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云台双恶
    不过常碧云是被掐住咽喉,此时业已闭气晕绝,上官灵则系左手连腰被挟,右手仍可自由活动!
    这种情况以下,只有拼命!上官灵见怪兽不怕内家掌力,伸手入怀,想摸自己的文昌笔,但文昌笔挂在左肋,已被怪兽挟住,
    只摸出玉郎君潘午送的那把匕首,遂不顾一切地向怪兽背后,用力搠下。
    当初谢东阳曾经试过这柄匕首锋芒,指头粗细的铁棍,尚且一削便断,怪兽皮骨再硬,到底总是血肉之躯,硬吃上官灵一匕首搠透心窝,哼都不哼地,便自四五丈高之处,凌空跌落那块突石之上!
    怪兽虽死,上官灵也被它脱手甩出,跌得脏腑翻腾,眼前乱转金花,知道内伤不轻,可能性命难保!
    但他恰巧被甩到三叶一果的奇草旁边,鼻中闻着那种浓郁异香,觉得脏腑不再翻腾,竟似并未受甚伤害!
    心中狂喜,一跃而起,纵到怪兽身旁?只见自己的云姊姊,摔得头破血流,鼻中已无气息!
    上官灵心中一酸,泪如泉滴,但忽然想起自己方才也是受震过巨,自觉垂危,却在闻了那种浓郁异香的片刻以后,便告无恙!香味既有如此灵敏,那枚金黄异果,也许更会有什么起死回生之力!
    心念想到此处,立又纵回奇草之前,这时那种浓郁异香,业已较前略淡!
    上官灵心紧救治云姊姊,伸手便摘那金黄异果,那知果皮极薄,触手便破,果中乳白浆汁,立时外溢!
    上官灵知道这枚异果,定是什么稀世灵药,生怕被自己平空糟蹋,只得低头就着裂口一吸,把那果中一包乳白色的清香甜汁,完全吸在自己嘴内!
    满含一口果汁,跑回常碧云身边,慢慢度进云姊姊的樱唇,并用真气略助她呼吸,但直等果汁度完,常碧云依旧晕绝,毫无醒转迹象!
    上官灵心力皆尽,眼看云姊姊无法回生,正急得要哭之时,突然崖顶有个清脆语音,说了一声“不好”,三条人影,在峭壁之间,宛如泻电飞星般的凌空而降!
    先落地的,是一个长发齐腰,三十左右的黑衣美妇,后面跟着两个青衣少女,似是美妇的侍婢模样!
    黑衣长发美妇身落突石以后,先走到那株奇草之前,见金黄异果内浆汁,业已被人吸尽,鼻中“哼”的一笑,摘下三根草药揣入怀中,慢慢转身,目注上官灵,手指石上的血画女鬼面相,冷冷问道:“小娃儿,你认不认识这种表记?”
    上官灵救不醒自己的云姊姊,正在心烦,听黑衣长发美妇十问,没好气地答道:“武林表记,我看见过‘乾坤五绝’之中的‘西道’天痴道长的‘长尾云拂’,‘南笔’诸葛逸的‘惊神笔’,却没有见过这种血画鬼头,顶多与用血画的‘夺魂旗’差不多,有什么了不得?”
    黑衣长发美妇,本来一面问话,一面嘴角上慢慢浮起半丝毫冷笑,但听上官灵答话这等倔强,毫无怯色,却又把冷笑收去,轻喟一声问道:“那枚金黄果的果中浆汁,是不是被你吃了?可惜你是男娃儿,不然倒有旷世难逢的双重遇合!”
    上官灵摇头答道:“我云姊姊晕死过去,我知道那金黄果汁,定是什么稀世灵药,但全喂了她,人还未救醒,也不见得有多大效力?”
    黑衣长发美妇听上官灵这样一说,才注意到地上晕死的常碧云,缓步走过她全身略一按摩,并诊了诊咏,脸上突现奇异喜容,瞬刻即收,依旧冷冰冰地向上官灵说道:“你姊姊决死不了,不过你喂她‘三叶仙兰实’之时,不懂诀窍,差一点把这旷世难逢的灵药糟塌掉!
    如今却非得我立时大耗真力,并连着再费七七四十九日苦心,才能使她不但完全复原,并可造就一朵武林奇葩!”
    说到此处,目光略睨地上那只已死的怪兽,秀眉微蹙,又复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大通,就算你们姊弟福缘凑巧适逢其会,又认不得我所画的‘阎婆血令’但地上及崖顶的两只‘长发神佛’,是谁杀的?”
    上官灵听见云姊姊死不了,心中顿觉一宽,但眉头倏然双皱说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是这样冷冰冰的?带点笑容,不令人看着舒服些么?”
    黑衣长发美妇,脸上神色丝毫未变,身后左面一个青衣侍婢,却出声叱道:“无知顽童,休得信口胡言,我家教主,脸上只要一露笑容,你早到枉死城中,挂号去了!”
    上官灵不理青衣侍婢,继续向黑衣长发美妇说道:“崖顶那只怪物,大概是我云姊姊杀的,地上这只,则是我杀的,弄死两只怪猴子,算得了什么?你何必大惊小怪?”
    黑衣长发美妇,闻言秀眉微耸,意似不信,依旧冷然问道:“这种长发神狒,力大无穷,能够爪裂金石,我就不信你有这高功力,杀却一只!”
    上官灵气道:“你怎的这样不相信人,这只怪猴子不过皮骨长得比较结实一点,有甚难杀?”
    忽然想起那柄匕首,还在怪兽背上,遂向前取回,略为拂拭还鞘,揣进怀内!
    黑衣长发美妇,一见上官灵手内匕首,妙目之中突然射出奇异光芒说道:“你是不是叫上官灵?这柄匕首,是谁送给你的?”
    上官灵也自恍然顿悟说道:“你认识我,我大概也认识你!你是不是‘玉箫郎君’潘午的师姊,‘罗刹门’掌教‘笑面……”
    黑衣长发美妇身后的两名侍婢,不等上官灵话完,同声叱道:“小顽童休得不知轻重,任何人当面直呼教主名号,均将立杀无赦!”
    黑衣长发美妇,侧顾二婢说道:“这小娃儿在祁连山玉柱峰曾帮过你潘师叔大忙,不要与他计较那些小节!”
    说完又对上官灵说道:“你猜得不错,我就是‘玉箫郎君’潘午的师姊,‘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这次远下罗浮,便为了发现此间有一株‘三叶仙兰’,即将结实,想采去为我师弟增加真力,好找‘夺魂旗’湔雪前耻,并收服这两只‘长发神狒’,带回罗浮山‘万梅谷’,作为守谷神兽!谁知阴错阳差,先是到得太早,神狒既不在此,仙兰实又未成熟,等得不耐,留下‘阎婆血令’,到别处略转,再行赶来,则神兽被你杀死,仙兰实浆汁,也被你姊姊吃下腹内,休看小小一枚兰实,因系乘天地灵气所生,足抵二十年旦夕苦练的内家功力,你姊姊既然得此奇缘,我索性加以成全,救她恢复还原之后,收做徒儿,传授‘罗刹门’各种绝学,包在三五年中,便可调教一个出类拔萃的巾帼奇侠!”
    上官灵先到听得蛮有趣味,但听到后来,知道孟三娘竟想把云姊姊收做“罗刹门”下弟子,不由急得叫道:“不行!不行!我要帮我云姊姊到雁荡大龙湫,介绍‘南笔’诸葛逸作她师傅,不要跟你学那些旁门左道的罗刹邪功!”
    “笑面阎婆”孟三娘微使眼色,左面—名青衣侍婢,便自地上把昏迷不醒的常碧云,抱在手内。
    上官灵大急暴喝,纵身赶过,孟三娘右手轻推,一股柔和潜力,把他凌空撞落,微哂说道:“上官灵,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南笔’诸葛逸徒负虚名,他们‘乾坤五绝’之中,哪一个能胜得了我的‘罗刹三绝’?何况雁荡大龙揪,离此千里迢迢,你去姊姊却在一对周时以内,必须有人替她打通奇经八脉,否则全身血管,均将被所服‘三叶仙兰实’的浆汁之力,胀裂而死!我若此时撒手而去,你自问能不能够救得她?”
    上官灵明知“罗刹门”,属于邪派,“笑面阎婆”孟三娘号称绿林第—魔头,决不能让云姊姊归入她的门下!但一来方才试过孟三娘厉害,彼此功力悬殊,二来见常碧云被那青衣少女抱在怀中,果然气息奄奄地神气全无,万一孟三娘所言是实,她抖手一去,自己无力解救,难道眼睁睁看着云姊姊,就这样地香消玉殒?
    是非,正邪,轻重,种种观念,交杂心头,弄得上官灵不知究竟如何应付才对?
    那“笑面阎婆”孟三娘好快的动作,乘上官灵犹豫难决,愕然失神的刹那之间,业已与两个青衣侍婢,带着常碧去,施展轻功,跃上崖顶,回头往下叫道:“上官灵不要伤心,三五年后,包管还你一个武功绝世的云姊姊!今日之事,你间接有功,我分你一叶仙兰,并送你一面‘阎婆血令’金牌,行走江湖,或有大用!”
    随着话声,把手微扬,一条墨线,与—道金光,照准上官灵电疾射到!
    上官灵因常碧云昏迷不醒,身落人手,以致茫然无措,进退两难,墨线金光飞到,连闪都未闪,只觉得身后一声响,肩头微微一震,“笑面阎婆”孟三娘率领两名青衣侍婢,抱着碧云,已自崖顶隐身,不知去向!
    上官灵又气又急,心头忽地一酸,两颗泪珠自然而然的从眼角涌出!钢牙微咬,伸手肩头一摸,摸下一面轻飘飘浮搁在肩上的小小金牌,金牌作长方形,宽约三寸,长可半尺,四周缕出赧细花纹,当中仍然是以朱色镌出了个与石上鲜血所画,同样的长发女鬼面相!
    手持金牌,转身再看,那一根墨绿兰叶,却贯入藤根,约有半寸,尚在略作摆拂!
    墨线金光,同时出手,来势也同样迅疾,但质地坚硬的“阎婆血令”,金牌,轻轻虚搁肩头,柔软的一根墨绿兰叶,却贯入藤根半寸!孟三娘借赠物为由,表现了这一手刚柔两种劲力的随意控制,却实使上官灵感觉迷惑,脸上不知究竟为云姊姊悲,还是为云姊姊喜地阴晴不定好半天。最后慢慢完全平静,拔出那一根墨绿兰叶,连“阎婆血令”金牌,一齐揣入怀中,援藤爬上崖顶!
    上崖以后,瞥见那只被常碧云家传“太阳神针”射死的“长发神狒”,不由又引起感触,站在崖头,面对四外的万壑千峰,气发丹田,一声长啸!
    啸声歇后,上官灵心头比先前稍舒,遂依旧扑奔东南,要按原计到雁荡大龙湫,探看师傅谢东阳,及参谒“西道”“南笔”二老,报告途中所遇!
    但上官灵既不识路,更在常碧云遭逢意外,自己心头异常沉重之下,不曾细辨星月方位,以致把东方,误当东南,一味疾驰,又生出了无穷事故!
    上官灵连驰数日,始终未曾跑出绵延不绝的万壑千峰,心中不由烦躁起来,暗想自己怎的如此糊涂?为什么不向途中所见的樵子山民,请教去浙江雁荡的正确路途,这样盲目狂奔,多走冤枉路还在其次,不要把“东海长生矶”那场盛会错过,却是遗憾之极!
    世间事往往就是这等不如人意,上官灵闷、愁、气、急,埋头狂驰之下,一路上处处均可遇见猎户樵夫,但如今想觅人问路,却又在半日之间,不曾碰上丝毫人迹!
    跑得口干,看见右前方崖傍,有一道不大不小的挂壁飞泉,遂纵将过去,双手合捧,顺水一抄,抄了半掬清泉,凑向唇边,要想饮以解渴!
    但双手尚未及唇,身后突然有人发出一种仿佛重病之中,气力不足的微弱声音,急急叫道:“小哥儿,那泉水有毒,万不能喝!”
    上官灵愕然回身,只见丈许以外,一块嵯峨巨石根际,盘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黄衣老人,不但语音颇低,中气极弱,眉宇之间,也似乎含有重重忧色!
    适才自己是由侧方纵过,老人身形恰破巨石挡住,所以不曾看见,如今一听老人这样说法,上官灵自然撤去手内山泉,轻轻跃到黄衣老人身前,含笑说道:“老人家,泉水清清的怎会有毒?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身有病?或与人争斗,受了内伤?我能帮你忙么?”
    上官灵自幼便经谢东阳苦心陶冶,武学根底极好,被“夺魂旗”用特殊手法,“分经错脉”以后,功力倍增!再加上前途喂常碧云服那“三叶仙兰实”的浆汁之时,余沥入喉,助益也不在小!他自已虽无所知,但随意一跃,黄衣老人便觉得此子身法,轻灵得异乎寻常,勉强提气答道:“这道山泉,发源于崖顶小池,我今日清晨,在崖顶与人动手,瞥见池中有条死了多日,业已腐烂的赤练毒蛇,并落入我对头的两件毒药暗器,怎能再喝?我身上无病,是与对头恶斗,受了掌震内伤,小哥儿身法灵奇,必怀上乘武学,你能在‘关元穴’上,助我一掌之力,便自感激不尽!”
    上官灵眉头一皱答道:“慢说老人家还有阻我喝那毒泉之德,便没有这段因缘,也应该尽力帮忙!不过我同样受人所害,掌力阴寒,相助老人家疗伤,极可能有损无益,还是送你两粒固元灵丹!试试可有效用?”
    黄衣老人苦笑一声说道:“多谢小哥儿美意,但普通灵丹恐怕对我无……”说到此处,眼中突然射出一种奇异光辉,凝视上官灵手内,原来上官灵摸取灵丹之时,连“笑面阎婆”
    孟三娘分给他的那根墨绿兰叶,也一并取出!
    黄衣老人—面服下上官灵所赠灵丹,一面诧然问道:“小哥儿手中这根兰叶,何时得来?
    是不是共只三叶,当中结着一枚其形似橘的金黄异果?”
    上官灵听他说得一点不错,点头笑道:“老人家见识真高,我得来!只有几天,这是不是叫做‘三叶仙兰’?”
    黄衣老人带着企求之色说道:“小哥儿,这正是百年罕遇的‘三叶仙兰’!你能不能把这兰叶借我闻上片刻?”
    上官灵慨然点头,黄衣老人满面喜色,接过手中,凑在鼻端,嗅了约莫盏茶时光,便自精神奕奕的一跃而起,把兰叶交还上官灵笑道:“小哥儿怎样称呼?你惠我太多,凌慕农定当竭尽所能有以答报。”
    上官灵听黄衣老人名叫凌慕农,想起师傅曾经说过,这是一位在中原武林,成名多年的人物,遂含笑答道:“我叫上官灵,老人家是不是武林中人称‘妙手神医’的‘百草老人’?”
    凌慕农失笑说道:“我这个‘妙手神医’,治得了别人的疑难重症,却治不了自己严重的内伤!若非巧遇上官老弟,慨借‘三叶仙兰’,此时恐已魂游墟墓?刚才我看上官老弟,身法灵奇,功力极高,似乎不像你这等年龄之人应有,难道‘仙兰实’中的浆汁,也是你吃掉了么?”
    上官灵摇头说道:“兰实浆汁,喂了我一位姊姊,兰叶也被别人取走,仅仅分我一根,莫非这还有什么大用不成?”
    “妙手神医”“百草老人”凌慕农叹道:“‘三叶仙兰实’固然是稀世奇珍,就这一根兰叶,也算得百年难遇之物!老弟谨慎收藏,过了今夜以后,我要拼涉奇险,再去找样东西,务使这根兰叶,发挥它的最大功效,稍报老弟厚德!”
    上官灵听出这位“百草老人”今夜似尚有事,遂收起兰叶问道:“老人家在崖顶被何人所伤?是不是今夜还有仇家寻事?”
    凌慕农点头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云台四恶’?”
    上官灵摇头答道:“我久住南疆,除了成名十几年以上的中原高手之外,其余都不大熟悉!”
    凌慕农“哦”了一声说道:“那就难怪,‘云台四恶’系近年才著凶名!有一次我在九华山巧遇四恶中的老二‘金钩铁武’,老三‘黑砂手’何龙,被一种奇毒怪蛇所咬,生命垂危,遂本医家仁道,赶走怪蛇,替他们悉心医治!但因所中蛇毒过重,医好老三‘黑砂手’何龙,再医老二‘金钩铁武’之时,业已无能为力!谁知道这种恶贼,实在太无人性,今晨在这崖顶遇见‘黑砂手’何龙,与他们‘云台四恶’之中的最末一位‘千手观音’巫梦蝶,何龙竟然指我上次为他们治病藏私,‘金钩铁武’才会死于毒蛇之口!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胸前中了何龙一记‘黑砂重手’,何龙左肋之上,也挨了我的‘小天星’内家掌力!
    我内功较好,暗伤虽重,外表无妨,何龙却当场口喷鲜血,晕绝倒地!‘千手观音’巫梦蝶不知当时再加一掌,我即难活,竟以为不敌,抱起何龙,声言他们大哥‘莲花尊者’,也在近处,今夜定来取我项上人头,以后,便匆匆遁去!‘云台四恶’贼性凶横,向来睚眦必报,我自忖重伤新愈决非‘莲花尊者’之敌,所以要能逃得过今夜难关,才可凭一点草木常识,再犯险去找样东西,以酬老弟……”
    上官灵不等凌慕农话完,便即说道:“照老人家如此说法,所谓,‘云台四恶’,也不过剩下一个什么‘莲花尊者’,与‘千手观音’巫梦蝶两人,我们一对一个,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凌慕农目光深注上官灵问道:“上官老弟,因为这二恶之中,‘千手观音’巫梦蝶,轻功绝佳,暗器又多又毒,‘莲花尊者’,则除一朵铁莲花招术极妙以外,硬功真气亦强!老弟根骨虽属上乘,年龄毕竟太轻,恐怕……”
    上官灵纵声大笑说道:“老人家虽然远谋深虑,但上官灵自信颇有奇逢,我且略为献丑,请老人家看看可足与‘莲花尊者’为敌?”
    自腰间撤下文昌笔,振腕一挥,立幻漫天笔影,施展的天痴道长所传武林绝学“玄天七十二拂”!
    凌慕农才看了三招,便含笑高呼住手,上官灵故意在收式之时,用文昌笔尖,在山石上划了一道两寸深槽,槽口宛如宝刃所削,一平如砥,毫无参差碎裂之状,行家眼内,一看便知使笔人真力,极其充沛!
    上官灵停手以后,凌慕农脸上带着一种安慰敬佩的神色笑道:“凌慕农有眼无珠,只看出老弟身手不凡,竟不知怀有这等绝世武学!慢说是云台残余二恶,‘莲花尊者’,‘千手观音’,纵然比他们再厉害一点的绿林巨寇,也不足为虑的了!”
    说到此处,抬头一看天时,继续笑道:“二恶大概要在月上东山才到,目前无事,我似闻老弟说过曾经被人所害,掌力阴寒,其中究竟,凌慕农尚未想通,可能为我一道么?”
    上官灵不大愿意叙述祁连山玉柱峰的那段经过,但想起这位“百草老人”凌慕农,有“妙手神医”之称,不由又微生希冀地说道:“我被人暗中用‘分经错脉手法’、全身奇经八脉,似顺不顺,似逆不逆,目前虽然功力骤加,但要想深造,只有去练一种阴寒邪毒武学!……”
    凌慕农不等上官灵话了,便以右手三指,为上官灵诊脉,左手在他周身揣摩,但越诊眉头越皱,最后用—种极度惊奇目光,凝视上官灵问道:“上官老弟,谁对你下这辣乎?是‘乾坤五绝’中的‘夺魂旗’,还是绿林中第一魔头‘笑面阎婆’孟三娘?”
    上官灵暗中佩服这位“妙手神医”指下无虚,点头答道:“老人家猜得极对,是‘夺魂旗’!据我两位师执长者说是虽可设法把我经脉还原,但必须废去十余年苦学所得武功,从头再练!老人家号称‘妙手神医’,你有没有法儿,替我还原经脉,而不把以前所学武功废去?”
    凌慕农长叹一声说道:“‘夺魂旗’真算得是天下第一毒人,表面他只把你‘分经错脉’,其实暗中另外更下下极毒辣手!”
    上官灵惊问所以,凌慕农说道:“这大概要怪老弟资质太好,‘夺魂旗’爱才又复忌才,你若在半年至一载之间,不能再把这种阴毒武功,深进一步,便会四肢痉曲,成为废人!即令遇上绝顶高手,要想替你还原经脉,也不会想到他另外还有这等恶毒安排,老弟必然一经解救,便即血管尽裂而死!”
    上官灵听得不禁愁聚眉梢,但凌慕灰双目突射神光,朗声笑道:“我在武功方面,虽比名震江湖的‘夺魂旗’差得太远,但既凭这一点医药知识,看透他的阴谋,却偏要设法使他枉费心机,弄巧成拙!好在机缘凑巧,老弟得了那‘三叶仙兰’,用处极大,明夜我陪你冒桩奇险!”
    上官灵正想伺要冒什么奇险?及那片兰叶有何用处?突然耳中听得夜行人衣襟带风之声,遂拉凌慕农,双双隐入嵯峨怪石以后!
    果然刹那间自东北方驰来两条黑影,直奔崖头,搜索片刻以后,因毫无所获,才轻如飞絮的飘落石前丈许,是一个手执长柄铁莲花,相貌凶狞的披发头陀,与合身穿白色绣花披风,淡青紧身劲装,眉目间颇含荡逸之气的二十七八女子!
    上官灵一见这二人形状,便知正是凌慕农所说“云台四恶”中的,“莲花尊者”,与“千手观音”巫梦蝶!
    只听巫梦蝶向“莲花尊者”说道:“今晨三哥虽然死在凌老贼‘小天星掌’力之下,但老贼胸前也中了三哥的‘黑砂重手’!以三哥的功力,又是尽命发掌,老贼纵有神医之名,能够自治,定也不会这快痊愈,及逃得太远!大哥和我,且在这崖头左右,搜查一遍!”
