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2卷第八章完成任务
    江海流在亲近高手席敬和胡叫天左右陪傍下,踏进秦淮楼,一袭青衣长衫,神态从容,一派大帮大会龙头老大领袖的风范,并没有携带他名震长江的‘亡命枪’。
    在九品高手榜上,他是唯一入榜的本土南人,名列第三,仅在谢玄和司马道子之后,江海流今年刚过四十,体型硕长,脸庞瘦削,难得露出笑容。
    他的招牌标志是把花斑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再编成一条直垂过背心的长辫子。高高的额头微微隆起,鹰钩鼻上那对眼睛开合间精芒电闪,使人感到他城府深沉,不怒而威,精明多智。
    事实上他的天下的确是打回来的,大江乃南方政经的命脉,大小帮会林立,处处山头势力,若他没有点斤两,怎能一手把大江帮变成独霸长江的大帮会。现在除两湖帮外,其他帮会只能看他的脸色做人行事。而两湖帮的势力范围则以洞庭、鄱阳两湖为主,大家河水不犯井水。
    谢安因何事忽然召他来见,他直到此刻仍摸不着头脑。
    跨过门槛,等候多时的宋悲风迎上来道:‘安公在雨坪台恭候龙头大驾,让悲风引路。”江海流轻挽着宋悲风朝雨坪台方向走去,秦淮楼的护院大汉,人人肃立鞠躬致礼,大气也不敢透半口,可见江海流在建康的威势。
    江海流亲切的道:‘听说悲风昨晚重创司马元显那畜牲的手下,悲风做得很好,若因此惹起什么麻烦,不用惊动安公,即管来找我。”宋悲风暗懔江海流消息的灵通,却丝毫不惊异江海流对司马元显的仇视。桓家一向与司马道子不和,江海流既属桓家的派系,当然希望谢安与司马道子加深嫌隙。
    宋悲风道:‘怎敢劳烦江龙头。’
    江海流哈哈一笑,放开他的手,负手欣然道:‘大家是自家人,悲风不用客气。’四人穿过两旁美景层出不穷,依河岸而建,迂回曲折的长廊,抵达雨坪合(缺)宋悲风移到登楼的木阶旁,作出请江海流登上上层的手势,江海流欣然一笑,油然抬级登阶,心中正嘀咕,能否顺道一睹纪千千艳绝人寰的美色,谢安的背影已映入眼帘,这位名著天下的超卓人物,孤身一人,正凭栏观赏秦淮河的美景。
    谢安没有回头,柔声道:‘海流到我身旁来。’江海流加快脚步,来到露台上谢安身后稍侧处,恭敬施礼,道:‘安公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江海流即使拚却一命,也要为安公办妥。”谢安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江海流说的虽然是江湖上的场面话,却不无真诚之意。皆因目前江海流的命运已和他挂上钩,若让符坚统一江南,在北方势力最大的黄河帮,将会把势力扩展到长江,那时江海流将无立锥之地。所以符坚南来,迫得南方当权和在野的各种势力为共同利益团结一致,不过,这情况是短暂的,当雨过天晴,-个新的形势将会出现,其变化将是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以帮会与教派论,天下最著名者莫过于三帮四教。三帮是黄河帮、大江帮和两湖帮;四教是太乙教、天师道、弥勒教和秘不可测的逍遥教,代表着天下民间七股最强大的势力,互相倾轧,争取地盘,扩充势力。
    谢安淡淡道:‘文清好吗?’
    江海流现出难得一见的祥和喜色,欣然叹道:‘难得安公垂注,文清除愈来愈刁蛮外,其他还算可以。”江文清是江海流的独生女,今年才十九岁,生得沉鱼落雁之容,聪慧出众,武功得江海流真传,极得江海流宠爱。
    谢安忽然轻叹一口气,道:‘我今天邀海流来,确有一至关紧要的事托你去办,若你给我办妥,我可以不计较你近年来私下暗中与孙恩多次交易的事。不过你和孙恩的关系,亦须由今晚开始,一刀两断。’以江海流的城府深沉,闻言也不由脸色微变,一来因谢安开门见山,直接了当,更因他以为孙恩的事极端秘密,想不到竟被谢安得悉。谢安提起他的女儿江文清,更隐含警告威吓的意味,着他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一时间江海流欲语难言,不知所措。
    (缺)江海流好半晌后,终于承认道:“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江海流不和孙恩作买卖,聂天还肯定立刻取我而代之。现在孙恩势力日增,东南沿海一带豪强依附者众,盐货买卖几乎为其控制。唉!海流是别无选择。”谢安终于往他瞧来,双目精光闪闪,语气仍是平静无波,道:‘你肯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安公,我也不愿看你沉沦下去。孙恩造反之心,路人皆见,你以兵器弓矢向他换取海盐,将来若他起兵造反,海流你定脱不掉关系。不论他成功与否,其后果对你均是有害无利。此事若让大司马知悉,他更不会放过你。我可以为你隐瞒,但聂天还肯这么做吗?孙恩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纸终包不住火。’聂天还是两湖帮的龙头老大,为人犷野霸道,却极具黑道大豪的魅力,深懂谋略,凭洞庭和鄱阳两湖的辽阔,桓冲虽多次清剿,仍未能伤其元气,只能令他暂敛一时。
    江海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垂首道:‘多谢安公训示指点,海流懂得怎样做啦!’谢安仍是从容不迫,目光重投在雨坪台下流过的秦淮河水,道:‘与符坚此战若败,当然一切休提。但若幸能取胜,北方胡马在一段长时期内将无力南犯,那时若我谢安仍能话着,必趁此千载良机,与大司马联手整顿南方,聂天还和孙恩将首当其冲。若不是因我把海流看作自家人,今晚绝不会有这番话,海流勿要令我失望。”江海流暗叫厉害,也不由心服,谢安的手段一向恩威并施,刚柔互济。
    他更是罕有动怒,可是无人不知,若惹起他的怒火,任何人也要吃不完兜着走。暗叹一口气点头,道:‘海流明白,更不会让安公失望,只想求安公给我一点时间。”
