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2卷第五章异端邪说
    乌衣巷,谢府东院望淮阁。
    谢安和支遁两人并肩凭栏,俯瞰下方缓缓注进大江的秦淮河。阳光漫天下,河水闪闪生辉,两岸房舍林立,风光明媚。
    支遁听罢弥勒教的事,这位一向潇洒脱俗的高僧,脸现前所未见的凝重神色,默思好一会后,向谢安道:‘谢兄对此有甚么打算?’谢安苦笑道:‘我可以有甚么打算?道韫把此事密告于我,正希望我可以及时阻止。现在唯一可行之法,是联同坦之一起进谏皇上,趁他仍倚赖我谢安的当儿,劝他打消主意。你远比我清楚弥勒教的来龙去脉,所以向你请教,看看可否从佛门本身的经论上,驳斥弥勒教的歪悖。’支遁缓缓道:‘这个要分两方面来说,就是弥勒佛本身和竺法庆这个人,而前者确有经论的根据,问题在竺法庆是否降世的新佛。’谢安大感头痛,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司马曜坚持竺法庆是弥勒新佛,他便没法从佛门本身的角度去否定他。
    支遁轻叹一口气,缓道:‘《长阿合经》有云:过去九十一劫有佛出世,名毗婆尸,人寿八万岁。复过去三十一劫,有佛出世,名尸弃,人寿七万岁。复过去有佛出世,名毗舍净,人寿六万岁,复过去此贤劫中,有佛出世,名拘楼孙,人寿五万岁。又贤劫中有佛出世,名拘那舍,人寿四万岁。
    又贤劫中又有佛出世,名迦叶,人寿二万岁。此即释迦前的六佛,释迦依此说,只是第七代佛而已。现在释迦已入灭度,弥勒新佛即将应运而生,在佛门本身,也有很多坚信不移的人。事实上佛寺前殿正中为天冠弥勒佛像,两旁为四大天王,这种布置显示弥勒将继释迦莅世,所以弥勒教在佛典经论内是有坚实的基础和论据。”
    谢安道:‘那竺法庆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支遁答道:‘他是弥勒教的倡始者,在北方高举“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旗帜,所谓新佛出世,即是弥勒降世,而他本人便是活弥勒,号召沙门信徒,以遂其称霸沙门的野心。’(少两行)支遁露出一丝苦涩无奈的神情,凝望一艘艘驶过的帆船,淡淡道:“沙门并不如你想像般团结,单言南北沙门,便有很大的分异,南方重义门,北方重禅定,各走极端。我们讲经的南方沙门,在‘不问讲经”的北方,会被严罚。所谓北重禅定,请求止一切境界;南重智慧,慧者观也,分别因缘生灭。’谢安听得眉头大皱,问道:‘在我看来,两者均为修行的法径,其间并无冲突之处,且可定、慧双开,止、观变运,因何你却说成是严重的问题?’支遁苦笑道:‘这种事,外人是很难明白的,北方既重禅法,不以讲经为意,势必死守佛经本义,甚至不懂本义,只知坐禅诵经。若像我般向你阐述般若波罗密义,又或说,人人皆可顿悟成佛,在北方便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故在北方修佛是很困难的,一切依循死法和诸般繁复的诫律,令修行者对释迦逐渐厌倦,遂把希望寄托于新佛,令北方成为异端邪说的温床。’谢安语重心长的道:‘那北方需要的将是另一位支遁。”支遁叹道:‘诫律的进一步恶法,就是专制和阶级分明,在积久的权威之下,绝不容创新的看法,更容不下我这种人。在北方修佛,把人分作初根、中根和上根,初根只能修小乘,中根为中乘,上根修大乘。如此以固定的方法把修行的人区别,本身便是阶级之别。被打为下根的普通沙门当然不满,而竺法庆正是一个从低层沙门崛起的叛徒,他得到广大的支持,自有其过人本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谢安吁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哩!我还可以想像到利益上的理由,权力和财富,均因此集中到一小撮生活腐化,却终日以诫律榨压门下的高层僧侣手上,就像农奴主与农奴的关系,竺法庆则是一个成功的夺权者,所以能别树一帜,利用下层沙门的不满,建立弥勒教。”支遁点头道:‘情况大概如此,竺法庆自号大乘,自命新佛,倡说只有跟新佛走的人,才配称大乘。北方佛门的十戒法,他悉尽破之,本身便与尼惠晖结为夫妇,谓之破除淫戒。当北方佛门集结高僧,对他进行清剿,被他夫妇联手杀得伤亡惨重,他便以此为籍口,霸灭寺舍,屠戮僧尼,焚烧经(少两行)他心想,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人一方面沉迷酒色,生活穷奢极欲,另一方面则笃信佛教,两方面的行为互相矛盾,佛门中有道之士早有微言。现今惹来打破一切禁规教律的弥勒教,自是投两人所好,并有威胁佛门之意。只不知谁人在穿针引线,此事必须彻查。
