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11卷第五章首场败仗
    雷雨交加下的竟陵城有如鬼域,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目送一批批的竟陵军士匆匆从北门撤走。
    到最后一批包括冯汉、冯青在内的战士撤退时,众人均感依依不舍。
    寇仲硬着心肠喝道:"走吧!迟恐不及哩!"
    冯汉也分不清楚脸上的水滴是雨还是泪,悲叫道:"我们一起走吧!"
    徐子陵坚决摇头道:"只有我们两人才可引杜伏威追来,你们快走!"
    冯汉大叫道:"异日只要听到两位爷们举义的消息,而我冯汉尚有一口气在,定必来投附两位。"
    说罢策马追着队尾而去,转瞬没入雨电交击的茫茫暗黑处。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骑并肩缓缓而行,任由风雨打在身上马上。
    每当电光闪烁时,长街两旁的店铺楼房都像透明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便吃了个大败仗,把整座竟陵城赔了出去。
    哈!真是好笑!我现在整个人都麻木了,你曾见过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吗?"
    徐子陵仰脸任由大雨倾盘泻注,像是要让雨水洗去战袍染上的鲜血和身上十多处大小伤口的血污,吁出一口气道:"得得失失,怎能计较得那么多。你和我只可尽力而为,在任何情况下做好本分吧了!今天若你是大获全胜,令你以为得来容易,说不定会种下他日更大的败因。哈!所以今趟是败得好。"
    寇仲捧腹狂笑,牵动了各处伤口,旋又变成惨哼,喘着气道:"对成败得失,我总不能像陵少你般瞧得那么洒脱,或者我是天生的俗人吧!他娘的!咦!"
    两人猛地勒马停定。
    漫天风雨的长街前方,就在闪电裂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煞白时,现出一道颀长的人影,就算此人化了灰,他们也从他的高冠认出是杜伏威。
    他终于来了!
    ×××
    杜伏威发出一阵震耳狂笑,充满了杀伐的味道,忽又收止笑声,冷哼道:"人说虎毒不食儿,但我杜伏威今晚必须在这雷雨之夜,出手收抬你这两个不肖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寇仲敬了一个礼后,"铮"的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大笑道:"为了争霸天下,父子相残,兄弟︻门儿︼墙,乃平常不过之事,老爹你何用介怀。"
    破风声从后面隐约传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来的是杜伏威方面的高手。
    只是一个杜伏威已教他们难以应付,若陷进江淮军高手的重围内,那还有命逃出生天。
    徐子陵微笑道:"老爹请恕孩儿无礼!"
    猛夹马腹,朝杜伏威冲去。
    寇仲亦策马前冲,井中月化作厉芒,破开了风雨,朝杜伏威劈去。
    螺旋劲发,风雨被刀势带起,化成一束狂冢随刀先至,声势惊人之极。
    徐子陵比寇仲快了半个马位,到离杜伏威只有丈许时,全力一拳击出,掀起了另一股雨水,朝这纵横江淮的霸主击去。
    杜伏威那想得到两人进步了这么多,更是首次遇上螺旋劲,不过他身经百战,一个旋身,卸开徐子陵挟着风雨轰击及身的怪劲,同时腾身而起,两袖飞扬。
    这两袖乃他毕生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
    "轰隆!"
    一道闪电,就在不远处画过。
    雷声震响,长街明如白昼。
    徐子陵猛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朝杜伏威踢去。
    杜伏威微一愕然,徐子陵已滑贴马侧,脚尖踢中他的左袖。
    寇仲的井中月同时击中他右袖。
    徐子陵此着,其中实包含着极奥妙的道理。
    要知杜伏威本以为会先击上徐子陵,然后才轮到寇仲,故此两袖左重右轻,定计先把徐子陵拂下马背,再全力对付寇仲。
    高手相搏,时间与招数的拿捏实有决定性的关键作用。
    岂知徐子陵利用战马,不但迫得杜伏威要临急改变攻击的角度,还迟缓了一线,无奈下急把左袖部分功力撤往右袖,以应付寇仲雷霆万钧的一刀,再打不响他本是天衣无缝的如意算盘。
    "霍!霍!"两声后,接着是"叮"的一声清响。
    徐子陵有若触电,整个人连着惨嘶的战马往后拋跌,骇人之极。
    寇仲的井中月疾劈在杜伏威袖内乾坤的护臂处,立时被震得全身伤口迸裂,渗出鲜血。胯下战马被两人交击的气劲撞得横移时,他已腾身而起,井中月化作千万刀影气旋,把退了一步的杜伏威卷在其中。
    以杜伏威之能,亦不得不放过徐子陵,运起双袖,全力应付神勇无比的寇仲这舍命的一击。
    徐子陵承受了杜伏威绝大部分的内劲,在和马儿一起背脊触地前,喷出一口鲜血,功行全身,元气又回复过来。
    此时后面的伏兵已迫至三十丈之内,正全速赶来。
    徐子陵知这乃生死关头,猛提一口真气,轻按堕地惨嘶的马肚侧处,借力滚地,直朝杜寇两人交战处急滚过去。
    十指劲发,十道螺旋劲气像箭矢般射向杜伏威的双脚。
    杜伏威的第二个失误,就是想不到徐子陵能这么快作出反攻,故虽心切扑杀寇仲,此时仍不得不先顾着老命,暴喝一声,腾跃闪躲。
    气势如虹的寇仲怎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井中月急拦腰扫去,却任得脸门空门大露,完全是一派进手拚命的招数。
    杜伏威提气升起,变成头下脚上,右手箕张如爪,抓往寇仲的天灵盖。
    另一手戟指点出,劲气直刺徐子陵背心。
    这几下交手快如电闪,三方面都绞尽心思,各出奇谋妙着,令人叹为观止。
    寇仲大笑道:"爹中计了!"
