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6卷第九章大显身手
    那群海沙门徒一向横行霸道,十多人见状,早从铺内蜂拥出来,提刀持斧迎向两人。
    徐子陵虎入羊群般冲入敌阵里,拳打脚踢,只见一个个公牛般的壮汉,不断离地飞跌,片晌后就再没有人可以爬起来。
    道上行人争相走避,一片混乱。
    寇仲怨道:"留下两个给我玩玩都不行吗?"劈胸抓起其中一个,拖进铺内,不一会出来牵着徐子陵往码头方向走去,道:"真正的分舵在盐街处,就是与我们偷盐的货仓相邻,那处抢船都方便点。"
    徐子陵道:"你抓的那人倒合作。"
    寇仲冷哼道:"不合作行吗?"
    徐子陵哈哈一笑,领先出城。走了一半路时,数百骑从城门旋风般追至,不用看都知是沉法兴的兵将。
    寇仲吓了一跳道:"似乎人多了一点!"
    徐子陵想起那趟在江都皇城的苦战,亦心怯起来,忙偕寇仲落荒而逃。
    ×××
    徐子陵躺在海边密林一棵大树的横枒处,欣赏大海落日的壮观美景,感到心胸扩阔至无限,人世间一切你争我夺,都变成永恒中无足道的琐碎事儿。
    自那天换上新衣,刮掉胡子后,寇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充满斗志。沉思默想时,不时眼露异芒,想的不知是否争雄天下的大事。
    自己则愈来愈沉醉于武道的探索里,其它事都不摆在心头,唯一舍割不下的就是素素,寇仲则当然不用他去担心。
    他也想起沉落雁、东溟公主,但都像浮光掠影,并不能使他动心。
    对他而言,感情是生命里最难以承受的东西,每当想起傅君婥,他便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对宇文化及的仇恨更深刻。
    杀了宇文化及后,他会云游天下,甚至到塞外去,好好经验生命中更多姿采的一切。
    一统天下这种大事,并非他这种毫无所求的人干得来,那该是寇仲、李世民这类人去承担。
    他的目标在于探索这个奇异的人世,探索武道的最高境界,勘破生命的奥秘。但他从来没有强迫自己,一切都随遇而安,就像以前寇仲要他去偷听老儒讲学,要他去偷学武术,他便去听去学。
    直至学晓长生诀秘不可测的功法,他才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心中忽生惊兆。
    徐子陵闭上眼睛,排除万念,立即感觉到有人从西南方悄悄往他处潜来,此人是自离开丹阳后他所遇到的人中武功最高明的,却绝不是寇仲。
    若寇仲要耍把戏,那至少要待他进入十丈的范围内,他才可生出警觉。
    但此人在三十丈外他便发现了。
    就在此时其它方向亦现出敌踪,都离他二十丈许,可见这几个敌人,又比先前那人胜上一筹。
    剎那间他已决定了苦战到底,否则就要和去了探听敌情的寇仲失散。
    ×××
    徐子陵鬼魅般迅快地滑落树脚处,由于他对敌人的位置和逼近的路线掌握准确,故只一两个身法,便悄悄从敌人目光不及的死角位和间隙中闪进了一处茂密的草丛里。
    天色暗黑下来,太阳的余晖在大海另一边逐渐消沉,林内更是难以见物。
    衣袂破风声蓦地响起,然后有人"咦!"了一声,显因找不到他而大感错愕。徐子陵心中明白,对方早前定是从远方高处看到他躺在树上,走到近处时受林木所阻,反而见他不着。
    徐子陵蹲伏草丛里,瞇起眼睛,屏息静气往外瞧去。
    除非对方搜到这里来,凭他奇异的真气,当年功力尚浅时,躲在屋梁上便连李密、翟让这种高手都不曾觉察。试问这世上有少多个李密和翟让,故此他一点都不担心会泄了行藏。
    刚才他躺卧沉思瞑想的大树下多了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因是背着他,所以看不到样貌,不过只看他们都站得渊亭岳峙,气势雄强,便知非是一般庸手。
    风声响起,树下又多了一个人,道:"搜过了,鬼影都没有半只。"
    此时徐子陵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接着是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心中懊然,知是有人从后接近,而且是个女子,身体的芳香被海风先送进他灵敏无比的鼻子里。
    徐子陵忙伏到地上去。
    一把剑子刺进草丛来,在他上方掠过,接着一连四剑,又快又狠,若他学刚才般蹲着,早已中剑。
    幽香远去,女子显是移到别处搜索。
    徐子陵心中暗笑,盘膝坐好,心想寇仲也该回来了。
    不片晌三个敌人聚到一起,两男一女,低声商议。
    另一人则可能去了附近搜索。
    先是一把雄劲的声音道:"这或者是最好一个截着他们的机会,看情况他们是想逃往海外,以躲避李密的追杀令。"
    另一人粗声粗气道:"那小子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先前的那人道:"大总管和韩帮主早从他们的路线猜到他们要到这一带来。大总管对此事非常重视,否则怎会劳动到我们的谢仙子的大驾呢?"说话的是个年青男子,语带谄媚,蓄意讨好那女子。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后,那被称为谢仙子的女子道:"照我看是他知机溜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布下陷阱,假若寇仲那小子能侥幸逃过韩帮主的天罗地网,就由我们来收拾他。只要能生擒其中一人,'杨公宝库'就是我们江南军的囊中物!"