    谢安微笑道:‘该如何去做,分寸由你来拿捏。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这方面我是明白的。’以江海流的权势地位,也不由涌起感激之心,断然道:‘安公要我海流办的事,尽管吩咐下来。”
    谢安漫不经意的道:‘我要你监视一个人。’(缺)江海流心中一震,竺雷音绝非有德行的高僧,且是臭名远播,其女弟子妙音,更是淫乱不堪,不过如论武功,竺雷音却是建康都城沙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兼之其与司马道子两兄弟过从甚密,蛇鼠一窝,佛门中人虽对他看不过眼,仍是无奈他何,敢怒而不敢言。江海流同时明白过来,谢安要由他出手,是不要让司马道子方面察觉到谢安牵涉其中。而大江帮为建康最有势力的帮会,线眼遍布各大小码头驿站,竺雷音的行踪想瞒过他们,确是难比登天。
    江海流点头道:‘这个包在海流身上。’
    谢安道:‘暂时他该不会有甚么异动,可是当与符坚之战胜负分明,竺雷音将不用采观望的姿态,当会往洛阳迎接弥勒教的二当家竺不归回建康,我要你一丝不漏向我报上他今后的行踪。’江海流心中剧震,终明白谢安要对付的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弥勒邪教,心忖,如若弥勒教在建康生根,大江帮肯定是受害者之一,忙点头道:‘这个更没有问题,若他到洛阳去,大有可能取道边荒,那里汉帮的祝老大和我有过命交情,必可为安公办得妥当。’接着忍不住问道:‘安公对与符坚之战,有多少成把握。’谢安朝他瞧来,微笑道:‘若我说十成十,你肯相信吗?”江海流有点尴尬的道:‘安公是天下间少有几位能使海流心服口服的人,若安公说有十足把握,便是十足的把握。’谢安轻舒一口气,仰望高挂中天的明月,柔声道:‘我对此战没有丝毫把握,但对谢玄却有十足的信心。’朱序回到落脚的西苑,已是疲倦欲死,可是脑子却是乱成一片,暗忖,今晚又将是要睁大眼睛的无眠之夜。
    符坚精力过人,最要命的是他不晓得并非人人都像他那样,兴到时可随便找个人来大谈一番,不理是两更天还是三更天。
    不过身体的劳累远及不上心灵的痛苦,他已走上一条叛祖背国的不归路,而事实上,他亦深信南晋远不是符坚的对手,为了自身的性命,他还有甚(缺)下御寒的披风,窗门“咿呀”一声张开来。
    朱序生出警戒,手按到剑把去。
    一把声音在窗外低声道:‘朱将军勿要张扬,我是玄帅派来的刘裕,有密函送上。’朱序愕然时,一身符坚亲随军服的刘裕,灵巧地翻窗而入,跪在朱序身前,双手举头奉上密函。
    朱序微一迟疑,终接过密函,大讶道:‘你怎可能混进来的,抬起头来!’刘裕依言抬首,微笑道:‘大人曾见过刘裕两次,还认得吗?”
    朱序借着月色凝神细看,点头道:‘确有点眼熟,你的相格很特别,所以有些印象。唉!你是不应该来的,站起来,你再不是我的下属。’刘裕站起来恭敬道:‘大人看过玄帅着我送来的密函再说吧!’朱序默然片刻,拔开藏着密函竹筒漆封的木塞,取出信笺,刘裕已剔亮床头的油灯,退往不会显露他影子的暗角,垂手恭候。
    朱序在床边坐下,展笺细读。
    刘裕不眨眼的盯看他,暗忖,若他有任何异动,例如暗使手法通知手下,他便会立即挥刀把朱序干掉,然后和在后院把风的燕飞与拓跋圭立即开溜。
    他现在身处秦营核心处,比任何时刻更了解朱序的处境。在此符坚气势如虹的时刻,要他朱序放弃一切去背叛他,掉头去助力量单薄的南晋,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因可以预见的是,符坚此战若胜,朱序必受重用,因他比符坚手下任何将领,更清楚南人。
    而谢玄的这封信,肯定不是谈情道义的去设法打动他,而是陈说利害,教朱序认识到,胜算是稳操在谢玄的手上。至于谢玄会用甚么理由来令朱序信服,他就自认敝乡,皆因无从揣测。此时见到朱序看得入神,不住露出思索的神色,容色忽睛忽暗,可知此信确有十足打动他的威力,不由更是佩服谢玄。
    看到最后,朱序忽然浑身一震,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神色,接着把信笺折成一卷,放到灯焰上点燃。
    (缺)定的神色,投向刘裕,语气却异常平静,似已暗下作出决定,问道:“你知道信内写甚么吗?”刘裕摇头,心中却在苦笑,暗想小子职位低微,如非负上这秘密任务,根本没有资格跟你朱大人说话。
    朱序沉吟片刻,点头道:‘刺史大人指出我国的统一,是不能从血统着眼,而是要看文化高低,确是一矢中的。’刘裕心中暗急,却又不敢催他快点明白表态,好让他回去向谢玄交待,偏又明白,朱序忽然讨论起信内谢玄的观点,并不是因为兴到,而是籍着讨论来帮助自已的思考,以坚定背秦之心,想念及此,更不敢催他。
    点头道:‘在中原,文化最高当然是我们汉人,所以统一天下最后终由我们汉人来完成,而且在我国历史上,从没有胡人成功统一天下。”朱序淡淡道:‘你这番话虽然不错,却非刺史大人的论点,他指出符坚要统一汉人和各种不同的胡人,必须推行汉化,要汉化就要推崇汉人,推崇汉人莫过于推崇士族。现在,中原衣冠多随晋室南渡,故汉人正统在南方而非北方。如果不攻取南晋,无论符坚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始终不能以正统自居,也不能从文化入手,降服诸胡,而汉人也会离心。所以符坚坚持南伐,正代表符坚未能化解民族的矛盾,此为符坚此战败亡的一个主因。’刘裕听得心中佩服,谢玄确是非常人,故有非常的见地,朱序正因深信江左政权为中原正统,汉族的依归,所以感到对自已襄助符坚攻打南晋,有着背叛民族祖国的罪恶感。
    因而压低声音道:“玄帅确料事如神,坦白说,刘裕今晚能在这里把信交给大人,是因有胡人在暗中出力,符坚的百万大军,并不如他自己想像般团结稳固。’朱序精神一振道:‘竟有此事!’