    支遁的声音续在他耳内响起道:‘由于竺法庆夫妇和竺不归有大批沙门和民众支持,符坚对他们亦不敢轻举妄动,怕激起汉胡间的民族矛盾,对南伐大大不利,更让竺法庆等肆无忌惮。竺法庆也是深懂权谋的人,因怕招当权者所忌,故只是逐渐蚕食北方佛门的势力财富,与政治划清界线,当然他的野心不止于此。”谢安道:“佛门现时对他的武功评价如何?’支遁答道:‘若不论善恶,竺法庆实为佛门不世出的武学奇材,他不但集北方佛门武学大成,其自创的“十住大乘功”更是未逢敌手,所以对他不论明攻暗杀,都落得铩羽而回,可见他武技的强横。至于竺不归,武功仅在竺法庆之下,与尼惠晖齐名。”谢安仰望苍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平静的道:‘只要我谢安一息尚存,定不教弥勒教得逞,大师可以放心。弥勒教之于佛教,类似太平、天师道之于道门,是必须制止的。”
    安玉晴是最后一个坐下来的,三男一女挤坐于短短七、八级的石阶,人人力尽筋疲,只懂喘息。
    经过整个时辰的努力,出尽法宝,终于成功以拆下来的木架木柱加上酒坛,顶着出口榻下来的石灶残骸,不让砖石掉入地道,否则既露现出口,又惊动敌人。足足花大半个时辰后,以背与手托着榻下来灶块的拓跋硅和刘裕才能先后抽身,其中一动不能动的苦况,实不足为人道。
    安玉晴挨着阶壁,瞟视坐在她下一级的燕飞一眼,娇喘细细的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应验。’拓跋硅和刘裕相视苦笑,别人可能不明白安玉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们(少两行)拓跋硅看着安玉晴妩媚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道:“想不到堵住一个两尺见方的出口,竟比建造长城还困难。”安玉晴很想拂掉身上的尘屑,又知这会令三人消受她的一身尘屑,惟苦忍冲动,冷哼道:‘好哩!这里现在是边荒集内最安全的地方,只可惜出口只能应用一次,你们有甚么打算。燕飞你来说,他们两个都靠不住。’拓跋硅目光不由落在她身上,像首次发觉她的美丽般用神打量,他见尽美女,却少有遇上这么充满狠劲,永不言服,有时又像天真无邪的狡女。
    安玉晴不屑地横他一眼,目光仍凝注着最接近他的燕飞。
    燕飞嗅着她身体因过份疲累而散发出来健康幽香的气味,淡淡道:‘姑娘身上还有多少颗迷烟弹可用呢?’安玉晴颓然道:‘只剩下两颗,若要硬闯突围,未抵集口,便要用完。
    唉!本姑娘这一生人从未试过这般倒霉的。’坐在最下级石阶的刘裕终回过气力来,他由于早前负伤,所以特别吃力。微笑道:‘姑娘满意我们绘出来的地图吗?对姑娘是否有帮助呢?’安玉睛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向他扮个鬼脸,余怒未息的道:‘再不关你的事,你最好把图像忘记,若敢告诉第四个人,我有机会便宰掉你。’拓跋圭和刘裕均对她无法可施,她摆明直至离开藏酒库,都会坐在那里,那她便可以随时拆毁撑持的木柱,让碎石塌下,那时四人只好仓卒逃生。而因她拥有迷烟弹,突围逃走的机会自然大得多。
    燕飞举手道:‘本人燕飞于此立誓,绝不把地图的事以任何方法给第四人知道,否则必遭横死。’安玉晴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得三人眼前一亮,这才喜孜孜的道:“我都说你是最好的人啦!’刘裕抗议道:‘难道我是坏蛋吗?安大小姐也不想想,自己曾多少次对小弟立心不良,我只是有来有往而已!’安玉晴含笑瞥他一眼,微耸香肩道:‘有得那么多计较吗?嘻!好人啊!快学你的兄弟般立下毒誓好吗?’刘裕见她的右脚紧贴其中一支关键木柱,只好也立下誓言,心中却恨得(少两行)无法奈何他们三人,可是若借秦军之手,只要她伸脚一撑便成,由此亦可见燕飞思考的迅捷和触觉的灵锐。
    想不到安玉晴这轻轻一着,立即把自已处于下风的形势扭转过来,还操控大局。