    徐子陵心中一震,这才知道寇仲为何迟迟仍未回来,那还有心情听他们闲扯,悄悄退了开去。
    徐子陵刚退出密林,眼前人影一闪,已陷进重围中,有人在后方大笑道:"小子果然嫩得可以,给我们一诈就诈了出来。"
    另一人道:"也非全是骗他,另一个小子说不定早给擒下了。"
    徐子陵夷然不惧,借点月色冷冷打量敌人,除原先的四个外,还多了两人,人人生相特异,可见均非平凡之辈。
    截他去路的是个颇有几分潇洒之姿的文士,手提长剑,遥遥指向他。
    左侧是个粗壮如牛的秃子,左右手各持一巨斧,教人不须推想就知他擅于外功,乃冲锋陷阵的勇将。
    右侧远处是个白发萧萧的高大老者,他的剑仍挂背上,气度沉凝,若他估计不错,三人里数他武功最高。
    身后风声骤响,刚才以言语诓他出来的两男一女,由林中扑出,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其中一人笑道:"小子你错过最后的机会了!若你刚才反身逸回密材内,说不定可给你溜掉。"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攻心之术,务要徐子陵感到自己的愚蠢,扰乱了心神。
    白发老者抱拳道:"老夫沉法正,乃江南道大总管的亲兄,假若徐兄弟肯随我等回去,沉某保证以上宾之礼款待徐兄弟。"
    徐子陵卓立重围中,虎目隐含一种深不可测的异芒,容色静若不波止水,修挺的躯体则如崇山般使人生出难以动摇的感觉。
    文士双手握剑施礼道:"在下鄱阳派李昌恒,我们对徐兄都好生爱惜,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最好不过。"
    接着介绍秃头壮汉道:"屠力兄乃黄山派高手,乃大总管的左先锋,而在下则是右锋将。"
    娇笑由后面传来,那被称为谢仙子的美女道:"奴家叫谢玉菁,可不要忘了!"
    叫沉法正的微笑道:"剩下的两位是祈山派连氏昆仲凡兄和楚兄,都是江湖上著名用鞭的好手,他们的流云鞭依老夫看不须多久就可登上'奇功绝艺'。"
    徐子陵淡淡道:"说完了吗?若没话说就动手吧!"
    六人大感愕然。
    要知他们六人无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手,随便一人走出来,便很少人敢不给他面子,现在因沉法兴志在必得,所以把他们全派出来对付两人,当时他们觉得沉法兴是小题大做,岂知徐子陵竟敢说出这大言不惭的话来。
    其实在徐子陵心中,由于惯见高手,除了杜伏威、东溟夫人、东溟公主、跋锋寒等级数的高手外,怎会随便把其它人放在心上。
    屠力暴喝道:"不知好歹的家伙!"
    话尚未完,肩手一扭,两把巨斧平胸往他斜斜劈出,两斧先后有致,迅若疾行的车轮,一出手就表现出他并非只凭勇力,而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同一时间,一点寒气从后直刺脊椎。
    徐子陵见他们如此厉害,精神大振,更知两斧只是分自己心神,真正的妙着是后方暗算自己的指风。
    对方如此费周章,说到底都是想将他生擒。
    徐子陵倏地横移,来到屠力右侧,不但避过背后的暗袭,还纯凭移位逼得屠力要仓皇变招。
    众人同时动容。
    这就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屠力正扭腰坐马继续追击,沉法正大喝道:"暂且停手!"
    徐子陵立时静止不动,对劈来的巨斧更不闪不避,泰然自若。
    屠力骇然收斧后退,记得了沉法兴要生擒两人的命令。
    其它人都看得抹了一额汗,心想天下间竟会有人对敌人这么有信心。
    沉法正客气道:"老夫有一事相询。"
    徐子陵不置可否的轻耸肩膊,无论动作神情,都满潇洒好看。
    众人都心中一动,感受到这新近崛起武林、震惊了整个江湖的年青高手独特的秀气。
    沉法正见他没有说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道:"徐兄弟难道不想知道你另外那位兄弟的收场吗?"
    沉法正外号"攻心刃",顾名思义,可知此人最擅攻心之术。
    来前他们早商量过,要杀徐子陵不难,但要生擒他却是不易,于是沉法正设计了种种攻心之法,配合施展,早先连凡、连楚和谢玉菁三人引他入彀,便是他的诡谋。沉法兴能挣到今天的地位,这堂兄的助力实非常重要。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徐子陵不但没有露出丝毫骇色,嘴角还首次露出一个动人之极的笑容,其动人处是那种自然流露,令人绝不敢怀疑的真诚。看得面对他的三人都出奇异的感觉,彷佛可接触到这年青高手优雅隽逸的内在美。
    徐子陵淡然道:"有劳关心,除非我见我那兄弟尸横地上,否则绝不会相信有人能奈得何他……"
    连楚性情暴烈,又看不到那令人感动的笑容,怎忍耐得住,健腕一翻,手中长鞭毒蛇般冲怀而出,点往徐子陵耳后要害,若真点中的话,就算有护体神功,都包保足令中鞭者晕厥。
    祈山派鞭法之所以能名传江湖,正因这种"鞭穴"的独门手法。要知运鞭妙者,可从任何角度进攻对手,更令人防不胜。
    连凡与连楚兄弟同心,见乃弟出手,也便了个手法,一手拏着鞭子中段,变成一减半长度,但亦足有八尺长的鞭棍,从左后侧抢前,往徐子陵背脊猛抽下去。
    沉法兴的右锋将李昌恒亦配合发动,挽出十多朵剑花,令人眼花撩乱之际,其中一朵突然电疾激射向徐子陵的咽喉,凶毒无比,完全是没有保留的进手招式。
    左锋将屠力从喉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两把巨斧上下作势,虽没有出手,却造成了很大的威胁,至少可使徐子陵不敢避往他那个方向。
    沉法正虽毫无动静,但却令人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还有个威胁就是正后方的谢玉菁,谁都不知她会否出手?何时出手?