    刘裕晓得,他对符坚必胜的信心,已告动摇,心中计算,谢玄千方百计,务要把朱序争取过来,必然事关重大,牵涉到此战的胜负关键,现今,朱序看信后显已大为意动,自己若再加一把劲,大有可能立即把朱序争取过来,最大不了亦只是累得符坚怀疑慕容垂。遂把心一横,以最快的速度把燕飞和拓跋硅(缺)
    朱序听罢,果然精神大振,像变成另一个人,道:“难怪乞伏国仁率众逐屋搜索,也一无所获,原来如此。”
    刘裕知时间无多,道:‘我们必须立即离开,大人有甚么说话,请交待下来,卑职会一字不误的转述给玄帅。”
    朱序仰望屋梁,沉声道:‘请告诉玄帅,朱序对安公施加于我朱家的大恩大德,朱序永远不会忘记。朱序会依计而行,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我大晋的气数。’刘裕半点弄不清楚谢安曾为朱序做过什么事,此事当然亦不能询问,更不宜问,且不合他的身份。故立即曲膝下跪,向朱序叩三个响头,道:“刘裕代表南晋所有汉人,感谢朱大人的大德和义行。’心中却想,这么三个响头叩下去,又加上民族大义的帽子,那还不到朱序死心塌地的为谢玄出力。
    若朱序可看穿刘裕心中的想法,必会对他的城府和谋虑作出新的估计。
    但他当然不会晓得,还现出感动的神色,趋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道:‘请快速回去!’刘裕道:‘纵使我不幸被秦人看破,亦会于被擒前自尽,绝不会泄漏此事,朱大人放心。”这几句倒不是虚话,刘裕确是这种人。
    说罢翻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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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九章突围逃生
    乞伏国仁从正门大踏步进入第一楼,后面追随着一个健硕的鲜卑族武士,一对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两团鬼火,两片薄嘴唇紧抿成线,予人狠冷无情的味道。
    此人正是慕容永,与慕容冲是亲兄弟,他们的兄长慕容文被燕飞刺杀于长安,故对燕飞有深刻的仇恨。慕容永抵达边荒集,闻得燕飞是杀兄真凶,又知他躲在集内,立即不管劳累,自动请缨随乞伏国仁搜索敌踪。慕容冲则因奉苻坚之命,与手下鲜卑儿郎留守长安,没有参加此次南征。
    慕容永并不明白乞伏国仁为何要重回已经彻底搜索过的第一楼,不过他一向佩服乞伏国仁的才智,兼之心中对燕飞的仇恨急待发泄,怕的只是乞伏国仁放弃搜索,所以每事奉陪到底。两人身后是十多名氐族高手。
    此时苻坚和苻融刚刚离开,楼内空无一人,乞伏国仁直入膳房,倏然止步。他已搜遍边荒集,却摸不着敌人丝毫踪迹影子,不知如何心内仍不断泛起第-楼的情景,隐隐感到或有疏忽遗漏之处。
    他精擅追踪察敌之道,皆因天生在造方面特别灵锐,像猎犬般能把敌人嗅出来。
    慕容永来到他身旁,其他人扇形地在两人身后散开,其中两人举起火炬照射,面对一地残破坭石,通往后院的门是关上的。乞伏国仁的目光凝注在掩盖酒窖出口的大铁镂上,一震道:"那只铁镬刚才并不在那裹的。"慕容永闪电移前,-手掀起蠖子,摔到墙壁再掉往地面,发出"当啷"震响,在夜深时份特别刺耳。
    入口显露无遗。
    乞伏国仁身后高手群起而出,亮出兵器,抢入酒窖去,却不闻打斗的声音。
    乞伏国往前惊去,"砰"的一声破门而出,落到院子里,慕容永连忙跟随。
    乞伏国双目凶光大盛,以氐语喝道:"谁是这区的负责人。"一名氐军兵头应声推开后院门走进来,惶恐的道:"是由卑职负责。"乞伏国仁沉声道:"有甚么人曾从这里走出去?"那兵头答道:"先后有两起三个人,头一人奉天王之命,往请朱序将军来见天王,后一起两个人则是奉命为天王向国师你传话,还多要一匹宝马。"乞伏国仁和慕容永交换一个眼神,均看出对方心中的震怒,尤其想到敌人早已离集。