    倏地横移,来到杜伏威下方,双手握着井中月,往上疾砍,取的是杜伏威的咽喉。
    徐子陵两手撑地,借力斜窜,两拳齐出,发出一股狂大无比的螺旋劲气,夹着风雨朝寇仲头顶上的杜伏威击去,威猛无俦。
    此时杜伏威的手下最近者已迫至十丈之内,只要杜伏威能多撑片刻,寇徐两人便休想有命离开。
    以杜伏威的城府之深,仍禁不住生出悔意。
    当他得到竟陵军弃城逃走的消息后,由于心切杀死两人,故只带着少数高手全速赶来,把其它手下均拋在后方,又想不到两人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这是第一个失误。
    第二个失误就是跃空闪躲,变得无法以巧劲应付两人怪异无比的螺旋劲气。即管以他的功力,亦难以同时硬拚两人的全力一击。
    "轰!"
    电光乍起,驾雷轰鸣之际,杜伏威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左袖扫正寇仲的井中月,而右袖则迎上徐子陵的双拳。
    劲气交击。
    杜伏威喷出一口鲜血,拋飞远处。
    徐子陵则堕往地面,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寇仲一手把徐子陵扯起来,斜飞而起,跃上道旁一座楼房瓦顶处。
    两名江淮军的高手追扑而至,给寇仲反手一刀,硬生生迫得掉回地上。
    杜伏威落在长街另一边处,凝立不动。
    徐子陵这时给寇仲输入真气,回复过来,一拳击出,另一人亦应拳拋跌,"蓬!"
    的一声掉在泥淖里。
    "轰!"
    天地一片煞白。
    回复黑暗时,两人早不知所踪。
    杜伏威大喝道:"不要追!"
    杜伏威长长吁出一口气,摇头叹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们追上去也没有用。"
    ×××
    两人滚下斜坡,掉在一潭泥淖里,再无力爬起来。
    大雨仍是照头照脸洒下来,雷电却渐趋稀疏。
    离开竟陵后,他们望北逃了三十多里路,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提不起真气。身上的大小伤口疼痛难当。
    两人并排躺着,不住喘息。
    寇仲辛苦地道:"你还休息过一会,我却是连续八日八夜未试过像现在般躺得四平八稳的,哈!终死不了,连老爹都奈何我们不了!"
    徐子陵呻吟道:"不要那么快便自夸自赞好吗?目下只要遇上个小贼,也可要了我们的命。"
    寇仲喘着气笑道:"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嗯!若婠妖女亦在附近养伤可真个有趣哩!"
    徐子陵不再说话,调气运息。
    寇仲合起眼后亦再睁不开来,进入天人交感的深沉睡眠里。
    ×××
    大雨在黎明前终于停下,晴空驱散了乌云,暮春的晨光洒在两人身上。
    到太阳升上中天,寇仲才首先醒来,睁眼一看,才知躺在一道小溪之旁,溪旁林木婆娑,景色极美。
    另一边是座小山丘,斜坡长满嫩绿的青草,坡顶林木茂密,果实累累。
    寇仲暄坐起,昨夜的痛楚已不翼而飞,伤口均愈合结疤,哈哈一笑,弹了起来,舒展四肢。
    徐子陵被他惊醒过来,见他一身破衣,满脸血污泥污,却仍是一脸欢容,坐起身抱膝奇道:"仲少为何这么开心呢?"
    寇仲盘膝在他对面坐下,叹道:"我从未试过感到生命像这一刻般宝贵。当你见到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便会知道当时能活着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我并不是开心,而是享受活着的喜悦。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点头道:"说得好,至少我们仍有几天生命去享受。"
    寇仲虎目寒芒一闪道:"婠妖女虽然比老爹还厉害,但想杀我们仍非易事。最怕是她召来阴癸派的高手,甚至'阴后'祝玉妍,那我们就要完蛋大吉了。你有甚么好提议?"
    徐子陵哂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如爽快点说出来吧!"
    寇仲微笑道:"我的计划可分作两部分,首先是要隐藏起来,教婠妖女找不到我们。"
    徐子陵恍然道:"你是指利用鲁先生的面具扮成别个人吗?不过若我们走在一起,以婠妖女的精明,说不定仍可认出是我们改扮的。"
    寇仲道:"路上这么多发战争财的人,随便找一档加入同行,便不会那么惹眼了,而且还顺便找寻玉成他们,希望他们没有把私盐丢掉就好了!"
    徐子陵道:"另一部分又如何?"
    寇仲眼中杀机大盛,狠狠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要尽一切手段,把阴癸派上上下下杀个清光,否则寇仲两个字就要掉转头来写。你会反对吗?"
    徐子陵想起商鹏、商鹤等惨死的情况,点头道:"完全同意!"
    寇仲俯近少许,压低声音道:"婠妖女定然猜到我们会北上洛阳,更会设法与玉成他们会合。所以……哈……你该明白了……哈!"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想以玉成他们为钓饵把阴癸派的人钓出来吧!这样等于拿玉成四人的生命来玩耍。"
    寇仲摇头道:"这叫置诸于死地而后生,由今天此刻开始,我们要全心钻研我们的奕剑之道,否则再碰上婠妖女都也是白饶,徒惹她耻笑。"
    徐子陵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上路前先洗个澡如何?"