    “莲花尊者”方在鼻中哼了一声,“百草老人”凌慕农已纵声大笑,自石后走出,手指“千手观音”巫梦蝶说道:“昔年我在九华山自毒蛇口中,救下何龙性命,不想你们这种恶贼,丧尽天良,竟想恩将仇报!何龙作孽自受,在老夫掌下飞魂,你们又来作甚?”
    “莲花尊者”从凌慕农的语音及笑声以内,听出毫无内伤,不由诧向“千手观音”巫梦蝶问道:“四妹,你不是说这老贼中了三弟的,‘黑砂手’么?怎……”
    话犹来了,石后又响起上官灵的爽朗笑声叫道:“凌老人家你何必与这种毛贼多口?三招两式,赶快打发他们向阎罗殿上报到,不要扫了我们酒兴!”
    “莲花尊者”鹰目一瞬,炯炯精光笼住大石说道:“石后何人?居然敢管云台兄妹闲事?”
    上官灵长笑着走出,“千手观音”巫梦蝶本就疑心凌慕农伤势不会好得这快,以为来了什么有力帮手?如今见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不由心头有气,冷笑一声,右手微挥,弹出三缕寒光,直向上官灵面门射到!
    上官灵见巫梦蝶一对面便下辣手,不禁俊眉双挑,右掌劈空吐劲,轻轻震落三缕寒光,足下倏地加力,学的是“夺魂旗”那种飘忽身法,一晃便到巫梦蝶面前,照准她玉颊之上,扬手便是一掌!
    他自幼跟随谢东阳,练的就是内家正宗武学,加上这一路耳濡目染,天痴道长怜才授艺,“夺魂旗”错脉增功,出手之下,岂同等闲?脆生生的一记耳光,硬把自视颊高的“千手观音”巫梦蝶,打得踉跄出五六步远,粉脸左半边冲起好高,暗咬银牙,强忍住一口咸咸鲜血!
    这还算上官灵因为对方身是女子,只用了六七成劲,未施全力,不然一掌便能了帐!上官灵手指怒视自己,一双俊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的巫梦蝶笑道:“你这女人,心地怎的这等坏法?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一见面便下辣手,暗算伤人?你所发暗器,光带暗蓝,定然淬有剧毒,我还你一记耳光,打得不为过吧?”
    最后一个“吧”字才出,耳边突听“妙手神医”“百草老人”凌慕农高声叫道:“女贼暗器歹毒,上官老弟留神!”
    眼前也顿时布满一片血光,并略闻崩簧作声,血光以后,三缕寒光,六点银星,并有一条梭形蓝焰,齐向上官灵飞袭而至!
    原来那片血光是“千手观音”巫梦蝶,被上官灵打碎牙床,含在嘴中的一口鲜血,三缕寒光是“淬毒丧门钉”,六点银星是极为霸道的“毒汁银丸”,一条梭形蓝焰是“蛇焰梭”,巫梦蝶先行运功喷血,混淆上官灵心神,随将三般拿手暗器,同时发出,要想立歼强仇,以报适才一掌之恨!
    上官灵本来想恃强轻敌,不加躲避!但巫梦蝶那六枚“毒汁银丸”,是装在太阳筒之内打出,崩簧声,上官灵入耳惊心,因为自己的“紫飞花”,常碧云的“太阳神针”,以及常听师傅说称绝江湖的“五云捧日摄魂钉”“七孔黄蜂针”等,全是这类暗器,既知厉害,哪敢再复逞强?真气一提,全身倒仰平贴地面,然后左手一推地上山石,原式不变地横飘八尺,耳中听得一片爆音,“毒汁银丸”及“蛇焰梭”,打在那块嵯峨怪石之上,纷纷爆裂,蓝焰星飞,毒汁四溅!
    上官灵盛怒之下,翻身起立,文昌笔业已就势撤在手中,剑眉双剔,目射神光,扑向“千手观音”巫梦蝶!
    那位“云台四恶”之首“莲花尊者”,自上官灵石后现身,便即皱眉想事,如今见对方挺笔攻向巫梦蝶,遂一摆手中长柄铁莲花,架住上官灵文昌笔道:“朋友且慢动手,你方才闪出石后的身法好熟,是何门派?”
    上官灵轩眉狂笑说道:“你们下毒手暗算我的时候,不问门派,如今又想来套什么交情,我师傅名气太大,说出来会把你们吓死,要论身法,我所得太多,‘南笔’诸葛逸的‘生花七笔’,‘西道’天痴道长的‘玄天七十二拂’,‘夺魂旗’的‘七煞寒灵阴功’,均无所不能!你若不信,就一样样的尝尝味道!”
    说完又待动手,“莲花尊者”摇头说道:“‘乾坤五绝’名头虽大,并吓不倒我们,只因你方才用那一‘灵鸟展翅巧渡天河’身法,躲我四妹暗器之际,腰间仿佛有块金牌,看去眼熟!如是我意中之物,天大冤仇,一笔勾消,云台兄妹,立时告退!”
    上官灵想起“笑面阎婆”孟三娘送给自己的那面“阎婆血令”,确实悬在腰间,因要想试试此物功用,遂自腰间取下。冷冷向“莲花尊者”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孟三娘送我的金牌?”
    说也奇怪,上官灵手中那面上画血红长发女鬼面相的金牌一现,“云台双恶”脸上,全是一片惊惧之色!
    “莲花尊者”向“千手观音”巫梦蝶沉声叱道:“四妹以后再不可如此莽撞出手,还不快到孟教主血令金牌之前领罪!”
    “千手观音”巫梦蝶,目中射出一股惨厉光芒,低首无声,“莲花尊者”拉她上前两步,双双并立,向上官灵恭身施礼说道:
    “我兄妹不知朋友与孟教主交厚,冒渎之罪,敬领责罚!”
    上官灵见“笑面阎婆”孟三娘在绿林道内,竟有这高声望!本人并未亲到,只凭自己手中一面金牌,就能使看去颇为凶狞的“云台双恶”如此恭敬,不由童心一动,故意厉声叱道:
    “‘千手观音’巫梦蝶,妄下毒手,本应断臂!姑念伤人未果,发落从轻,自削一指示敬!”
    巫梦蝶闻言,脸上神色又是一惨。“莲花尊者”在肩头突拔戒刀。刀光闪处,削下巫梦蝶左手的一根小指,向上官灵恭身说道:“云台兄妹,敬谢朋友宽宏大量,就此告退!”
    上官灵摇头笑道:“你们还不能走!”
    “莲花尊者”、“千手观音”,又自同吃一惊驻足回身,面带愁色!
    上官灵向“莲花尊者”笑道:“‘千手观音’巫梦蝶因心狠手毒,已削一指示敬,你也不能轻松,我罚你做一件事。”
    “莲花尊者”眉梢略剔说道:“云台兄妹,从不怕人,但孟教主的血令金牌,既在你手,朋友随便吩咐,就是要我的项上人头,也一样认命!”
    上官灵纵声大笑说道:“你兄妹休要不服,今夜我因尚有别事,就算占了孟三娘这面血令金牌便宜,但下次相逢,绝对不现出此物。你们拿我当深仇宿怨,尽量用狠辣手段招手便了!”
    说到此处,目注“莲花尊者”正色说道:“我罚你所作之事,不是难题,因为这条山泉的发源小池以内,有一条腐烂赤炼蛇尸,并落入巫梦蝶两件淬毒暗器,水质已含剧毒!万一有人路过,口渴取饮,岂非枉死?所以我要你取走那条蛇尸,及淬毒暗器,并在池水之中,多化入一些解毒灵药!”
    “妙手神医”“百草老人”凌慕农,对上官灵这一席话,听得不住点头,“莲花尊者”
    也肃然答声:“遵命”,与正在用药敷伤的“千手观音”巫梦蝶,纵向泉水发源的高崖绝顶。
    上官灵目送二人身形杳后,向凌慕农笑道:“若依我脾气,决不肯放这‘云台二恶’,轻易逃走,全因老人家说是明夜还要陪我冒场奇险,所以才这样便宜打发,如今人逃事了,月白风清,老人家打算怎样冒险求解我被‘夺魂旗’‘错脉分经’,并暗隐毒手之害?先对我说说明白好么?”
    凌慕农点头说道:“‘夺魂旗’替你‘错脉分经’以后,当世之中,只有极少几位高人,能以绝顶神功先废去你一身武功,然后使经脉还原复旧,从头再练!但因‘夺魂旗’心计太狡,暗中多下了一层无形毒手,一经解救,立即惨死,所以几乎业已注定你非从他学习那种‘七煞寒灵阴功’不可!”
    上官灵听得眉头紧蹙,凌慕农见状笑道:“老弟且慢发愁,常言道得好:‘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你偏偏无意中得了一片百年难遇的‘三叶仙兰’就凭这一片兰叶之力。可能使‘夺魂旗’心愿成虚,反而造成你的旷世奇遇!”
    上官灵见凌慕农尚未说到正题,不由急得叫道:“老人家别绕圈子,快把怎样才可解除我身受痛苦的法儿说出,并赶快就办,我恨死‘夺魂旗’了,”
    凌慕农失笑说道:“我要陪老弟去找的这样东西,非逢朔望不可,今日十四,所以必须等到明夜!时期甚长,老弟不必性急,我们还要仔细商量商量!”
    上官灵闻言只得强捺心情,坐在石上,静听这位“妙手神医”“百草老人”,说出究竟要陪自己去找什么需要冒险相寻的稀罕之物?
    凌慕农笑道:“明夜我们要分成两个步骤,先去捉一条蛇!”
    上官灵大出意外,诧然问道:“蛇?什么蛇?”
    凌慕农点头说道:“是蛇就行,捉一条极普通的蛇,把你那根仙兰叶,喂它吃掉!”
    上官灵越发奇怪得跳起来叫道:“拿仙兰叶去喂蛇,这是什么道理?”
    凌慕农笑道:“离此百里左右,有处幽深绝谷,谷底出了一个罕见怪物,叫做‘三目蟾蜍’,奇毒无比!周围十丈以内,任何生物均难生存,人类自然更难近身,但它三目当中的那只竖目,不是真目,是体内丹元所聚,若能趁鲜剜下服食,不但全身经脉通畅,顺逆由心,真力方面,并可加强数倍,老弟被‘夺魂旗’所加暗算,岂非转祸为福?无虑了么!”
    上官灵皱眉问道:“照这样说,我们不是只需设法捉住那只‘三目蟾蜍’,却要先把仙兰叶去喂蛇则甚?”
    凌慕农笑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三目蟾蜍’毒性太烈,任何人也无法靠近十丈以内!
    故而要捉一条它最爱吃的蛇类,先喂了仙兰叶,以蛇为饵,使‘三目蟾蜍’连蛇带仙兰叶,吃在腹中,片刻之后,毒性即可大减,我们再冒险下手除它,让老弟趁新鲜剜取那丹元所化的竖目吞服!”
    上官灵拍手道:“有趣,有趣!这种方法,简直是妙想天开!但为什么非逢朔望,才能下手呢?”
    凌慕农说道:“天下凡属罕见怪物,必有奇特癖性,‘三目蟾蜍’不逢朔望,不吃东西,我们去早了有什么用?”
    说到此处,忽似想起甚事,又对上官灵神色庄重说道:“那“三目蟾蜍’过于厉害,在它把先喂了仙兰叶的蛇吃下以后,虽仗灵药之力,毒性大减,仍然不可稍加疏忽!此物全身只有竖目上方的一条白线,足以致命,我们下手的,必须极度小心,一击便中,不然真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平白断送了一片仙兰叶不说,人还可能受伤,岂非后悔莫及?老弟武功虽好,但年轻人总难免心气稍浮,临事*切,却不要嫌我老头子嘴碎唠叨,须知此举对你今后的一生事业系极大呢!”
    上官灵颇为感激这位“百草老人”,对自己如此关切,含笑笑道:“老人家放心,上官灵决不莽撞逞强,一切听命行动就是!”
    凌慕农听他如此说法,心内一宽,但知天下事祸福无端,上官灵到时毕意还是略嫌急躁,以致弄出种种变故!
    一夜无话,次日即由凌慕农带着上官灵,往那幽深绝谷步去,百里左右路程,在他们从容举走之间,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谷口!
    凌慕农停步笑道:“谷内蛇虫,可能已被‘三目蟾蜍’吃完,我们捉蛇,要在此处寻找!”
    说完,迎风一嗅,便在深草中的一个石穴以内,捉出一条长几七尺的土黄色大蛇!
    凌慕农手握蛇颈,微力口真力,蛇嘴立即大张,上官灵也取出那片仙兰叶,揉做一团,塞向蛇口之中,凌慕农手力略卸,蛇即自动吞下兰叶,仿佛爱吃已极!
    上官灵毕竟童心未泯,觉得这以蛇为饵,去杀“三目蟾蜍”之事,颇为有趣,向凌慕农笑道:“老人家,蛇已捉到,我们怎么还不进谷?”
    凌慕农笑道:“‘三目蟾蜍’要在日落以后,才出洞觅,我们这早进谷作甚?……”
    话犹未了,上官灵瞥见谷口崖壁上一大堆乱草之间,有一根草色呈乌黑,与周围各草均不相类,遂纵过拔下一看,诧然向凌慕农叫道:“老人家,怪事真多,这根草怎么会是铁的?”
    凌慕农在上官灵去拔那根乌黑异草之际,心中就已一动,如今听他说草是铁的,眉头越发愁皱,接过一看,果然是用铜片制成,铜中带柔,宽如柳叶,不由右足一顿,嘿然不语!
    上官灵见凌慕农接草在手,满面愁容,初时不解何故,后来根据一路见闻,略加思索,恍然顿悟问道:“老人家为什么发愁,是不是这根乌黑铁草,又是那个武林魔头的表记么?”
    凌慕农忽然把手中大蛇,交给上官灵,自己又往四外捉了两条,摆头示意,与上官灵一面进谷,一面说道:“老弟猜得不错,留这根乌黑铁草之人,已有十多年不现江湖。名头不过比‘乾坤五绝’及‘笑面阎婆’,略逊一筹,他叫‘鸠杖神翁’谈白水!”
    上官灵点头说道:“谈白水这个人物,听我师傅说过,好像不分善恶,怪僻无伦!这根铁草,就是他得意独门暗器,能够一手飞出九茎的‘百步乌风草’么?”
    凌慕农皱眉说道:“他既在这谷口留下‘乌风草’表记,定然也是为那‘三目蟾蜍’而来,此人武功极强,老弟目前恐非其敌,所以不能再等黄昏日落下手,多捉两条蛇,看看可能把那业已饿了半月的‘三目蟾蜍’,早点引出洞来,抢在谈白水之前下手!”
    凌慕农边说边自步下加快,不多时已见面前一片排云峭壁,壁下有一洞穴,看去又黑又深,最令人惊异的是离洞七六丈周围以内,所有草树,一概枯黄萎死!
    上官灵知道已到地头,只见凌慕农在离沿十一二丈以外,便停步不进,招呼上官灵站在自己身边,低声说道:“此时不过申时,尚未到那‘三目蟾蜍’通常出洞的黄昏时分!但我们走了这久,谷中未见任何蛇虫,可能它觅食已甚为难,且抛下两条大蛇试试,务必在‘鸠杖神翁’谈白水赶到以前,挖下此物丹元所聚的那只竖目,与老弟服下才好!”
    说完向前一跃三丈,向洞口抖手抛出—条大蛇,便即退向原地!
    那大蛇落在离洞口三丈多远之处,到地便即皮鳞颤抖地盘作一堆,目注洞口,神情好像畏缩已极!
    那只“三目蟾蜍”的嗅觉真灵,蛇一落地,便自洞中传来两声听来慑人心魂的呱呱怪叫!
    大蛇一听叫声,好似欲往洞口冲击,但才游动数尺,又复强行忍住,依旧盘成一堆!
    跟着又在洞口,传出一股淡淡腥云,连远在十一二丈以外的凌慕农、上官灵二人,均已闻见。
    凌慕农递与上官灵三粒梧桐子大的解毒灵药,命他含在口中,皱眉低声说道:“这怪物不到时候,不肯出洞,却在喷香诱蛇自动投入洞中,却是怎么?”
    上官灵听说蛇会自动投入洞中,意有不信,偏头看去,果见那条大蛇,一闻香味,便不顾一切地猛往前窜,但窜到离洞丈许左右,好似被甚强大吸力裹住,化成一道长虹,比电还疾地投进洞内!
    凌慕农见“三目蟾蜍”不肯出洞,方在皱眉思计,上官灵忽然笑道:“老人家我有办法,气死这个怪物,叫它自动出来!”
    说完纵身后退,在另一面崖壁上,弄来两根长达六七丈的极韧山藤,好在凌慕农手中的另一个条蛇也长约八尺,腹粗如臂,遂取出“玉箫郎君”潘午所赠的那柄锋利匕首,蛇腹以上,搠了—个透穿窟窿,穿过山藤系好,照旧把蛇向那洞口抛去!
    蛇性极长,虽然在腹上穿了一根山藤,仍不致命,与前蛇一般无二地先行盘成一堆,强自忍耐,等洞中再度喷出那股腥香之际,便即朝前窜去!
    上官灵手握藤根,藤长七丈,所以那蛇窜至离洞五丈,即负痛无法再前!
    洞中怪物等了片刻,不见美食来投,香味越发加浓,并又发出几声呱呱怪叫!
    上官灵那知此计已售,怪物即将激怒出洞,忽然想起先前似见洞口丈许之处,吸力颇强,何不试上一试,到底有多厉害?
    遂把两根山藤,接在一起,慢慢放藤,果然把蛇又行放出三丈,便觉吸力奇强,自己几乎把握不住,要随蛇而行,上官灵好生不服,力贯双臂,往回一带!
    他与洞中怪物,这一较力,谁也没胜过谁,因为首先吃不消的,是那大蛇蛇身,正好齐穿藤之处,被两股大力,生生拉断,后半截为上官灵带回,前半截却其疾如飞的投进山洞内!
    上官灵所用力量猛然一空,差点闪了个跟头,方自拿桩站稳,对凌慕农摇头苦笑之际,洞中突然发出一声洪厉怒吼,凌蓦农手握那条喂过仙兰叶的大蛇的七寸,招呼上官灵藏入冬岩石以后,低低说道:“老弟之计已售,‘三目蟾蜍’想是见蛇被拉断,以为洞外来了强敌,即将蓄怒而出!老弟少时务须照我所说,觑准它竖目以上的那条白线下手!”
    上官灵方一点头,洞中倏射出两道精光。“呼”的一声,窜出一只全身大约五尺方圆,稳泛暗蓝,形似虾蟆,但只具三足的怪物,伏在洞口的一块巨石以上,炯炯生冷的目光,不停四周扫射!
    双睛之间,果然还有一只乳白色不会发光的竖目,竖目至头顶中心,一缕白痕,若隐若现,上官灵看得不住皱眉,暗想如必须照准这条白痕下手,则只有用自己的‘紫飞花”,但此物看来极其灵活,白痕又细,“紫飞花”是否能够奏功?尚未敢定!
    这时,“百草老人”凌慕农,业已倒抡那条喂过仙兰叶的大蛇,出手化作一道蛇虹,自石后向那“三目蟾蜍”飞去!
    “三目蟾蜍”见有美食自行投到,喉中呼呼乱响,三足略划,竟似凌空飞行般的,半空中迎着蛇虹,阔口略张,便吞下半条,依旧回到那块大石之上,慢慢享用!
    上官灵看了一会,向凌慕农附耳说道:“老人家,那‘三目蟾蜍’的两只眼睛,怎么没有以前亮了?”
    凌慕农也发觉“三目蟾蜍”的双眼以内,精芒频减,面上方露喜色,但此时天色业已黄昏,谷口方向的极远之处,并隐隐传来一种悠长啸声!
    啸声入耳,凌慕农脸上又由喜色,化作愁容,伸手递给上官灵一粒朱红如火的灵丹说道:
    “‘三目蟾蜍’的剧毒,已为仙兰叶所减,老弟将这粒‘朱苓丹’含在口中,速去除它,剜取乳白色竖目生服,服下以后,就在那洞内藏身,运气行功,发挥药力!你适才听见的谷口方面啸声,便是‘鸠杖神翁’谈白水所发,万不能使他到此,我且迎上前去,把他诱开,如果侥幸能够逃过他的‘鸠头神杖’,及‘百步乌风铁草’,再来寻你!”
    上官灵见凌慕农为自己如此冒险,好生感激,本想不要什么“三目蟾蜍”竖目,与他合力御敌,但深知这样做法,更拂老人心意,遂递过那筒“紫飞花”,向凌慕农说道:“老人家这份德意,上官灵铭刻五中,这是我独门暗器‘紫飞花’尚具防身威力,老人家带去,或可略挫强敌!”
    这时谷口啸声,越来越近,凌慕农知道只要“鸠杖神翁”谈白水一到,便自平白糟塌一根仙兰叶,尽弃前功!所不遑再与上官灵多话,匆匆接过“紫飞花”,纵身飞向谷口迎去!
    那只“三目蟾蜍”听得远处啸声,及石后人声,本已蓄怒待发,如今凌慕农身形既现,立时一声怒啼,三足齐划,凌空扑到!
    上官灵在递出“紫飞花”之时,早把右手的文昌笔,左手的匕首,准备停当,心想这柄匕首,锐可洞石穿石,杀得了守护“三叶仙兰实”的“长发神狒”,难道就杀不了这只怪物?
    所以凌慕农一走,他也飞身扑向“三目蟾蜍”,恰好成了凌空相对!“三目蟾蜍”不知体内所蕴奇毒,几乎已被那根仙兰叶灭尽,怒啼起处,阔腮一张,喷出几缕淡淡黑雾!
    上官灵若用“紫飞花”,当然不会被这黑雾喷中,如今既用文昌笔及匕首,自需近身施为,仗着口内含有灵丹,黑雾又薄,一屏呼吸,抢入黑雾之中,匕首直搠“三目蟾蜍”当头,文昌笔使了一招“毒龙寻穴”,刺向凌慕农所说竖目以上的致命白线!
    “三目蟾蜍”的足上有蹼,凌空转折,灵活已极,本来不会被上官灵刺中,但因平日所喷剧毒黑雾,中物立死,身上也刀剑难伤,所以见人已被黑雾罩住,根本未加闪躲!