    徐子陵尚是首趟同时对上这么多实力平均高手,不过对方凌厉的攻势和天衣无缝的配合,却有一个弱点,就是要将他生擒,所以真正的一着仍是连楚点向他耳后的鞭梢,其它人只是分他心神。
    若非对方有此存心,确拥有杀死他的实力,但亦须付出沉重代价。
    徐子陵心灵化成井内无波的水,清楚反映出周遭的发生,半点不漏的洞悉一切,精确的把握到对手的动静,进袭的手法和时间的先后。
    他将眼、耳、鼻的灵觉提升至极限,至乎皮肤隔着衣服都可生出感应协助他达到"知敌"的高手层次。
    一声低吟,徐子陵也不见如何作势,双脚猛蹬,箭矢般笔直冲空而起。
    这一着大出各人料外,要知人在空中,一口真气尽时,就要往下落,而在空中变招或防守的灵活性都会大幅减弱,又成了最明显的攻击目标,若被围攻,更没多少有人敢尝试,故此沉法正等无不大惑不解。
    连楚的鞭梢像有眼睛般往上拔的徐子陵追去,由于连楚正处于前冲之势,一时难以上拔,只好追至徐子陵脚底下,凭长达丈半的鞭子追击这年青的对手。
    李昌恒的剑和连凡的"鞭棍"同告落空。
    在后方有"飞仙"之称的谢玉菁一阵娇笑,一溜烟的破空斜飞,往不住疾升的徐子陵追去,手上一对短剑上划下扎,攻向对方的颈腰,凶毒无比。
    刚才徐子陵察敌时只发现五个人,独漏了她,可见她的轻身功夫何等高明。后来亦只是嗅到她体香送来的微风,始知有人从后潜来,故"飞仙"之号,实非侥幸得来。
    连楚的长鞭眼看可点中徐子陵脚底的涌泉穴,他已准备透鞭送出劲力,哪知徐子陵使了下简单的脚法,不偏不倚的用足尖把迎上的鞭锋。
    "啪!"的一声,两股劲力猛撞在一起。
    连凡感到一股灼热无比的真气,沿鞭透手而入,化作丝丝气劲,自己的护身真气似乎没有半点用处,闷哼一声,差点震倒地上。
    徐子陵却借连楚鞭梢传来的反震力,在空中换了另一口气接着凌空横移,投往重围外,谢玉菁著名的"飞仙短刃"完全落空。
    连凡兄弟情深,忘了除子陵,扑上去扶着连楚,问道:"怎样了!"
    连楚整张瘦面生出不正常的血红色,急喘道:"快助我行功!"
    众人见连楚只一招就吃了大亏,均感骇然,不过此时已无暇多想,沉法正、屠力、李昌恒三人急起追截。
    徐子陵在空中再一佪翻腾,落在一道山丘斜坡时,谢玉菁已盘翔而至。
    徐子陵露出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两手探出,忽然变成千百指影掌影,迎上她那对飞仙短刃。
    两人这才有机会打个照面,只见谢玉菁年在二十许间,头挽高髻,身穿彩绘宫装,打扮得就像杨广的妃嫔,玉脸如花,体态娉婷,极具风韵,姿色绝不逊于云玉真。谢玉菁亦看到徐子陵的容貌,俏目亮了起来,手底下却毫不容情,借凌空下扑之势,两柄剑互为掩护,忽先忽后,剎那间变招多次,连环往徐子陵攻去。
    "叮叮当当!"
    徐子陵的手像神蹪般或点或扫或拨,将谢玉菁的凌厉攻势完全封挡,最厉害是他每指每掌,都送出灼热无比的先天气劲,逼得这美人儿不断弹起,无法落到地面来,还要不断和他凌空硬拚。
    这时沉法正的长剑首先杀到,徐子陵一声长啸,使出屠叔方教他的截脉手法,趁谢玉菁被他震得血气翻腾之际,画在她左腕脉处、左手中指,却点在另一短刃的锋尖。
    谢玉菁娇呼失声,双手麻痹,左手短刃立时在徐子陵手上,然后另一股热劲透右刃而入,她当然可逞强硬拚,但那和自尽没多大分别,无奈下只好提气后翻,远远飞退,好化去对手凌厉的真劲。
    故此当沉法正杀至时,屠力和李昌恒仍在七、八丈外,变成两人独对之局。
    徐子陵双目寒芒闪闪,冷哼一声,硬撞入沉法正罩头而来的剑网去,竟施出埋身搏击的凶险战术。
    屠力和李昌恒赶到时,都有无从入手之叹。
    只见两道人影在斜坡上此追彼逐,缠作一团,刃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沉法正至此才明白为何徐子陵可以败退宇文无敌,气走李子通,又能从宇文化及的叛党手下逃出皇城,因为这年青高手最厉害处就是所有招数均无成法,完全是天马行空的临时创作。
    人影乍分。
    沉法正跄踉跌退。
    屠力和李昌恒骇然下由左右攻去。
    徐子陵右手一扬,飞仙短刃直取李昌恒面门,人却迎往屠力。
    "蓬蓬!"