    ×××
    天上洒着毛毛细雨,道上泥泞处处,湿滑难行。
    两人在竟陵北五十里的一座小乡镇买得庄稼人的粗布麻衣,戴上面具,摇身一变,成了一老一少两个采草药的乡下人,沿汉水重返襄阳。
    徐子陵变成个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一脸凄苦的老人家,加上佝偻着身体,连寇仲都差点认不出他来,感觉怪有趣的。
    寇仲则变成年约三十,一面麻皮的丑汉子,还一副似乎颇懂武功的样儿。
    井中月给他以油布包扎起来,以免泄露出底子。
    他们在山野里全速飞驰了两日后,到离襄阳三里许时才截入通往襄阳的官道,杂在行旅间朝襄阳前进。
    蓦地蹄声轰鸣,十多名壮汉策骑奔至,骇得路上行人纷纷让路,待他们过后却是破口大骂。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路上,继续行程,前者道:"刚才那批人凭衣饰该是钱独关的手下,看他们神色匆匆的样子,说不定是得到竟陵失陷在老爹手上的消息,赶着飞报钱独关。老钱这家伙怕要没几晚好睡哩!"
    徐子陵道:"长叔谋不是与钱独关有勾结的吗?而长叔谋则是老爹的秘密盟友,由此引伸,说不定钱独关不用怕老爹也说不定呢?"
    寇仲仰脸感受着毛毛细雨洒下的舒服感觉,道:"我看钱独关只是不想开罪铁勒人,才任得长叔谋胡为吧了!否则那趟他就该联起长叔谋来对付我们。老爹现在虽把竟陵夺到手中,却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暂时无力北上,钱独关应仍有一段风流快活的日子可过。"
    此时两人登上一座小丘,襄阳城出现在远方的迷茫细雨中,有种说不出凄清孤苦的味儿。尤其当想起竟陵的陷落,更使人感到它好景不长。
    寇仲笑道:"入城后第一件事干什么好呢?"
    徐子陵耸肩道:"往南的水路被截,定有很多人滞留襄阳,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应是非常困难,我们看过城内没有玉成他们留下的标记后,便立即离城,免得浪费宝贵的光阴。"
    寇仲拍拍背上的井中月,伸个懒腰道:"我忽然有点手痒,很想大闹一场。"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微笑道:"没有什么,入城再说吧!"

举报

第11卷第六章联手驱毒
    快抵城门时,只见城门口外堆满了人,更有人怅然离开,原来自今午开始,钱独关便下令不许外来人入城。
    两人当然不放在心上,凭他们现在的鸟渡术,只要有根索子,便可轻易登上高逾十多丈的城墙。
    正要找个攀城的好位置时,一名仆人装束,四十来岁的男子把他们截着,以充满期待焦急的眼神瞧着他们道:"请问两位是不是懂得治病的呢?"
    徐子陵沙哑着嗓子道:"究竟是什么事呢,我们是懂得点医术的。"
    男子喜道:"我叫沙福,若老先生懂得治病,请随我来,我们定不会薄待先生。"
    两人见他说得客气,交换了个眼色后,寇仲粗声粗气道:"引路吧!"
    沙福领路朝码头方向走去,边行边咕哝道:"我们本以为到襄阳便可找到大夫,那知却不准入城,幸好见到两位背着山草药囊,故试问一声,岂知真碰对了,两位高姓大名。"
    徐子陵捋着须子老声老气的道:"我叫莫为,他是我侄儿兼徒儿莫一心,专以推拿穴位配药治病,包医奇难杂症,手到病除。"
    寇仲听得差点大笑,幸好及时忍住。
    沙福喜道:"那就好了,我家小公子不知如何忽然阵寒阵热,神智不清。唉!少夫人这么好心肠的人,却偏要受到这种折磨。"
    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本以为病的是成年人,只要运气打通他的经脉,怎都该会有些好转,就当是做件好事。若是小孩患病,就没有太大把握了。
    码头处更是人头涌涌,不少是来自竟陵的难民,沙福带着他们登上泊在岸边的一艘小艇,艇上的健仆立即松脱系索,把小艇驶往对岸停泊的一艘中型帆舟。
    雨粉仍洒个不休,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河道上不断有船只开出,趁入黑前离开襄阳。
    在这群雄割据,你争我夺的时代里,能安然拥有船舶的人,都是颇不简单。
    寇仲和徐子陵装作好奇的朝那艘帆船瞧去,只见甲板上站了几名大汉,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神情木然。
    不片刻小艇靠泊帆船左舵,沙福首先登上甲板,叫道:"大夫到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担心什么;若治不好小公子的病,便会令那小夫人失望了。但事已至此,只好跨步登船。
    那五名护院保镳模样的人迎上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高颀的中年汉子,只比寇仲矮了寸许,但已比沙福高出半个头。
    此人脸孔窄长,眼细鼻歪,卖相今人不敢恭维。且神态傲慢,拿眼斜兜着两人,颇不友善。
    沙福介绍了两人的姓名身分后,向两人道:"这位是马许然老师……"
    马许然正朝寇仲打量,冷然打断沙福道:"这位兄台须先留下佩刀,才可入舱为公子诊治。"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互望,均感奇怪,为何此人会故意刁难呢?