    拓跋圭装作漫不经意的道:‘这里太接近地面,我们不若到下面去说话,以免惊动我们的敌人。’安玉晴伸个懒腰,尽展动人的线条,懒洋洋的道:‘我要在这里休息,不想动半个指头,你们自已滚到下面去吧!休想本小姐奉陪。’三人苦笑无言,清楚晓得她不会放弃目下优势的心意,不过也很难责怪她,谁教拓跋圭和刘裕早先有杀她之心。
    安玉晴讶道:‘你们的屁股黏往石阶吗?不是还有事情商量?快给我有那么远滚那么远,好好商量出逃亡的大计,入黑后,我们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是无计可施。
    刘裕首先苦笑站站起来,提醒她道:‘你最好不要睡觉,否则在梦中想到逃走,伸脚一撑,大家都要吃不完兜着走。”安玉晴欣然道:‘何用对人家陈说利害呢?玉睛是识大体的人,你们又那么乖,人家会为你俩着想的!快去辨事!’三人受威胁下无奈离开,避到窖中一角。
    拓跋圭挨墙坐下,沉声道:‘你们看她会否出卖我们?’刘裕和燕飞先后在两列酒架间席地坐下,前者皱眉道:‘希望她不会那么愚蠢,雨颗烟雾弹,并不足够助她逃出边荒集。’燕飞颓然道:“希望她在此事上没有说谎吧!此女满肚诡诈,恐怕对我们的毒誓仍不满意。’拓跋圭道:“幸好尚有两个时辰才天黑,她若要害我们,怎也该待至天黑始有行动。’刘裕稍为放心,点头同意,道:‘现在我们既知悉秦军在集内用的口令,(缺两行)刘裕欣然道:“这方面全无问题。”燕飞沉吟道:‘符坚落脚处,不出边荒集六帮总坛的其中之一,又以氐帮和汉帮总坛可能性最大,前者因为同族的关系,后者则是六坛中最有规模的。”拓跋圭断然道:‘十有九成是汉帮总坛,符坚既爱排场又贪舒服,必然挑最好的宅舍来落脚,而符融比任何人更清楚他的心意。”刘裕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岂非说目前我们所处之地,守卫最森严。’燕飞叹道:‘理该如此。”因为第一楼是在汉帮势力范围内,而汉帮总坛则在东门旁,敌人于此区的防卫当然特别森严。
    拓跋圭微笑道:‘却也省去我们不少工夫,符坚在处,朱序也该在附近。在符坚诸将中,朱序最清楚南局的情况,因此每当符坚要拟定策略,必找朱序来问话。”刘裕精神一振,道:‘慕容垂是否也在附近?若我们联系上他,他会否帮上一把忙?”拓跋圭摇头道:‘你太不明白慕容垂,若我们这样去找他,他说不定会亲手把我们干掉,以免招符坚怀疑,-切只能凭我们自已去想办法。’刘裕沉默下去。
    燕飞道:‘你们两人扮作符坚的亲兵,设法寻找朱序。由于我熟悉边荒集的情况,比你们更有把握避过敌人耳目。只要你们事成后溜到集外,再设法制造点混乱,牵引秦军的注意,我和安大小姐便可乘机借烟雾弹脱身。”刘裕道:‘我们或可强夺两套军服回来。”低匕瞎缫⊥返溃骸你想也不要那么想。秦人巡兵和哨岗的军兵规定至少十人成组,即使你有本事同时制服十个人,不到片刻,定会被人发觉,那时我们将更寸步难行。”燕飞笑道:“刘兄放心,我会有自保的方法。”刘裕叹道:“既规定十人成组,我们两个人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岂非(缺两行)顿了顿斜眼兜着刘裕道:“刘兄思考缜密,不愧是北府兵将中出色的人材,若肯和我合作,当可在北方闯出一番新天地。’刘裕愕然道:‘你竟来招揽我,哈!现时你在北方仍是一事无成,而我们若此战大败符坚。势将北伐有望,你道我会如何选择?”燕飞听得哑然失笑,心忖,如非在这样特别的情况下,休想两人合作起来。
    拓跋圭好整以暇的油然道:‘北伐?唉!你们的北伐根本没有希望。首先你们江南缺乏骡马,军运唯有走水路,水运如果不济,只有“因粮于敌”一途,水运和‘因粮于敌”二者,有一个做不到,就难言北伐。其次是北方不论如何四分五裂,始终是北强南弱的形势,在资源上和户口方面,北方均占压倒性的优势。”
    刘裕不服道:‘拓跋兄之言,令人难以同意,说到底,南朝乃中原正统,是北方汉族人心归处,亦只有人心所向者,始可统一天下。”拓跋圭哂道:‘刘兄太不清楚北方的情况,自符坚登位,大力推行汉化和民族混融的政策,胡汉之分已逐渐模糊。北方汉人并不向往腐朽透顶的南晋,有认庙不认神的观念,谁能定鼎嵩洛的中原之地,谁便是正统。否则符坚的步军不会大部份为汉人。现在符坚之失,在于民族的问题尚未能彻底解决,一旦解决,北方再无民族冲突的问题。北方潜在强有力的经济和武备力量,将可尽量发挥,岂是江左政权抵挡得住?”