    猛不防上官灵居然有术防毒,冲入黑雾,右手文昌笔左手匕首,一齐搠个正着!
    匕首正好搠中“三目蟾蜍”的阔唇以上,上官灵只觉得不但未曾搠进它那暗蓝色的厚皮之内,反而被一股奇大的反弹力量,弹得左臂奇酸,几乎连匕首都把握不住!
    但文昌笔那招“毒龙寻穴”,却算得准确无比,正好点中竖目至头顶中心的若隐若现白线!
    白线果然柔软无比,应笔立破,空中喷起一溜紫色血雨,宛如飞泉,“三目蟾蜍”一声惨厉狂啼,尽量向上官灵喷出腹内余毒,便即坠地死去!
    它垂死所喷毒雾,比前稍浓,上官灵觉得不但腥臭难闻,头脑之间,也晕眩得几乎无法忍受!
    心中一惊,赶紧把口内所含的“朱苓丹”咽下,并随同降落,用匕首挖出“三目蟾蜍”
    的那只竖目,整个吞服!
    这时,远方的啸声已不再闻,想像之中,那位“百草老人”凌慕农,定然是在“鸠杖神翁”淡白水的“鸠头神杖”、“百步乌风草”以下,拼死力斗!
    上官灵本想赶去接应,但此刻头脑中的那股奇异晕眩虽减,腹中却又极其难过的闷胀起来!
    知道定然是所服那只竖目的力量发作,必须立时觅地静坐,运气行功,不然不但无益,可能还有其他危险!
    这种情况之下,上官灵只得遵从凌慕农所说,纵入“三目蟾蜍”的所居洞内。
    说也奇怪,这等奇毒之物居住的洞内,居然洁净异常,毫无意料中的奇腥极秽之状!
    上官灵盘膝坐地,运气行功,但对腹间的闷胀,不仅不见轻松,反而越来越闷,越来越胀,到了最后,上官灵业已无法忍受这种痛苦,难过得不住呻吟,满地乱滚!
    这时洞内石壁之上,突然起了一阵轻响,接着便有一缕冷风,直袭上官灵的“丹田”重穴!
    上官灵身上猛感透骨阴寒,自然而然地向右一滚!
    才一个翻身,这回改在“中府”穴上,又中了一缕冷风,上官灵全身一颤,又是一个翻转!
    洞中阗无一人,那不知所来的冷风,却越来越疾,每一次均袭中上官灵身上的不同大穴,*得他片刻不停地连连翻转!
    他接连翻了三十六次以后,也就是三十六处大穴,全被袭遍,冷风才止!上官灵一身冷汗四肢酸麻,但丹田小腹的闷胀,却已完全消去!
    心神略定,想起所遇太奇,因觉得身上疲乏异常,遂仍躺在地上,双眼搜索四周洞壁!
    果然在右边壁上,发现着个五寸圆小洞,知道方才定系有人隔洞用极高功力救了自己,正待一跃而起,看看洞那边究竟是何光景,突见小洞之内!出现了两只人眼!
    这两只人眼,毫无什么内家高手的所蕴精光,只是极其平和地瞥了上官灵一眼,缓缓发话说道:“小娃儿不要乱动,你是不是吃了这洞内那只‘三目蟾蜍’的丹元所化竖目?”
    适才那种奇异痛苦,已使上官灵深知戒惧,闻言忙自答道:“老前辈猜得不错,我叫上官灵,正是吃了‘三目蟾蜍’的当中那只眼睛,方才难过得要死,承老前辈帮忙,现在已经好了,谢谢你啦!”
    小洞内那只人眼之中,突然闪烁一神奇异光辉,凝视上官灵片刻,徐徐说道:“上官灵,你的福缘真好!既然能够弄死‘三目蟾蜍’,总学过内家吐纳之术,你先盘膝静坐,调匀真气,流转周身,看看可能打通‘督’‘任’二脉,冲破‘生死玄关’?”
    上官灵知道这打通“督”“任”二脉,及冲破“生死玄关”,是师傅苦练多年,最近经“夺魂旗”、天痴道长两位绝世高人助力,才能达到的内家极高境界,自己怎敢有此奢望?
    心中虽然不信,仍然照隔洞人所说施为,但一经运功,忽然觉得大异昔时,“督”“任”
    二脉之间,业已畅通无阻!
    上官灵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气调“九宫雷府”“十二重楼”,准备逆冲“生死玄关”,但忽然想起一事,这隔洞之人语音收尾之处,有点特殊,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越想越觉熟悉,但又偏偏想不出究竟在何时何地听过!上官灵就这一念生歧,气机即难再纯,真气始终在“玉枕”左右周旋,无法把那内家视为极其阴闭难通的“生死玄关”冲破!
    上官灵越急真气越是不纯,在再度急出一身大汗之际,肋下又吹来一阵冷风,心中烦乱立止!
    赶紧屏虑凝神,再运功力,这回竟把“生死玄关”一冲便破!
    上官灵心头狂喜,百骸皆舒,方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隔洞那人又复发话问道:“上官灵,你年纪轻轻,怎的心神如此不专?方才在那紧要关头,想些什么?”
    上官灵含笑说道:“我因听老前辈说话语音,收尾之处极熟,仿佛曾在哪里……”
    隔洞那人不等上官灵说完,便即笑道:“我近二十年来,不曾离此半步,你一共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怎会遇见过我?今天这段缘法,太不寻常,你且把你的来历宗派,及这十几年来江湖中有什么特殊大事,对我讲讲!”
    上官灵因既无隐瞒必要,又受了这个隔洞之人的莫大恩惠,遂将自己来历,及一切所见所闻,细细说出,并请教对方名号。
    隔洞那人静静听完说道:“我此生此世,已不愿再入江湖,昔日名号,连自己均已忘记,你我既在洞中相遇,就叫我‘洞中老人’便了。你方才所说各点,有一事仿佛甚奇,‘西道’、‘南笔’、‘北剑’、‘东僧’,以及‘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这些人物暂不必谈,光说那‘夺魂旗’,此人心狠手毒,生平决不会做一件好事,那扫荡‘东海金蛟岛’鲍长雄盗窟,两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及七里山追杀‘秦中双恶’等事,太不像是它所为,难道‘夺魂旗’之中,有真有假?”
    说到此处,略停片刻,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对制服‘夺魂旗’之道,素有心得,目前时间不够,先教你一种手法,在‘东海长生矶’,‘庐山小天池’两处,向‘夺魂旗’施展,便可试出他是真是假。然后你再来此地,我愿意把一生所学,隔洞相传,只要下上半载苦功,包管能成全你用剑斗败‘北剑’,用旗卷倒‘夺魂旗’的雄心大志!”
    上官灵听这位“洞中老人”说得太过玄虚,不禁失笑问道:“老前辈,据我所知,当世武林高人之中,似以‘乾坤五绝’与‘笑面阎婆’孟三娘,分庭抗礼,而这六人以内,又得让‘南笔’诸葛逸略秀群伦!但照老前辈这样说法,岂非天下数你第一?老前辈既然见爱,你把真实姓名,告诉我好么?”
    “洞中老人”闻言略为沉吟,然后长喟一声说道:“武林万派同源,各具专长,何必非要有什么第一第二之分?我姓名暂时不说,等你再度来时,送你两样东西,交给‘南笔’诸葛逸,及‘西道’天痴一看,便可了然,也博故人一笑!”
    说至此处,似看出上官灵心有所疑,微笑说道:“难怪你心中疑惑,我纵然本领通天,半载相传,便足使你能斗败‘乾坤五绝’之中人物,实在太难令人相信!这原因全在你所服的那只‘三目蟾蜍’所化竖目,功效无比,周身经脉畅通,真力也增强数倍,只须多学几样精奇绝妙的掌招兵刃,便足与世争雄!但我在来曾传授之先,有良言相劝,武学一道,首重强身,非到万不得已之下,不得恃技凌人,逞强好胜!”
    上官灵恭身起立,肃然受教,心内在对这位“洞中老人”的感激之中,又加上了几分敬佩!
    “洞中老人”说道:“你已学会了‘西道’天痴的‘玄天七十二拂’,将来可能还有机缘学得‘南笔’诸葛逸的‘生花七笔’这两样全是足以震慑江湖的武林绝学!但我今日相传的,只有两招,一招叫:‘冤沉海底’,一招叫‘恨满心头’,这是我近二十年,独居古洞参究所得,武林中绝对不曾见过!”
    上官灵听“洞中老人”只传自己两招,一招叫做“冤沉海底”,一招叫做“恨满心头”,起初真有点暗暗好笑这种怪名称,哪里像是什么武功招术,但忽然瞥见“洞中老人”说完这几句话后,一向淡漠的眼光之中,突地暴射两股锐厉精芒,心头不由一惊,悟出这位伤心人别有怀抱,才故意定的这两招名称,可能具有特殊威力!
    “洞中老人”双眼以内精芒,渐渐收效,又恢复了起初的平和之状,遂即隔洞细细口授这“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精微奥妙的运用手法。
    上官灵打的本是上乘内家根底,一路上遇见的又全是一流高人,自然极其识货,一学之后,便知道两招确实神妙无方,威力莫测!
    “洞中老人”见上官灵学会以后,又叫他演练一遍,果然毫无差错,声音微带兴奋地说道:“你资质果然太好,无怪天痴老道,一见钟爱!你在遇见‘夺魂旗’以后,先用第一招‘冤沉海底’,他看不透深浅,必然不肯硬接,不是以‘摘星换位’,向左横飘,便是用‘旋叶随风’,回身反击。你不论他如何闪躲,立时转化‘恨满心头’,这招太奇诡,任何人防所难防,也就在这刹之间,可以试出‘夺魂旗’本色是真是假!”
    上官灵愕然问道:“怎么才会知道‘夺魂旗’的真假?”
    “洞中老人”说道:“真‘夺魂旗’在这种危急关头,必然不再勉强躲避,而突发‘七煞寒灵阴功’之中的‘摄魂手’反抓你的天灵‘百会’重穴!”
    上官灵闻言眉头紧皱问道:“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和他一拼?”
    “洞中老人”笑道:“不必,不必!他只要一用‘摄魂手’,你便收救势退出,让‘西道’天痴,或是‘南笔’诸葛逸与他招呼!等你再到此地,我便传你专破他的‘七煞寒灵阴功’手法!”
    上官灵想了一想说道:“我一定照老前辈的话做,但真‘夺魂旗’,对那招‘恨满心头’,会用‘七煞寒灵阴功’中的‘摄魂手’反拼,假‘夺魂旗’……”
    “洞中老人”不等上官灵说完,便即答道:“假‘夺魂旗’怎样化解这招绝学?我也不得而知,但我据你所说判断,假‘夺魂旗’心术不坏,揭破他面目以后,可请天痴老道及诸葛逸等人,适可而止!”
    上官灵听完,眼珠一转,向“洞中老人”笑道:“老前辈要等我下次来此,才肯教授别的功夫,现在大概快要赶我走了吧?”
    “洞中老人”笑道:“今日之缘,确尽于此,你不要在我面前弄鬼灵精,还有什么话?
    想问快问!”
    上官灵说道:“我初到中原,认不得路,‘百草老人’凌慕农,又不知被什么‘鸠杖神翁’谈白水,追到哪里去了?这里到底是那一省?哪一县?什么山?什么谷?下次再来,才容易找!”
    “洞中老人”“呀”了一声答道:“十八九年的洞中岁月,已经使我把以前的往事,忘记得宛如过眼云烟,这里大概是安徽南部,山谷之名,却不知道。你出洞以后,在附近找个猎户樵夫,问问便了!”
    上官灵知道任何人再有伤心恨事,也不会把自己住在何处忘掉,越发猜出其中稳秘重重,又复含笑问道:“老前辈一个人独居古洞,饮食由谁供应?要不要我帮你采集些山粮之类?”
    “洞中老人”笑道:“你想得倒颇为周到,但我洞内存粮甚多,何况我已渐能辟谷,七日仅食一次,又有云泉供饮,不必费心!再来之时,那本‘无字真经’,若已取回,带来给我看上一看,或对天痴老道有益?”
    上官灵点头答应,又复笑道:“老前辈对我恩厚如山,你让我看看你的身材容貌,和所住之处好么?”
    “洞中老人”摇头答道:“我知道你急于想猜出我的真实姓名,但我生平说话不二,下次来时自知,这次不但不告诉你,还要你答应不向天痴、诸葛逸等人,说出这段遭遇!”
    上官灵见“洞中老人”越是不肯说明身份,好奇心越切,一面口内唯唯,一面蓦然纵身抢往洞壁,想从那小石洞中,看看隔洞究竟!
    但身才纵起,洞穴中吹来一阵劲急冷风,硬把上官灵阻住,“洞中老人”也似笑似嗔地说道:“小娃儿不要过份淘气,你在东海、庐山两处,会过‘夺魂旗’以后,再来此地!”
    说完,一阵轻微的磨石之音,洞穴便行自动关闭!
    上官灵唤了几句老前辈,毫无回音,只得怅然出了这座“三目蟾蜍”所居的幽深古洞!
    出洞以后,因下次仍需再来,遂在洞口左右,仔细留神,把周围形势记熟!
    但地点山名,仍无人可问,上官灵知道这条深谷之中,既出了那只“三目蟾蜍”,一般猎户樵夫,自然裹足不前,只得扑奔谷口,要想出谷寻人问讯,并看看“百草老人”凌慕农,是否业已遭遇“鸠杖神翁”谈白水的毒手?
    走到离谷口尚有两个转折之处,上官灵眉头便已紧皱,心中好生为那位“百草老人”担忧,因为不但石地上留有不少血迹,石缝及树杆之间,并嵌有许多自己交与凌慕农防身所用“紫飞花”的锐利钢片!
    上官灵既发现有人动手的痕迹,足下焉不加劲狂驰,刹那间便自奔出谷口,但谷口外哪有人踪?不过地上每隔丈许,总留着三两点血迹,显见是有人负伤狂奔,沿路所滴!
    凌慕农对上官灵情意颇厚,也多亏他冒着奇险,引来此地,才会遇上那位武学极高,口气极大的‘洞中老人”,学了两招怪招,及打通周身经脉,增强真力!
    所以上官灵一见这点点血迹,料想凌慕农九死一生,心中好不难过,根本不再顾及其他,只是朝着这血迹方向猛赶!
    不知赶了多远,地上血迹早无,连那“洞中老人”所居幽谷,也已隐入层峦叠嶂之后!
    上官灵知道自己倘若这样走下去,下次再想来拜谒“洞中老人”之际,便将踏遍万壑千峰,大费心力!
    但目前偏偏寻不见任何人可以询问,究竟是走?是留?委实难以决定!
    他半躺在一块大石之上,背倚古树,正在筹思行止之际,忽然听得二三丈外,有一种细微声音,不由倏然坐起,目注沉沉暗影之中的一片茂密竹林,发话问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
    这时长夜已过,曙色熹微,林中冷笑一声,闪出一个手持“鸠头铁杖”的高大黄衣老人,银发银须,双眼威芒四射,神光极足,但左胯之间,却一片殷然血渍!
    上官灵—见这黄衣老人的装束形貌,及手中所持的“鸠头铁杖”,便愕然起立问道:
    “你是不是号称‘鸠杖神翁’,自诩能够一手飞出九茎‘乌风铁草’的谈白水?”
    黄衣老人目光炯若寒星地一注上官灵,哑然失笑说道:“小娃儿,你若不是年纪太轻的话,就这直呼老夫姓名一事,便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官灵见他这等狂傲,气得把眼一瞪说道:“叫你一声谈白水,有什么了不起?你嫌我年轻,年轻人才来日方长,不像你已经爬进棺材半截,我偏要叫,谈白水!有一位‘百草老人’,可曾与你动手?他现在何处?”
    “鸠杖神翁”谈白水,几乎被上官灵这几句话气死,“鸠头铁杖”在山石上不住丁丁点地作响,左手几度欲扬未扬,颏下银须,也根根劲急地飘然欲起!
    上官灵见状哂道:“你装出这副凶相,吓得了谁?快告诉我,我那好朋友‘百草老人’,可是被你所害?”
    “鸠杖神翁”谈白水,已怒极待发,但这些江湖怪杰,性情就是这样难以捉摸,上官灵毫无怯色的那副神情,竟使他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居然怒容尽泯,微笑说道:“凌慕农老匹夫,中了我九茎‘乌风铁草’,此时不知在何处挣命?像他那种人物,有甚交头?不如跟我作徒弟,学些震压江湖的绝世武学!”
    上官灵“呸”的一声说道:“谈白水,亏你在武林还有些名头,说话怎的这样不知羞耻?
    你说‘百草老人’中了你的‘乌风铁草’,我却要问你,你身上这片血迹,是被谁打的?”
    “鸠杖神翁”长眉微剔,脸上一红,上官灵又继续说道:“凭你这点功夫,也配想做我的师傅?告诉你淡白水,不要倚老卖老,俗语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我若不看你年纪这大,又身负伤痕,顶多用上两招,不叫你‘恨满心头’,便叫你‘冤沉海底’!”
    “鸠杖神翁”谈白水在武林的名头艺业,确实仅次于“乾坤五绝妙”及“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平素骄狂已极!今天碰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灵,眉头微皱说道:
    “小娃儿不吃些苦头,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且尝尝老夫罡掌滋味!”
    左掌略扬,当胸轻推,只用了六成功力,劲气狂飙已如浪卷涛翻地呼然出手!
    上官灵被“夺魂旗”“分经错脉”以后,功力已增,服下“三目蟾蜍”丹元,又听“洞中老人”说是真力加强数倍,但因尚未试过,心中难信,如今见“鸠杖神翁”谈白水凌空发掌,遂也右掌一推,劈空硬接!
    这一掌,上官灵存心试验自己真气内力,增强到什么程度,所以是以九成真力施为,两股劈空劲气,一接之下,居然把大名鼎鼎的“鸠杖神翁”,震得退出三步!
    谈白水作梦也未想到上官灵有那些旷世奇遇,心头激灵灵地一个寒颤,暗道这少年究竟是哪一派门徒,功力之强,与年龄之轻,简直不成比例!
    上官灵一掌震退“鸠杖神翁”,试出自己果然功力大增,遂哂然笑道:“谈白水,怎么样?凭你这点徒具虚名的功夫,就想忝为人师,岂不好笑?你要不要把你那‘鸠头铁杖’;和什么‘百步乌风铁草’,也试上一试!”
    谈白水虽然暗惊上官灵内家真力,强得吓人,但心仍不服,认为方才轻敌,只用了六成真力,以致受挫,遂阴侧侧地冷笑连声,把脸往下一沉说道:“小娃儿懂些什么?方才老夫怕你禁不住太强真力,所以才手下留情,你既不识抬举,叫你吃点大苦也好!”
    话完,右手暗凝真力,“鸠头铁杖”入石三寸,然后双掌一翻,当胸齐拄,疾风劲气,排空涌出,果然威势无俦,带着沙石惊飞,强猛已极!
    上官灵看出厉害,也未敢丝毫怠慢,气聚丹田,以十成功力,翻掌吐劲硬接!
    他虽迭经奇遇,因尚未加以刻苦锻炼,在月前来说,最多与这位“鸠杖神翁”谈白水,功力相若!但谈白水胯间,挨了不少“紫飞花”,身上带伤,真气启然要略打折扣,所以第二掌彼此全力互击之下,上官灵心头略震,保持了个原式不动,“鸠杖神翁”谈白水,却须发若飞,黄衣飘飘,又复向后退了两步!
    这样一来,不由谈白水不惊讶万状,长眉双剔,杀气顿生,“叮当”一声,拔出了嵌入石中的“鸠头铁杖”!
    上官灵知道人家既叫“鸠杖神翁”,刚这根“鸠头铁杖”之上定有惊人艺业,遂也把自己的文昌笔,握在手内!
    谈白水单手持杖,目注上官灵,不纵不跃地一步一步慢慢向前,上官灵正想笑他何必如此装模作样,但一丝哂笑,尚未浮上嘴角,谈白水业已改慢为快,快得宛如石火电光,“鸠头铁杖”带着慑人心魂的锐啸风声,当头砸下!
    上官灵因自己文昌笔的份量,远不若对方兵器沉重,怕有伤损,怎肯硬接,方自滑步飘身,要想以小巧之技避招,并觅隙还攻,谁知谈白水这根“鸠头铁杖”,名不虚传,那强猛的当头一击,竟是虚招,幻成一片杖山,飒飒惊风,把他全身罩住!
    上官灵身处危境,万般无奈,只得依旧施展师门脱难绝招“灵鸟展翅巧渡天河”,用“铁板桥”功,全身平塌及地,然后左手微推地面,以绝顶轻功,向右横飘六尺,躲出对方光密如幕的一片杖山之外!
    满身冷汗的刚刚起立,那位“鸠杖神翁”谈白水,仰天纵声狂笑说道:“老夫一用‘鸠头铁杖’,若在五十招内,不能使你兵刃出手,江湖中便除去谈白水三字!”
    上官灵笑声大起,笑得弯腰捧腹!
    “鸠杖神翁”谈白水长眉双剔,含怒叱道:“小娃儿,有什么好笑的?”
    上官灵止笑扬眉,撇嘴说道:“谈白水,别说你五十招内胜不了,即使再加五十招也来必能成!”
    “鸠杖神翁”谈白水气得连声“嘿嘿”冷笑!手中“鸠头铁杖”用力一顿,“叮当”声中,激出一溜火星!目光中煞气倏现,“鸠头铁杖”单手—挥,带起一片划空锐啸!
    上官灵手中文昌笔一竖,昂然不惧,并晒笑道:“谈白水,怕输就怕输,少装模作样地吓唬人。”
    “鸠杖神翁”谈白水几曾被人如此讥笑过,闻言之下,气得浑身颤抖,厉叱起处!“鸠头铁杖”蓄足了全身劲力,一招“三花盖顶”,幻出千重杖影,砸顶拍肩,迅如雷电般,往上官灵头上攻到。
    上官灵知道对方杖法不俗,神色间略带惊异,招到不敢硬接,塌肩滑步,让杖挥笔出招,文昌笔挟一片惊风,刺双肋,点“环跳”,一招三式,照样回攻过去。
    “鸠杖神翁”谈白水以成名多年的身份,与上官灵这等年轻人物动手拆招,原本己怕被江湖中人嘲笑,未料一招乍出,对方这个小娃儿竟敢以牙还牙,丝毫不留余地,怒极之下铁杖一沉,杖尾疾挑上官灵来笔,再趁势扭身斜出三尺!