    一名手下从膳房奔出来,报告道:"下面是个藏酒窖,没有敌人的踪影。"乞伏国仁心念电转,喝道:"东门!"说罢腾身而起,足尖点在院墙,再投往第一楼屋顶,往东门方向掠去。慕容永也想到敌人若要混出集外,当采东门的路线,因为门外便是颖水,往南行町由木寨大门离开,更可借水遁或泅水往东岸,逃跑起来比其他三门方便,且是最接近第一楼的出口,为此那还犹豫,追着乞伏国仁去了。就在此时,三骑的蹄声横过第一楼旁的东门大街,直趋东门。
    燕飞、刘裕和拓跋跬三人凭着门令,过关越哨,通行无阻的策骑来到东门大街,经过第-楼,往守卫森严,且其旁是苻坚临时行宫的汉帮总坛的束门出口急驰而去。
    眼看东门在望,离集的活路就在眼前,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他们也想过要从最接近朱序落脚的丙苑的西门离开,只恨外面营帐重重,他们又不知集外用的门令,只好由东门出集,必要时叮迅速投进颖水,游过对岸,那边营地的东面仍未设置寨墙,逃起来轻易得多。
    束门大街被沿街设置的火炬照得明如白昼,两旁楼房高处均有箭手站岗,集口处更是守卫重重,要硬闯出去真似痴人说梦。
    东门大街上只有他们三骑,立即吸引了所有守卫的注意力,他们不得不放缓速度,以免惊扰或正在休息的苻坚。
    此时离出口只有二百步许的距离,把门的秦兵见是自己人,又是苻坚的亲兵服饰,故并没有现出戒备或载查的阵仗,眼看成功在望,就在此要命时刻,后方高空衣袂破空之声响起,乞伏国仁的声音同时传来,大喝道:"截住他们,这三个人是奸细!"燕飞此时已无暇回头去看乞伏国仁,却从衣袂破空声辨认出从第一楼瓦面斜掠而至的除乞伏国仁外尚另有一武功与前者相差无几的高手,并从乞伏国仁的红披风拂动的"霍霍"异响,把两者区分开来。只是这两人,已力足把他们留下来。
    他在此一刹那的首要之务,是要决定逃走的策略,因为他比刘裕两人更熟悉边荒集的情况,而两人更因他而成为战友,所以这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事,须由他决定。
    燕飞一声大喝"随我走",已弹离马背,凌空一个筋斗,蝶恋花离鞘而出,化作点点寒芒,剑随身走,往乞伏国仁和蓦容永迎上去。竟是正面硬撼的姿态。
    凭一句说话,拓跋硅和刘裕已同时-丝不误地掌握到燕飞联手突围的心意,明白到敌人势大至完全不成比例,即使分散逃走,仍无法拉薄敌人围堵拦截的力量。而燕飞攻向敌人此刻最强横的两个人,更是对症下药,一方面躲避箭矢,另一方面是制造混乱的形势。
    想到这裹,两人岂敢迟疑,也学燕飞般从马背弹起,双戟-刀,往领先凌空而来的乞伏国仁左右夹攻而去。
    所有这些动作在眨几眼的高速内完成,乞伏国仁的玄铁尺已狠狠击中燕飞的蝶恋花。
    近三十支劲箭由各高处哨岗射下来,不过已人去马空,遭殃的是无辜的马儿。
    东门处的守兵街出近一百人,如狼似虎的朝长街这端的战场杀至。
    在苻坚行宫值班的亲街高手亦拥出十多人来,仍未弄清楚敌我情况,"当"的-声激响,乞伏国仁已像-团红云般横飘往长街北面的房舍。
    乞伏国仁是不得不退避三舍,一来因仍未从与鬼脸怪人的一战复元过来,身负内伤,且因想不到燕飞斗胆至回身反击,加上拓跋硅和刘裕的联手,任他如何自负,如何痛恨燕飞,但终是性命要紧,只好借力开溜。
    最惨的是慕容永,乞伏国仁一去,变成由他单独面对三大高手的正面攻击,手上锯齿刀有力难施,穷于应付,不过他总是一等一的高手,临危不乱,欺三人不敢追击,猛地沉气使出个千斤坠,硬生生改变去势,往地面坠跌下去。
    燕飞三人在他上方掠过,跃往第一楼的瓦面。
    此时第一楼屋脊上有四名秦兵,人人弯弓搭箭,却不敢发射,因怕误伤乞伏国仁和慕容永,这刻虽见到再无障碍,又因长街上满是奔过来的自己人,只要有一箭射空,劲箭便要投往己方人马去,正犹豫间,三人已凌空杀至,剑光刀影戟气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惨叫声中,四个秦兵溅血滚跌于瓦面的另一面的斜坡,直掉往后院。
    燕飞首先立足瓦脊,环目一扫,只见大街小巷全是涌来的秦兵,只要他们停下呼吸几口气,肯定将陷身重围之内,休想有命离开。
    燕飞又大叫一声:"这边走",双足发力,奔往屋脊另一端,在短短两丈许的距离间不断加速,到他足尖点在尽端,冲力积蓄至巅峰,就那么全力腾空而去,直投往离地面高达十多丈的高空,有如没入黑夜裹去。