    无论屠力如何改变角度,但徐子陵就像预知他双斧所有变化,掌缘猛切在斧身处。
    屠力惨哼一声,硬生生被他劈得往后急退,一时忘了是斜坡,差点滚了下去,狼狈之极。
    李昌恒避过掷来的短刃,正要扑上,沉法正按着右胁鲜血泉涌的伤口喝道:"昌恒退下。"
    李昌恒不忿地止步,怒视卓立坡顶的徐子陵。
    其它人亦团拢过来,但已无复先前围堵之势。
    徐子陵冷冷看着敌人,自有不可一世的逼人气概。
    沈法正道:"今天之事就此作罢,后会有期。"
    他们来得突然,退得更突然。
    徐子陵当然知道事情只是刚开始,收慑心神,朝码头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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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第十章表白心迹
    徐子陵奔上一个小丘,便看到丘脚处的寇仲,这家伙脱剩短裤,口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把钢刀,正浸在一道清溪里洗擦身上的多处血渍。
    在月色下,他的肌肤闪闪发亮,完美的体型就像一头刚成年的豹子,浑身充盈着力量和某种合乎天道的超凡美态。
    他神情专注,似乎一点不知徐子陵的到来时,忽地抬头朝他瞧来,咧嘴一笑,笑容像阳光般灿烂和充满摄人的魅力。嘴上的刀落在手上,随手一挥,插在溪旁一棵大树的粗干处。
    徐子陵几个纵身,夷然坐在寇仲前面溪中突起的一块大石处,凝望着仍在颤抖的刀柄,没有说话。
    寇仲把整个头浸进了冰冷的溪水里,喝了几口,探出来又以水拨脸,叹道:"我杀了很多人,也受了伤,较严重是胸口这一拳,不过那家伙却给我打得骨都碎了。哼!想要我的命,自然要拿命来博。"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首次想到他和寇仲均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寇仲整个人浸进水里去,笑嘻嘻道:"好在我们的内功功效神奇,任何伤口都会天然愈合,不留丝毫痕迹,否则脱了衣服就糟了,满身伤痕,怎见得人哩!嘿!到这里浸浸好吗?会使脑筋清醒很多的。"
    徐子陵摇头拒绝,问道:"是谁袭击你。"
    寇仲若无其事道:"是海沙帮的人,由那风骚道姑率领,又绳又网的,当足我是野犬般来捕捉,数百人来打我一个,真不知有害羞这回事,幸好我且战且逃,最后借水遁走。游秋雁还以为我仍是以前那不争气的小子,从水底追来,给老子制着。幸好我寇仲一向怜香惜玉,只捏了她胸脯几把就放了她。今趟说得够坦白了,该不会疑我向你陵少撒谎吧。"
    徐子陵叹道:"你这风流的家伙,道姑兼敌人都不肯放过。"
    寇仲淡淡道:"这叫惑敌之心,这骚货见到我便两眼生光,我顺手抚慰了她,将来说不定会有别的好处呢。"
    徐子陵默然不语。
    寇仲哗啦一声从溪中站起,溪水来到腰际处,伸个懒腰道:"我的好兄弟啊!你近来似乎对我很多作为都不同意,是吗?"
    徐子陵哂道:"讨女人便宜乃每个男人都想做的事,我这作兄弟的怎会怪你。只不过你对她们根本只是出口戏弄和肉欲之念作祟,又事事都从功利去考虑,使我心中有点不舒服吧了!"
    寇仲点头道:"这正是有求和无求的分别,我们追求的是不同的目标,所以才会出现分歧。这都是长生诀累事,你热我冷,不但把我们的气质改变,连性格都改了。我杀人时心中竟可没半点激动波荡,现在也不觉得是什么,否则可能早给人宰了。"
    徐子陵忽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寇仲坐到岸旁,看着自己在水中轻松踢着的双足,微笑道:"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好我们这单盐货买卖吗?到没有人敢来惹我们时,我们就成功了。"
    徐子陵道:"我不是想问这件事,而是想问你如何去争天下。"
    寇仲往他瞧来,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异采,问非所答道:"若我真要得到天下,必须求你一件事,并去杀一个人。"
    徐子陵剧震道:"李小子!"
    寇仲仰天大笑,说不尽的豪雄气概,拍腿赞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在我们见过的人里,论气度魅力,谁能胜得过他。兼且他先辈累世为官,深明统御管治之道,又是如此年青,实是我寇仲最大劲敌。"
    徐子陵道:"不怕秀宁伤心吗?"
    寇仲双目寒光一闪道:"一个女人怎能左右我的大计和大业。"
    徐子陵苦笑道:"但为何要求我呢?"
    寇仲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我什么人都不怕,惟只怕你一个人。而我知你对李小子很有好感,只要你不阻止我,李小子除非向我称臣,否则终有一天要丧命于我寇仲之手。我可对任何人无情,唯有你和素姐是例外。"
    徐子陵眼中射出锐利无比的神色,盯着他道:"假若有一天,你为了一统天下,必须把我除去,你下得了手吗?"
    寇仲一掌虚按水面,登时激起一道水柱,照头照脸将徐子陵冲得浑身湿透,大笑道:
    "这是绝不会发生的,快向我道歉赔罪!"
    徐子陵凌空下扑,将寇仲扯下溪水里,两人就像以前仍是孩童般扭打厮斗起来,全无高手的风范。
    当寇仲将徐子陵的头锁在臂弯内时,喘着笑道:"小子可知我们头上又多了道追杀令。"
    徐子陵一呆道:"什么鬼令?"
    寇仲道:"是那个骚道姑说的,发令者就是对你因爱成恨的单琬晶,酬劳是千两黄金和东溟派的镇派神器之一的东溟剑,非常吸引。一千两金足可养一队百人的军队两、三年了。"
    徐子陵苦笑道:"臭公主是何苦来由。只不过是一本毫无用处的帐簿吧!嘿!不要把我的口浸到水里。"
    寇仲将他的头挪起几寸,笑嘻嘻道:"人心难测,女儿家的心事更难测。哈!因爱成恨,投降未?"