    一把雄壮的声音在舱门处传来道:"规矩是死的,两位朋友请进来,少夫人等得急呢!"
    马许然脸色微变,狠狠盯着那在舱门处说话的汉子,却没有作声,显是对他颇为忌惮。
    沙福忙领两人朝舱门走去。
    那人走出舱口,原来是个胖子,肤色很白,有点像养尊处休的大商家,但眼神锐利,且胖得来却能予人扎实灵活的感觉。朝两人抱拳道:"在下陈来满,不知老丈和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徐子陵沙哑着声音道:"老夫莫为,这是老夫的徒儿兼侄儿莫一心。救人如救火,可否立即领老夫去见小公子?"
    陈来满先狠狠盯了马许然一眼,接书施礼道:"两位请随陈某来!"
    两人和沙福随他步入舱房,马许然一言不发的跟在背后,气氛异常。
    "咯!咯!"
    舱门"咿"一声打了开来,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
    陈来满道:"小凤,告诉少夫人,大夫来了!"
    小凤把门拉开,喜道:"大夫请进,少夫人等得心焦了。"
    陈来满向沙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道:"我和马老师在外边等候吧!莫大夫请进!"
    寇仲和徐子陵到现在仍弄不清楚马许然的身份情况,但肯定这家伙和少夫人的关系很有点问题,而陈来满和沙福则是站在少夫人一方的。
    不过这时他们担心的却是能否治好那小公子的病,只好随着陈来满的胖躯跨入房内。
    这间舱房颇为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透出书香与富贵兼备的气派,入门处摆了一组酸枝桌椅,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造的大床,垂下罗帐。
    一位本坐在床沿的华服女子起立相迎,除婢子小凤外,还有另一俏婢,室内充满草药的气味。
    寇仲和徐子陵定睛一看,均是跟前一亮。只见此女年约双十,长得清秀可人,娇小玲珑,虽及不上婠婠近乎奇迹的诡艳,比不上商秀珣孤傲的清丽,但却另有一股媚在骨子里且楚楚可怜的迷人风姿,令人心动。
    陈来满显是对这少夫人异常敬重,抢前一步躬身柔声道:"少夫人!大夫请来了。
    这位是莫大夫,这另一位是莫大夫的徒儿。"
    少夫人秀眸亮了起来,透出期待的神色,躬身道:"麻烦两位先生,小儿……唉……"
    她的声线温婉清柔,与她的风姿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此时语带凄酸,欲语还休,谁能不为之心生怜意。
    徐子陵却联想到当年扬州卖馒头包子的贞嫂,她亦常露出像少夫人般的神态,总似在默默控诉着生命的不公平和委屈,心中一软道:"请问小公子如何发病的?"
    少夫人一对秀眸隐泛泪光,垂下螓首道:"今早起来,小珠侍候进儿时,进儿就是这样子呢!"
    她身旁的侍婢小珠立即泪下如雨,泣不成声,激动得有点过了份。
    陈来满指示小凤把小珠扶出房去,道:"莫大夫请过来,不用拘礼。"
    寇仲暗里推了徐子陵一把,后者只好收拾情怀,硬着头皮移到床旁。
    一位三、四岁许的稚童,正闭目而卧,俊秀的脸庞苍白得吓人,呼吸短而促,令人看得好生怜爱。
    徐子陵坐到床沿,采手绵被内,找到他的小手。
    剎那之间他的真气已游遍了他的奇经八脉,一种难以形容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直觉涌上心头,心中剧震道:"小公子是中了毒!"
    包括寇仲在内,床旁的三个人同时一震。
    寇仲吃惊的原因却与少夫人和陈来满不尽相同,因为三人中只有他清楚徐子陵并没有如此把脉诊症的本领。
    少夫人脸上血色褪尽,差点昏倒地上,吓得陈来满和寇仲两人扶又不是,不扶则更不是。
    陈来满焦急地道:"夫人小心!"
    幸好少夫人很快回复过来,热泪却是夺眶如出,凄然道:"怎会是这样呢?莫大夫有办法救他吗?"
    寇仲忙作安慰,冲口而出道:"少夫人放心,家叔乃行走江湖,尝尽百草的妙手神医,必可……嘿……"
    陈来满踏前一步,来到徐子陵的一侧,眉头深锁道:"莫大夫有多少成把握?我也曾为小公子探脉,他确是经脉紊乱,急促疲弱,但看气色却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
    徐子陵手往下移,掌贴小公子的右脚心,闭上眼睛,以梦呓般的语调道:"这是一种奇怪的热毒,深藏脏腑之内,破坏小公子的生机,老夫有十成把握可断实情如此。"
    少夫人终立足不稳,纤手按到徐子陵肩膀上,这才勉强站稳,饮泣着道:"大夫能治好他吗?"
    徐子陵双目猛睁,神光一闪即逝,幸好背着陈来满这会家子,否则早露出马脚,沉声道:"一心!你给我按着小公子的天灵穴。"
    寇仲暗忖那有这种治病的方式,但当然也明白这是他们躯毒的唯一方法,移到床头坐下,左掌紧贴在小公子头盖上。
    陈来满首先感到不妥,疑惑地道:"莫大夫懂得运气躯毒之法吗?"