    拓跋硅和刘裕都不晓得燕飞葫芦内卖的是甚么药,要他们从第一楼往地面跃落,当然不会是问题,可是从十多丈的高空掉往地下,则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肯定轻则头破骨折,重则一命归天。
    不过两人对燕飞是信心十足,知道必有化险为夷的后着,且留在这裹是必死无疑,而最重要的是燕飞虽看似用足全力,事实上是留有余力,所以其落点该有固定的目标。叱喝声中,两人紧随燕飞先后投往同-方向。射往第一楼适才三人落足处的箭矢全部落空。急怒攻心的乞伏国仁和慕容永,领着乱成一团的秦兵,从地面往三人追去。隐隐中,乞伏国仁感到这场围捕有个很大的漏洞,就是三人可轻易混入搜捕的队伍中,而由于己方人数太多,兼在黑夜,对方可轻易鱼目混珠,不过这破绽已无法补救,若早一步能够令所有人不准擅离岗位,各自固守为战,三人将是插翼难飞,现在则是悔之已晚,只希望能亲自把三人截住,那是他唯一的机会。纪千千来到谢安身后,秀眉轻皱的道:"为何所有事,都像堆在这段时间发生?"谢安凝望秦淮河对岸辉煌的灯火,耳内隐隐听到青楼画舫遥传过来的管弦笙曲,淡淡道:"道理很简单,干爹因时日无多,不得不改变镇之以静的妥协策略,务要趁此时机,为江南的老百姓,尽点心力。"纪千千趋前一步,娇痴的把纤手挽着谢安的臂弯,微嗔道:"干爹不要再说甚么时日无多好吗?听得千千心也烦乱起来,也觉得真像时日无多的样子。干爹定会长命百岁,领导我们汉人收复失去的河山。"谢安叹道:"自家知自家事,自从四十七岁那年因炼丹出岔子,差点走火入魔,后来虽被"丹王"安世清出手相救,得回一命,然而遣害极深,直至今天仍未痊愈,最近更不时复发,使我知道寿元将尽,能多捱两、三年,已是奇迹。"纪千千尚是首次听闻此事,更是首次晓得谢安也曾沉迷丹术,致出乱子,为之愕然。•谢安往她瞧来,双目充满慈爱神色,柔声道:"干爹对生死视作等闲,根本不放在心上,本来也有放心不下的事,幸好经过多年努力,终把小玄培育成材,将来的天下,就要看小玄的本领。现在干爹只是趁还有点影响力,减轻他的负担吧!"再把目光投往秦淮河去,无限欷嘘的缓缓道:"现在竺法庆终于把魔爪探往南方来,还通过竺雷音和国宝与皇上兄弟搭上关系,此事若成功,为祸之烈尤过孙恩的天师道。哼!我谢安岂能坐看此事在我眼前发生,竺不归南来之日,将是他命丧之时,与这种残忍可怕的邪教之徒,再没有道理可以讲的。"纪千千担心的道:"干爹不怕触怒皇上吗?何不联合朝中大臣,力谏皇上,劝他收回成命。"谢安苦笑道:"皇上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既不能动之以理,唯有镇之以威。当然!-切还是要看小玄胜负如何!"纪千千心中涌起对谢安的依恋和崇慕,她有信心谢玄会不负所望击退苻坚南犯的大军,自己挽着的干爹,不但是当今天下最受景仰的第一名士,且是名传千古的风流人物。
    拓跋跬和刘裕瞧着燕飞往一片竹林降落,心中叫妙,柔荑的毅力,最能化去落下的冲劲,他们本来想到的落点可能是池塘或是水沟之类,那也可令他们安然无损,不过却会弄得浑身湿透,变成敌人明显而不含糊的追捕目标,竹林跟池塘当然是天和地比,理想得多。竹摇叶动,沙沙作响,燕飞借竹劲不住减速,然后往南投去,没入一道小巷襄,拓跋硅和刘裕那敢迟缓,紧随其后。
    三人在巷内会合,往巷子另一端掠去。
    号角声在东门大街的方向传来,指示全集守兵有敌来犯。
    三人却是不惊反喜,因为这只会更添混乱,只听得号音却不晓得入侵人数的多寡,更不会知道敌人是作自己人的打扮。
    甫出长巷,拓跋硅和刘裕发觉已随燕飞横切入南门大街,-队五十多人的秦兵正从南大门出口赶来,看走势该是赶往东门大街,两方碰个正着。燕飞先发制人,以氐语大喝道:"晋人无能!"带头的人即回应一声"不堪一击",看清楚是苻坚的亲兵,态度变得恭敬,喝停手下问道:"发生甚么事?"燕飞道:"有刺客混入集内,我们奉天王之命,去守卫外寨大门,快随我们来。"说罢领先往南门奔去。拓跋硅和刘裕心中大赞燕飞的急智,因为没有比这更佳的离集出寨的脱险法,与众兵一哄而去,直奔南门。把守南门的秦兵瞧着己方的人掉头奔回来,人人一睑茫然,燕飞已大喝道:"备马!"那兵头也跟着喝道:"还不备马?"