    徐子陵将寇仲整个抱起来,拋往后方,别头看着寇仲四脚朝天的跌进水里,骂道:
    "去你的因爱成恨,由始到终,她看得起的是李小子,甚或跋锋寒,却非我们两人。"
    寇仲故作狼狈的爬起来,抹着脸道:"横竖都湿了,我们这就去偷船,迟点才和你算账。"
    两人回复了当年时的没无机心,嘻嘻哈哈你追我逐的朝大海奔去。
    ×××
    两人从海水里冒出头来,只见岸旁码头处,泊满了大小船只近百艘,无不灯火通明,还以铁索连起来,不但船上有人放哨,还有快艇穿梭于其中巡逻,很多海沙帮徒均配备弩弓劲箭的远程攻击武器。
    寇仲笑道:"我们累得海沙帮人人今晚都没得好睡哩!韩盖天本身是自高自大的傻瓜,手下什么'胖刺客'尤贵,'闯将'凌志高都不是人物,这种弄巧反拙的部署都可以做出来,若我是主持者,就命所有船舰驶离码头,教我们有力难施。"徐子陵道:
    "这十多个码头全是海沙帮的吗?"
    寇仲道:"该是如此,由于余杭位置好,兼之韩盖天又与沉法兴结为兄弟,所以海沙帮的船舰集中在昆陵和余杭两地,负起为江南军运载粮草物资之责。若我们一把火将这些船全烧掉,江南军会立陷窘境,算是我们报答他们的照顾好了,来吧!"
    两人潜进海底,往敌舰游去。
    再冒起头来,已在敌舰群中处,避过了一艘快艇,两人躲在舰身暗黑处再研究策略。
    寇仲道:"这些船舰每艘相隔过丈,纵烧着其中一两艘,却很难波及其它的船。"
    徐子陵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凿沉其中一、两艘特大的船,船往下沉时,由于彼此有铁索相连,自会把其它船都扯到一块儿,烧起上来就方便多了。"
    寇仲笑道:"果然好计,我去找火种,你去凿船,记得用你那把断玉,不要用手去挖,哈!"
    ×××
    三更时分,海沙帮的码头忽地乱成一团,两艘最大的船同时往下沉去,把其它船只扯得都挤到一团。
    明眼人一看船沉的速度,便知有人在船底造了手脚。
    游秋雁、尤贵和凌志高三人率领大批海沙帮的好手扑出来,前者娇喝道:"快解索!"
    寇仲出现在其中一艘船的船头处,赤着上身,右手持刀,左手高举火把,大笑道:
    "迟了!"
    游秋雁等给他杀怕了,而尤贵和凌志高两人给劈伤处更仍火灼般痛楚,见到他来势汹汹,一时都慌了手脚。
    火焰冲天而起。
    只看烈火蔓延的速度,就知船上必倒了火油,故一发不可收拾。
    游秋雁大叫道:"杀了他!"
    寇仲哈哈一笑,跳到另一艘船上,右刀左火把,把冲上来的海沙帮徒打得叫苦连天,纷纷掉下海水里。
    游秋雁等朝寇仲扑去时,远方一艘船上,火箭一枝接一技地连续射出,落往其他船去,一时火头四起。
    此时寇仲已不知影踪,游秋雁定神看去,原来发箭的是徐子陵,守在船上的帮徒,早给他赶到海里。
    尤贵大喝道:"快救火!"
    这时斩索也不能起作用,所有船缠作一团,寇仲先前烧的那一艘船的火焰,已蔓延往附近的船只去。
    船上喊声震天,但海沙帮徒都不知该先救火还是该去追截敌人,乱成一团。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由一条船跳往另一条船去,到处赶人放火,大肆破坏,只避开了敌人的主力。
    游秋雁等本该分头截敌,但想起两人的厉害,怕落单时连小命都不保,只好穷追寇仲一人。
    夜风吹来,火势更盛。
    十多艘船陷在火海里。
    寇仲忽然回过头来,迎上游秋雁等人,余杭分舵堂主冷球首当其冲,忙运棍便打。
    寇仲虎目精光连闪,挥刀反劈,竟破入冷球的棍势内,先一步砍往他左肩去,幸亏冷球能当得上舵主,亦有真实本领,骇然下棍尾回挑,同时往后退去。
    两把刀直劈寇仲,要为冷球解困。
    寇仲哈哈一笑,仍在冷球棍尾挑上刀锋前,画在冷球左臂处,这才退往船端。冷球痛哼一声,溅血退开。
    众人都心生寒意,为何寇仲又像比刚才一战时更厉害了。
    "当!"
    寇仲同时架着两刀,双脚闪电般连环踢出,两名海沙帮平日横行余杭的好手,立时吐血仰飞,使得游秋雁等一片慌惶。
    寇仲横刀喝道:"好了!今日我再不想杀人了。你们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兄弟就烧你们的船,互相扯平。叫韩盖天和沉法兴来找我们吧!若敢追来,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众人被他声势所慑,一时人人只敢虚张声势,却不敢上前动手。
    刚才一仗,他们死伤达三十多人,折损甚钜,此刻对方加上个徐子陵,己方实力又大幅削减,谁还敢上前捋虎须。
    寇仲哈哈一笑,腾身而起,两个筋斗,落在徐子陵解索驶来的中型风帆上。
    看着风帆远去,游秋雁猛地跺足,娇嗔道:"还不去救火,气死人了!"