    要知除非是内行高手,能把真气控运自如,才有资格把真气送入别人体内经脉去,不致出岔子。
    至于以真气为别人疗伤,则难度会大幅增加,还须对经脉穴位有明确的认识才成。
    而以真气躯除藏在五脏六腑,与血脉成为一体的毒素,则只有顶尖级的高手才能办到。陈来满便自知没有这种本领,故有此问。
    却不知寇仲和徐子陵来自《《长生诀》》的先天真气,不但全赖摸索学成,而且本身自具疗伤驱毒的作用。所以当日沉落雁毒他们不倒,这自然非陈来满所能明白。寇仲把真气贯顶而下,与徐子陵的真气在小公子的丹田气海处汇合时,徐子陵把心神从少夫人按在他肩头的冰冷小手处收回来,淡淡道:"这是传自先祖的家传躯毒大法,能根除任何奇毒,陈老师请忍耐片刻,便知究竟。"
    寇仲为了分他心神,使他不再对他们的来历深究,接口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呢?"
    少夫人站直娇躯,挪开按在徐子陵肩头的纤手,朝陈来满瞧去。
    两人目光相触时,均露出惊惧神色,却都欲语还休,没有把心中想到的话说出来。
    寇仲何等精明,不再追问。
    这时两人寒热两股螺旋真气已然形成,在眨眼的高速下,掠过小公子全身。
    小公子顿时浑身剧震,竟"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漂亮的大眼睛。
    寇徐两人也想不到自己的驱毒神功灵验至此,愕然以对。
    少夫人喜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把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宝贝儿子搂个结实,流露出感人之极的母子真情。
    徐子陵像给千万根银针刺在手掌般,一阵麻痛,心知毒素全收到掌内,暗叫厉害,想了一想,才运功化去。
    两人长身而起,扯着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得热泪盈眶的陈来满到了靠门的房角处。
    寇仲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需否我们再出手帮忙?"
    陈来满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半晌后,才道:"可能是给不知什么毒蚊毒虫叮了一口吧,两位大恩大德,我陈来满和少夫人永志不忘……"
    少夫人这时搂着小公子来到两人身前,着小公子叩谢大恩,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沙福、马许然、小凤、小珠四人闻声拥进房来,其中马许然和小珠的神色都有点不自然,给寇徐两人看在眼内,心中开始有点明白这必是家庭内的斗争。
    小公子看到小珠,露出惶然神色,躲在乃母怀内,指着她叫道:"娘!小珠姐拏针刺进儿。"
    众人的目光同时射在小珠身上。
    小珠脸色倏地转白,双目凶光闪过。
    徐子陵和寇仲心知不妥,有意无意地移到小珠和少夫人母子之间。
    陈来满冷哼一声,待要出手,马许然已先他一步,往小珠扑去,恰好阻截了陈来满的前进路线。
    此时小珠正和小凤并肩立在入门处,见马许然探手抓过来,夷然不惧,闪电般退出门外,显示出高明的身手。
    马许然和陈来满先后追了出去,风声亦远去。
    徐子陵和寇仲脸脸相觑,凭小珠的身手,竟肯屈身为婢,又毒害稚儿,可推知少夫人的夫家必非是一般富贵人家,且会是牵涉到什么惹人垂涎的利益。
    小凤和沙福惊魂甫定,侍候少夫人和小公子到一旁坐下时,陈来满和马许然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自是让小珠成功逃去。
    陈来满带着愤愧之色报告道:"来满办事不力,请少夫人降罪。"
    少夫人摇了摇头,道:"谁都料不到会有这种事情,责不在陈老师,何罪之有。"
    寇仲见那马许然毫无愧色,忍不住冷笑道:"马老师刚才暗助小珠逃走,却又该当何罪?"
    此语一出,人人脸上变色,变得最难看的当然是马许然,双目杀机闪现,瞪着寇仲道:"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寇仲不屑道:"明人不作暗事,只有卑鄙之徒才会扮作明是出手,暗中却在放那害人精逃走,马老师该知江湖规矩,有胆子做这种事便该有胆子承认。"
    马许然提起双手,凝聚功力,冷笑道:"我的规矩却是出口伤人者死,胡言乱语者必惹大祸,待我看看你这两个江湖郎中有什么斤两。"
    沙福和小凤骇得避在少夫人和小公子两旁,陈来满则是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移到少夫人身前,护着她们。
    劲气鼓荡。
    徐子陵像不知马许然要出手般,径自佝偻着身体拦在出门处,截断了马许然这方的逃路。
    寇仲同时横跨两步,封死了对方由舱窗逃走的路线,与徐子陵把马许然夹在中间,冷笑道:"我的规矩则是你若能挡我三刀,又肯跪地认错,便任你离开。"
    少夫人把小公子楼入怀里,不让他观看即将发生的恶斗。
    马许然双目乱转,心中叫苦。刚才寇仲和徐子陵移动时,身法步法均使他有种无隙可乘的奇异感觉,一时无法出手,且瞬那间使使他陷进前后受敌的劣境。而和他功力相苦的陈来满却在旁虎视沉沉,这场仗如何能打。心念猛转,忽然垂下双手,面向少夫人道:"许然清清白白,请少夫人为许然作主。"
    众人想不到他如此窝囊,均愕然以对。
    少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那到妇道人家来管呢?"