    守门的秦兵那敢怠慢,把集门外马栏的马牵出来,燕飞等那会客气,立即飞身上马。
    在南门集外和外寨壁之间,有两组军营,乌灯黑火的,只有少许人惊醒过来,出营张望,可知秦兵实在劳累不堪,即使号角频催仍未能将他们唤醒。可是外寨处则是火炬处处,-个接-个的箭楼挂上风灯,紧闭的大寨门更是橙火通明,守卫重重。燕飞勒马回头一看,大批秦兵正沿着南门大街潮水般涌过来,由于距离达千步,一时看不清楚是否有乞伏国仁的红披风在其中,不敢延误,猛夹马腹,领头往南寨门街去,两人并驰左右,后面则是长长一队被他们愚弄氏秦骑兵。出得集门,二人逃生的机会以倍数增加,有若归山的猛虎、回海的蛟龙,浑身充满劲力,等待抵达寨门的关键时刻。燕飞三骑不住增速,往寨门刺去。守卫寨门的秦兵虽没有弯弓搭箭,然而人人露出戒备神色,负责的小将更高喝道:"停下来!"拓跋圭高喝道:"我们有天王的手令,要立即出寨追捕敌人,立即开门!"燕飞放缓马速,探手怀内,似要把手令拿出来。后面的秦军兵头暗觉不妥,皆因燕飞他们的说话前后不符,但因距离较远,又是止于怀疑,一时来不及发出警告。风声骤响,乞伏国仁和慕容永在他左右掠过。
    三人此时已驰抵寨门前,守卫涌上来要牵住马缰。
    燕飞知是时候,大叫道:"手令在这裹!"说话时已与拓跋硅和刘裕弹离马背,腾空而去,足点大门顶部,借力投往寨外远处。
    此时乞伏国仁和慕容永虽足不沾地似的全速赶至,却眼睁睁看着三人越过寨门,消没寨外,已知来迟-步,坐看二人逃之天天,却是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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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十章三雄分道
    燕飞、拓跋硅和刘裕三人在淝水东岸、淮水之北,离边荒集五十多里的-处山头倒卧下来,因为实在再跑不动。
    他们远远偏离流往寿阳的颖水路线,又专拣山林密处掩蔽,泅过颖水和淝水两河,没有停留的直抵此处,以避过乞伏国仁的天眼和追兵。
    最先倒伏地上的是拓跋硅,燕飞倒下即翻身仰卧,看着刚开始发白黎明前的迷人夜空,刘裕则是双膝跪地,不住喘息。
    在这一刻,份外感到生命的珍贵和难得,令他们更珍惜眼前安然活着的事实。拓跋硅脸颊贴着被露水沾湿的草地,边喘息边忍不住的"咭咭"笑起来,两手拍往地面,笑道:"燕飞你确是精采,最难得是在突变骤至的一瞬间作出这么正确的选择,否则我们将伏尸边荒集,不枉我们兄弟相交一场。"跪着的刘裕终抵不住双膝的疼痛而-屁股坐下,闻言讶道:"你的话前一截我完全同意,却不明白跟是否兄弟有何关系?"拓跋硅不能止笑地辛苦的道:"只有是我拓跋硅看得起的人,方可被我当作兄弟,你还不明白吗?"燕飞仰望曙光照射,心底涌上温暖的感觉,身体虽是疲倦欲死,精神却无比舒畅快意。
    他晓得永远也不会忘记此一刻,那种二人同心协力去进行几乎没有叮能完成的任务,排除万难,再死里逃生的动人感觉。
    自娘亲遇世后,他尚是首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珍贵,再没法生出随缘而死的念头。
    三人不断喘息,急需大量的空气,以填补身体所缺的需要。
    刘裕辛苦的转动身体,面对淝水的方向,看着河水往淮水的方向流去,另辟话题道:"我们可能帮了那妖女一把,为她营造出逃生的机会。"燕飞和拓跋硅暗中同意,她既有本领避过乞伏国仁地毡式的搜索,兼又周身法宝,当然会利用他们突围逃走牵起的混乱形势,溜之天天。
    奇怪的是三人均发觉此刻对她已恨意全消,这或者是安玉晴最特别的地方,不论干甚么坏事似仍是理所当然的,不这样反不能显示她别具风情姿采的风格,确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拓跋硅终收止笑声,深吸-口气道:"若让我碰上她,必会教她好看。"刘裕怪笑道:"你会怎样对付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拓跋硅道:"正因她不好欺负,我才要欺负她,那才够味道嘛!"刘裕往他瞧去,刚好拓跋硅也从地上抬头朝他望来,两人目光接触时有会于心的放怀大笑,充满男性对女性的色情意味。
    拓跋硅见燕飞没有反应,滚到他身旁,以手支颔,看着燕飞俊秀的脸庞,讶道:"你在想甚么?是否想在我们两人的魔爪下来个英雄救美人,不过兄弟要提醒你,这可是个蛇蝎美人哪!"说到最后-句,他和刘裕两人又放声大笑,刘裕更笑得前仰后合,拍手拍腿,情状本身已令人发噱。
    拓跋硅笑得浑身骨痛,喘着道:"我好像从未试过这般开心快乐的,甚么事也觉得非常好笑。"燕飞终露出笑意,悠然道:"道理很简单,失而复得最令人欣悦,尤其复得的是我们三条小命,所以我们尝到从未之有的欢欣。"刘裕点头道:"说得好!嘿!你还未回答拓跋老兄刚才的问题。一燕飞淡淡道:"我的脑袋空白-片,只知自己在监视天空,以免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空欢喜一场。"拓跋硅翻过身来,像他般仰望已发白的天空,道:"两位有甚么打算?"燕飞倏地坐起来,边活动筋骨,边道:"我最想的事是好好睡一觉,不受任何惊扰,只町惜目前仍身在险境,所以希望有那么远走那么远。"拓跋硅在片刻沉默后,向刘裕望去,刘裕会意,知道他有私话与燕飞说,更猜到他要说的话,又暗裹希望拓跋硅这些话不能打动燕飞,站起来道:"附近该有道可口的清泉,让我占找找看。"迳自下坡去了。