    刘裕正要反驳,出口处异响传来,接着是沙石滚下石阶的声音,三人立时魂飞魄散。
    (本章缺行处较多,待后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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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六章柳暗花明
    谢玄、刘牢之和十多名亲兵,由淝水西岸策马横渡淝水,这段河道两岸是宽敞的河滩,水缓而浅,最深处只及马腹。
    谢玄观察东岸,河滩尽处是八公山脚一片横亘的疏林,接着是往上耸延的八公山,形势雄浑磅礴,林木茂盛。
    直抵东岸,谢玄仍是沉吟不语,到勒马回头,遥望隔开达二、三百步的西岸,沉声道:‘若符坚以精骑打头阵渡江,我们的兵力根本不足阻挡。”刘牢之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借八公山居高临下之势,设置坚强的垒寨,配以强弓劲箭,擂石滚木,可教符坚难作寸进。’谢玄摇头道:“这只能延阻符坚数天,他不但可分兵沿淝水绕过八公山,更可以另觅南下的途径,改为攻打别的郡县。’刘牢之倒抽一口凉气道:‘玄帅竟是决意在淝水和符坚一决雌雄。”谢玄断然道‘这是唯一致胜之法,欺符军长途跋涉,体力疲累,我们则养精蓄锐,来个以快打慢,连战速决。于战前,我们利用符坚轻敌之心,以巧计多番惑敌,牵着符坚的鼻子走,此战必可取胜。’刘牢之低声问道:‘敢问玄帅有何惑敌之法,让牢之去办。’谢玄道‘当我们两支大军会合后,全体昼伏夜行的移师八公山内的峡石城,觑准时机,静待出击的命令。”
    北府兵分作两路,一队由何谦率领,另一队由谢石和谢琰主持,从历阳开出,加上寿阳的兵力,总兵力达八万之众。扬州可能抽调的兵员,就是这么多,是守护建康的主力。故可以说,谢玄是孤注一掷,所以,必须与符坚在一战上分出胜负,皆因众寡悬殊,江左政权根本无力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全面攻防战。这不但需要谢玄的勇气。更须谢安的威望和全力支持。谢玄现在能立马淝水东岸,全权指挥战事的进行,得来并不轻易。
    谢玄又道:‘我们千万不要在八公山加强任何防御,免致符坚生出戒心,还要设法令符坚以为我们前线的军队兵力薄弱,我要胡彬在适当时机,弃守寿阳,正是此意。”(少一行)
    谢玄闻言往他瞧来,淡然自若的接下去道:‘何况我们缺乏战马,可用者不过万匹,对吗?’刘牢之颓然无语,敌人骑车超过二十万之众,且均是善于骑射的精锐,若没有垒寨作防御,正面渡河与敌兵在河滩作冲击战,不论北府兵如何精艮,也绝撑不了多久。
    谢玄现出一个令人莫测其高深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道:‘牢之立即使人在峡石城内,秘密扎制数万个草木假人,为他们穿上军服,却不要贸然竖立起来,待我吩咐后,始可依计行事。’刘牢之一怔答应。
    谢玄双目射出无比的深情,缓缓巡视淝水,柔声道:‘我谢玄是否能为安叔留下千古不灭的美名,就看符坚是否如我所料般,取这段河道渡江,我会尽一切办法,令他这般去做。”
    ‘当!当!当!”边荒集四门交汇处的巨型钟楼,敲得震天价响,震彻边荒集的上空,轰传大街小巷,更从破开的入口传进酒库来,变成贯入三人耳鼓回荡不休的呜磬,把沙石酒坛坠下石阶的噪音完全掩盖过去。
    一时间,三人仍有点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六目交投,面面相觑。
    直至钟声由急转缓,只余下一下一下直敲进人心坎的缓响,拓政圭一震道:‘是欢迎符坚入城的呜钟仪礼。”说罢从地上弹起来,掠过左右尽是美酒的窄巷,往出口处扑去。
    刘裕和燕飞醒觉过来,慌忙追随。
    出口石阶满布木块砖石破坛,酒香四逸,直滚入酒库里来,他们绞尽脑汁,精心设计的撑架,尸骨离散地展布于碎砖残垣之上,被狠心欲置他们于死地的妖女一举破坏。
    拓跋圭没有停留的掠上石阶,消没在出口之外,当燕刘两人随之来到出口所在第一楼的大膳房,钟声刚好停下来,余音仍萦绕三人耳朵的小空间(缺两行)声。
    蓦地“天王万岁”的呼喊声在北门处响起来,潮水般波动起伏。
    刘裕闪往敞开的大门旁,往第一楼的方向观看。
    膳房内,除遍地炉灶锅子的残骸和杂物外,四壁完好如初,燕飞小心翼翼的以免弄出任何声音,移往北窗,朝外瞧去,第一楼的后院静悄悄的,既不见敌人,安妖女也芳踪杳然。
    拓跋圭摇头哑然失笑道:‘这叫不幸中的大幸,安妖女想害我们,反给我们弄清楚外面的形势,可见我们鸿福齐天,命不该绝。”刘裕恨得牙痒痒道:‘她现在仍可以陷害我们,只要朝我们这里掷几块石头,定可惊动敌人。’燕飞朝他问道:‘楼内有人吗?”刘裕答道:‘楼下没有人,楼上则肯定有。’由于有呼喊声掩护,三人只要低声说话,不虞被人听到。
    拓跋圭迅速移动,从每一扇窗往外窥看,最后移到刘裕的另一边,而燕飞亦来到刘裕身旁,沉声道:‘照我猜想当安妖女冲出石阶,刚是钟声敲响的一刻。她会误以为给敌人发现踪影。故呜钟示警。一时情急下不顾一切遁出后门,躲往远处,到此时她纵明白过来,已坐失再害我们的良机,只好徒叹奈何,除非她敢冒险潜回来。”蹄声响起,一队巡骑在后院墙外的长巷缓驰而过,三人虽明知敌人看不到自己,仍不由蹲低下来,好像如此会安全一点那样子。
    巡兵去后,呼喊声渐敛。
    拓跋圭压低声音道:‘我本以为那妮子对我们的飞兄弟有好感,不会出卖我们,岂知妖女就是妖女,本性难移,若给我逮着她,我会教她后悔做人。’燕飞知道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更清楚他的心狠手辣,不过安玉晴确是不值得同情,暗叹不语。
    (缺两行)燕飞讶道:“刘兄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拓跋圭道:‘快天黑哩!我们要立即决定如何行动。”刘裕道:‘我们要共进共退,-是全体离开,一是全体留下来。’拓跋圭赞道‘好汉子!’
