪率抵行牙词保??亩?び质且徽稹??潜撸?钟幸恍〈椤昂橥?场钡牟渴簦?蝗痪??蠼凶牛骸安缓昧恕??绯だ弦膊恍辛恕??泵恳桓鲎侄纪鹑缫话呀G对谕趵サ男陌嫔希?扛鲎侄妓剖且簧?道紫煸谒?亩?撸?衷冢???傅瓜氯サ氖撬?约骸?
    王昆沉重的坐到地上,这一夜的浴血激战,就算再过个十辈子,只怕也忘不了。
    有一条人影站在王昆面前,恭声道:“禀……”王昆一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他已看见远处正有百条人影如飞赶来,他们奔跃得非常急切,而且慌忙,带头的人已渐渐可以看清了……王昆蜡黄的面孔上浮起一抹凄然带泪的笑,他喃喃自语:“来了……人来了……只是晚了……他们已经晚了一步了……”气氛显然太过于悲凉,冷冽的空气中飘浮着血腥,飘浮着残酷,新的仇恨又在众人心中深深的种下了,只怕再也拔不出了……那百条人影已经奔至王昆面前,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看来孤僻而高傲的修长老者,目光一瞥,咬着牙道:“这……怎么回事……
    对手呢?”
    大家都不吭声,这修长老者恶狠狠的朝每个人瞪了一眼,吼道:“你们都哑了?说话呀!”
    有一个面色青白的汉子站出来,道:“申大爷,你来的太晚了,狄洵那小子跑了,我们这老者就是原本这座庭院的主人,人称”乌金板“的申一康。
    申一康双眼一瞪,怒道:“为什么让他跑了?不是说好一关一关拦住他,消耗他的体力吗?怎么……”哼了一声,王昆坐在地上,恨恨的道:“你自己不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啊,当然是因为拦不住,否则怎么会让他跑了。”
    申一康因与“洪威党”的大龙头是结拜兄弟,所以双方这次才联合,想要一举歼灭彼此的对头,却惹来这一场残酷的血战。
    申一康为人相当孤傲,难与人相处,尤其他与大龙头插过香,磕过头,所以他在“洪威党”内极受尊重,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人不假辞色,常常不客气的呼来唤去,仗的当然是大龙头的势,这一次对付“回春翁”等人,他俨然是指导者,调派人马,毫不尊重他人,党内的人却敢怒不敢言。
    以申一康一人想对付“百会镖局”这么多的高手,是相当棘手的,而“洪威党”大举前来助阵,他却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后面,让别人为他丧命,这一点更令他人不满。
    “灵猴”王昆在“洪威党”内的地位亦非常的崇高,连大龙头对他亦客气三分,但是申一康眼中只有大龙头,对他人一向不大理睬,如此血战过后,他方敢出来,而且如此不客气,王昆眼看战友死伤惨重,又见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如何咽得下气?
    王昆人本来就长的矮小,此时坐在地上,天色又暗,地上又躺着许多具尸体,以至于申一康甫一出现时,并没有发现他,气呼呼的怪叫,王昆憋了一肚子气,对申一康当然没有好口气。
    申一康一听声音,口气,再望望坐在地上的王昆,又好气又好笑,反讥道:“王兄怎么坐在地上,莫非是打的太累了,坐在地上休息呢?”
    王昆的脸上涨成一片通红,“呸”了一声,压着嗓子道:“是啊!咱们以真功夫硬拼当然累了,如果做个缩头乌龟就轻松了……”申一康吐了口唾沫,怒道:“王昆,你嘴巴再不干净,老子就不跟你善罢干休。”
    王昆哼了一声,戏谑的道:“你唯一的法宝就是去大龙头面前告状,现在就去啊!哼!”
    申一康气得混身发抖,但见因他的调教,“洪威党”死伤如此惨重,他不禁矮了一截,所以没有再出口反讥,却小着声音嘀咕:“明明是个矮不隆咚的窝囊废,还他妈的充做大英雄王昆懒得再跟他争辩,一挥手,立刻有两名汉子扶起他,理也不理的,率领着他的属下转身就走,申一康气得咬牙切齿。
    看王昆等人走远,恨声道:“王矮子,咱们走着瞧!”
    在他身旁的都是“洪威党”的人,见他骂自己的领导之一,个个脸上露出极为不满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吭声。
    申一康恨得重重哼了一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不会把地面这些死猪,统统埋了……”大家无可奈何,虽然他不是头儿,却是头儿的结拜兄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懒洋洋的走开,为死去的弟兄们准备善后。
    申一康被王昆抢白了一顿,心中越想想气,不服气的道:“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
    说完,转头就走,许多人还在背后扮鬼脸,吐舌头,有的还吐了口唾沫,表示他们心里的不悦。
    这些人很迅速的抬走地上的尸体,还有几位尚有一口气在,他们也忙着救护,看了这么多凶死的人,心里难免嘀咕,其中有一个长的非常肥壮,一口锐利大钢牙,慢慢的道:“妈的,准是犯了冲,无缘无故的,跑了大老远,赶来这里送死!”