    拓跋硅瞧着刘裕的背影,有点自言自语般道:"这是个很特别的南人,不但体质非凡,性格坚毅,且识见过人,有勇有谋。"燕飞望他-眼,淡淡道:"他和你有很多地方相近,但亦有截然不同之处。"拓跋硅坐起来,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愿和我问北方去。"燕飞探手抓着他两边肩头,道:"我再不能过以前那种每天都枕戈待旦的生活,而且慕容族的人已晓得慕容文是死于我手上,若我随你回去,你会于气候未成前便被慕容族击垮,即使慕容垂也很难维护你。聪明点吧!你怎叮以为我一个人,失掉复国的大业。"拓跋硅哑口无言。燕飞明白他是怎样的-个人,更明白这番话对他的作用,而他说的确是事实。慕容文之死,对整个慕容鲜卑族不单是仇恨,更是污点和耻辱,而此恨此辱只有燕飞的鲜血方能洗刷掉。
    拓跋硅望着燕飞,双日射出真挚深刻的感情,沉声道:"你小心点,当有一天我拓跋硅立稳脚后,你必须回到我身旁来。"燕飞暗松-口气,拓跋硅是他唯-感到无法拒绝其要求的人,他们的交情是建立于童真的时代,没有任何东丙可以改变,经得起任何考验。纵使长大后的拓跋硅如何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对他仍是情爱不逾,放开双手,微笑道:"我也想尝几口甜美的清泉水,还记得我们在山瀑嬉水的好日子吗?"拓跋硅扯着他站起来,欣然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忘记了。近年来我已很少回想以前的事,脑内只有报仇和复国。哈!你真了得,连慕容文也命丧于你手底,大快我心。"两人把臂循刘裕刚才离开的方向下坡,穿过-片疏林,看到刘裕在林间-道流过的小溪旁跪下来,整个头浸进水裹。
    刘裕闻声把头从水裹抬起来,兑到两人,站起来大呼痛快,头睑湿淋淋的。
    拓跋硅张开双臂,微笑道:"我的好战友,让我来拥抱你一下,这是我拓跋鲜卑族的道别礼。"刘裕哈哈-笑,过来和他拥个结实,讶道:"你竟不留卜看苻坚的结局?"拓跋硅放开他,改为抓着他双臂,双日闪闪生辉,道:"际此苻坚声势如虹之时,我难得地知道北方大乱即至,怎可不光,步回去好好准备,抢着先鞭。"刘裕欣然道:"好小子!想得很周到,若苻坚得胜,你也可快人一步,及早溜往塞外。"拓跋硅叹道:"希望情况不会变成那样子!不过若南方完蛋,你倒可考国亡人亡,对苻坚我是宁死不屈的,更不会逃生。"拓跋硅松开双手,点头道:"好!现在我终于明白刘裕是怎样的-个人。有一天若我能统-北方,大家说不定要在沙场相见,不过我却永不会忘记在边荒集内,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说罢往后退开,一声长笑,挥手便去,去得潇洒决绝,充盈令人心头激动的壮意豪情。
    燕飞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巾百感交集,似已可预见因他而生在北方卷起的狂烈风暴!苻坚若败,北方必四分五裂,而在苻坚手下诸雄中,只有个慕容垂,可堪作拓跋硅的强劲对手。刘裕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燕兄是否随我回去见去帅?"燕飞心神不属的想了片刻,终记起与谢玄之约,摇头道:"去见你玄帅已没有意义,我晓得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再不起任何作用,"刘裕愕然道:"你要到那裹去?"
    燕飞现出茫然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争取时间要紧,刘兄请勿理会我,立即赶返寿阳,否则延误军机,也是得而复失。"刘裕知道无法打动他,施礼道别,断然离开。
    剩下燕飞孤零零-个人,来到溪旁跪下,把头浸进冰凉的溪水内去。
    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在长安进行刺杀计划的那段长达半年的口子。
    他为探查慕容文的行藏,扮作周游天下的世家子弟,每夜进出烟花之地,交朋结友,终于在觑准•个机会下在长安著名的青楼外的大街上伏杀成功。
    他虽去了心巾的仇恨,叮是亦结下-道因男女之恋而来又永不会痊愈的深痛伤疤!这是他另一个避隐边荒集的原因。
    现在边荒集已变成苻坚的后防人本营,天下虽大,他再想不到另一个容身之所。在没有雪涧香和第-楼的地方,他真的不晓得日子怎么过?燕飞、拓跋硅和刘裕分手后第二天的正午,探子飞报寿阳的胡彬,苻融率领的先锋军直逼淮水而来,先头部队已过汝阴。
    胡彬心想终于来了,立即通知仍在寿阳的谢去。