    马许然脸色剧变时,寇仲闪到他身后,一指戳往他背心。
    马许然应指倒地。
    寇仲哈哈笑道:"快将马老师扎个结实,再严刑侍候,保证可查出谁在背后指使。
    哼!真窝囊。"
    少夫人拥紧爱儿,目光落在地上的马许然处,正要说话,襄阳城那方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
    众人尽皆愕然。

举报

第11卷第七章路见不平
    靠襄阳城那边的江岸已是乱成一团,泊在码头的船更有三、四艘着火焚烧,送出大量的火屑浓烟往本是晴朗的夜空窜去。码头的十多个用竹木搭成的货棚,均无一悻免地烧得僻啪作响。
    哭叫呼喝的声音震天响起,火光映照下,数千候在城门外的难民和商旅狼奔鼠突,任谁瞧过去都分不清楚谁是强徒,谁是受害者。
    赶到甲板上的徐子陵和寇仲都看呆了眼,暗忖纵是十个宁道奇恐怕也控制不了目下这混乱的场面。
    陈来满色变道:"定是马贼来抢掠财货,立即起锚开船。"
    众手下应命而去。
    寇仲向徐子陵道:"叔叔!我们还要入城探亲呢!"
    徐子陵早忘了自己的身份,骤然听到他唤自己作叔叔,差点笑了出来,强忍着点头道:"一心说得对,陈先生请代告知夫人,我们要走了!"
    另一边的沙福急道:"我们尚未给两位酬金啊!"
    寇仲伸手拍拍他肩头,嘻嘻笑道:"幸好得沙管家提醒,不瞒你说!我们一向只知行侠仗义,时常忘了讨取酬金讼费,哈!管家真是明白人!"
    陈来满醒悟过来,道:"两位请稍待片刻。"随即掠进舱里。
    徐子陵瞧着对岸的人影火光,心中泛起有心无力的无奈感觉。
    不论自己的武功练得如何高明,但在跟前这种情况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当天下归于一统,政令才可以确切执行,使一切重上正轨。
    自己应否助寇仲达到这一个目标呢?
    寇仲绝对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不会变成另一个杨广。
    这时在陈来满的陪同下,少夫人来到甲板上,盈盈步至两人身前,福身道:"两位先生既身有要事,碧素知难以挽留,异日若有机会到洛阳去,务请到城南石湖街沙府,碧素必竭诚款待。"
    徐子陵与她清澈的眼睛相触,心中掠过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那非是什么男女之情,因为少夫人的眼神纯净无瑕,但却透出深切的孺慕与感激,甚至乎渴望得到自己的保护和长辈的爱宠。
    压下心中奇异的波荡后,徐子陵淡淡道:"少夫人真客气,假设我们到洛阳去,必会到贵府拜候少夫人。"
    少夫人与他眼神接触,亦是芳心一颤,她从未见过一个老人家有双像徐子陵那样的眼神,那非是对方的眼神明亮锐利,也非是深邃莫测,而是其中包含着深刻引人的智能和深情,令她生出对长辈倚赖孺慕的微妙情绪。
    立时骇得她低垂螓首,把手中重甸甸的钱袋奉上道:"些微薄酬,实不足表示碧素对先生的感激,请先生收下吧!"
    寇仲立时两眼放光,撞了徐子陵一把。
    徐子陵心中暗骂,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少夫人的纤手时,以他的涵养,亦不由心中一荡。
    少夫人被他的指尖碰到,立感一股火热传遍娇躯,这是从没有想象过的感觉,全身一颤,差点叫了起来。
    寇仲猛扯徐子陵,两人一声多谢,便腾身而起,先落在河心的一艘船上,再往对岸掠去,没进火光人影里去。
    少夫人芳心涌起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觉,像他们般的奇人异士,她还是首次遇上。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容貌都不讨好,但在少夫人眼中,却是救回她爱儿的大恩人,且和他们相处时间愈多,愈感受到他们善良率真的性格、英雄侠义又深藏不露的风仪。
    何时才可再见到他们呢?
    ×××
    寇仲和徐子陵踏足岸旁实地,只见四周全是逃难的人遗下的衣货杂物,地上伏尸处处,令人不忍目睹。
    能逃走的人均已散去,泊在码头旁的几条船仍陷在烈焰浓烟中。
    襄阳城那方火把通明,显示钱独关正密切监视城外的动静。
    东南方一片树林后仍有喊杀声传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放开脚程,全速奔去。
    直到此刻,他们仍摸不清楚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片晌后,他们赶了近三里路,把襄阳城的灯火拋在后方,喊杀声更接近了。
    两人提气增速,不一会穿林而出,来到林外的旷野处,剑气刀光立时映入眼帘,似是十多簇人正交手拚斗。
    再定睛一看,登时看呆了眼睛,原来这十多簇加起来达三百多的武林人物,只在围攻一个人,此君正是跋锋寒。
    寇仲拉着徐子陵退回林内,往外瞧过去,吁出一口凉气道:"风湿寒今趟死定了,为何却不见他的红颜知己瑜姨呢?"
    徐子陵也给弄胡涂了,更不明白眼前事件与刚才城外那场杀人抢掠放火有什么关系。
    在高举的火炬下,林外旷野中十多簇显是份属不同帮会门派的人,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四方,把跋锋寒围在中心处,正以车轮战术不断派人出手加入围攻的战圈去。
    跋锋寒身上有两三片血渍,神情虽略见疲倦,但仍是行动如风,在七、八人围攻下进退自如,手上宝剑反映着火炬的光芒,闪跳不已,剑锋到处,总有人要吃亏。
    地上已伏了十多条尸体,当然是他的杰作。不过敌人后援无穷,若他不能突围逃走,始终会力竭身亡。
    "当!当!当!"