    上官灵招出遇阻,晃身侧走,文昌笔动作如电,不等“鸠杖神翁”谈白水变式还手,立刻施展他师傅“南疆隐侠”谢东阳所授三十六路“文昌笔法”全力猛攻!
    “鸠杖神翁”谈白水所以会失去先机,一来因为两腿已受“紫飞花”之伤;二来第一次挥杖进招,便几乎把上官灵毁在杖下,心头未免依然有点轻敌所致!惊怒下他一连闪过上官灵六七捂猛攻,手中“鸠头铁杖”好容易才施出*向上官灵咽喉的一招“锁咽扎舌”,趁势横杖旋身,呼呼劲风嘶啸,“狂风落叶”“浪卷流沙”连环两招出手,硬把上官灵*出一丈以外,厉啸陡起,化守为攻,奇招迭出!
    上官灵一招受挫,立处下风!晃眼十来个照面,在对方一片劲风杖影,无数鸠头飞袭以下,奋力展尽三十六路“文昌笔法”精微,才勉强守住门户。
    然而四十招一过,便即险象横生!“鸠杖神翁”谈白水胜望在握,狂笑连连,“鸠头铁杖”一紧,砸肩、拍肋、扫两腿,出手一招,分攻上官灵多处部位!
    上官灵勇斗四十余招,身上已渐渐见汗,因对方这一杖威为奇强,晃肩点足,弓身斜跃两丈。脱出淡白水“鸠头铁杖”的威力之外!
    “鸩杖神翁”谈白水意气扬扬,哈哈笑道:“小娃儿,连五十招尚未满……”
    上官灵拭去额上热汗,“哼”了一声说道:“淡白水,且莫卖狂,你再接我五十招试试?”
    语出招出,上官灵二次欺身之下,施展的是天痴道长所授“玄天七十二拂”,出手第一招“拂袖扬尘”文昌笔暂代云帚拂尘,虽无原来那种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般的阴柔暗劲,但招术递出去,依旧威势绝伦,非同小可!
    “鸠杖神翁”谈白水看出对方招中套沼,式中藏式,不由怔然,晃身略退。
    上官灵点足跟进,文昌笔挥出漫空笔花,中刺“章台”,下闭“涌泉”!出手一招,竟能分攻上、中、下三处要害!
    “鸠杖神翁”谈白水悚然而惊,倏即悟到,这种招术,当世绝无仅有,定是昔年“乾坤五绝”之中,“西道”天痴道长的“玄天七十二拂”!
    于是,谈白水在拆解之中,不免暗自忖道:对方年纪轻轻,却从何处得了“西道”天痴的不传绝学?出招虽无那股遇强更强的阴柔之劲,但就凭那七十二式妙化无方的神奇打法,自己若想在百招内胜他,恐怕也无能为力!然则,自己话说太满,难道百招不胜,真个便把谈白水三字,从江湖之中勾却?
    “鸠杖神翁”谈白水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急!无奈之下,一杖虚晃,腾身横飘三丈。
    上官灵初试绝学,果然威力奇强,方自得意,忽见对方退出,诧异问道:“谈白水!百招未满,你为何怯战?”
    “鸠杖神翁”内心含愧,面上毫无表情地答道:“老夫入山匆匆,忘了一件要事,你在此候我半日,再打以后的四十余招如何?”
    上宫灵闻言哈哈大笑道:“谈白水,你明明打赌怕输,却拿这种骗小孩子都骗不过的话来搪塞!天大的事,也等打完了百招走!”
    说完欺身进步,又是一笔挥出!
    “鸠杖神翁”撤身狞笑道:“那么你陪我一同走走!”
    声落人出,腾身间一跃四丈,上官灵不舍紧追,两人就此各展轻功身法,电掣风驰般的互相追逐!
    追了约莫十里左右,“鸠杖神翁”谈白水苦于两腿间已被“百草老人”,用上官灵所借“紫飞花”打伤,经这竭力奔驰,又复隐隐作痛!虽然无甚大碍,轻功上终不能像平时一般施展,故而非但不能把上官灵甩却,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
    幸而前面不远,适有一片密林挡道,“鸠杖神翁”谈白水忍着两腿间的伤痛,运气猛力纵身,仅仅两个起落,便已遁入密林以内。
    上官灵想不到谈白水居然想逃,等他追到林前,对方业已踪迹不见!他踟躇半晌,考虑进不进林,因为江湖上有“穷寇莫追,遇林莫入!”戒语,以防敌暗我明,易为对方所算!
    但上官灵听说“百草老人”凌慕农,被谈白水“乌风铁草”所伤,不加以报复,怎能甘心?愤怒之下,不顾一切地,文昌笔横护当胸,穿林而入!
    这种行为极其冒险,上官灵何尝不深识厉害,入林身形疾晃,忽左忽右,横飘丈余,落地后又连绕两折,往一株太树上一贴,拢目察看林内动静。
    他料到“鸠杖神翁”谈白水绝不会穿林而逃,然而林内阴暗难辨,地势又广,对头暗伏其中,必须特别小心谨慎!
    蓦地一声阴笑来自顶上,上官灵霍然而惊,文昌笔就势疾穿,劲风撼树,打出一招“穿云拿月”!
    劲风所致,淡白水黄色长衫出人影—飘,隐入林木深处,并传来一阵笑声说道:“老夫若不是委实身有要事,岂肯容你这小鬼如此猖獗?今天且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他日江湖相会,若再不识抬举,便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语音才落,上官灵突觉上下左右,齐响劲凤,忙把文昌笔舞成一团精光,护住当前,静观究竟!
    “鸠杖神翁”谈白水,生平以得意暗器“百步乌风铁草”自傲,手法也委实高明,一发九茎,茎茎均穿过上官灵的文昌笔影,而未丝毫触碰,并在他倚作屏障的大树干上,打成了一蓬兰草模样,迎风飘拂!
    上官灵见他这“乌风铁草”,出手化为九路,末后仍能齐归一点,尤其是硬从自已的文昌笔影之中透进,便知自己委实只靠几样奇遇,真正功夫比起这位江湖怪杰,仍然差得太远!
    既识厉害,又在这种深林之内,上官灵纵然胆大包天,只得听任“鸠杖神翁”谈白水的长笑之声,渐渐隐入林木深处!
    一场糊里糊涂的争斗结束,上官灵仰首长吁,胸中仿佛有得有失!
    感觉得意的是“三目蟾蜍”的丹元,对增强真气内力方面,果有奇效,自己硬接“鸠杖神翁”谈白水两掌,居然毫不逊色!而初以文倡笔运用“玄天七十二拂”,也试出威力极强,神妙莫测!
    略微失意出则是这一路穷追,已不知离“洞中老人”所居那条幽谷多远?根本无法再行找人打听地名,他日再度来时万一找寻不着,却怎么办?
    虽然感觉为难,但事已过去,急也无用,上官灵只得缓步出林,准备还是觅人问路,先奔“东海长生矶”,参与那场为期就在跟前的武林盛会!
    刚刚走到林口,便见林外远远有条身法极快的人影一晃!
    上官灵一来认定深山密林,不致巧遇别人;二来看出那人影身法绝高,以为又是那位“鸠杖神翁”谈白水,悄悄绕回,想对自己有甚不利!
    所以眉梢蕴怒隐伏林边,等那条人影,驰到近前,才突然暴喝一声,双掌凝足九成以上真力,呼然出手,劲气排空,带着不少断枝落叶,一齐向那林外人影卷去!
    林外人影,想不到有人暗算,排空劲气一到,驻足吸胸,人像只飞鸟般地倒退丈许,好俊的轻功,仓促应战,仍能飘飘自若的,把上官灵这突然一掌,从容避过!
    上官灵人随掌后,凌空扑出,但等人到林外,脸上不由一红,看出林外人影,哪里是什么“鸠杖神翁”谈白水?却是一位身高不满五尺,却奇胖无比的灰衣老人!
    矮胖灰衣老人,突受袭击,本来脸上满布怒容,一头苍白短发,根根劲直猬起,在见到上官灵现身以后,似因对方年纪太轻,略为平息,但仍极其不悦地,把两道又短又浓的眉头一皱问道:
    “你这小娃儿,怎么这样狠毒?伏在林中,对陌生人暗下辣手!我虽不值得与你计较,但却要你据实报出师门宗派,将来好找你的大人问罪!”
    上官灵贸然发掌,打错了人,满怀歉意,本待表达歉意,如今却因这灰衣矮胖老人,老气横秋,神情过傲,话又说得颇不好听,竟自犯了脾气,把头一偏,傲然答道:“我打错了人,本想赔礼,但听你说得这样凶法,却偏偏不服!打你的是我,你有多大本领,对我施展就是,为什么要找我师傅,我师傅你惹得起么?”
    灰衣矮胖老人,静静听完,眉梢一扬,哈哈笑道:“我对这莽莽江湖,实在生疏太久,不知道十数年来,老老小小,究竟出了多少狠天狠地人物?你既如此倔强,我就先把你擒住,再找你师傅理论!”
    人未见动,最后一句的“理论”二字,竟似在上官灵对面所说,一只色若朱砂,又肥又厚的肉掌,五指齐舒,快得几乎分不清来势,已向肩头抓到!
    上官灵从自己暗伏林内,劈空一掌未曾击中之时,便已看出这矮胖老人武学奇高,所以口中虽在针锋相对,其实早加提防,见对方五指抓到,身形微塌,但不是往旁边纵避,却冒着奇险,硬从矮胖老人臂下钻进,右手一招“金豹露爪”,击向对方丹田,口中喝道:“想擒我哪有这么容易,你倚老卖老,倒蛮像是什么有名人物似的,且吃我一掌,试试你到底有多大功力?”
    上官灵敢用这样险招,委实出于矮拌灰衣老人意外,加上听他如此说法,老人倚仗一身极厚内功,双眉微剔,果然不躲,只半侧身躯,闪开丹田要害,在左胯骨上,硬挨上官灵一掌!
    这样一来,双方均有点出于意外,上官灵本来明知这一掌决打不中,但因心愤矮胖老人的语意神情太傲,要想使他略知厉害,所以依旧用了九成以上真力!
    如今对方居然不避,上官灵不由大惊,以为老人腿骨定然应掌立折,剑眉直蹙,要想卸劲收势,但因变生顷刻,业已不及!
    灰衣矮胖老人,则万想不到一个十四五岁少年,能有如此深厚强劲的内家真力,等到发觉不对之时,再让业已不及,索性功贯双足,气聚丹田,硬挨一掌!
    这一掌把灰衣矮胖老人,硬给震出三步,胯骨奇痛欲裂,一双环眼,怒视上官灵,已然在精光炯炯之中,满含杀气!
    上官灵毕竟年轻,这回却不知机,还向矮胖老人调侃笑道:“你这条大腿,居然长得特别结实,若换常人,恐怕早就断……”
    话犹未了,矮胖老人双目神光突射,舌尖暴响春雷,喝道:“不知死活的小贼,休再轻狂,与我先拿半条命来!”
    右手一扬,那色若朱砂的手掌,几乎涨大了—倍有余,照准上官灵,“呼”的一声,劈空击出,人也跟踪飞扑,右手骈指如戟,蓄劲待发!
    上官灵吃亏在根本就不曾摸清,这与自己动手的矮胖老人,究竟是武林之中的哪一流人物?自己如今倚仗真力极强,连与“鸠杖神翁”谈白水硬拼,都未曾受挫,自然不会过份重视这看去并不十分起眼的矮胖老人,遂双掌齐翻,准备把对方凌空震退!
    哪知这一次却碰到了顶头货色,吃了大苦!上官灵双掌才翻到胸前,一股重如山岳,奇强无比的无形劲气,业已漫空涌到,上官灵此时已知不敌,但再想以小巧身法避让,业已太迟,只得咬牙撤回二成真力,保住心头,用八成真力,略卸对方来势!
    两股内家真力一接,上官灵立觉双掌欲折,心头狂震,眼前直转金花,就在这种生死关头,肋下又复中了矮胖老人一指!
    但这一指,不曾点中上官灵要穴,却无巧不巧地,点中了“笑面阎婆”孟三娘送给他的那面“阎婆血令”金牌,矮胖老人觉得有物碍手,将指改用掌拍上官灵晕穴,把他击晕倒地!
    矮胖老人似有急事,冷冷看了晕绝在地的上官灵一眼便待不顾而去,但忽然想起适才他衣内那件阻碍自己指力之物,又复驻足伸手,一撩上官灵衣襟,看见他腰间所佩的那面血令金牌,不由眉头立皱,“咦”了一声,脸上现出极度踌躇之色!
    踌躇片刻,蹲身为上官灵一诊脉息,喂他吃了三粒丹药,然后替他拍开晕穴说道:“我想不到你是‘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弟子,我并不怕你的师傅,但昔年彼此曾有一面之识,误把后辈打伤,总觉不好意思!目前一来你这伤势,必须每隔三日,服我自炼的‘固元益气灵丹’三粒,才能复元;二来我有急事赶往东海。所以决定带你同行,等替你把伤势治愈,及办好我东海之事以后,再送你回罗浮山‘万梅谷’,找你师傅理论此事!”
    上官灵听这矮胖老头因那一面“阎婆血令”,便把自己当作是“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弟子,不由颇觉好笑,正待相驳!但听到后来,听他要把自己带往东海,一面疗伤,一面办事,不由童心又动,暗想自己欲奔东海,正愁认不得路,何不装回糊涂,让他带走!好在这矮胖老头,又不知自己全身经脉畅通,伤势复原极速,随便什么时侯,都可悄悄溜掉!让这老头,将来找上罗浮山,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糊里糊涂她闹上一场,也蛮有趣!
    矮胖灰衣老头,见上官灵脸上冷漠漠的,未露丝毫喜怒神色,又复说道:“我知道你尚不大服气,但因辈份关系,就是要打,我也只能与你师傅过手,不能再和你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上官灵连看都不看这矮胖老人,只仰望云空,摇了摇头。
    矮胖老人只得自报字号说道:“你有没有听孟三娘向你说过‘乾坤五绝’?我就是五绝之中的‘北剑’蒲琨!”
    “北剑”蒲琨的名头太大,真令上官灵好生惊奇,暗想怪不得一掌硬对,便吃了大亏,原来自己又遇上了“乾坤五绝”的其中一绝!
    但忽然想起这矮胖老头,既是“北剑”,怎的身上未见带剑?目光不由在蒲琨的肩头腰上,来回注视!
    蒲琨似是看出上官灵心中所想,微笑说道:“你大概疑心‘北剑’怎不带剑?告诉你,我的“三指剑”,被我不成材的儿子蒲铿,偷去了!据我暗中调查,蒲铿不知吃了什么人的苦头,竟然彼此约在‘东海长生矶’‘乾坤五绝,中的‘东僧’醉头陀处,再作决斗!他虽然瞒我,我却不能轻易让人折辱蒲家剑术威名?所以特地暗跟下来!你随我这趟东海之行,定有一场罕世难逢的武林好戏可看,也不算冤枉的了!”
    上官灵听得心中恍然,并暗暗好笑“东海长生矶”之会的这段因由,自己比“北剑蒲琨”
    明白多多,目前不如装傻硬装到底,让他带至“东海长生矶”再说!
    “北剑蒲琨”此时因发现那面“阎婆血令“金牌,认定上官灵是“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弟子,见他始终一语不发,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他直奔东海!
    “长生矶”离佛教胜地普陀山不远,是一座极小的海岛别称,“乾坤五绝”中的“东僧”
    醉头陀,除了云游任侠以外,长年均卓锡此地。
    是七月底近八月的天气。这位以醉名世的空门奇侠,正独自坐在近海的一块大礁石上,一手提着一根香热狗腿,一手提着一只大酒葫芦,一口美酒、—口狗肉地大吃大喝,任凭飞激如珠的浪花,把百衲僧衣的下摆,完全染湿,也不稍加理会!
    就在他吃得仿佛极其舒适之际,海面上出现了一叶孤帆,风急帆轻,不多时,便近滩前。
    船头站着个一身黑衣,又高又瘦之人,脸上冷冰冰地,不带半点血色,及任何喜怒表情,正是武林中人人头痛,认为善恶莫测,无法捉摸的“夺魂旗”来到!
    “夺魂旗”平常极少以笑脸向人,但对这“东僧”醉头陀,却仿佛交情颇深,因海风吹浪,激石作响,距离略远,语音便听不清切,船未抵岸,即以真气传声叫道:“醉和尚,我替你这清闲已久的‘长生矶’上,惹了一场极大麻烦,你怕是不怕?”
    醉头陀吃喝依旧,直等“夺魂旗”下船,走到近前,才乜斜着两只醉眼,把“夺魂旗”
    由头至脚,打量两遍,嘴角微撇,僧袍大袖倏然一挥,一阵强烈劲风拂处,硬把“夺魂旗”
    *退了三尺左右!
    “夺魂旗”诧然问道:“醉和尚我们别未多时,你怎么真的醉了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醉头陀一扬头,自酒葫芦中,又喝了一大口酒,目光斜聣“夺魂旗”,满面不屑之声说道:“你讲得不错?,‘长生矶’清闲已久,今后我要它继续清闲,尤其不欢迎你这种口是心非,满身血腥之人,今天算是最后一次,再若看到你登上‘长生矶’头,休怪我醉和尚当门辱客!”
    “夺魂旗”见这一向与自已交情极好的“东僧”醉头陀,突然改**度,未免摸不着头!
    起初真颇有点激动,但毕竟冷静下来,在醉头陀身旁,找了一块大石坐下,慢慢说道:
    “‘夺魂旗’实在倒霉,仿佛江湖中人,全觉得‘夺魂旗’狠毒绝伦,可怕可杀!偏偏我就硬发现不了自己狠在何处?毒在何处?有什么可怕?有什么可杀?”
    醉头陀啃了一块狗肉,一面咀嚼,一面喃喃说道:“尽屠静心禅寺二十三僧,还不算狠?
    把老方丈活剥人皮,还不算毒?对我醉和尚口是心非,可不可恨?罪孽滔天,可不可杀?”
    “夺魂旗”听得自石上跳了起来,急急问道:“静心禅寺?是不是浙江少林支脉,静心老方丈主持的静心禅寺?”
    醉头陀冷冷笑道:“一点不错,三更刚过,全寺二十三名僧徒,每人天灵‘百汇穴’上,插着一枚缠有白骨骷髅红绸的三寸金针,一齐惨死!”
    “夺魂旗”听完神色反似轻松了一点,继续问道:“你以为这件惨无人道的恶事,是我做的?”
    醉头陀微微撇嘴说道:“那种上缠白骨骷髅红绸的三寸金针,经昔年到今日,我数不清见你用多少次!何况自静心老方丈身上剥下的人皮,也被强贴在寺门以外,制成了一面‘夺魂旗’模样!”
    “夺魂旗”语音恢复到极度平淡,问道:“这事何时发生?”
    醉头陀连看都不愿看“夺魂旗”,侧脸眼望浩荡波涛,简简单单地两句答复:“三个月以前,你何必明知故问?”
    “夺魂旗”点头一笑,又复问道:“我上一次来你这‘长生矶’,距今约有多久?”
    醉头陀似乎被他问得有点不大耐烦,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酒,满布红丝的醉眼一瞪说道:
    “你以为我当真日处醉乡,不知岁月?你上次来是百日以后,正好离此之后,便去做那件人神共愤的伤天害理之事!”
    “夺魂旗”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高亢入云,其中所含的内家真气,激荡得近海波涛,飞起一天水雾!
    笑声渐渐由高转低,由洪转细,“夺魂旗”神情也随之俱变到了后来,完全是仿佛奇冤莫诉的一片悲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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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同舟共济
    醉头陀乃绝世武林高手,自是知音,听出“夺魂旗”心意,皱眉问道:“你这样狂笑则甚?难道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心中,还存有什么不平之气?”
    “夺魂旗”长叹一声,正色说道:“我上次来此,虽不曾说明用意,其实是向你辞行!
    因为听得江湖传言,西北诸省,也有个‘夺魂旗’,经常出没,手下狠辣已极,才想亲自去查看一番……”
    话犹未了,醉头陀已自鼻内“哼”了半声,冷冷说道:“这又是不是你口是心非,移祸江东的一贯伎俩?”
    “夺魂旗”惨笑一声说道:“我也知道这种怪事,难令你信,但幸而我有不少人证!”
    醉头陀听“夺魂旗”有人证,不由面露诧色,但旋即不屑地哂道:“谁知道你指使些什么人来故布疑阵!”
    “夺魂旗”纵声狂笑说道:“‘西道’天痴道长,‘北剑’蒲琨老儿,凭我‘夺魂旗’,能不能够指使这两人颠倒黑白?”
    醉头陀微微吃了一惊,似因“西道”、“北剑”之名,减去几分醉意,皱眉问道:“这件事怎么又会把天痴道士,和那颇为难缠的蒲琨老儿,牵涉在内?”
    “夺魂旗”遂把七里山夜歼双凶,“北剑”蒲琨之子蒲铿折剑,及与“西道”天痴定约等事,细述—遍。
    说完,又向醉头陀笑道:“这—来我不但与‘北剑’结下深仇,并因那一位假‘夺魂旗’,行为太坏,弄得天痴老道,也对我不满,所以才想起你这个人醉心不醉.口醉眼不醉的醉和尚来,约他们于中秋后一日,到这‘长生矶’上一会!你昔日不是知我甚深么,这次究竟帮不帮我?”
    醉头陀听完呵呵笑道:“‘西道、东僧、北剑、夺魂旗’,齐集‘长生矶’,只少一个‘南笔’诸葛逸,不然何殊‘乾坤五绝’二次论技?只要你方才所说属实,我一定帮你,不过有件事我想不大通,血洗静心禅寺一案,既不是你所为,难道那在西北出没的假‘夺魂旗’,要和你换个方向,跑到东南来了?”