    燕飞摇头道‘军服只得两套,如何可共进退呢?你们先换上军服吧!’外面的光线暗沉下来,颇有点苍凉荒寒之意。这再不是燕飞习惯了的边荒集,毁灭性的战争风暴正在酝酿待发。
    拓跋圭道:‘好吧!我们扮成秦兵,再随机应变,设法掩护燕飞。”
    刘裕默思片刻,终于同意,道:‘包袱留在里面,我们到下面去更衣,燕兄在这里把风如何?’燕飞点头同意,待两人钻入地道,守在门旁。
    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年来平静的生活。忽然化为乌有。
    正思忖间,皮靴踏地的声音从第一楼大门外轰然响起来,燕飞骇然下探头一看,立即心中大叫不好,一队近二十人的秦兵。竟朝向第一楼来。
    其中一个带头的以氐语吩咐手下道:‘给我仔细搜查,天王立即要来哩!”燕飞更是大惊失色,人急智生下往后退开,从地上捡起一只破了一个缺口的大铁锅,跃进地道去,再以铁锅封着出口。
    正在石阶下处穿上秦兵军服的拓跋圭和刘裕停止动作,呆若木鸡地瞧着他。
    三人只有耳朵仍在正常操作,听着地面上的足音,只能希望老天爷有始有终,好好地保佑他们。
    建康城,乌衣巷谢府忘官轩内。
    谢安和谢道韫坐在一角,点燃一炉上等檀香,喝茶说话。
    (缺三行)
    每次见到自己这个才气横逸的侄女,总感到她心事重重。他有点怕去问她,亦有不知从何问起,知道又如何的无奈感觉!今天终忍不住道:‘凝之对你好吗?”谢道韫垂首避开他的眼光,轻轻道:‘还算不错吧!”谢安知道她不愿说出来。暗叹一口气,道:‘有关弥勒教的事,该是非常秘密,我便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凝之如何知悉此事。”谢道韫轻轻道:‘他是从国宝处听来的,二叔竟不知国宝曾三次到洛阳去见竺法庆吗?’谢安苦笑摇头,暗下决心,即使王坦之亲来说项,他也不让女儿回到王家。王国宝此子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若非看在翁婿仅余的一点情份,纵使有司马道子维护他,谢安亦会使尽一切手段,把他除去。
    谢安沉声道:‘凝之一向与国宝关系不错,因何会把此事告诉你呢?他难道不怕道韫向我揭露吗?”谢道韫现出苦涩的表情,垂首轻声道:‘他正是要道韫转告知二叔,好阻挠弥勒教的魔掌伸进建康来。照他的观察和试探,国宝已成为竺法庆的传人,这方面的事情,国宝藏得密密实实的,除凝之外再无人晓得。唉!有皇上和榔琊王在后面撑他的腰,纵使有人知道,又如何呢?’谢安讶道:‘想不到凝之有如此识见和勇气。’谢道韫一脸不屑之色,叹道:‘二叔太高估他哩!唉!竟没有人告诉你,他笃信天师道吗?每天他除写字外,便是画符经念咒语。对他来说,佛教是魔道,而弥勒教更是魔道中的魔道。’谢安听得目定口呆,终于明白谢道韫自嫁入王家后郁郁不乐的原因。侨寓江左的高门大族,不但生活腐化,连精神也不能幸免,南晋还有甚么希望呢?
    三人呼吸摒止的听着上方地面上的动静,由于只是一锅之隔,纷乱的足音固是听得一清二楚,连敌人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缺)
    到庞义的那(缺几字)而感到惋惜。
    几可肯定上面的是符融方面的人,皆因没有人为缮房的现状惊讶,同符融的人早来搜索过,换了是刚来甫到的符坚亲兵,不大吃一惊才怪。
    当上面大部份人,均穿过后门到后院查察,两对靴子踏着破瓦废铁的声音响起,逐渐接近出口。
    ‘当’!一只锅子被掀翻的噪响,利箭穿心般射入三人耳内,三颗心直提至咽喉,幸好被掀翻的不是他们头顶那只锅子。
    其中一人以氐语骂道:‘不要踢得砰砰嘭嘭的,教人心烦气躁。’掀起锅子的秦兵狠狠道:‘我们都不是铁打的,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晚……’另一人打断他道:‘天王的人比我们更辛苦,听说他们已两天没合过眼睛。走吧!这里有甚么好搜的。’足音转往后院去。
    三人同时舒一口大气,离开石阶,到一角去说话。
    拓跋圭低声道:“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符坚和符融的人个个力尽筋疲,警觉性大幅减弱,倘若我们能善用两方人马互不认识的关系,有很大机会蒙混过关。’刘裕精神一振道:‘如何利用。?’