    跋锋寒剑光忽盛,挥剑进击,声势暴涨,漩飞一匝,两名与他对手的灰衣大汉,凌空拋飞,又为地上添加了两具死状可怖的尸骸。
    有把娇滴滴的女手声音道:"宜春派二当家请派人出手!"
    其中一组人立即扑出四个人,两矛两斧,展开一套绵密柔娴牧手招数,把正要逃走的跋锋寒硬是困在原处。
    徐子陵和寇仲循声望去,只见发号施令的是位秀发垂肩的白衣女子,身形匀称,风姿绰约,在熊熊火光下,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
    她身旁尽是女将,八名年青女子英气凛凛,都是黄色劲装,背挂长剑,把她护在中间。
    而她显是策划今次围攻跋锋寒的总指挥,只看她调动人马,恰到好处的拦截着跋锋寒,便知她是个厉害人物。
    女子又发话道:"清江派、苍梧派退下,江南会、明阳帮补上。"
    围攻跋锋寒的立时大部份退下来,只剩下那四名宜春派的高手缠死跋锋寒,而另两组人立即加入战圈,杀得跋锋寒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欠奉。
    跋锋寒显因刚才力毙二敌,耗用了真元,竟无法趁机脱出战圈,又陷入苦战之中。
    "啊呀!"
    跋锋寒宝剑掣动一下,诿Y恳,宜春派一名使矛高手应剑送命。
    不过好景只像昙花一现,众新力军刀剑齐施,人人奋不顾命,把战圈收窄,跋锋寒能活动的空间更小了,险象横生。
    女子叫道:"巴东派陈当家请亲自出手!"
    话声才落,一名持杖大汉腾跃而起,飞临跋锋寒上方,照头一杖打下去,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寇仲和徐子陵都为白衣女高明的眼光咋舌时,跋锋寒冷哼一声,幻出重重剑浪,硬把围攻的人迫开,接着往上反击。
    "呛!"
    巴东派的陈当家连人带杖,给他震得拋飞开去,还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跋锋寒亦是好景不长,围攻他的人趁机合拢过来,一阵刀兵交击的声音后,两人中剑跌毙,跋锋寒亦一个踉跄,给人在肩背处打了一记软棍。
    三刀一剑,分由四个角度朝失了势子的跋锋寒劈去,都是功力十足,劲道凌厉。
    眼看跋锋寒要命丧当场,这小子忽然雄躯一挺,画出一圈虹芒,护着全身,敌人的兵器只能劈中剑光,随即跄踉后退。
    另六人立即补上,不给他任何休息的机会。
    白衣女指示其它人退下,接着点了四个人的名字,不是派主就是龙头当家的身份,杀得跋锋寒连叱叫怒喝的气力都失去了。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总算是一场朋友,上趟在襄阳这小子又对我们相当不错,要不要救他呢?"
    徐子陵奇道:"仲少你不是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吗?"
    寇仲有点尴尬道:"就当是为瑜姨干点好事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是怕没有了跋锋寒的武林会失色不少吧!哈!出手吧!人多欺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外面的跋锋寒此时一改先前硬拚抢攻的打法,剑法变得精微奥妙,紧密防守,觑隙而进,不片刻再有两人溅血倒地,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余力突围,才会转采守势,希冀能延长被击倒的时间。
    寇仲压低声音道:"我们最好先脱下面具,否则人人都知我们懂得易容改装,以后就大大不妙了。"
    两人立即脱下面具,收好后对视一笑,疾奔而出。
    寇仲一声大喝,拔出井中月,抢先扑上。
    那些围攻跋锋寒的人像早知会有人来救援般,在白衣女一声令下,最接近澍林的两组人各分出四人,迎了上来。
    寇仲健腕一翻,井中月化作漫天刀光黄芒,怒潮般往敌人卷去,气势如虹。
    徐子陵则大叫一声"小弟来了!"纵身斜冲天上,向战圈投去。
    跋锋寒闻声精神大振,剑光骤盛,把四周的敌人迫得慌忙跌退,进手一劈,又一人应剑拋跌,死于非命。
    迎往寇仲那八个人面对寇仲的井中月,无不泛起自己全被对方刀势笼罩,没法进攻的可怖感觉。
    最使他们吃惊的是对手的刀气带着一股螺旋急转的劲道,极之难测难御,吓得纷纷退避。
    寇仲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敌人后,已深入敌阵内。
    敌人再不能保持先前的从容姿态,乱作一团,毫无法度的朝寇仲杀过来。
    徐子陵这时已抵达围攻跋锋寒的战圈外围处,双拳击出,"蓬蓬"两声后,两名敌人被他的螺旋气劲轰得打着转横跌开去。
    徐子陵足踏实地,踢开了贴地扫来的一根铁棍,左掌飘忽无力的拍在一面盾牌上,但持盾者却立即喷血倒退。
    跋锋寒何等样人,压力骤松下,倒撞往后,宝剑若风雷迸发,先磕飞了一把大斧,接着切入另一人刀光里,以剑背把一名黑衣中年汉扫跌于寻丈开外,长笑道:"两位果然是跋锋寒的朋友。"
    围攻他的战圈登时冰消瓦解。
    徐子陵格挡着四方八面攻来的刀矛剑戟,大叫道:"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跋锋寒一声应命,杀得四周的敌手人仰马翻,剎那间已和徐子陵会合一起,往寇仲方面冲杀过去。
    整个战场乱作一团,由先前的井井有条,变得各自为战,连白衣女的娇叱发令也没人有闲情去听。
    徐于陵和跋锋寒井肩作战,真是挡者披靡,何况他们是全心逃走,谁能阻止。剎那间已和寇仲会合,声势陡增,倏忽间已突破包围,从容逃去。
    ×××
    襄阳城西十五里一座山谷里,跋锋寒、徐子陵、寇仲在一道从山壁隙缝飞泻而下所形成的小潭旁喝水休息。
    跋锋寒累得半死,缓缓解下上衣,露出精壮坟起的肌肉和三处伤口,忽地摇头叹道:
    "兀那婆娘真厉害,使我一时疏神下,几乎栽在她手上。"
    寇仲正跪在小潭旁,掬水洗脸,冷水流进颈项里,痛快之极,闻言道:"跋兄说的是否那白衣婆娘,生得挺美的,究竟她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么多不同帮派的人听她指挥。"
    跋锋寒这时脱得只剩短跨,雄伟如山的躯体移进潭内,往飞瀑涉水走去,漫不经意的答道:"这婆娘叫郑淑明,乃前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你们听过大江联吗?那是结合了大江附近十多个大小门派的一个联盟,自江霸给我宰了后,郑淑明便暂时代替了江霸的位置,其实一向以来大江联的事务都是由这婆娘打点的。"
    徐子陵卓立潭边,瞧着任由水瀑照头冲在身上的跋锋寒,皱眉道:"跋兄为何要杀死江霸呢?"