    “夺魂旗”微一沉吟,忽然跳将起来叫道:“我明白了,大概江湖人物来往一传,东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西北,西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东南,我听了假‘夺魂旗’的恶迹,赶去找他之际,恰好他也闻名来到东南,要与我会上—会?”
    醉头陀点头笑道:“我正诧异以你先前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两度义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等行为看来,似乎不会做出一夜尽屠二十三僧,并活剥人皮的惨毒手段!虽知凶器是上缠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三寸金针。仍未全信,不然在你尚未踏上矶头之时,便用这块狗骨头,把你打下海里去了!不过名震江湖的‘夺魂旗’,会闹起双包案来,确实是一件武林珍闻!”
    “夺魂旗”屈指计道:“如今离会期尚有廿日左右,我就在近处找找那位假冒‘夺魂旗’名号之人,若能找到,岂不为江湖上了却一桩疑案?”
    说完,便向醉头陀告别,纵上来时那一叶孤帆,乘风而去!
    转眼间,九霄云净,万里光寒,—半清秋,十分明月,“夺魂旗”几乎遍搜浙省,毫无敌迹,只得返回“长生矶”,向醉头陀问道:“明夜便是会期,痴道士与蒲琨老儿,可有讯息?”
    醉头陀“呵呵”笑道:“‘西道北剑’,虽然尚未见来,昨日在这‘长生矶’头,却发现了一封给你的‘阎婆血柬’!”
    说完递过一封书信,信末用鲜血画了一个长发女鬼面相!
    “夺魂旗”眉头略皱,接过一看,只见柬上写着:“字奉‘夺魂旗’,括苍山杀‘白发仙童’任豹,祁连山伤‘玉箫郎君’潘午,两度震我教下威名,请于明岁岁朝,命驾罗浮一会!”
    “夺魂旗”看完气得叫道:“我并不怕‘笑面阎婆’孟三娘,与她的罗刹凶威,不过事情又有蹊跷,‘白发仙童’任豹确是我为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所杀,但孟三娘那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却谁曾伤过他来?”
    醉头陀笑道:“你先别气,明夜会后,我陪你找拢那位假‘夺魂旗’,只要能把此人找到,一切事情,均可对个清清白白!”
    “夺魂旗”只得强忍怒气,与醉头陀坐对中秋明月,及万顷银涛,放怀纵饮!
    一宵无话,次日夕阳尚未坠下海面,余霞散绮,丽彩浮空之际,便自金鳞万片以内,冲来一艘帆船,船头上一位全身青色劲装的英挺人物,仗剑卓立,正是七里山前与“夺魂旗”
    订约的“北剑”之子蒲铿!
    蒲铿至丈许以外,纵上沙滩,向与“东僧”醉头陀凭石对饮的“夺魂旗”傲然叫道:
    “‘夺魂旗’,蒲铿准时赴约,且请亮你‘夺魂旗’,会我‘三指剑’!”
    “夺魂旗”冷冷看他一眼,哂然问道:“那替你撑腰的天痴老道,怎么未来?”
    蒲铿愤然叫道:“蒲家子弟,怎会要人撑腰?不像你定约此地,想倚仗‘东僧’助力,我就凭一柄家传‘三指剑’,斗斗你们‘乾坤双绝’!”
    “东僧”醉头陀饮干手中一杯美酒,纵声笑道:“好狂的少年人,你手里这柄剑,厚脊薄锋,柄端还镶着三粒明珠,不是寻常的‘三指剑’,定是你父亲所用之物,他来了么?”
    蒲铿见醉头陀到眼便认出剑是自己父亲之物,脸上不由微红,依旧强傲说道:“斗你们这徒负虚名的一个恶魔,一个醉鬼,哪里用得着惊动我父亲……”
    话犹未了,“东僧”醉头陀霍地龙吟长啸,转头目注三丈以外的一大块礁石!
    也就在他目注礁石当时,突从石后飘风似的,飘出一条黄影,快得令人连身形面貌全看不清,只听见极响极亮的一记清脆耳光声,蒲铿被打得满嘴流血,左半边脸肿起好高,踉跄出丈许远近!
    蒲铿蓦然被袭,被打得头昏眼花,加上盛怒之下,根本未看,清来人是谁,“三指剑”
    方自一抡,精芒焕彩,面前黄影再飘,右半边脸颊又挨了脆生生的一掌,“三指剑”也被人劈手夺去,耳边并响起一声洪钟似的暴叱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蠢子,你还敢倔强?”
    这种语音入耳,蒲铿心魂俱颤,呆呆地凝视突如其来的父亲“北剑”蒲琨片刻,把头一低,青色劲装胸前,滚下几滴珠泪!
    蒲琨平素对这独生儿子,宠爱异常,见他这般光景,心中也觉凄然,不忍再加深责,回头走到“东僧”醉头陀,及“夺魂旗”身前,抱拳笑道:“峨嵋金顶一别,转瞬廿年,两兄丰采依旧,但不知为了何事,要教训犬子,而不通知小弟一声,予以严加管教呢?”
    “北剑”蒲琨的这几句话,说得既婉且讽,令人颇不易置答!
    “东僧”醉头陀知道此老外和内刚,极不好斗,而“夺魂旗”又复高傲无比,生怕他们冲突失和,正在暗想如何和缓当前局势之际,旁边站的蒲铿,突然收泪叫道:“爹爹,‘夺魂旗’在陕西七里山前,要抢我的‘三指剑’,叫爹爹仗剑来取!”
    “北剑”蒲琨回头怒声问道:“你的剑被他抢去了?”
    蒲铿答道:“‘三指剑’禁不住互较真力,齐腰中折!”
    蒲琨脸上满布怒色,右足猛顿,岩石裂下尺许一块,向蒲铿叱道:“你记不记得蒲家‘三指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语?我虽然仅你一子,也不愿意你在弱了我蒲家剑术名望以后,活到现在!”
    蒲铿被打得浮肿的俊脸之上,闪过一层凄惨颜色,对“北剑”蒲琨叫道:“爹爹,孩儿折剑以后,并未弱你名头,当场刺胸自尽,不过为天痴道长所救,你看我的伤痕犹在!”
    右手暗运真力,“哧”的一声撕裂胸前青色劲装,露出两寸来长,结痂初落的一道伤口!
    蒲琨外表严厉,但看见独生爱子的所受伤痕,何尝不暗暗心疼?蒲铿掩起胸前衣服,俊眉双挑,朗然又道:“因此才暗取爹爹用剑,来此与‘夺魂旗’一拼生死!望爹爹容我一战,倘若再败,孩儿立时跃身东海,决不辱我蒲家声威就是!”
    “北剑”蒲琨知道蒲铿的剑术造诣,对付寻常江湖道中一流好手,绰绰有余,但若与眼前这两位“乾坤五绝”中人物过手,却无仁自取其辱!
    遂暗施眼色,“呸”了一声,叱道:“你有多大能为,敢口出此狂言,知不知‘夺魂旗’旗风一卷,江湖乱颤!”
    转身一掂手内“三指剑”,眼中射出锐厉冷峻光辉,声音却仍极其平和,向“夺魂旗”
    慢吞吞地笑道:“蒲琨自与诸兄峨眉金顶—会以后的二十年来,蛰居燕山,无所事事,惟以剑术自遣,今日幸遇故人,不防游戏几手,也可试试彼此的别来进境!”
    “夺魂旗”见“北剑”蒲琨发话挑战,不由鼻中冷“哼”一声,取出那根能够伸缩自如的铜棍,挂上骷髅白骨红绸,立时成了一面“夺魂旗”在手!
    “北剑”蒲琨虽然舐犊情深,因爱子之事,蓄意一斗“夺魂旗”,但也深知对方厉害,见白骨骷髅的红绸一挂,立时足下微退数尺,“三指剑”斜指眉尖,挽诀凝气,稳立如山,开出岳峙渊停的蒲家剑术门户!
    “夺魂旗”一阵仰天狂笑,红旗飘处,踏步硬抢中宫,这时那位“东僧”醉头陀,知道“夺魂旗”狂傲、“北剑”刚愎,这两人一交上手,谁也不会让谁,但谁也制不了谁的死命,不论胜负,必然从此冤怨相寻,弄得江湖之间,一片腥风血雨!,遂在“夺魂旗”身形才动之时,抢步一拦,合掌当胸,说了声:“阿弥陀佛,二兄且慢!”
    “北剑”蒲琨此时怒气业已渐聚眉梢,双目一翻,神光凛凛地注定“东僧”醉头陀,傲然问道:“大师是不是也要赐教?”
    醉头陀见蒲琨这种口气神情,不禁呵呵笑道:“蒲兄猜得不错,因为二十年前,峨眉金顶盛会,你‘三指剑’对我‘龙虎钢环’,是临结束的最后一战!在五日五夜恶斗之余,彼此精疲力尽,有点近乎虚应故事!今夜‘长生矶’幸接贤乔梓光尘,真想再领教几手蒲兄震压江湖的绝世剑术!”
    “北剑”蒲琨不知“东僧”醉头陀的一片苦心,还以为他是有意帮助“夺魂旗”,遂自鼻中冷笑一声,长眉略挑说道:“‘夺魂旗’与犬子订约‘长生矶’,大师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二十载流光如驶,‘三指剑’依旧当年,大师亮‘龙虎钢环’,再让蒲琨见识一下也好!”
    这时那跟随“北剑”蒲琨来此,尚隐身礁石之后的小侠上官灵,见“东僧”、“北剑”
    及“夺魂旗”之间,业已剑拔弩张,石破天惊的恶斗一触即发,但天痴道长及自己那“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却还形影未见,不由暗想究竟是藏在石后,先看热闹,还是现身施展“洞中老人”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斗斗“夺魂旗”,考验他的真假?
    在他尚未拿定主意之时,“夺魂旗”却向“北剑”蒲琨微哂说道:“蒲老儿,你不要替儿子脸上贴金,凭他也配与我订约‘长生矶’?这约会我是与天痴道长订的!”
    蒲铿在旁,见“夺魂旗”藐视自己,忍不住剑一扬,抢步当先说道:“‘夺魂旗’你不要过分倚老卖老,再若口角轻薄,蒲铿拼受家父责罚,也要先砍你三剑!”
    “夺魂旗”目光斜睨蒲铿,仰天大笑,笑声中满含轻狂哂薄意味!
    上官灵最听不惯他这种骄狂笑声,自石后纵起四丈,一式“鱼鹰扑水”,转化“雁落平沙”,轻轻飘落四人面前,用手一指“夺魂旗”道:“你不知道究竟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这样笑做什么?有本领的与我斗上百合!”
    “夺魂旗”被上官灵说得一怔,但旋即认出上官灵就是在七里山崖顶埋伏,打了自己一把紫色飞花暗器的少年,不由目射奇光,正待答话,那位“北剑”蒲琨,因想不到上官灵伤势早愈,并敢现身向“夺魂旗”叫阵,来时轻功身法,又那等灵妙,不由又惊又爱,生怕他遭了“夺魂旗”毒手,自己将来无法向“笑面阎婆”孟三娘交代,遂发话说道:“你们万事慢谈,且等我与醉大师这一场‘单剑会双环’,交代完了再说!”
    这时“东僧”醉头陀因劲敌当前,也不敢丝毫怠慢地撤出兵刃,他这对“龙虎钢环”大如海碗,粗如鸥卵,一只整体是条盘龙,鳞甲栩栩,龙甲双翘,外长二寸!
    另一只则是在钢环之上,铸着一只虎头,突出两枚森利虎牙,显然可以做为锁拿兵刃,及点穴之用!
    醉头陀“龙虎钢环”分执两手,一错一震,响起一片虎啸龙吟,足下却好似醉意独醺,东倒西歪地向“北剑”蒲琨欺近!
    蒲琨何等行家?认出“东僧”醉头陀的身法,是他独创精研,极为高明莫测的“龙形醉步”!不愿一上来就被对方这种奇奥步法圈住,身形微飘,斜掠三丈,但足尖点地即回,半空中洒下飒飒剑风,条条剑影,施展的也是自己所创拿手招术“天花盖顶”!
    “东僧”醉头陀见“北剑”蒲琨,不但脱出自己的“龙形醉步”,并立即抢制先机,挥剑还攻,心头也自钦佩无已!
    暗想反正自己的禅门“无量真力”,最善韧战,何不让这老儿得意一时,试试这二十年间,他蒲家“三指剑”的威力究竟增强几许?
    所以在漫空剑影洒落之时,并未用“龙虎钢环”上迎,只是呵呵大笑,说了声:“蒲兄一上来便下煞手,岂是对待故人之道?”
    双环交叉,在身前一错,荡起闪闪精光,似欲以钢环震剑,但突然肩头略晃,足下暗踩“七星倒步”,业已飘出“北剑”蒲琨的剑风之外!
    他们这等绝世高手过招,毫厘之差,先机立失,“北剑”蒲琨见“东僧”醉头陀闪身避势,哪肯放过难得良机?长啸一声,身形手法,快得如石火电光,根本不等落地,在空中便已变招,“虹形经天”、“风摇万叶”,剑化弥天耀目精芒,脚尖点地以后,跟着又是一式“刺虎屠龙”,三招虽有先后,实若连环,剑风雷响,硬把“东僧”醉头陀,*得连用“龙形醉步”,闪展腾挪地退出两丈!
    三招得手,“北剑”蒲琨益发气势如虹,“三指剑”奇招迭出,剑影如山,越攻越厉,越舞越疾,渐渐连剑带人,在“东僧”醉头陀身外,化成一圈青虹,不辨身影,只有那剑柄上所嵌的三粒罕世明珠,不时闪烁奇光,幻为异彩!
    不但上官灵、蒲铿看得有点摇头咋舌,连那骄傲无比的“夺魂旗”,也何尝不心惊“北剑”蒲琨的艺业精进,名下无虚,而替
    “东僧”醉头陀,暗捏一把冷汗!
    “东僧”醉头陀此时感觉身外的如虹剑影,压力奇强,也有点懊悔自己错估对方,作茧自缚!但他毕竟是当代武学宗师,既发现不应专门挨打,遂立即功行两臂,气聚丹田,先发出一声罡气所化的“狮子吼”,然后在“北剑”蒲琨一式“迎风斩草”递到之时,“龙虎钢环”并举猛落,硬往“三指剑”剑身砸去!
    “北剑”蒲琨一声龙吟长啸,未见手腕如何用力,“三指剑”业已自“东僧”醉头陀的“龙虎钢环”之下,翻到上方,锐啸慑人地当头疾落!
    醉头陀深知双环砸剑,绝难如愿,用的也是虚招,所以在蒲琨“三指剑”一翻之际,已明敌意,劲力忽收,双环左右交错,一式“独力擎天气便往突然疾落的剑风迎去!
    “北剑”蒲琨知道像自己这一等名手相斗,虽然抢占先机,略居上风,但三两百招之内,决奈何不了醉头陀手中那对“龙虎钢环”,最后的胜负之分,仍必须系于双方内家真力的强弱,及耐战久暂!
    自己因真气弥沛,特制的“三指剑”也比普通宝剑,加宽加沉,何不就势一试对方内力深浅?也好作今日之会,进退如何的最佳打算!
    双方几乎打的同样主意,“三指剑”与“龙虑钢环”,自然一凑即合,但“北剑”、“东僧”两位盖世奇人的绝顶功力,也由此可见,精钢所铸的兵刃,互触以下,居然毫无声息,不过“夺魂旗”行家眼内,却看出坚强无比的山石,已在二人足下,微微陷入半寸!
    环剑相交,一个沉剑压环,一个执环震剑,丝毫不敢懈神,也丝毫无法取巧地,互较内家潜力!
    此举关系二人—世英名,那种沉默而紧张的气氛,使“长生矶”肃静无声,但“夺魂旗”
    却深知双方这种硬拼,决非一时半刻,能分胜负,自己又无法为“东僧”醉头陀助力,不由眉峰紧聚!
    蒲铿也替自己父亲担忧,慢慢凑近“北剑”蒲琨身旁,以防万一有甚不测!
    “北剑”蒲琨见蒲铿慢慢凑近,以为他要插手,急得睁目叱道:“铿儿不许坏我一世名头,退后七尺!”
    就这张口说话,略一分神,“三指剑”已被醉头陀借“龙虎钢环”传导的禅门“无量实力”,往上拱起数寸!
    “北剑”蒲琨见对方如此厉害,不由大骇,急忙守定心神,不再旁骛,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内力,齐聚右臂,传往剑身,才又稳住“龙虎钢环”逐渐上升之势,恢复胶着状态!
    上官灵见“北剑”、“东僧”这等哑斗,虽比先前更为惊险,但已无好看,遂向那眉头紧皱的“夺魂旗”叫道:“喂,‘夺魂旗’!我方才所问,怎不回答?你到底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
    “夺魂旗”见上官灵居然也知道“夺魂旗”有真有假,不由深为诧异,仔细又向这高傲英俊的少年人,看了两眼!
    上官灵笑道:“‘夺魂旗’,你不要看我,我自南疆随师遨游中原,在玉门关外的‘白龙堆’上,便看见一十二名武林豪杰,为‘夺魂旗’害死!后来又在祁连山玉柱峰,被‘夺魂旗’借走我一本‘无字真经’,并把我周身气血,分经错脉,目的是想收我作他徒弟!但你如今的眼光之内,却对我颇为陌生,自然不是一人!我已经明白,你是在陕西七里山前,挨了我‘紫飞花’的‘夺魂旗’,不是在祁连山玉柱峰害我的‘夺魂旗’,你们两个‘夺魂旗’,究竟谁真?谁假?”
    “夺魂旗”听完,一阵大笑道:“二十年前,‘夺魂旗’誉满武林,多载隐居,岂会把行为改变?在祁连山害你的‘夺魂旗’,自然是江湖宵小假冒!你既见过他,难道他身材衣着和我一样?他有没有这样一杆风磨铜棍,上挂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旗’呢?”
    上官灵听对方讲得蛮有道理,不由糊涂起来,搔头说道:“你们决非一人,但身材衣着及所用兵刃,却完全无异,脸上也均戴着一副眉毛鼻子全会动的人皮面具!不过据我看来,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夺魂旗”皱眉道:“为什么你说我是假的?”
    上官灵想了一想说道:“我在祁连山玉柱峰见过那个‘夺魂旗’,戏弄‘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又在七里山见你杀‘秦中双恶’巴氏兄弟,及与这自称天下第二剑的蒲铿打架!凡事旁观者清,仿佛那个‘夺魂旗’的功力,要比你略胜半筹,自然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武林高手,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轻视技不如人,“夺魂旗”听上官灵这等说法,不由气极而笑!
    上官灵剑眉一挑,瞪眼叫道:“‘夺魂旗’,你笑什么?不服气就接我三十招文昌笔,试试你这杆挂红旗的棍儿,是不是真用罕世难得的风磨宝铜所铸!”
    话音方了,文昌笔已自胁下翻出,“萧何问路”、“韩信点兵”,两手得自“南疆隐侠”
    谢东阳秘授亲传的绝学奇招,回环并发,笔影蔽空,向“夺魂旗”急攻而至!
    “夺魂旗”真还料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大胆,说打就打!一声苦笑,自上官灵笔影之内,展袖飘身,横跃两丈,半空中便把手内的骷髅白骨红绸摘下,铜棍缩短还原,落地摆手说道:
    “小娃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与你这样的年轻娃儿动手,我若再用‘风磨铜夺魂宝旗’,岂不太自惭愧?方才这两招笔法,真力甚强,变化却嫌不够,如真想玩玩,我空手接你三十六招,决不还手!”
    上官灵眉儿一挑,目注“夺魂旗”说道:“我叫上官灵,你不用‘夺魂旗’,我也不用文昌笔,空手招呼更好,不出二三十招,我就可以断定你这‘乾坤五绝’名头,是真是假?”
    “夺魂旗”真有点为这年轻人的傲骨,暗暗心折!但他夸言二三十招以内,便可试出自己名头真假,不由嘴角微撇,浮起一丝哂笑!
    上官灵聪明已极,看出“夺魂旗”心中所想,噘嘴叫道:“‘夺魂旗’!你不要仗着“乾坤五绝”名头,倚老卖老,看不起年轻人,在真假未辨以前,谁晓得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我这就要出手,你小心‘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
    “洞中老人”所授这两手从来未闻的奇异招名,真把“夺魂旗”听得一怔,正在暗忖“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二语,是何用意之际?上官灵一招“金豹露爪”,聚集八成功力,劲气排空,倏然出手!“夺魂旗”是当代武学宗师,目力何等厉害,见上官灵这一出手不由心头深为吃惊,暗想这娃儿小小年纪,不但胆色极强,这份出掌的迅捷沉猛,居然也似并不在七里山前,曾与自己交手的“北剑”蒲琨之子蒲铿之下!
    以他在江湖中的身份名头,当然不肯上来便即还招,肩头微晃,右旋避势!
    上官灵早就想斗“夺魂旗”,如今师傅、师伯及天痴道长,一人不在,没有管头,自然高兴异常,跟手招化,“金鹏剔羽”“孔雀开屏”,一实一虚,回环进击!
    掌招并不出奇,掌力掌风,却强得出人意料之外,“夺魂旗”因上官灵曾批评他功力不如另一“夺魂旗”,故而存心显露,足下乱踩阴阳,身形也东倒西歪地,抢进上官灵劲急无俦的掌风以内,冲他龇牙一笑!
    上官灵立时收掌,卓立如山,两只大眼中,却射出愤怒光芒,凝视“夺魂旗”不瞬一瞬!
    “夺魂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诧声问道:“才只三招,你怎么就不打了?是不是陷我这种神妙身法?”
    上官灵气得噘嘴说道:“你这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我也会用,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家绝艺,谁会怕你?”
    “夺魂旗”越发奇道:“你既不怕,怎不继续动手?”
    上官灵面呈不屑之色说道:“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头,自抬身价,美其名为什么武林高人,前辈奇侠,实在令人讨厌!老是我打你,你不还手,有什么意思?有本须你也像‘北剑’蒲琨那样,一掌把我震伤个十天八天,我才佩服!”
    “夺魂旗”听说上官灵曾被“北剑”蒲琨打伤,不由侧眼一看,只见“北剑”、“东僧”,仍在剑环相交,互较内力,但二人头上已微沁汗珠,足下石上所陷脚印,深几一寸!