    ×××
    风帆全速前进,两人轮流高歌,快意之极,彷佛把近来的不如意事,都发泄净尽。
    寇仲笑道:"海沙帮也是八帮十会之一,排名尚在美人儿师傅的巨鲲帮之上,却给我们兜脸掌了个大嘴巴,硬是烧了他们十多条船。"
    徐子陵道:"不要这么得意,现在我们和江南军结下深仇,运货时绝不会有甚么好日子过。"
    寇仲挨坐船沿,看着徐子陵操舵,欣然道:"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吗?我敢保证古往今来从没有高手会学我们般日又打架,夜又打架,三个月的经验可比得上别人三年。这样下去,十个月便足有十年功力了。哈!真划算!"
    徐子陵笑道:"你这小子好象愈打愈兴奋,不过你倒说得对,只有从实战中,才能真正学到好东西,至少见到刀刀枪枪砍来时不觉得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自顾自笑了一会,竟然睡了过去。徐子陵只好撑着眼皮子,操着风帆往渐明的天水交界处驶去。
    ×××
    三天后,两人重回旧地,小心翼翼把船靠岸系好,坐在沙滩时,都百感交集。两人各自想自己的事,想得疯了。
    到太阳快要沉进大海去,寇仲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处泻下来,叹道:
    "小陵!你曾想过我们有今天的日子吗?以前我们常自夸自己是高手,其实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九流角色。现在我们真正成为高手了,但又怎样呢?还不是一样奈何不了宇文化及。"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仲少怎会说这种话,定是另有原因,快说吧!"
    寇仲摇头叹道:"这世上像是只有你一个人怎都不会被我骗倒。好吧!直话直说,我的意思是天下就等若一块大饼,谁有本事,谁就可分得一份。那代表了实力和权势,有了这两样东西后,我们才有资格做自己欢喜的事,造福万民也好,快意恩仇也好,总之舍此再无别法。就算我成了毕玄,你变了宁道奇,想杀死宇文化及仍非易事,说不定还要赔上小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落寞地道:"我刚才正在回想昔日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动人时刻,你却在想如何去争天下,不怕错过了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吗?每天想的只是如何去杀人,或者提防被人杀死。"
    寇仲大眼放光道:"这才够刺激,这才有味道。若终日无所事事,岂非要闷出鸟来。
    我也曾经想过将就你一点,只做个有良心的奸商算了,但想想又觉不值。放着最精采的事不干,怎对得住自己。现在万民需要的是一位真主和救星,有志者怎可错过。"
    徐子陵苦笑道:"说到底你都是要我相助你。"
    寇仲移到他身前,单足跪地,两手抓着他肩膀,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和炽热的神色,肃容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才智和气魄,若有你这好兄弟助我,其它人都要退避三舍。"
    徐子陵伸手反抓着他的宽肩,沉声道;"说得好!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只你一个人,就可将整个天下翻转过来,根本不须我帮忙。"
    寇仲颓然松手坐倒沙滩上,叹道:"我怎能看着你离开呢?"
    徐子陵探手将他拥紧,低声道:"我们已长大成人,各有各的理想和目标,再不是以前的寇仲和徐子陵。以后你再不用担娘的大仇,放手去做你的事吧!和你分手的一天,就是我动程去刺杀宇文化骨的一日,若不能手刃此獠,我内心永远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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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第十一章送上门来
    两人只一个时辰工夫,就将四十多包盐全搬到船上去,想起当年搬了整晚,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真正感到自己的进步。
    天尚未亮,他们便扬帆出海。
    寇仲道:"我们试试由大江逆流西行入内陆,如若不行,才再走陆路吧!"
    徐子陵皱眉道:"我和你都是操舟的低手,连个普通的船夫都比不上,在大海还没有问题,当然!这只是指风平浪静的情况下而言,若进入河里……"
    寇仲笑道:"想那么多干吗?船若在大江沉了,我们就去捞他娘的上来,那时改走陆路也不迟。别忘了我们同是水陆两路的高手。"
    徐子陵把他的手放到船舵处,笑道:"该轮到你了,我要入舱睡觉。"
    寇仲苦恼道:"早知抓起几个海沙帮的小儿,逼他们驾船,那现在就不用捱苦了。"
    ×××
    徐子陵被战鼓声醒过来,一时还以为在战场上,抢出舱外时,寇仲正谜眼瞧着前方品字形驶来的三艘船,这些船比他们那艘还要尖窄一些,长度则多了丈许,在机动性上占了上风,他们的船载上盐后更不是对手。
    己船正朝敌船迎去。
    在充沛的阳光下,只见对方甲板上每船站了数十人,人人弯弓搭箭,或持着投石机蓄势待发,又或持着钓竿等锁船的工具,来回奔走,声势汹汹。
    船上飘扬着写上"高"字的旗帜。
    徐子陵来到寇仲旁,皱眉道:"究是何方神圣?"
    寇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只听鼓音,便知他们斗志高昂,但看他们行动的散乱无章,更知只是乌合之众,他们定是随处掠夺的海盗,最适合拿来当水手。"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道:"一切由我来应付,现在先往舱内躲躲箭矢,待他们登船才显点手段给这些毛贼看看。"
    "砰!砰!"两声,在钜钩的牵扯下,两艘贼船左右靠了过来,众贼一拥而上。其中三人扑进舱去,其它查看一包叠一包放在甲板和舱中的盐货。
    另一艘贼船则领前航驶,一时间海盗似乎控制了大局。
    其中三人该是海盗的头子,立在船尾处指挥众贼的行动。
    最高壮的那名大汉目如铜铃,长发披肩,满面胡须,形态颇为威猛,背上交叉挂着两把长约五尺的短缨枪,更添其威势。令人想不到海盗中也有这种人物。
    这时他"咦"的一声道:"儿郎进舱这么久了,为何还不见把那两个小子押出来?"