    跋锋寒耸肩道:"这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他要代人出头,找上了我,又技不如我以致掉了性命,就是如此而已。"
    寇仲躺了下来,闭上虎目,舒服地吁出,一口气道:"跋兄的仇家,恐怕比我们还要多!"
    跋锋寒微微一笑道:"寇仲你最好学徐兄般多站一会,每逢力战之后,最好不要这么躺下休息,那对修练有损无益,像我现在般累得要死,也要强撑下去,不让劳累把我征服。哈!刚才杀得真痛快。"
    寇仲吓得跳了起来,道:"真是这样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倒听教听话。"接着指着左臂一道长约三吋的刀伤,叹道:
    "这刀是明阳帮副帮主谢厚画的,他的刀法专走险奇,在群战中每生奇效,当时若我能不那么心切杀人,剑势不去得那么尽,谢厚就伤不了我,也不用因我的反击而身亡了。
    生死就是那么的一线之判。"
    徐子陵仰首望天,谷上的夜空已是残星欲敛,天将破晓,淡淡问道:"跋兄今趟来中原,究竟是否只为了撩事生非,妄逞意气,大开杀戒呢?"
    跋锋寒离开水瀑,立在潭心,一派威压天下的气势,哈哈笑道:"寇仲便不会问这种问题,可见徐兄的英雄气慨下,实有一颗妇人柔弱的心。这或可讨娘儿欢喜,却非大丈夫的行藏。"
    顿了一顿,双目寒芒闪闪的盯着朝他看来的徐子陵昂然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最重要是放手而为,迈向自己立下的目标;凡挡在这条路上的,任他是武林至尊、天皇老子,都要一剑劈开。我跋锋寒岂会无聊得去撩事生非,更不屑与凡夫俗人打交道。剑道只能从磨练中成长,我到中原来是本着以武会友的精神,可是败于我剑下者总不肯心服,遂变成纠缠不清,不择手段的仇杀,但我跋锋寒又何惧之有呢?"
    "扑通!"
    脱得赤条条的寇仲一头栽进深只及胸的潭水里,水花溅得潭边的徐子陵衣衫尽湿后,再在跋锋寒旁冒出头来,喘着气笑道:"跋小子你说话倒漂亮,什么我跋锋寒何惧之有,不要忘记刚才便差点给人剁成肉酱,亏你还摆出这么不可一世的可笑样儿。"
    跋锋寒啼笑皆非道:"你对我愈来愈不客气呢!不过我却感到挺新鲜的。因为从没有人以这种好朋友和不客气的语调和我说话。"
    接着冷哼一声道:"不妨告诉你,我有一套催发功力的霸道心法,倘一经施展,当时必可闯出重围,但事后必须调息六个月才能复元。所以我仍是很感激你们出手帮忙,纵使给你们冷嘲热讽,亦不介怀。"
    潭旁的徐子陵蹲了下来,抹着脸上的水珠道:"你的武功究竟是怎样学来的。为何会开罪了毕玄?"
    寇仲奇道:"小陵你为何给人说得这么寒伧不堪,仍一点不动气,且不反驳?"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看法,妇人之心若代表的是善良和温柔,也没什么不妥。对吗?"
    跋锋寒露出一丝笑意道:"徐子陵确是徐子陵,难怪琬晶会对你那么欲舍难离。"
    接着整个人浸进潭水里,冒出来时,一双虎目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自懂人事以来,便是在马贼群中长大,只知谁的刀子锋利,就不用受别人的气,唉!我已很久没想起以前的事。"
    旁边的寇仲长身而起,只比他矮上寸许,但体型气魄却是毫不逊色,道:"那就不说好了。是呢!你不是和瑜姨一道的吗?为何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
    跋锋寒苦笑道:"我和她失散了!"
    两人失声道"什么?"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9 05:22 , Processed in 0.3593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