    两人盛名之下,自惜羽毛,谁也不愿意局外人在胜负来分之前,插手相助!“夺魂旗”
    心中一动,故意提高嗓音,向上官灵笑道:“哦!原来你竟被蒲老儿打伤,不过我总有点不太相信,凭他自诩天下第一的‘北剑’威名,怎会对你这等年轻后辈,下此重手!”
    “夺魂旗”有意传声,任凭“北剑”蒲琨再怎样的专心一志,耳内也自然听见这几句讽刺之语!
    他当初盛怒之下误伤上官灵,本已内愧!如今被“夺魂旗”当众指责,心气立浮,“三指剑”压不住“龙虎钢环”,渐渐又往上拱起!
    蒲琨心内一惊,正待纳气静心,摒绝外扰地凝神传力,对手“东僧”醉头陀“哈哈”一笑,“龙虎钢环”的劲力也收,目注蒲琨说道:“蒲兄不必为外物分心,我也决不占这种便宜,你我斗上三五百招,难分难负,目前如此比法最好,我们索性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如何?”
    说完便自趺坐大石之上,双手分执“龙虎钢环”,平伸胸前,仍作双环交叉互错形状!
    蒲琨闻言,脸上微红,听出醉头陀这几句话,明面故示大方,暗中却也在嘲讽自己定力不坚,会被“夺魂旗”语音,影响得心浮气散!
    不但如此,“东僧”占了绝大便宜,因为自己这近二十年来,啸傲燕山,精研剑术,深信连诸葛逸的“生花七笔”、天痴道长的“玄天七十二拂”,也足可一拼!才遣爱子游侠江湖,探听其余“乾坤四绝”近况,有意再度一争雄长!
    如今醉头陀避重就轻,指明互较内力,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岂非使自己精妙剑术难展其长?但对方既已划道怎甘示弱?遂也盘膝端坐,“三指剑”平举当胸,往醉头陀“龙虎钢环”的交叉之处一搭!
    两人均将数十年威名,系此一举,全都不敢丝毫怠慢,索性双双静气垂帘,把身外一切,付诸不闻不见,只往环身及剑尖之上,绵绵传送真力!
    蒲铿怕“夺魂旗”会乘机对自己爹爹,有所不利,脸色颇为紧张地,站在“北剑”、“东僧”对坐较功的大石之旁,凝神守护!
    “夺魂旗”见自己用真气传声,发话刺激“北剑”,暗助“东僧”,但醉头陀似乎并不领情,遂回头向上官灵笑道:“我不愿像‘北剑’蒲老儿那样不知羞耻的以大凌小,但不还手你又不太高兴!这样好了,在你每攻我三招以后,还你一掌!”
    上官灵闻言虽仍不大满意,但心中暗想,眼前这个“夺魂旗”的心肠举措,仿佛确实要比祁连山所遇,拿自己“无字真经”的那个“夺魂旗”,要好得多!
    但好坏既分,真假仍自难辨,上官灵立意觅机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试试这“夺魂旗”如何应付?
    主意打定,轩眉朗笑道:“‘夺魂旗’!照你这样说法,三十招中,我就可以试出你是真是假!”
    语音方了,谢东阳独创秘传的“九宫连环手”法,已自展开,矮身错步一飘,把自己转到西北生门,然后发掌如骤雨狂风,向“夺魂旗”当胸击到!
    阴阳生克,及奇门变化,哪里难得住“夺魂旗”这等武林奇人?连躲都不躲地,黑衣下摆轻飘,便使上官灵这当胸一掌,掠空而过!
    但上官灵师传的“九宫连环手”法,亦颇不俗,一掌击空,立即就势变招,收肘横撞“夺魂旗”乳下“期门”重穴!
    并算准对方因未满三招,不会还攻,若非向左旋身,定然纵跃避势!遂以右足“魁星踢斗”,左掌来上一招“鬼面拨扇”,把预料中的两条退路,一齐封死。
    这几招说来虽慢,但动作上却捷逾闪电,极似同时出手!
    “夺魂旗”也不禁失声赞道:“小娃儿,不怪你狂,果然真有两手!掌力身法,以及临场变化,样样不俗!倘若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
    一面说话,一面出人意料地,挺胸迎向上官灵直撞“期门”重穴的手肘,但就在肘尖将沾未沾衣的刹那之间,倏然一闪一转,仍然是施展先前的那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不仅使上官灵右肘撞空,左掌右足虚发,并笑吟吟地,欺近身来,骈指疾点对方右腿,“阴市”大穴!
    上官灵想不到“夺魂旗”身法如此怪异,但他应变亦极敏捷,右肘既已撞空,左掌右足遂也半发即收,左足足尖点地,身形斜挂云旗”,避开“夺魂旗”食中二指,右手趁势沉肘运掌“玄鸟划沙”,“刷”地一声,反切“夺魂旗”右胯!
    “夺魂旗”见上官灵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避势抢攻,越发暗觉难能,哈哈一笑,收指飘身,横跃七尺!
    上官灵恨他方才那些“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之语,仍在倚老卖老轻视自己!不由钢牙紧咬,暗忖今日“长生矶”上,若斗不过你,等下月“庐山小天池”再斗!“小天池”斗不过时,等二度谒见“洞中老人”,习艺以后再斗!总之,除了“西道南笔”以外,三五年间,若斗不了“东僧、北剑、夺魂旗”与那“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救回常碧云姊姊,自己便立誓永世不谈这“武学”二字!
    心头郁怒,自然掌上加功,纵身赶过,施展“九宫连环手”中,极具威力的“乾坤八掌”,掌掌不顾一切地,拼命强攻,掌风猎猎,劲气呼呼,裂石开碑,撼山倒海!
    “夺魂旗”被他打得东飘西闪,紧皱眉头!因为看出上官灵这样打法,是不知轻重,存心硬拼!虽然此子根骨绝佳,并似有罕世奇遇,真气内力之强,与年龄不成比例,但火候锻炼,毕竟悬殊,自己万一在硬拼之下,失手损伤这一朵正在郁香待放的武林奇葩,岂不可惜?
    况且当初陕西七里山前,此子是与“西道”天痴,一齐出现,极可能就是“西道”的得意弟子,自己业已因一时之气,得罪“北剑”蒲琨,及“笑面阎婆”孟三娘两个厉害对头,何苦再与“西道”天痴,多结深怨?
    “夺魂旗”因心中如此想法,故而下手始终留有分寸,在每逢上官灵攻满三招,便轻描淡写地,蹈暇趁隙,出手还击,但招术虽妙,总留有时间退步,使对方能够躲避!这样打法,不仅凶险毫无,并极似师徒喂招,隐隐含有指点之意!
    上官灵何等聪明?任凭“夺魂旗”掩饰颇妙,在二十招以后,也已发现对方有意怜才,对自己始终不下杀手!
    他毕竟年轻,不懂得所有武林绝艺,如欲发扬光大,必须首重传人,而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天悟神聪,根骨灵秀,便会占足便宜,对方越是身怀盖世神功,越是不舍得轻易摧折这类罕见奇葩,而欲尽一切努力,将其争取!
    但上官灵虽然不懂得,心中不免有点奇怪,好“夺魂旗”、坏“奇魂旗”、天痴道长、“笑面阎婆”,甚至连自己挨过他一记内家重掌的“北剑”蒲琨,怎的有意无意,或明或暗,均似对自己颇有好感?
    他人小鬼大,一面想事,一面判断自己这次若以“斗换星移”、“旋转乾坤”、“翻天覆地”三招连环出击,而故意略留破绽,“夺魂旗”定然趁隙还攻,岂不便可就杌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第一招“冤沉海底”?
    手随心动,招出如风,但在回环并发的第二招“旋乾转坤”之中,故意用力稍浊,足下由应踩的“天璇星位”,踩到了“天枢星位”之上!
    果然“夺魂旗”全如上官灵所料,在闪过第三招“翻天覆地”之后,飘身自右方欺进,作势轻敲上官灵臂端“天泉”穴,口中并带笑说道:“你这一招‘旋乾转坤’,用力稍浊,足下应该左移五寸,立在‘天璇星位’,便不会被对方由此攻进,全盘受制!”
    上官灵似乎把“夺魂旗”轻敲臂端“天泉”穴的虚势,当作实招,更因“天璇星位”被人乘隙反占,一时无法躲避,竟自全身往后一倒,足跟蓄力,几乎平塌及地!
    “夺魂旗”,皱眉说道:“这种‘卧看天河’‘倒穿金鲤’身法,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因为对方功力稍高,太易追击,如今你且试试怎样化解我这一招‘孔雀剔翎’。倘若往后倒穿,我便跟踪赶到,在你身未及地,无法腾挪闪展之前;突下内家煞手,岂非便将难逃一败?”
    发话之间,因怕伤了上官灵,一招“孔雀剔翎”,只用上二成功力,轻轻划下!
    上官灵鼻中微嗤,冷然答道:“‘夺魂旗’,你这一片好心,是不是装出来的?可惜世间事哪得尽如你意?你且见识一手武学奇招‘冤沉海底’!”
    一面答话,一面用极为巧妙的身法,双足交叉借力,贴地轻轻一翻,但等由仰面朝天,翻成全身扑地以后,忽又出人意料地电疾翻回,也就在这一翻一转之间,恰恰把对方所发几乎无法躲避的一招“孔雀剔翎”,从容闪过!
    “夺魂旗”一掌划空,颇为对方的巧妙身法所惊,方自失声赞好,上官灵腰间叠力,一挺一穿,竟乘着“夺魂旗”收招换式的刹那之间,凌空直上!
    这些动作,奇诡无伦,“夺魂旗”有点莫名其妙!抬头一望,空中并无上官灵人影,却感觉有股极强劲力,袭向丹田小腹!
    原来上官灵根本不曾窜起,虽然长身作势,但脚尖尚未离地,便以“千斤坠”身法,电疾沉身,盘坐流平,功聚双掌,照准“夺魂旗”丹田气海,狂推而出!
    “洞中老人”所传的这手奇绝怪招,真弄得“夺魂旗”立濒险境,一筹莫展!
    但他毕竟功力绝世,临危不乱,强提一口真气,脚尖点地,全身便如一张薄纸似的,被上官灵所发掌风,吹得乎飘五尺!
    然后右臂往后一举,身躯凌空翻转,左掌聚劲,挥手虚击,就借这一点空中气流的反推微力,向左横飘,脱出险境以外!
    这种身法,也极神奇,上官灵认得是轻功中九大绝技之一,“摘星换位”,内心颇为佩服“洞中老人”事事前知,当初教自己这两招绝学之际,便已把“夺魂旗”如何闪避,预料得丝毫不错!
    “夺魂旗”以“摘星换位”,向左横飘以后,上官灵本待追踪再用那招“恨满心头”便可试出面前这个“夺魂旗”,到底是真是假?
    但方自蓄势待发,忽然怔住,因为看见“夺魂旗”落地以后,并未注意自己,却注视“北剑”、“东僧”对坐较功和那块大石,神情颇为焦急!
    上官灵也随着“夺魂旗”目光看云,只见“北剑”蒲琨与“东僧”醉头陀的“三指剑”
    “龙虎钢环’,依旧在身前平举相交,未曾分出丝毫上下,但脸色却不似那样平和,“东僧”
    醉头陀的脸上,宛如酒醉,一片酡颜,“北剑”蒲琨却似大病未愈,一片惨白!
    不单“夺魂旗”神色紧张,那侍立“北剑”蒲琨身后的蒲铿,眼角眉梢,也颇呈忧急!
    上官灵莫名其妙,轻轻纵过,“夺魂旗”向他摇手低声说道:“小娃儿,我们要打少时再打,目前我们想个法儿,怎样才能使他们不致一齐毁在这‘长生矶’上?”
    上官灵依旧愕然不解,“夺魂旗”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武功练到上乘火候之人,其他均可淡泊,惟独对一个‘名’字,极少有人能够放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高人隐士、豪杰英雄,跳得出‘利锁’,脱不了“名缰’,到头来全没在这一字以上!所以当世之中,什么叫‘乾坤五绝’?什么叫‘笑面阎婆’?又何必举行甚排名论剑?但看谁能勘得破这‘名关’二字,谁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
    上官灵见“夺魂旗”忽然感慨起来,不由皱眉问道:“‘夺魂,旗’,这‘北剑东僧’,不过剑环相交,比比内力,有甚凶险?你不是要替他们化解么?怎的不想法儿,却这样唠唠叨叨则甚?”
    他哪里知道“夺魂旗”方才那一番舌,就是在暗中劝解“北剑东僧”,但这“乾坤双绝”,宛如充耳未闻,仍自垂帘静坐,“东僧”红扑扑的脸上,越来越红,“北剑”白惨惨的双颊,也越来越白!
    这时海上远远又出现一叶风帆,看方向也是对这“长生矶”而来,波涛更平静得异乎寻常!“夺魂旗”看了那叶风帆一眼,向上官灵叹道:“‘东僧’醉头陀本来是怕与我‘北剑’过手,会弄得不可开交,但他忘了自己一样傲不服人,如今嗔念一动,却真正成了难解难分的生死相搏!”
    说到此处,知道上官灵尚有疑问,继续解释说道:“他们这种比法,难到极点,一方面较量真力强弱,一方面又要防备手中的成名兵刃,不使禁受不住,有所损毁!所以刚力柔劲,互相硬抗,自然极损真元!倘若功力悬殊,片刻便分胜负,并无大碍,最怕两人这等名望相同,火候相若,谁先收手,谁就会被武林腾笑,丢了大人,故而*得非耗到油尽灯干,才可分出上下!但败的一个,必会当场五脏皆碎,喷血身亡;胜的一个,也因斫丧过重,大减寿算!”
    “夺魂旗”这些话虽系对上官灵所说,但主旨仍希望“北剑”“东僧”听见,彼此警觉收手!
    但这些武林奇人,委实妙极怪极,“夺魂旗”说完以后,“北剑东僧”,居然同时睁目,“北剑”蒲琨冷冷看了“夺魂旗”一眼,“东僧”醉头陀也只微微一笑,便又双双恢复原来姿态,不再理会!
    “夺魂旗”知道无可挽回,长叹一声,向上官灵说道:“他们两人看来无甚凶险,其实均已快到最后关头!醉和尚施展禅门‘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在脸上*出一片绯红!蒲琨老儿也运用轻易不肯显露的‘三阴神功’,双颊一片惨白!只要再过片刻,红的一呈火红,白的一现银白,‘乾坤五绝’以内,便将除名一人,我平素自诩足智多谋,此刻却半筹莫展,你这小鬼灵精,能有甚怪主意么?”
    这时海上风仍不烈,但波涛却不知怎的突然汹涌起来,远远的那叶孤帆,立在海浪之中,忽隐忽现,浮沉不已!
    上官灵听“夺魂旗”竟向自己问计,偏头略想,脸上现出得意微笑,半声不响地一跃八尺,扬手照难侍立在“北剑”身后三步远的蒲铿,就是一记足有八九成真力的内家重掌!
    蒲铿侍立“北剑”身后之意,本在防范“夺魂旗”万一有甚偷袭手段,但绝想不到这与自己父亲同来,并曾与“夺魂旗”恶斗的上官灵,突然会对自己下手!
    既出意外,掌风更如排山倒海,来势极强,蒲铿只得升肩飘身,纵出避势!
    上官灵趁着蒲铿闪出,抢到石前,左手疾抢“东僧”醉头陀放在石旁的酒葫芦,右手却抡个半圆,向正在垂帘静坐,传力较功的“北剑”蒲琨脸颊之上,就是一掌!
    “北剑东僧”这等人物,虽在潜心闭目,但周围动作,依旧宛如目见,上官灵右掌才抡,“北剑”蒲琨已把“三指剑”身的着力一收,原式未动平飘数步!
    “东僧”醉头陀与“北剑”蒲琨同时卸劲,也同时飘身,飘出六七尺远,“龙虎钢环”
    并交右手,左手却把着自己视如性命的酒葫芦,凝视上官灵,面带诧异之色!
    “北剑”蒲琨起先以为是“夺魂旗”趁隙偷袭,业已眉腾杀气地准备放手一拼,但如今见是上官灵,不由在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半丝苦笑!
    “东僧北剑”全因身份名望关系,不能对上官灵有所计较,但那蒲铿却无此顾忌,怒火冲天地扑将过来,一式“双阳沓手”,直撞上官灵前胸,口中并沉声叱道:“无耻小贼,竟敢如此卑鄙,还不与我纳命!”
    上官灵真气微提,人升两丈,并空中发话笑道:“蒲铿,你枉为‘乾坤五绝’中的‘北剑’之子,怎会这样草包?你问问你父亲,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蒲铿闻言不觉一怔,上官灵面向“东僧”醉头陀,飘身落地,但足尖才点地面,仿佛这座小小“长生矶”,居然整个摇动了一下,赶紧移步换桩,方得站稳!
    “夺魂旗”、“北剑”父子,均有同样感觉,正待向醉头陀询问因由之际,突然全岛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连沙滩上的千斤大石,均被震得左右翻滚!
    矶上五人,各有一身上乘内功,足下宛若生根,自然未被震倒,但醉头陀业已脸上微微变色,收起自己的“龙虎钢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众人说道:“我曾经风闻那些习狎东海波涛的渔夫舟子传言,这‘补陀洛伽’的百里周围,岛屿本来甚多,但每隔三五十年,便有一处陆沉,最后只剩下这座小岛,才定名为‘长生矶’,如今这样剧烈震动,难道我们无巧不巧地,要注定在此同沦浩劫?……”
    说至此处,足下越震越烈,连“东僧”、“北剑”、“夺魂旗”那等功力,均觉站不稳足,并难以移动。
    蒲铿首先踉跄,“夺魂旗”伸手挽住他,向“北剑”蒲琨叫道:“蒲老儿,面临人力难抗的天灾浩劫,我们彼此暂缓意气之争,先合力慢慢行往海边令郎来时所乘的那条小船,能逃得一个,便是一个!”
    “北剑”蒲琨默然不答,右手挽住蒲铿,左手挽住上官灵,“东僧”醉头陀则用右手挽住上官灵,“乾坤三绝”把两位少年英侠,护在当中,相互运足神功,在树折石崩、地水狂冒、沙滩也一块块逐渐陷落,几乎步步均无法着力的奇险情况之下,勉强往海边走去!
    海上近“长生矶”一带,自然也波涛汹涌,骇浪如幽,但为蒲铿*舟前来的舟子,也是惯经风浪的水路英雄,尚能镇慑心神,利用多年纯熟的风波经验,使那条小船,在颠簸上下之间,保持不曾翻覆!
    “夺魂旗”等好不容易,一寸一尺地移近海边,但五人一齐跃上小船,那舟子却立即皱眉,声称船不胜力,顶多载上三人,尚可冒险一试!
    “东僧”、“北剑”、“夺魂旗”,因身伤所关,闻言一齐意欲纵下小船,上官灵手指前方叫道:“那条小船上坐的不是天痴道长么?船家只须勉为其难地向前凑上三五丈,岂非彼此均可脱险?何必还争先回那即将陆沉的‘长生矶’?”
    “夺魂旗”顺着上官灵手指着去,果见如山巨浪的起伏之中,一条小船头上,坐着“西道”天痴道长,*舟的是个白发壮健老人,两船相距,不过六七丈远!
    舟子明知在如此骇浪惊涛之下,要使两船接近,委实太险,但在这生死关头,也只得冒险搬舵,并请身边的“夺魂旗”以内家神功,扯起半帆风力!
    风帆一升,小船左舷急倾,并飞涌进不少海水,但船也对准天痴道长来船,疾若脱弦之箭般地冲波而去!
    舟子为免风狂浪大以下,万一*纵不灵,容易相撞,老远便把船头错开,等接近到约莫四丈来处,便请“夺魂旗”收帆,并嘱咐意欲过船之人,早作准备!
    船行极速,说话间两船已相距在两丈以外交错,上官灵突展轻功,一跃而过!
    两船对驶,又在险恶无伦的波涛之斗,纵出容易,落足却极艰难,“东僧”醉头陀恐怕上官灵万一失足坠海,见“北剑”蒲琨正在全神照顾他独生爱子,“夺魂旗”以内家神力,助舟子慢慢收帆,只剩下自己无事,遂也随同上官灵纵出,半空中加以扶持,总算安然降落在天痴道长所乘的小船之上!
    就在这一纵一落之间,两船相去已有数丈,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醉和尚,你我一别廿年,想不到竟在这等情况之下重逢!你看看‘长生矶’业已半沉海中,对这‘长生’之名,岂非绝大讥刺?”
    此时“长生矶”地裂泉喷,渐渐沉落,越发使得海上本已十分险恶的波涛,更增险恶,醉头陀一面觉得这条小船,似比“北剑”父子既“夺魂旗”所乘,平稳多多,一面又觉得天痴道长,怎的一点不把当前险况,放在心头,仍能如此从容谈笑。
    天痴道长似已看出醉头陀心意,微微说道:“醉和尚,你我枉自列名‘乾坤五绝’,但在这险恶波涛之中,那些什么软硬轻功,却毫无用处,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位水上高人,这位戴飘萍兄,外号人称……”
    醉头陀愕然一惊,不等天痴道长说完,便即接口说道:“‘东海龙王’戴飘萍兄,十年前独棹孤舟,自‘莲花岛’陆沉所引起的海啸之中,救起‘莲花岛主’‘穆氏三雄’,怪不得对这目前的排山巨浪,视如……”
    戴飘萍一面倚仗纯熟无比的*舟经验,驾得这条小船,虽然随浪浮沉,却平稳已极,一面向醉头陀呵呵笑道:“大师长年卓锡长生矶’,无殊东海一带的万家生佛,戴飘萍心仪已久!我这点驾船手法,不过是自幼生长渔家习狎波涛,积得数十年经验而已!阿况今日这‘长生矶’陆沉极慢,所激波涛虽险不恶,不但我们这条小船,可保无恙,连大师兄前所乘那叶扁舟,也必能脱出险境以外!”
    此时“夺魂旗”及“北剑”父子所乘的那叶扁舟,业已在滔天浊浪,及苍茫夜色之中不见踪影,“东僧”醉头陀虽然颇觉悬心,但听“东海龙王”戴飘萍这样一说,也就略为宽解!