    另一个比他稍瘦一点,但比他高,所以看起来更雄武,接口道:“就是说啊,莫名其妙,又没有生意买卖,死的不都是白死,真冤啊!”
    另一个个子就小了许多,看起来很严肃,他尖酸苛薄的道:“你们看着别人死,说起话来,倒轻松得很?上面的话谁敢不听,你们罗嗦个什么!”
    第二个开口的那位,气呼呼的又道:“怪了,老子自己爱说两句话,碍着你什么屁事了,我操你的妹子……”这个瘦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跺了地上一下,怒道:“妈的,你嘴巴现在吐着什么鸟话,小心老子砸烂了你的狗嘴!”
    站在他们附近有一个年纪较大,说话也有份量些,喝了一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有完没完?吵什么?前面的弟兄躺下了一大片,还有等我们救的,你们不动手,动脚,光动嘴皮子,有个屁用!”
    这人可能是个小头目,果然,大家不敢再出声,默默的工作着……那一边—
    —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低声的对他身边的兄弟道:“还好,咱们头儿逮了他们一个小娃儿,否则今天败得可真惨……”他旁边这个竹竿身材的人,回答他道:“也不能说咱们输,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对方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麻脸的打着哈欠道:“说实在的,捉那个小妞儿有什么用,还不是把那个大煞手再引来一次……”竹竿身材的人伸了个懒腰,困困的道:“对呀!那个叫狄洵的小子,武功简直吓死人,他会不会再来救那个女娃儿?”
    又有一个粗哑嗓子的加入谈话,道:“一定会,那个女娃儿,听说长得很漂亮,年纪轻轻的,出落的像个小美人儿……”接下来有几个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声响起,又有一个道:“这女娃儿现在被关在哪里?”
    麻脸的很神气的道:“这个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她就被关在院子的最后一间……”有一个人很不相信的反驳他,道:“算了吧!你就是谎话太多了,才会一脸的麻子,你怎么会知道?少吹牛了!”
    麻脸的下巴一伸,怒道:“我当然知道,信不信由你们,他妈的,说我吹牛?
    哼!”
    这里拚斗的时间并不算很久,所以场面不算太紊乱,“洪威党”徒七手八脚的,很快的,这里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有发现在此附近,有一个人隐伏于此,一头受伤的猛虎——原来狄洵一直留在附近——狄洵当时虽然掠走,但因还有小郁在敌人手上,所以他放心不下,又偷偷的潜回,想打听一下,以便把小郁一块儿带走。
    狄洵一直隐身在一颗树上,伤处他也给自己草草的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痛得刺入了骨,但他仍打起精神注意四周的动静。
    申一康及王昆争吵的声音他全听见,而这些大汉的话他也没有遗落,即使得到的消息,不完全正确,但也不没收获。
    天渐渐亮,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新鲜,有一层薄薄的晓雾浮沉在远近,迷蒙蒙的,似一片多情的叹息,为这场参与血战的人。
    狄洵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殷红的血把他的白袍染得一片黯紫色的痂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有血战等着他……他静静的伏着,四周终于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的声音,没有脚步的声音,甚至连鸟儿的鸣叫,和虫儿的唧吱声也听不见了,或许全都吓跑了,是这么静,静的有些不大自然。
    狄洵咬咬牙,轻轻俯跃下来,脚步有些踉跄,他憋着一口气小心的向前移动。
    他已断定这附近暂时没有敌人了,但是,他仍然非常谨慎的移动脚步,向这排房子的后面行去。
    他知道敌人只是在做着短暂的休息,他必须争取这么一点时间,他已发挥出最大的以寡敌众的精神,他不宜再动真力了。
    走着,狄洵一面思潮汹涌,记挂着小郁的安危,但愿她的伤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也希望“洪威党”的人以礼相待,别折辱于她。
    当然,他也惦念“回春翁”等人,是否平安的逃出去,想不到“百会镖局”
    在这一次战役中全毁了,曹正鹿受的打击一定不校清晨的空气里浮溢刺鼻的血腥味,这气味是这般怪异,却又这么令人心悸。
    他已潜伏到了庭院的后面了,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狄洵悚然惊悟,他急忙往一棵树后隐身……他将面颊贴着瘰疠的树皮,冰凉凉的,狄洵凝眸往前探视,有两名灰衣大汉持着一式的“两刃斧”,在一间房门前巡视。
    这二个人不十分在意,在附近巡逡了几次,看得出他们的表情在憎恶中还透着几分不耐烦,他们只是在应付公事,做个样儿。
    这个时候,谁也会以为大战已经过去了,生还者就是胜利者,有谁会相信此时竟然还有人在暗处活动,企图救回人质呢?
    要对付这两个人太容易了,只要狄洵稍有口气在,对付他们就不成问题了。
    其中一个汉子掂了掂手上的两刃斧,“呸”了一声,骂道:“死的死,活的都去休息了,他妈的个屁,就咱俩个倒楣,还当什么差?”
    另一个也晃晃两刃斧,恨恨的道:“谁说不是,他奶奶的,连那个大黑头都睡觉去了,就……”说到这里,他发现了有如一个幽灵,不,有如一个厉鬼般的狄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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