    旁边矮瘦的中年汉子露出凝重神色,道:"让我去看看!"
    另一边是个壮硕的青年,只比披发大汉矮上寸许,但已比一般人高大,腰上挂着两个铁环,看来是种奇门兵器。道:"我陪二哥去。"
    披发大汉点头同意,低声道:"有点邪门,小心点!"
    青年大笑道:"我们东海三义什么风浪未见过。"语毕便与那被称为二哥的矮瘦汉子径自入舱。
    披发大汉目送两人消失在舱口处时,手下来报道:"大爷!甲板堆的全是盐货。"
    披发大汉咕哝道:"真倒霉,这些废物除非运往内陆,否则能卖多少钱!不过这艘船倒是上等货色。"
    一把声音油然应道:"你们那三艘也不错,大概可让我们狠狠的捞他娘一笔。"
    众贼无不骇然失色。
    只见寇仲架着二郎腿,大刀横搁膝上,轻松地坐在舱顶边沿处,一对脚悬吊在舱口上方,不经意地摇晃,有种说不出的写意。
    他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虎目射出深不可测的神光,环顾众人时,无人不生出给他看进心坎里的可怕感觉。
    披发大汉一震道:"你将他们怎样了?"
    寇仲好整以瑕道:"你先吩咐手下勿要轻举妄动,本少爷才有兴趣研究应否答你的问题。"
    披发大汉当机立断,大喝道:"全部人停手,都到我这边来。"
    登船的二十多名海盗忙移往船尾,变成两方对垒,敌我分明之局。
    披发大漠显然是重情义的人,双目寒光闪闪,冷然道:"今趟算我们得罪了。只要阁下放人,我们立即掉头就走,决不食言。"
    寇仲知对方见他们无声无息的收拾了五个人,已心生怯意,哈哈笑道:"那有这等便宜事,除非你们全体投海,让出三条船来,否则休想有命去见明天的太阳。哼!你们既恃强抢掠,该知道终有这么的一日。"
    众贼色变叫骂,人人摆出拚死一战的豪态。
    披发大汉一声暴喝道:"给老子住嘴!"缓缓取下背上双枪,沉声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子给我报上名来。"
    寇仲笑嘻嘻道:"老小子你先说!"
    披发大汉呆了一呆,接着莞尔道:"一个小子,一个老小子,这倒公平,听着了,老子就是东海三义之首'双枪'高占道。"
    寇仲捧腹笑道:"幸好你用的兵器特别点,若是用剑,岂非要唤作'单剑'高占道,这外号定是你自己起的,对吗?"
    高占道和众贼尚是首次遇上对阵时仍这么谈笑自若的人,且说的话既滑稽又不无点歪埋,心中都生出奇异感觉。
    高占道怒道:"胡说八道,你既不肯罢休,就唤你的同伙出来,大家一决高下。"
    暗中却打手势给旁边的手下,只要藏在舱内的另一敌人出来后,立即动手救人。
    这正是寇仲的高明处,扣起了对方五个人,否则高占道若逃返贼船,再施远距离攻击,他们的船保证要完蛋。
    寇仲倏地平静下来,虎目灼灼神光,紧盯着高占道,淡淡道:"要收拾你们这些小贼,那用得到我兄弟出手。高占道你若还有点贼胆,就和我单打独斗,只要能捱过十招,本少爷立即放人。"
    高占怒喝道:"闭嘴!我高占道岂容你左一句小贼右一句小贼的乱叫,也不甚么十招之数,就让我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寇仲冷若冰霜地寒声道:"你们登船抢掠,不是贼是什么?恃强凌弱,只敢向没有抵抗力的渔民百姓下手,不是小贼又是那码子的东西?"
    高占道旁的手下反口骂道:"你不也是贼吗?偷运私盐算什么正经勾当?"
    寇仲然哑然失笑道:"有什么不正经的,西北需盐,我等不辞劳苦,万水千山将盐运去,明卖明买,双方心甘情愿,岂不胜于夺人血汗辛苦赚回来的钱货吗?"众贼都哑口无言。
    寇仲慷慨激昂道:"男儿立身于世,至紧要立志远大,放眼天下。老子赚了这笔钱后,就用来招兵买马,转战天下,成万世不朽的大业,你这群只懂左抢右夺的小贼怎能明白。"
    高占道嗤之以鼻,大步走过来,喝道:"废话!让老子秤秤你有多少斤两。"众贼爆出一阵采声时,寇仲已弹了起来,凌空下扑,手中长刀若迅雷激电般照脸往高占道劈去。
    高占道哪想得到他悍勇至此,说打就打,一上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惟有咬牙借双枪交叉之力,硬架这凌厉无匹的一刀。
    要知即管是一流高手,若要功力发挥达至巅峰状态,必须酝酿加上热身,才能在某一剎那把内劲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像寇仲这种完全没有经过这过程,便发挥出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立使众贼瞠目结舌,震骇无伦。
    "噗!"的一声沉响,高占道跄踉连退七步,这才收止退势,脸色苍白如死。寇仲却是心中暗赞,知此人比他俩兄弟高明多了,竟能挡着自己蓄满势子的一击。众贼都看出头子不妥,纷纷拦在高占道身前,却没有人敢趋前动手。
    寇仲横刀而立,自有一般豪迈不羁的动人姿动,曲指弹在刀锋处,发出一声余音袅袅的清吟。微笑道:"既能挡我一刀,今赵的事就此作罢。"
    高占道这时才驱走寇仲侵入体内的寒气,骇然道:"阁下高姓大名?"