    天痴道长知道小船飘海抵岸,颇需—段时间,遂向上官灵说道:“你师傅与‘南笔’诸葛逸颇为投缘,他们不来东海,下月共赴‘庐山小天池’之会!你是怎样来此?常碧云呢?
    可知你方百川师伯,出了事么?”
    上官灵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我方师伯出了什么事?”
    天痴道长未答上官灵所问,转向醉头陀说道:“醉和尚,你还记不记得‘北溟老怪八指飞魔’?”
    醉头陀愕然说道:“‘八指飞魔’司空曜,昔年不是被诸葛逸的‘惊神笔’点破一身‘玄阴气功’,成为废人了么?”
    天痴道长点头说道:“世间事就是这羊难以预测,老魔头昔年败在诸葛逸笔下,废去一身武学!不知他有甚奇逢?居然重行练就‘玄阴气功’,并邀约‘鸠杖神翁’谈白水,作为臂助,合创什么‘玄阴教’,期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的‘罗刹教’联手,对抗‘乾坤五绝’!”
    醉头陀喟然叹道:“一干魔头均欲互相联手,对抗‘乾坤五绝’,而‘乾坤五绝’以内,却仍频起意气之争,就拿这次莫名其妙的‘长生矶’一会来说,起因不过为了一点极小闲事,竟弄得‘夺魂旗’要斗‘北剑’,‘北剑’不服‘夺魂旗’,连我这平素极少妄动无明的醉和尚,也与蒲琨老儿糊旦糊涂地较上了劲,若不是这鬼灵精似的娃儿,设法解围,两人之中,总要毁上一人!群魔乱舞,世劫方多,看来我们闲散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该忙碌一阵的了!”
    天痴道长也自慨然点头,转面对上官灵说道:“你方师伯不知何故与‘玄阴教,内人物结怨,途中与我相逢,略谈你与常碧云,私下吕梁,潜来东海之事,便被人设计调开,用迷魂暗器迷倒擒去!我虽然收拾了两名‘玄阴教’下小辈,问出人被劫往勾漏山‘玄阴教’主坛,但因急于到东海‘长生矶’赴约,不及往救,遂命那两名小辈,传语‘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不许对方百川有丝毫危害,三月之内,我亲自到他‘玄阴教’内要人,所以暂时不必为他着急!我方才问的常碧云呢?她不是与你一同潜来,却了哪里去了?”
    上官灵目光中,流露一种愤怒之色答道:“我云姊姊巧服‘三叶仙兰实’,被‘罗刹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抢去作徒弟了!”
    天痴道长闻言颇出意外,愕然说道:“‘三叶仙兰实’,再加上‘笑面阎婆’一身绝学,倒也算得上是常碧云的罕世奇遇!但‘罗刹教’究非正途,还得跑趟罗浮山‘万梅谷’,设法救她出来,不过不必忙在一时,只不令她陷溺过深便了!你这娃儿花样真多,从哪里找来百年的‘三叶仙兰实’?又怎样来到‘长生矶’上?”
    上官灵笑道:“我挨了‘北剑’蒲琨一掌,他一面替我医伤,一面把我带到‘长生矶上’!”
    说到此处,见天痴道长犹似不解,遂把自己与常碧云,瞒着方百川私下吕梁的一路经过,详述一遍,却遵从“洞中老人”之嘱,将那密穴奇逢,学得“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的一段情节隐去。
    天痴道长听说上官灵服了“三目蟾蜍”元丹所化竖目,全身百穴已通,连在凉州所受“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也自然消解,不由又代他高兴,又略觉怀疑,替上官灵微一揣摩,点头笑道:“你所说不错,如今真力之强,虽尚不足与‘北剑’、‘夺魂旗’等人物抗衡,但在同辈以内,已无敌手!这位‘百草老人’凌慕农,惠你至多,他日应该好好答报!”
    上官灵本就颇为感激“百草老人”,自然连连点头,天痴道长又向醉头陀笑道:“我记得二十年前的‘夺魂旗’,只是行为怪僻,并不凶残,如今怎会变得这般歹……”
    上官灵接口道:“据我适才与他动手寸所体会情形,这‘夺魂旗’并不歹毒!目前种种事实,都证明了‘夺魂旗’共有两个,一真一假,一善一恶,今天在‘长生矶’出现的‘夺魂旗’,是好‘夺魂旗’,玉门关外祁连山头所出现的‘夺魂旗’是坏‘夺魂旗’,但我还搞不清他们究竟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乾坤五绝’之中,论武学各有专长,难分上下,但名头方面,‘夺魂旗’确较响亮!如今居然会闹起双包案来,你这个整天泡在酒里的醉和尚,好像与他交情不错,可知道其中究竟么?”
    醉头陀好大半天不曾喝酒,被天痴道长一提,酒虫又在喉中乱爬,举起葫芦,咕嘟嘟的一连几口,引袖拭去嘴边余沥,呵呵笑道:“我们‘乾坤五绝’以内,‘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人,虽然气味不尽相投,但彼此间总有数面之认!唯独这行踪飘忽,性情莫测的‘夺魂旗’,始终缘悭一面,直到峨眉金顶论技,才被他以风磨铜骷髅白骨红绸旗的诡异怪招,战平‘惊神笔、长尾云拂、龙虎钢环、三指剑’等,分去‘乾坤一绝’名号!所以二十年前,谁也对他无甚深交,我是因他最近独力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及在东南一带,逢善必为,把一干强寇狂徒,几乎全数制得胆战心惊,销声匿迹,才觉得此人表面骄狂刚愎,心术甚佳,遂渐莫逆!”
    说到此处,又喝了孔口酒道:“但三月以前,‘夺魂旗’又做出了一桩人天共愤的极端狠毒之事,几乎使我对他翻脸绝交!”
    天痴道长问道:“他不是在东南一带,声名颇好,怎又做出什么人天共愤之事?”
    醉头陀微微摇头说道:“浙东有座静心禅寺,少林支脉,由静心老方丈主持,约莫三月以前一个深夜时分,‘夺魂旗’突在天殿之中现身,静心老方丈慕他名头,当然殷勤款待!
    哪知‘夺魂旗’乘着对方尊敬自己,毫无防范之际,阴森一笑,立下辣手,全寺二十三名僧众,全被那种三寸金针上缠着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贯入天灵‘百汇’穴中,死于非命!最可怜的是那位勤参佛学,与世无争的静心老方丈,竟被惨剥人皮,张贴在寺门以外,做成一面‘夺魂旗’的模样!”
    上官灵听得叫道:“这不是和玉门关外,‘白龙堆’中,杀死守一道长、智镜禅师、‘长白八雄’、‘钱塘双杰,等人的手法,大同小异!”
    醉头陀闻言诧道:“‘武当’守一、‘少林’智镜,怎会在玉门关外,死在‘夺魂旗’的手内?”
    上官灵匆匆一说往事,醉头陀恍然顿悟,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夺魂旗’说他倒霉,特地跑到西北去找那冒名为恶的坏‘夺魂旗’,一路之间,却到处都被人当作狠毒无伦的殃神恶煞!”
    天痴道长大笑说道:“这倒着实有趣得紧,一个‘夺魂旗’为恶西北,一个‘夺魂旗’行善东南;东南的好‘夺魂旗’,跑到西北去企图洗刷罪名,却被西北的武林中人视为恶煞!
    西北的坏‘夺魂旗’,跑到东南受人尊敬之余,却又肆虐逞凶!这件事关系江湖祸福,我们不能不管,但谁真谁假,是他们自己的名头之争,又不便多管!醉和尚,你到底与‘夺魂旗’相交甚厚,是不是认为好的是真,坏的是假?”
    醉头陀苦笑说道:“因为我们对二十年前‘夺魂旗’的善恶本质不明,此事便成了好坏易分,真假难辨!我虽与好‘夺魂旗’有交,也不能断定他准是昔年峨眉金顶相会之人!不过我倒有个法儿,可以试出他们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上官灵一齐追问,醉头陀含笑道:“记得当年金顶论技,‘夺魂旗’敢以一式‘横杖挑云’,硬接我‘龙虎钢环’力逾千斤的‘开山劈石’,而那根能够伸缩的空中旗杆,毫无所损,足见确系风磨铜所铸!这类宝器,罕世难寻,决不致对成双,我们找个机会,从这兵刃上,或可试出几分真假!”
    天痴道长微微点头,示意赞同醉头陀所说,上官灵因虽然不曾说出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经过,心内却始终急于知道“洞中老人”的真实时身份,遂扬脸向天痴道长及醉头陀,含笑问道:“两位老前辈!当世武林之中,除了你们‘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真假夺魂旗’,及‘笑面阎婆、八指飞魔、鸠杖神翁’等人以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厉害人物?”
    醉头陀冥思未答,天痴道长笑道:“有,有一个人,但不知他是否仍在尘世……”
    话犹未了,醉头陀也张目说道:“痴道士,你说的是不是传说隐居西昆仑山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天痴老道点头答道:“我说的正是他,不过‘逍遥老人’钟离哲,江湖中尽闻其名,从来无人见过!”
    说到此处,忽似又想起甚事,说道“醉和尚,你记不记得‘逍遥老人’钟离哲,既然从未履江湖,因何名震天下?”
    醉头陀又是几口美酒下喉,目注天痴老道笑道:“痴道士怎来考我?这点掌故难我不倒!
    昔年江湖上不是有个‘九毒书生’姬天缺,独来独往,凶霸无伦,就是对我们这几个老怪物们,还略有几分忌惮!后来因他恶行太甚,‘南笔’诸葛逸才在金顶论技以后,倡议围诛,但也就在此时,‘逍遥老人’钟离哲突下昆仑,一场恶斗,把个‘九毒书生’姬天缺,打得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所在!”
    天痴老道微叹一声说道:“如今‘八指飞魔’司空曜,重练‘玄阴气功’,创立‘玄阴教’,并勾结‘鸠杖神翁’谈白水为助,声势不小!‘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更为猖獗,‘夺魂旗’又闹双包案,倘若这销声匿迹的‘九毒书生’姬天缺,也像‘南溟老怪八指飞魔’般再现江湖,真要弄得劫难频频,使武林中密布一片腥风血雨!”
    醉头陀也以一种从来未有的庄容说道:“所以船一抵岸,我便要找寻‘夺魂旗’,及‘北剑’蒲琨父子,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无谓间隙,免得‘乾坤五绝’以内,就起了意气之争,互相削弱实力,弄得正消邪长。”
    天痴老道点点头笑道:“醉和尚酒肉穿肠,灵光不泯,此举倒真重要!我因和这上官小鬼,与坏‘夺魂旗’订约庐山,抵岸便需分路!你找到好‘夺魂旗’以后,如能在九月十五日,直到‘庐山小天池’,使他们真假相会最好!否则便到雁荡大龙湫,或是天台上吟风嶂弄月坪,诸葛酸丁之处一会!”
    醉头陀点头允诺,天痴老道见彼此一席长谈,“长生矶”已从海上消失,波澜也自汹涌趋于平静,远远并现出了绵亘甚长的一抹青痕,知道再有一段时间,船便抵岸,便对上官灵微施眼色,好似意他良机莫失!
    哪知上官灵如今浑身自己真力大增,两招之内,才用了一招的“冤沉海底”,也奇幻无匹,故而心中只对那位“洞中老人”,钦服异常,并不再想自这“东僧”醉头陀身上,获得什么武林绝学!
    所以明见天痴老道暗向自己示意,却只面含微笑,摇了摇头,倒是醉头陀突然连饮几口美酒,放下葫芦,看着上官灵呵呵笑道:“你这个小鬼精灵,看样子并不像痴道士的徒弟,却从谁学得那等古怪刁钻,但刁钻而不恶,古怪得爱人,尤其是我与蒲琨老儿,‘无量真力’硬拼‘三阴神功’之际,若非你一面抢我视如性命的酒葫芦,一面要打蒲琨老儿一记耳光,使彼此分开,结果必定弄成两败俱伤!不然即令发现‘长生矶’陆沉在即,大劫临头,仍会顾惜数十年微名,谁也不肯先行收手,此时无疑双双随着‘长生矶’,葬身海底!我们这些人物,极少会受人恩,想不到竟需要对你有以酬答!天边那抹青痕,便是陆地,分袂在即,再见何期?说说看,小娃儿!你想不想学我的‘龙虎钢环’,或是‘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
    上官灵心中暗笑,“龙虎钢环”,并不见得能胜过“北剑”蒲琨的“三指剑”,“罗汉劲”也只与“三阴神功”,秋色平分!自己既有奇逢,将来再谒“洞中老人”,即可练成绝世武学,何必还像先前,每见一样,便想学一样则甚?故而听完醉头陀所说,眉梢微扬,含笑答道:“上官灵略使鬼计,根本无功,不敢妄冀老前辈宠遇,相传绝世武学!”
    这等答话,不但使醉头陀惊诧颇甚,连天痴老道也觉得出于意外!
    醉头陀目注上官灵,摇头说道:“我真还不曾遇到过‘乾坤五绝’肯教,对方居然加以拒绝的武林后学!出家人最怕欠债,你这笔人情,不让我还,连我今后吃酒,都吃不快活!”
    上官灵见醉头陀一片真诚,遂含笑伸出两根手指。
    醉头陀见状对天痴老道大声笑道:“痴道士,这个娃儿真鬼,他大概想把我的‘龙虎钢环’,和‘罗汉劲’,两样都学!”
    天痴老道尚未答话,上官灵已含笑说道:“老前辈,晚辈既承见爱,是想在目前及将来,各自叨光一事!”
    醉头陀点点头问道:“不管何事,醉和尚一定应允,你先说目前动我什么脑筋?”
    上官灵大笑说道:“晚辈怎敢在老前辈面前,妄逞心机?我只是有点口馋,想叨老前辈葫芦之中的几口美酒!”
    醉头陀眉头深皱,随手递过酒葫芦,目光中已自微现不悦之色,凝视上官灵道:“不娃儿不要过份捉弄我醉和尚,目前要酒,给你酒喝,将来呢?是不是要我醉和尚杀只肥狗,替你炖条狗腿?”
    天痴老道见这大名鼎鼎的“东僧”醉头陀,居然被上官灵气得发昏,不由暗暗好笑!
    上官灵接过葫芦,咕嘟嘟地连喝了三大口,觉得酒味奇香,酒性极烈,俊脸之上,立泛微红,因此时业已波平舟稳,遂站起身形,恭恭敬敬地缴还酒葫芦,并向醉头陀正色说道:
    “我常碧云姊姊,被‘笑面阎婆’孟三娘看中,掳上罗浮,要收为衣钵传人!晚辈因与坏‘夺魂旗’庐山有约,又须驰救陷落‘玄阴教’中的‘银须剑客’方师伯,以致一时无法分身!敬烦老前辈乘找寻好‘夺魂旗’之便,与我云姊姊带句口信,就说晚辈俟庐山与‘玄阴教’事了,立往‘万梅谷’中,救她脱离‘罗刹邪教’!”
    醉头陀听罢上官灵只请自己带信,不请自己救人,并对那位黑白两道人人侧目,极为头痛的“笑面阎婆”孟三娘,毫无怯色,不由更自暗赞这少年人,真有胆识骨气!
    把话听完,点头笑道:“我一定替你跑趟罗浮山‘万梅谷’,把话带到……”
    话犹未了,天痴老道突然笑道:“醉和尚先别吹牛,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何异森罗地狱?罗浮山‘万梅谷’,无殊虎穴龙潭……”
    醉头陀也不等天痴老道说完,便把两只怪眼一瞪,微怒说道:“痴道士昔年‘太玄真气’,及‘七十二式玄天拂’下,让过谁来?怎的二十载埋首阿尔金山,竟会磨尽一身傲骨?
    我不管你所说是激将也好,实情也好,总之,就算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真是森罗地狱,醉和尚身为佛门弟子,也该去超度几名怨鬼冤魂!就算他罗浮山‘万梅谷’,真是虎穴龙潭,我掌中一对‘龙虎钢环’,也自信尚有几分伏虎降龙手段!”
    醉头陀这一番话,不但天痴老道、上官灵为之哑然,连那坐在舟尾,*舵扬帆的“东海龙王”戴飘萍,也听得哈哈大笑!
    风正帆平,轻舟如箭,不多时,便到岸边,“西道东僧”“乾坤双绝”率领上官灵,一跃登岸,谢过戴飘萍孤舟度厄之德,即行分袂,醉头陀南行寻找惊涛骇浪中,互相离散的好“夺魂旗”,并为向常碧云传信,一上罗浮!天痴老道则与上官灵,往庐山“小天池”,赴那借走“无字真经”的坏“夺魂旗”之约!
    因约期尚有二十余日,尽可从容,天痴老道知道上官灵初临中原,一路上遂细细对他指点各处的风土人情,山川路径。
    上官灵感激天痴老道是第一个垂青自己之人,越想越不应该对他隐瞒,终于把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奇遇,和盘托出,并请教天痴老道,这位老人口气极大,又自称与“南笔西道”,均系故交旧识,到底是何来历?
    天痴老道听“洞中老人”说是传技半年,便可使上官灵斗败“夺魂旗”,不由深为惊诧,遂叫他把所学的“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演练一遍,虽然果觉奇幻无匹,威势极强,却丝毫看不透这两招的派别来路!
    天痴老道经过好久的冥心苦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旧交以内,竟有这么一位人物!
    而且据上官灵所说那“洞中老人”,隔空运指,连点他三十六处大穴的功力看来,仿佛甚至会比自己,及“南笔”诸葛逸,还要高出一筹半筹以上。
    最奇怪的是“洞中老人”说等上官灵再度来时,要送他两样东西,交给诸葛逸及自己一看,便可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这两样东西,究是何物?是“洞中老人”的成名兵刃?还是他的代表暗记?
    一连串的问号,不但盘旋在天痴老道的脑际,更萦绕上官灵心头!因为他深知除非能找到“百草老人妙手神医”凌慕农,或向“鸠杖神翁”谈白水问出那条发现“三目蟾蜍”的幽谷,究竟是何地名,否则叫自己到安徽的万壑千山之中,怎样去找“洞中老人”的居留所在?
    边想边行,并到处游赏,走到九月初七,业已到了江西胜景之一的鄱阳湖畔。
    一老一少用罢晚饭,闲步湖边,天痴老道笑向上官灵道:“我们到得太早,离会期尚有八天,先带你雇条小船,游览游览这周围四五百里的彭蠡风光,然后尽揽匡庐之胜,到十五当天,再往‘小天池’赴约好么?”
    上官灵面对这大一片连天秋水,加上一钩新月,千里暮云,帆影波光,渔灯蓼岸,自然觉得清趣无边,连连含笑点头,遂雇了一条小船,置备酒菜,荡入鄱阳深处!
    两日留连,已把彭蠡烟波,尽收眼底,但才一弃舟登岸,尚未走到庐山,在中途打尖之时,天痴老道便听得数名壮汉,互以一种极为难懂的江湖黑话相谈,仿佛有些什么“夺魂旗”、“八指飞魔”,及“孟教主”之语。
    上官灵心头一动,见酒肆中生意甚淡,别无他人,遂起立走过,向那三四名壮汉以内,一个似是为首的虬髯盈颊主人问道:“你们是不是‘罗刹教’中弟子?得到了有关‘夺魂旗’的什么消息?”
    虬髯大汉根本就不曾把那矮瘦枯干的天痴老道,及上官灵看在眼内,所以才自高谈无忌!
    如今见上官灵居然走过来问话,神情又不大客气,不由一阵狞声狂笑答道:“小娃儿不要活得太不耐烦,‘罗刹教’三字,岂容你轻易出口冒犯?”
    上官灵一声冷笑,随手轻轻一按,把那虬髯大汉面前所用的酒杯,按得与桌相平,然后略为撩衣,使腰间那面上画长发女鬼面相的“阎婆血令金牌”,在几名壮汉眼前一晃!
    这种八仙酒桌,本质颇坚,上官灵轻轻一按,能使酒杯毫无所损的入木数寸,与桌相平,虬髯大汉已为所惊!再瞥见那面“阎婆血令金牌”,不由一齐相顾失色的肃然起立,垂头不语,仅由虬髯大汉,恭身禀道:“见令如见教主,敬遵朋友任何法谕!”
    上官灵一笑归座,向虬髯大汉说道:“你叫他们照样坐下吃酒,并赔给店家一张八仙酒桌!交代完了过来,我有话问!”
    虬髯大汉喏喏照办,然后侍立上官灵及天痴老道身旁,神情恭谨已极!
    上官灵看他一眼,哂然问道:“你们方才在谈‘夺魂旗’,可知他踪迹何在?及其什么特殊举动?”
    虬髯大汉恭谨答道:“此间风传‘夺魂旗’有意脱离旧‘乾坤五绝’,另外邀人组织新‘乾坤五绝’,对抗原有的‘南笔、北剑、南道、东僧’!”
    上官灵“哦”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武林大事,你可知道‘夺魂旗’邀约了哪些人物,加盟于何时何地?”
    虬髯大汉答道:“据说‘夺魂旗’邀约的是‘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及本教孟教主!”
    上官灵一扬眉,继续问道:“‘夺魂旗’不是要组织新的‘乾坤五绝’么?怎的连他只有四人,还缺一个是谁?”
    虬髯大汉微一思索答道:“另外一个,听说是‘夺魂旗’费尽心机请来的主盟之人,叫什么钟离……”
    这种消息,太已出人意外,连一直微笑的天痴老道,都不等虬髯大汉说完,忙问道:
    “你此讯可真?难道是隐居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从来不问世事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虬髯大汉点头答道:“对对对,千真万确的就是此人!前天本教教下还有人看见一位银发银须的老者,在庐山与‘夺魂旗’互较轻功,自大汉阳峰开始,绕经十座峰头,回到原处!
    ‘夺魂旗’落后五十余丈!”
    天痴老道听得眉头一皱问道:“‘夺魂旗’所约之人,是否全来?他们加盟时地……”
    虬髯大汉接口答道:“除本教孟教主,因‘玉箫郎君’潘副教主,与‘夺魂旗’有隙,不知是否应允加盟以外,‘八指飞魔’、‘鸠杖神翁’听说均到!时间定在九月初十子时,就是明夜,地点则在庐山大汉阳峰的‘汉王台’上!”