    谢幺冷静的听过胡彬的汇报,从容一笑道:"苻坚按捺不住哩!我便助他完成心愿,把寿阳拱手让他,我们须立即撤往峡石城。"胡彬对固守寿阳仍是死心不息,尽最后努力道:"据探子估计,苻融的先锋军兵力达三十万之众,骑兵约二十万,其他是步军,以这样的兵力,足够在占据寿阳后立即渡过淝水,进军八公山攻打石峡城,若两城失陷,由此到建康,凭我们的兵力绝对无法阻止胡马南卜。
    到大江之北诸镇全部失陷,建康将陷于捱打的被动劣势。"岂知谢玄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我正是希望苻坚与你想法相同,胜利是决定在这里而不是在建康。他原本的计划是已压倒性的兵力猛攻寿阳,再以另一军伏击任何赴援寿阳的援军,又或截断寿阳和石峡城的联系,同时另派人马牵制荆州大司马的精锐部队,三管齐卜,一举粉碎我们反击的力量,振起氐秦大军的士气。凭着边荒集作南北中转站之便为后援,展开长期作战的行动,逐部蚕食江北诸镇,令建康尽失屏障,我们势将不战而溃,在策略上苻坚是考虑周详,无懈叮击。"胡彬忍不住道:"既然如此,玄帅为何要放弃寿阳,倘若何谦将军能击溃敌人下游渡淮的部队,我们说不定町保住寿阳,再或大司马在西面战线亦顺利告捷,我们便有取胜的机会。"谢玄微笑道:"若你是苻坚,忽然兵不血刃的得到寿阳,你会有甚么想法?"胡彬发呆半晌,答道:"我会看穿玄帅兵力薄弱,不足以固守寿阳,且会于得寿阳后,立即发兵渡过淝水,攻打峡石城。"谢玄道:"你是否有点求胜心切呢?劳师远征,从长安到洛阳,由洛阳到泗水,再由边荒集渡淮至寿阳,町不是短的路程。"胡彬完全代入苻坚的位置去,道:"叮是我必须配合在下游渡江的部队,若不牵制峡石城的敌人,敌人可能全力扑击那支原本用来左右夹击寿阳的部队。"谢玄点头赞许道:"假若当你的军队成功进占寿阳,忽然传来消息,下待大军集结休养谢玄欣然道:"胡将军终于明白,苻融的二十万精骑,正是氐秦大军主力所在,如若败北,苻坚等若输掉整场仗。敌人是劳师远征,骤得寿阳,反打乱他们的原定部署。我不但希望他们加速增兵,更希望苻坚亲来临阵指挥,这正是我着刘裕送信予朱序其中一个目的。"胡彬到这刻才明白刘裕的秘密任务,不过心内仍是惴惴不安,若何谦的五千精锐无法找到下游渡淮的秦军,又或无法掌握时机击溃此军,便轮到他们输掉这场仗。
    胜负只是一步之差。何谦和十多名亲兵伏在洛涧东岸-处丛林内,窥看洛涧西岸和淮水北岸-带的动静,叮惜找不到敌方丝毫的影迹。他身旁尚有刚来探营的刘牢之,由于关系到战争的成败,刘牢之放心不下,把水师留在卜游秘处,以飞鸽传书问准谢玄,赶来助阵。他官阶在何谦之上,何谦的部队变相由他指挥。因怕北方骑兵的斥候灵活如神,他们只敢在夜裹派出探子渡淮渡洛,以侦察敌人行踪,五千精锐则枕戈伏在洛涧束岸-处隐蔽的密林内,以避敌人耳门。
    照他们猜估,敌人的奇兵必于洛口渡淮,潜上洛涧丙岸,再借淮和洛涧两水的天障设立坚固的营垒,然后西进助攻寿阳,只恨直至此刻,仍未能掌握到敌人行踪。若让敌人站稳阵脚,他们将坐失良机,峡石城的晋军更变成两面受敌。
    夕阳逐渐没入西山,天地渐渐昏黑,寒风阵阵刮过两河交汇的广阔区域。何谦凑在刘牢之耳旁道:"今晚事关重大,据情报苻融的先锋军已向寿阳挺进,大有叮能于今晚渡淮,所以敌人若有部队于此渡河,亦将是这两晚的事,我准备尽出侦兵,采察敌人情况,不冒点风险是不成的。"刘牢之暗叹-口气,暗忖如探子被敌人发觉,有所防备,那时以五千兵去突袭敌人强大的部队,无异以卵击石,但舍此却又别无他法。
    就在此时,淮水方面-道人影冒出来,沿洛涧柬岸疾奔,所经处利用树林长草作掩护,若晚上少许,天色全黑,他们很有可能被此人迅疾飘忽的身法瞒过。
    何谦正要下令手下拦截牛擒,看是否敌人奸细?身旁的刘牢之全身一震,扑出丛林外叫道:"刘裕!"那人也愕然-震,改往他们的方向奔来,一脸喜色,正是负有特别任务深入边荒集的小将刘裕。
    他直奔至刘牢之身前,喘着气道:"下属发现梁成率领的四万部队,看情况是准备明晚于离洛口三里处的上游渡淮,要突袭他们,明晚是最好的时机。"来到刘牢之旁的何谦与前者面面相觐,完全不明白刘裕不但晓得是氏将梁成领军,更清楚敌方兵力是四万人,刘裕续道:"他们全是骑兵,昼伏夜行,专拣疏林区行军,车好我一心寻找,沿途留意,终于在离淮水三里许处发现他们的先头部队在伐木造筏。他们人困马乏,数日虽众,却不足惧,寸是若给他们渡河立寨,我们便没有机会。"刘牢之当机立断,向何谦下令,着他立即赶回营地,尽起五千精骑,准备今夜横渡洛涧。北府兵只有八十骑军,若这五千精骑于此役败北,等若北府兵的骑兵部队完蛋大吉。
    何谦领命去了。
    刘牢之向刘裕道:"趁尚有时间,你给我把此行经过详细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刘裕则是暗对谢玄心悦诚服,若非谢玄有此先兑之明,在此布下部队,那纵使他掌握到敌人的精确行藏,亦要坐失良机,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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