    寇仲淡淡道:"我叫寇仲,我的兄弟叫徐子陵,你们未听过绝不出奇。"
    众贼一起动容。
    高占道恍然道:"怎会没听过?你们刚烧了海沙帮的十多条船,连李密都奈何不了你们。"
    寇仲大乐道:"你们的消息倒灵通,是否在登岸逛嘧邮碧回来的呢?"
    众贼愕然,另一人道:"寇爷怎会连这些都可猜到?"
    寇仲战意全消,见众贼都对他露出倾慕崇拜的神色,哈哈笑道:"让我们来作个交易,我们放回你们五位兄弟,你们就负责弄一席丰富的酒菜来给我两兄弟享用,此后各走各路,如何?"
    高占道收起双枪,欣然道:"像寇爷这种天生的英雄人物,我高占道仍是生平第一趟遇上。寇爷肯不怪我们鲁莽,我们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哈!真痛快!"
    ×××
    原来这群海盗,本是隋兵。大业七年二月,炀帝下诏讨伐高丽,他们被征调到涿县,随大军往高丽首府平壤进发。是次征伐先胜后败,隋军士气低落,又军粮不继。
    高占道那支三十多万人的大军,中伏大败,能回辽东者只有二千七百多人。
    第一趟征高丽失败,人力物力损失惨重,理应休养生息,岂知杨广又在大业九年发动第二次远征高丽。礼部尚书杨玄感便趁杨广远征在外,而百姓对兵役、徭役深恶痛绝,天下思乱,遂起兵叛变,高占道等就在此时叛隋追随杨玄感作反。
    后杨玄感兵败身死,高占道等逃返昆陵,岂知家族早受牵连尽被斩首,只好逃往海上为盗。
    那矮瘦汉子叫牛奉义,年轻的叫查杰,两人不但武功颇佳,还读过书上过学堂,所以与高占道同被推为首领。
    整个海盗集团人数由原本的五十二人,增至现今的二百二十八人。今趟出海的只有二百零八人,其它则留在常熟的巢穴处。
    四艘船组成船队,沿岸北行。
    天色渐暗,船上却是灯火通明。
    在寇徐两人的船上摆开一桌酒席,徐子陵、寇仲、高占道、牛奉义、查杰和几名头目围桌而坐,把酒言欢,乐也融融。
    至于操舟之责,自是交由小贼们去执行。
    徐子陵听到他们的身世,知是官逼民反下才当起海盗,恶感稍减。更见这几人都是血性汉子,便道:"高兄你们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可有想过改邪归正?"牛奉义苦笑道:"现在天下四分五裂,何处才是安居乐业之所。现我们聚众成党,等闲谁都不敢来惹我们,风光得很,就算我们想收手,下面那班兄弟都不肯答应呢。"
    查杰正容道:"我们只是被迫落草,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会胡乱杀人,抢起来亦留有分寸,绝不对穷苦渔民下手,徐爷不信可一问这附近的人,就知我们'东海帮'的行事作风。"
    另一头目魏元道:"初时我们见两位爷儿打着海沙帮的旗帜,还以为是海沙帮为沉法兴运货的肥羊。"
    高占道忽插入向正大碗酒大块肉吃个不亦乐乎的寇仲道:"寇爷刚才提及有志争雄天下,不知心中有何大计呢?"
    徐子陵狠狠瞪了寇仲一眼,只有他才明白寇仲超卓的御人手段,刚才他施展了浑身解数,将东海帮的群盗操控于股掌之上,忽软忽硬,把他们慑得贴贴服服。最厉害处是故意撩起对方的雄心,又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心甘情愿地来求他。寇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以袖拭了嘴角的酒渍,眼中神光电射扫了众人一眼,才淡淡道:
    "告诉我,现在谁是最有机会及资格得天下的人?"
    高占道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嘿!我只是以事论事。若论声威,当然以李密居首。"
    寇仲微笑道:"他只是表面风光。最大的问题是东都城高墙厚,又集中了旧隋精锐的部队,兼之由文韬武略均有两下子的杨世充率领,李密以前攻不下洛阳,现在更攻不下洛阳,一个不小心还要吃败仗呢。"
    查杰不解道:"据传密公精通史学,熟赞︽史记︾︽汉书︾,又精于兵法,这可从他屡战屡胜证实此事。且最厉害是他懂得收买人心,若他不能得天下,谁人有此资格。"
    寇仲成竹在胸道:"别忘了还有窦建德在东北方牵制着李密。何况李密这家伙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件最不做的事。"
    牛奉义愕然道:"什么事?"
    徐子陵心知寇仲要说什么,暗忖以寇仲的才智魅力,要打动这三人实是易如反掌。
    寇仲好整以暇道:"就是杀了大龙头翟让,便以前跟随翟让的旧将人人不满和自危,瓦岗军再非以前团结一致的瓦岗军了。"
    高占道不解道:"可是现在万众归心,天下群雄纷纷往荥阳依附密公,图成大业,实力该是有增无减。"
    寇仲哈哈笑道:"这恰好做成两个大问题,首先是旧人怕给新人排挤,更添上曾与翟让关系密切的一众将领的疑虑;其次本是精锐的瓦岗军会因此变得良莠不齐,其中更说不定渗进了各方派去的奸细。哼!人说李密如何才具超卓,照我看只不过尔尔,若我是他,只会软禁翟让,让他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首领。"
    高占道数人交换了个眼色,均露出惊异之容。徐子陵则心中暗叹,知寇仲争雄天下之意,已是离弦之箭,不会回头,李密等势将多个可怕的劲敌。而收拾高占道这群海盗,只是他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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