    拓跋圭道:‘符坚和符融的亲兵团各有统属,相互间并不熟悉。现在摆明,负责守卫第一楼外围的是符融的人,符坚的亲兵自该守在楼内,所以只要找们扮作是符坚的人,走出楼外便会通行无阻,唯一的问题是必须夺得另一套军服。”
    刘裕点头称善,道:‘这个可以随机应变,尽量想法子。只要摸入符坚的人休息的地方,要多少套便有多少套。’燕飞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听听符坚有甚么话说。’两人愕然以对。
    燕飞微笑道‘随我来!”(缺)
    两人明白过来,这种设施并非异常,乃地库密室监听地面动静的惯用布置。这类地方当然是要来避祸或收藏贵重物品之用,有了监听地面的工具,可在敌人离开后安然走出去,不致隔绝消息,而对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只不过两人没想过这酒库也如此‘设备齐全”.
    燕飞解释道:‘这根铜管子分别通往下层和上层正中的位置,藏在主木柱内,设计非常巧妙,自第一楼开张以来,从没有外人察觉。高彦那小子便爱在这里偷听人说话,不过是要付费的。每趟二十钱。”刘裕哑然失笑,荒人行事,确与其他地方不同。
    拓跋圭赞叹道:‘庞义这个人真不简单。”
    燕飞点头道:‘他虽是武技平平,可是却周身法宝,第一楼就是他一手一脚建造出来的,选材采木均一手包办。”刘裕道:‘让我听听看。”拓跋圭一把抓住他,道:‘符坚尚未到,有甚么好听的,正事要紧。”再向燕飞道:‘如一切顺利,我们可在半个时辰内回来,记着勿要喝酒。’燕飞苦笑道:‘喝两口不打紧吧!”拓跋圭凑到他耳旁警告道:‘若你扮作秦人,却是满口喷鼻的酒香,你想想后果如何。嘿!记着半口酒也不可以喝。’说罢扯着刘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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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七章鱼目混珠
    刘裕和拓跋圭两人蹲在石阶尽处,瞧着被铁镬掩盖的出口,听着上方敌人的呼吸声。
    事实上他们早猜到会遇上这种情况,试问,刺客既然随时会出现,在符坚到处,保安必是一等一的严密,膳房是进入后院必经之路,怎会没有秦兵把守?刘裕两眼上望,耳语道:‘只有四个人,还非常疲倦,呼吸重浊,至少有一个人在打瞌睡。’拓跋圭垂头思索,闭上眼睛道:‘通往第一楼和后院的两扇门都是关闭的,以免尘屑给风刮进楼内,所以风声与刚才不同。’刘裕仍瞪着镬子,似欲透视地面上的玄机,道:‘你猜守卫是那方面的人呢?’拓跋圭道:‘很大可能是符坚的人,否则不致倦至打瞌睡,且膳房属第一楼内部,理该由符坚的亲随负责保安,楼外则是符融的人。”
    刘裕道:‘两个守前门,另两个把守后门,你猜,若他们骤然见到两个兄弟从地道钻出来,又低呼军令,会有甚么反应?’拓跋圭摇头道:‘符坚的亲随,无一不是千中挑一的高手,凭我们三人之力,又要逐一钻出去,绝没有可能无声无息下制服他们。”忽然衣衫擦地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拓跋圭双目瞪开,精芒闪射,刘裕刚往他瞧来,目光相触,两人均生出异样的感觉,似倏地在此刻更深入的了解对方,看出对方在逆境中奋斗不懈、坚毅不拔的斗志。
    刘裕道:“有人坐下来!”接着是另三人坐下的声息,有人还舒适地长吁一口气,咕哝两句,不过却没有人答话。
    拓跋圭道:‘这么看!在符坚离开前,第一楼内,符坚的人不会到膳房来,符融的人更不会进来,否则怎敢在值勤时偷懒。”
    (缺)
    去通知燕飞一声。”说罢小心翼翼避免脚下弄出任何噪响的走下石阶去也。
    符坚此时代替了燕飞,坐在二楼临街平台的大木桌旁,面对通往东门的大街,默默喝着侍卫奉上的羊奶茶。听着垂手恭立一旁的符融报告边荒集刻下的情况,与及从淮水前线传回来的情报。
    长街守卫森严,所见民舍高处均有人放哨,一队巡骑正驰出东门,边荒集一派刁斗森严的肃杀气氛。
    符坚心中思潮起伏,想起自己的过去,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自进入边荒集后,他清楚掌握到自己的霸业到达最关键的时刻,任何一个决定,都可以影响到天下未来的命运,所以他必须找个好地方,静心思索。
    本来大秦的皇帝,仍未轮得到他,其父符雄是大秦之主符健的丞相,战死于桓温北伐的一场战役中,他遂子袭父职,被封为东海王。
    符健死后,符生继位,此人勇武盖世,却是残暴不仁,尤过桀纣,以致群臣上下不满,众叛亲离。他符坚则自幼聪颖过人,博学多才,精通汉籍典章,胸怀大志,遂成人心所向。
    终于有一天他趁符生大醉,杀入中官,把符生斩杀,继而登上帝位,号为大秦天王。
    在他即位之初,由于符生无道,民生凋敝,权臣豪族,更是横行霸道,在这百废待举的时刻,他破格起用汉人王猛,推行‘治乱邦以法”的基本国策,不理任何人的反对,全力撑王猛的腰,甚至在一年内五次对王猛加官晋爵,令王猛能放手而为,即使是氐族权贵,也绝不留手,建立起一个清廉有为的政权,达到‘百察震肃,豪石屏气,路不拾遗,风化大行’的鼎盛局面。
    他一生人的成就,全赖一意孤行,独排众议而来。而他今次南伐,也是在这种心态下作的决定,而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他永远不会改变。
    符融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据探子回报,寿阳并没有加强防御工事,令人奇怪。’(缺行)人力物力。
    符融皱眉道:‘只怕其中有诈。”
    符坚往他瞧去,淡淡道:‘你来告诉我,晋人凭甚么可固守寿阳?另一城池峡石在八公山内,又被淝水隔开,寿阳只是一座孤城,假若我们昼夜不停的猛攻,它可以坚守得多久?’符融为之语塞,他最明白符坚的性格,一旦形成某一想法,没有人能改变他。
    符坚目光投往长街下,沉声道:‘建康方面有甚么动静?’符融答道:‘司马曜授命谢安全权主理,谢安则以谢石为主帅,谢玄、谢琰为副将,在建康附近的国陵和历阳集结北府兵,看来是要北上迎战我军,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若放弃寿阳,是没有道理的。’符坚讶然默思片刻,点头道:‘确是有点古怪,胡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给我传朱序来!”刘裕和拓跋圭苦候多时,仍只有一人发出鼾声,教两人不敢冒险。
    刘裕想起出口被破前的话题,凑近拓跋圭低声道:‘现在我已掌握到有关氐秦大军的精确情报,找到朱序与否已变得无关重要,既然如此,我们何用冒险,待会抢到军服,扮作符坚麾下最霸道的亲兵,岂非可已凭口令扬长而去。”
    拓跋圭以带点嘲弄的神色瞧着他道:‘刘兄敢否把谢玄着你送交朱序的书信拆开看个究竟。”刘裕深切感觉着与拓跋圭之间既是并肩奋斗的战友,又隐含竞争的敌意的奇异关系,轻舒一口气道:‘你是说信内另有密计。’拓跋圭讶道:‘你的脑筋转动得很快,南方自谢玄当上北府兵的统帅后,战无不胜,由此可见他智勇双全。他这样着你千辛万苦送一封信给朱序,其中当然有至关紧要的事,且不容朱序拒绝。若就表面的情况去想,我也认为朱序难有大作为,可是谢玄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所以我仍认为必须把此信送到朱序手上去。”(缺)吧!一切依你之言。”
    拓跋圭忽然探手抓着他肩头,低声道:‘坦白告诉你:我本来并不太看好谢玄,直至从你处知悉谢玄独排众议的弃守寿阳,立即改变观感,对他充满信心。若换过不是谢玄而是南晋任何一将主事,你道会是怎么的一番情况?”
    刘裕感觉着他长而有力的手指,心中暗懔。拓跋圭看得极准,当晋人听到氐秦大军南下的消息,军中确有两种意见。一是据长江天险,固守以建康为中心的城池;另一是死守寿阳,不教氐秦大军渡淮南下。而谢玄的战略是在两种意见之外,令人莫测其高深。刘裕是晋人将颁中有限几个才智足以相比谢玄的人,知道谢玄用的是使敌人‘不知其所攻”的策略,而拓跋圭这个外族人,只凭谢玄弃守寿阳,便看出谢玄的高明,可见拓跋圭确具过人的才智。
    拓跋圭续道:‘秦人善马战,骑兵最厉害是斥候尖兵的运用,若让他们有广阔的原野发挥,北府兵岂是敌手?只有让他们陷身河湖山林交汇之地,你们才有胜望。’斥候是观风辨势的探子,胡人马术精湛,来去如风,可对远距离的敌人观察得了如指掌,且由于调动灵活,随时可以奇兵突袭敌手,一旦让他们在广阔的原野纵横自如,南人将只余坚守各城一途,遂陷于被逐个击破的厄运。而寿阳位处淮水、淝水等诸水交汇处,秦军攻陷寿阳后,将从无迹变为有迹,骑兵的灵活性势将大幅减弱,所以拓跋圭的话是一语中的。
    刘裕不得不道:“拓跋兄所言甚是。”同时想到,拓跋圭唯一的缺点,或许是他的骄傲自负和爱把人压服。
    蓦地上方传来启门声。
    两人给吓了一跳,听着上方四名守兵慌忙起立,他们则心中淌血,这么一来,守兵们怎会再乖乖入睡。
    有人在上面以氐语道:‘我甚磨也看不见,哈!’接着是通往后院那道门打开的声音,那人直出后院,嚷道:‘备马!’刘裕和拓跋圭面面相觑之际,燕飞现身石阶尽处,走上来听着两道门先(缺)
    谢安傲立船头,宋悲风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稍侧处,河风吹来,两人衣袂飘扬,猎猎作响。
    同样是秦淮河,同样是往访秦淮楼,他的心情比昨夜更要低落沉重。国家兴亡的重担子,早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可是随着战胜或战败而来的变局里,使他深感不胜负荷。
    他很想找王坦之,直告他儿子的恶行,却晓得如此做非常不智。王坦之是称职的大臣,但生性护短,永远把家族的荣耀放在第一位。且最要命的是他顾忌谢玄,怕谢玄成为另一个桓温。谢安以谢石为主帅,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他拒绝王国宝参战,肯定惹起王坦之的不快和猜疑,若还向他陈说他儿子的长短,只会加深两大家族的裂痕,所以弥勒教的事必须谨慎的去处理。
    谢安暗叹一口气,平静地道:‘江海流是否在建康?’宋悲风心中一震,江海流在南方是踩踩脚可令江左震动的人物。他本身武功高强不在话下,但令人敬畏的是他大江帮龙头老大的地位。
    江海流崛起于桓温当权的时代,创立大江帮,手下儿郎过万,于长江两岸城镇遍设分舵,专做盐货买卖,获利甚丰,亦使大江帮势力不住膨涨。由于有桓温在背后撑他的腰,他对桓家也是忠心不二。且江海流做人面面俱圆,所以大江帮稳如泰山,即使南晋朝廷,也要给足他面子。
    当年桓温病死,司马曜仍不敢削桓家的兵权,其中一个主因,便是江海流站在桓家的一边。到桓冲成为桓家的当家,由于桓冲支持朝廷,大江帮遂和朝廷相安无事,且纳足粮税,反成为压抑南方本土豪强势力的一股主力。
    谢安一向与江海流保持距离,以免招朝廷和桓家的猜疑,现在忽然问起他来,显示情况异常。
    宋悲风答道:‘江龙头一向行踪诡秘,不过他若在建康,定会闻召来见安爷,安爷是不是要悲风为你传话?’谢安点头道:‘若他身在建康,我今晚在秦淮楼见他。”三人退下石阶对话。
    (缺)后,再由刘兄潜进去把密函交给他,接着说清楚西苑的位置。两人心中叫妙,只要他们先一步在西苑恭候朱序回来,可轻易摸清楚他歇息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上他,这当然指的是朱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合作下,否则若朱序算计他们,三人将吃不完兜着走。
    拓跋圭道:“只要我们能学刚才那家伙般从后门走到后院,大喝一声备马,该可以过关,问题是怎样办得到?”
    刘裕道:‘另一个较稳妥的方法,是待符坚离开后,我们方才离开。唉!不过这并不合情理。’拓跋圭点头道:‘对!你说的是废话。’
    要知即使符坚率亲兵离开,第一楼外仍是岗哨关卡重重,忽然再钻出两个‘亲兵’,即使懂喊军令,不惹人怀疑才怪。
    燕飞道:‘你们听!’
    两人功贯双耳,出口处隐隐传来鼻鼾声。
    拓跋圭喜道:‘该是两个人的鼻鼾音。’
    燕飞断然道:‘不冒点险是不行的,趁上面四名守卫在半昏述或入睡的良机,我们偷出去,把他们制服,最好是以点穴手法,于他们神智不清楚的时候,令他们昏睡过去,那即使他们清醒过来,亦只会以为自已熬不住睡过去了。’刘裕皱眉道:‘那你怎么办?’
    拓跋圭正凝神倾听,笑道:‘第三个人也捱不住睡着哩!或者我们根本不用弄手脚。”
    燕飞道:‘你们从后门大模大样走出去,设法吸引后院卫士的注意力,我从侧窗潜出,利用树木的掩护离开,稍后到西苑会你们。”
    刘裕担心的道:‘你有把握吗?’
    燕飞苦笑道:‘所以我说要冒点险,不过安大小姐既可办到,现在守卫虽然大幅增强,可是由于他们没有想过,敌人会从第一楼偷出去,兼之人人疲倦欲死,我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过关。”刘裕忽然记起像被三人遗忘了的安玉晴,想道:‘安妖女确有点本事,(缺)可是在隐隐中,他又知自己并不真的希望安玉晴落到敌人手上,感觉颇为古怪矛盾。
    燕飞带头往石阶走去,拾级而上,第四个人的抽鼻鼾声终于响起来,与其他三人的鼾声交织合奏。
    燕飞轻轻托起铁镬,探头一看,只见四名符坚的亲兵,成双成对的分别倚坐膳房前后门,闭目熟睡,兵器放到地上,情况教人发噱。
    燕飞知时机难得,由于四兵均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精兵,即使睡着仍有很高的警觉性,略有异动,随时会惊醒过来,便把心一横,就那么托着镬子从出口轻轻跃起。
    分插在前后门的两个火炬,熊熊燃烧,照亮一地破泥碎石的膳房。
    通往第一楼那扇门,其中一名秦兵微震一下,接着眼皮子颤动,停止打鼾,立即便要睁眼醒过来。
    燕飞大叫不妙,人急智生,把锅子抛高,横掠而去,一指点在那人眉心处,那人应指侧倒,昏迷过去。
    后上的刘裕一把接着跌下来的镬子,心呼好险的从出口跃出来,接着是拓跋圭,三名秦兵仍酣睡不休。
    当刘裕把镬子无声无息的重放在出口上,一切回复原状,三人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至少成功过了第一关。
    燕飞向两人打出手势。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燕飞会在这里监视其他三人,保证不会因有人惊醒过来,而弄出乱子。
    拓跋圭深吸一口气,整理身上与膳房四兵没有任何分别的军服,小心翼翼打开后门,与刘裕昂然举步走出去。
    燕飞轻轻为他们关上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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