    上官灵见对方话已讲完,一看天痴老道神色,遂向虬髯大汉说道:“此事极其机密,不应在茶楼酒肆以内,随口乱讲!今后除孟教主、潘副教主亲到,或持有‘血令金牌’之人,千万严禁泄漏,并须传令约束‘罗刹教”下弟子,在九月十日前,不可私登庐山大阳汉峰,及‘小天池’一带,如敢有违,定然重责不贷!”
    虬髯大汉唯唯而退,天痴老道会清酒帐,即与上官灵走出店外。
    上官灵略行片刻,见四外已无闲人,遂向天痴老道,含笑问道:“照老前辈所说‘逍遥老人’钟离哲的那种人品襟怀!怎会突与‘夺魂旗’等同流合污?并应邀主盟什么新的‘乾坤五绝’!”
    天痴老道微喟一声说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人情百变!固然有些人慧根不泯,能自孽海回头,昨非今是,但也难保不会有人为魔念所诱,前修尽弃,昨是今非!
    总之,武林中清平已久,劫乱当生,‘真假夺魂旗’以外,居然又出了什么‘新旧乾坤五绝’!”
    说到此处,又是深深一叹,长眉微蹙,好似感慨无穷,然后继续说道:“要说‘逍遥老人’钟离哲,高标雅致,名冠江湖,确实不应该与‘八指飞魔’等人为伍!但‘罗刹教’下有人亲见‘夺魂旗’绕十座峰头,居然落后五十余丈,则又除‘逍遥老人’以外,举世之中,决再无人能有如此功力!我料他们新‘乾坤五绝’,在‘汉王台’加盟后,可能联袂赴约‘小天池’,以求集众力一挫旧的‘乾坤四绝’!”
    上官灵听到此处,接口说道:“坏‘夺魂旗’,要另组新‘乾坤五绝’,老前辈们不如把好‘夺魂旗’加进去,仍然保持五绝之数,来个新旧对抗,定然热闹无比,好看煞人!”
    天痴老道失笑点头说道:“你这主意虽然出得不错,但‘东僧、北剑、及夺魂旗’之间,尚未齐心!尤其‘小天池’一会,只有我与诸葛逸,及你们师徒,声势微逊对方,必须……”
    话犹未了,上官灵便即笑道:“老前辈不必发愁,据我所知,‘玉箫郎君’潘午与坏‘夺魂旗’结怨不浅,‘笑面阎婆’孟三娘未准肯来,我们还是先设法看看新‘乾坤五绝’,在‘汉王台’加盟的这场好戏,以明虚实,不要被那虬髯大汉信口开河所骗,才冤枉呢!”
    天痴老道哈哈笑道:“你倒成了看戏专家,祁连山偷看坏‘夺魂旗’恶斗‘玉箫郎君’;七里山偷看好‘夺魂旗’恶斗‘北剑’之子;如今又想偷看新‘乾坤五绝’‘汉王台’加盟!
    须知你有孟三娘所赠的‘阎婆血令’在身,‘罗刹教’弟子,决不敢妄造虚言,‘逍遥老人’钟离哲既然在场,这出五绝加盟的精彩好戏,恐怕不容易看呢?”
    上官灵眼皮一翻问道:“老前辈,你是不是怕那‘钟离老人’?”
    天痴老道纵声狂笑说道:“小娃儿花样太多,居然对我激起将来!钟离哲名气虽大,除了斗那‘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一次以外,从来未现江湖,我也真想瞻仰此人风采!要说到‘怕’之一字,痴道士出语未免张狂,当世以内,尚找不出能令我怕之人,及能令我怕之事!”
    上官灵见天痴老道明知自己激将,引仍激动得有点意气飞扬,不由暗暗好笑,继续说道:
    “老前辈既然不怕,我们索性先登大汉阳峰的‘汉王台’,一眺匡庐景色,并预为明夜找个看戏座位!”
    天痴老道被他勾得兴起?道袍飘处,长啸登山,上官灵随后展尽轻功,但始终离那从从容容,飘然举步的天痴老道三五丈远,无法追上!
    大汉阳峰雄伟峻拔,高出五老,号称“庐山主人”,登峰纵目,不仅匡庐秀逸之气,齐收襟底,甚至汉阳烟树,亦隐约可望!
    所谓“汉王台”者,只是峰顶的一大块平整青石,名称来历,均不甚可考。天痴老道上得峰头,微一打量,等上官灵巧纵轻登地到达近前,含笑说道:“‘三目蟾蜍’的丹元所化灵目,及那位‘洞中老人’,对你助益委实极大!我施展武林罕见的‘凌虚步法’登峰,以数十年功力所聚,也不过只把你甩下了二十丈远,真有点大出我意料之外!”
    上官灵脸上一红,天痴老道又复手指前方笑道:“这大汉阳峰顶,地势不小,但能够利用隐身的乔木古树,并不甚多,我们明夜必须先来,藏在三丈以外的那几株奇松之上,遥遥瞩目,不过我有一事,必须叮咛,因我既被武林尊称‘西道’,名列‘乾坤五绝’,便应善保声名,明夜敌势太强,大半都系穷凶极恶之辈,你可不准随意惹祸,要打架也得再忍五天,等到‘小天池’上去打!”
    上官灵应声笑道:“老前辈放心,我又不是不懂厉害,‘逍遥老人’钟离哲、‘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再加上真假未辨的坏‘夺魂旗’,便‘笑面阎婆’孟三娘不来加盟,人也比我们多一倍,怎会妄自逞能取辱?明天晚上,我只用耳听,只用眼看,不用嘴骂,不用手打好么?”
    天痴老道目注上官灵,又似放心,又似不信地一阵呵呵大笑!
    一日光阴,转瞬即逝,第二天夜幕初笼庐山之际,天痴老道便携同上官灵,藏身在几株奇松的虬枝密叶以内!
    上官灵见时候尚早,向天痴老道笑道:“老前辈,把你葫芦中的美酒,让我喝上两口。”
    天痴老道摇头说道:“那几个魔头,个个比鬼还精,峰头一有酒香,行迹岂不立时暴露?
    你看,东南方已有人来,咦!这人是谁?轻功身法,如此灵妙!”
    上官灵闻言,屏声静气,闪目东南,果见一条人影,捷如电掣云飘,最怪的是仿佛逢到断崖绝涧等地,竟似不须绕路,只把两臂微张,便自凌空飞渡!
    上官灵看得心中一惊,低声向天痴老道问道:“老前辈这人还会飞么?”
    天痴老道轻轻答道:“我已经看出来人,就是‘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他……”
    话犹未了,突然停口,并示意上官灵禁声,手往东北方一指!
    上官灵如今功力大进,耳聪目明,也听出天痴老道手指之处,一种极其轻微的奇异声息!
    正在瞩目注意之间,东南方的黑影巳到,是个狮鼻海口,广颐深目,颏下虬髯花自如戟的青衣老人,身形落在平石以上,微“噫”一声,自语说道:“‘夺魂旗’折柬相邀,怎么他本人不到?”
    话音方落,适才微闻声息之处,突然响起一阵森森阴笑,飘上一条黑影,身在空中便已发话说道:“‘夺魂旗’在此,峰顶是哪位先到?”
    不必等他报名,光是那阵森森阴笑入耳,上官灵便知为恶西北,并借走自己“无字真经”,与恩师订约“小天池”的坏“夺魂旗”已到!
    “夺魂旗”虽然威震江湖,但向来无名无姓,令人极难称呼,花白虬髯老人,微一打量对方,抱拳当胸道:“‘夺魂旗’兄,司空曜久慕风仪,今日幸会!”
    他这一抱拳,在月光朗彻之下,果然看得分明,左手不知是受伤残缺?还是天生如此,小指及第四指均无,只剩拇、食、中三指!
    “夺魂旗”想是在需人结党之际,平昔的傲气亦收,抱拳还礼笑声说道:“彼此江湖神交,司空教主何必太谦,谈副教主怎未见到?”
    “八指飞魔”司空曜说道:“我谈二弟前山有事勾留,少时便到!小弟自重练‘玄阴气劲’,再入江湖,创设‘玄阴教’以来,久思与‘罗刹教’孟教主合力一斗那些自尊自大,恃技凌人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此次得奉惠书……”
    “夺魂旗”不等“八指飞魔”司空曜话了,便即笑道:“我虽名列所谓‘乾坤五绝’,其实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气味绝不相投!但这几个老不死的怪物,个个均有几分实学,并非徒具虚名,要与他们对抗,人少吃亏,所以才发起在这大汉阳峰峰顶,彼此歃血加盟,组织新的‘乾坤五绝’!”
    上官灵听得暗自骂道:“你们这几个魔头,顶多可谓‘乾坤五毒’,哪里配称什么新‘乾坤五绝?’”
    他心中虽然有气,但深知好戏才只开场,依旧忍耐不动,屏息注视。
    “八指飞魔”司空曜听“夺魂旗”话毕,拊掌赞道:“我兄此议,确实高明,但……”
    说到此处,突然笑道:“我谈二弟已来,司空曜敬为引见!”
    月光如水之中,大汉阳峰下,纵上一个手持“鸠头铁杖”的高大黄衣老人,正是在安徽南部,大言不惭,结果被上官灵窘走的“鸠杖神翁”谈白水!
    相见之下,一番例行寒暄过后,“八指飞魔”司空曜向“夺魂旗”问道:“‘逍遥老人’钟离哲,踪迹久绝人间,怎……”
    “夺魂旗”接口笑道:“我与‘钟离老人’,交称莫逆,此次为了加强新‘乾坤五绝’声势,特地远上西昆仑小琅环仙境,邀他来此主盟!‘钟离老人’功力绝世,有他在内,足抵‘南笔’诸葛穷酸!倒是我与‘玉箫郎君’潘午,结有仇隙,孟三娘是否捐弃前嫌?来此共襄盛举,尚说不定!”
    上官灵听到此处,心头突起疑云,“夺魂旗”究在何时蓄意重组所谓新“乾坤五绝”呢?
    因为近半年来,这坏“夺魂旗”,自西北为恶,直到东南,似乎绝无时间,邀请“逍遥老人”钟离哲?
    方想到此间,“夺魂旗”突然笑道:“‘钟离老人’已来,他人五丈以内,我们尚无所觉,这种功力,委实绝世罕见,怎不令人佩服?”
    “八指飞魔”司空曜,与“鸠杖神翁”谈白水,不禁脸上全是一红,盖因“夺魂旗”说是“逍遥老人”钟离哲已在五丈以内,自已却仍毫无所觉!
    “夺魂旗”转身面对适才自己来处,含笑叫道:“‘钟离老人’,小弟敬候多时,‘玄阴教’的司空教主,均在此处,请出相见!”
    峰下沉沉暗影以内,一声苍然长笑,笑声中飘上一条白影,是个中等身材的银发银须老者,右手托着一缸重约十公斤的原封美酒,左手却托着五只巨碗!
    “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看得又是一惊!暗想这大汉阳峰,号称庐山主峰,高峻已极,钟离老人两手不空,登峰已颇困难,并能令自己这等耳力之人,毫无所觉,功力委实到了骇人听闻地步!
    心中佩服,面上神色也就自然恭敬,“夺魂旗”为双方引见过后,“逍遥老人”钟离哲哈哈笑道:“‘夺魂旗’老弟,我因你要在这大汉阳峰峰顶,歃血加盟,才特地找来一缸陈酒助兴!司空教主与谈副教主既到,那位女魔头‘罗刹教主’孟三娘呢?”
    “八指飞魔”司空曜与“鸠杖神翁”谈白水等人心仪这位“逍遥老人”已久,如今对面晤谈,自然免不了多打量几眼,但觉得对方似乎涵而不露,敛锐藏锋,外表上决令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超俗之处!知道越是这等人物,越是高不可测!不然像“夺魂旗”那样绝世骄狂性格,辞色之间,也不会对“钟离老人”,如此恭敬!
    “八指飞魔”司空曜首先抱拳笑道:“司空曜与我谈二弟,心仪钟离兄盛名已久,今日能得彼此同心,歃血庐山,不但光荣无似,连‘西道东僧南笔北剑’那几个恃技骄满,目中无人的老怪物们,也不足为虑的了!”
    “鸠杖神翁”谈白水也含笑说道:“‘夺魂旗’兄,邀请钟离兄主盟今夜之事,再也恰当不过……”
    话犹未了,便被“逍遥老人”钟离哲打断,一指南方说道:“谈老弟且慢捧我,那两条人影,是不是‘罗刹教’下?看轻功身法,不像孟三娘本人,难道这红粉魔头,要出什么花样不成?”
    “夺魂旗”、司空曜、谈白水三人,一齐顺着“逍遥老人”钟离哲手指,往南看去,只见两条窈窕人影,宛如电掣云飞,直扑大汉阳峰而来,轻功虽绝佳,但在这几位盖世魔头眼个,看出火候尚差,果然不是登峰造极的“笑面阎婆”孟三娘的身法!
    刹那间,两条人影齐上峰头,是两名一样装束,十八九岁的美貌青衣少女。
    这两名青衣少女的身材面貌,上官灵记忆犹新,正是自己得那“三叶仙兰实”时,所遇黑衣长发美妇,“罗刹教主笑面阎婆”孟三娘所携侍女!
    两名少女面对四位武林中的绝顶高人,居然毫无怯色,“夺魂旗”因装束怪异,名气也算最大,首先被来人认出,由左边一个,年龄仿佛略长的青衣少女,开言说道:“这位大概就是‘夺魂旗’,我家孟教主有话命婢子董飞云代达!”
    “夺魂旗”见这董飞云,神情言语均不亢不卑,甚为得体,遂点头答道:“我是‘夺魂旗’,今夜新‘乾坤五绝’,歃血定盟,就缺孟三娘一人,她为何不到?”
    董飞云俏生生地卓然而立,正色答道:“我家孟教主,并不反对组织新‘乾坤五绝’,但有三事未曾解决之前,不便来此加盟!”
    “夺魂旗”眉头一动,向董飞云问道:“你说说看,是三件什么事?要怎样解决?”
    董飞云应声答道:“第一件事是‘罗刹教’向来恩怨分明,你与我教中,尚有前仇未了!”
    “夺魂旗”大笑道:“对对对,我与你们‘罗刹教’,确曾有点嫌隙,但想不到孟三娘会如此小气,斤斤较量,他要怎么了法?”
    董飞云自怀中取出一面“血令金牌”,向“夺魂旗”,一扬说道:“我家孟教主并不小气,只要你对这面‘血令金牌’,拱手致歉,便把括苍山杀‘白发仙童’任豹;祁连山伤‘玉箫郎君’潘副教主的两般前仇,一笔勾却,永不再记!”
    “夺魂旗”哈哈一笑,但笑声已自爽朗变作阴沉,摇头说道:“‘白发仙童’任豹,不是我杀,‘玉箫郎君’潘午则怪他自己太过狂傲,错不在我,致歉无由!这一桩事移到后谈,你且先说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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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天池盛会
    董飞云见“夺魂旗”不肯道歉,遂仍将“血令金牌”,收回怀中,目光向右侧同伴,微打招呼,似叫她留神戒备,然后岸然说道:“第二件事是孟教主不大同意新‘乾坤五绝’人选,想要掉换一个!”
    那位“逍遥老人”钟离哲,此时正敲去坛上封泥,倾酒自饮,闻言不等“夺魂旗”开口,便即呵呵笑道:“我早猜出孟三娘这红粉魔头,要耍花样!你说说看,她不同意眼前何人?
    要怎样换法?”
    董飞云深深吸了弓口长气,秋波电扫诸人,慢吞吞地说道:“孟教主要加进去我‘玉箫郎君’潘师叔……”
    “夺魂旗”“哼”的一笑,接道:“她倒真会替她师弟脸上贴金,快说加潘午进来,要把何人换出?”
    这时天痴道长及上官灵在暗中听得颇为有趣,但“汉王台”上诸人,却极其紧张,因为任何人均不愿被人轻视,一齐凝视董飞云,看她怎样答话,董飞云与右侧同伴,肩并肩地微退半步,秀眉倏地双挑,朗然答道:“以‘玉箫郎君’潘午,换出‘鸠杖神翁’谈白水!”
    谈白水闻言不由双颊飞红,满头白发根根倒立,一声暴叱:“狂妄贱婢,还不与我纳命?”
    右掌猛扬,照准董飞云当胸,“呼”的一声,劈空击出!
    这一掌虽是激怒所发,劲道无伦!但董飞云人极聪明,心细如发,早知教主命自己如此传言,必会将谈白水惹恼,故而事先有备!
    谈白水狂啸排空的罡风劲气,才一出手,董飞云与同来少女,四只玉掌齐推,聚集本门“罗刹阴功”,消卸对方六成掌力,然后借势飘身,退出两丈,粉面凝霜的戟指作势正待追扑的“鸠杖神翁”叱道:“谈白水,你不要倚老卖老地过分欺人!董飞云及胡飘云师妹,来此只是奉命传言,不与你一般见识!有本领的何妨到我罗浮山‘万梅谷’一行?但能斗得败‘玉箫郎君’,哪怕不让你典列这所谓的新‘乾坤五绝’!”
    谈白水被董飞云讥刺得越发暴跳如雷,“夺魂旗”向他安慰说道:“谈兄不必动怒,罗浮山‘万梅谷’并不是什么刀山剑树,虎穴龙潭,有事且找孟三娘理论,何必与这受人所使的年轻女娃,一般见识!”
    说到此处,转面对董胡二女冷冷说道:“念在你们系奉命传言,暂且宽饶目无尊长之罪!
    快把第三件事说出,好让你向孟三娘回话。”
    董飞云目中突射神光答道:“身在‘罗刹教’下,尊长只有孟潘两位正副教主,其他江湖同道,凡能自已尊重者,董飞云以礼待之,否则何敬之有?休看我与胡师妹年幼技浅,真如被迫动手,决不有损‘罗刹教’教主威名,谁要你妄用这不合身份的‘宽饶二字?”
    “夺魂旗”竟被董飞云说得无言可对,正觉怒又不是,不怒又不是地左右为难之际,董飞云又复娇声呖呖地继续说道:“第三件事是我家孟教主从不服人,命董飞云传言,请你们一齐到罗浮山‘梅谷’内,较技定盟,谁的武功最高,谁就做这新‘乾坤五绝’的一盟盟主!”
    “逍遥老人”钟离哲,听到此处,向“夺魂旗”哈哈笑道:“‘夺魂旗’老弟,我好好在西昆仑绝顶,作我的世外之人,你却偏偏要把我拉来主盟什么新‘乾坤五绝’!如今不说旁人,就这位红粉魔头孟三娘,便不服钟离哲这点虚名,说不得只好定个日期,一同到罗浮山‘万梅谷’内走走!”
    “夺魂旗”略一凝思,向董飞云、胡飘云说道:“孟三娘倚仗她那一身‘罗刹阴功’,怎便如此骄狂?藐视天下人物!这样好了,你们回复孟三娘,就说钟离老人,‘玄阴教’司空教主、谈副教主,及我‘夺魂旗’,准于腊月初九,到她‘万梅谷’中,一来了断宿怨,二来了连‘玉箫郎君’潘午算上,干脆六人较功,挑选较强的五人,组织新‘乾坤五绝’!
    但此举尚须略守机密,万一事先泄漏,那几个老怪物们,必加阻挠,虽然不怕他们,终难免多生波折!”
    董飞云默默听完,秋波电扫几个老魔,方待与胡飘云一同回身,“逍遥老人”钟离哲突然叫道:“小女娃慢走,我送你们一块这大汉阳峰的特产‘钢石’,也好对孟三娘,有所交代!”
    说完,慢慢走向他来时崖边,俯身拾起一块拳头大的青石,递与董胡二女。
    董飞云接过一看,只见那石块阴含青色花纹,质坚无比,但经“逍遥老人”钟离哲这样一拾一递,石上却添出了五个指印,均是二三分的一般深浅!
    董飞云心中不信钟离老人在这顷刻之间,从容之下,便能蚀石如粉!秀眉微剔,暗把“罗刹阴功”,凝集指端,施展到十二成左右,照理便是铁块,也应捏扁,但青石果不愧“钢石”之名,依旧坚逾精钢,丝毫未动!
    这样一来,董飞云不禁娇靥微红,把那块青石,揣向怀中,向“夺魂旗”—说道:“董飞云与师妹告退,回复我家孟教主,腊月初九,在罗浮山‘万梅谷’内,敬候诸位!”
    胡飘云始终沉默,不发一言,见师姊交代完毕,秀目凝光,略注“鸠杖神翁”谈白水,便自双双回身,青衣微闪,香风一飘,极其美妙轻灵地飘往峰下!
    “鸠杖神翁”谈白水既被孟三娘指名轻视,又见董胡二女,也始终以一副异样神情,瞧不起自己,不由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全身微抖!
    “夺魂旗”见状笑道:“孟三娘向来矫狂猖肆,谈兄何必与他—般见识!倒是钟离老人露了一手‘天罡指力’腐石神功,足能使这红粉魔头,深知戒惧呢!”
    说到此处,目中忽现凶芒,一阵狞声狂笑,笑声划破子夜绝峰的沉沉静寂,令人如闻山鬼悲啼,如闻豺狼狂嗥,毛发森然,凄厉已极!
    笑完嘴角一撇,阴侧恻地说道:“此刻且让孟三娘打她的如意算盘,到时罗浮山‘万梅谷’较艺,我先邀斗‘玉箫郎君’潘午,把他毙在‘夺魂旗’下,令孟三娘孤掌难鸣,再如不肯与我等精诚合作,便索性连她一齐毁掉,使‘罗刹教’归并‘玄阴教’内,一样增强实力!”
    这几句话说得谈白水郁忿尽去,“八指飞魔”司空昭也连赞高明,眉飞色舞!
    钟离老人含笑不言,“夺魂旗”看他一眼又道:“今夜大汉阳峰五绝加盟之事,虽被孟三娘扫兴,但五日以后,就在这‘庐山小天池’,还有一场热闹好戏,诸兄愿不愿看?”
    “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以及“逍遥老人”钟离哲,一齐笑问是何好戏?“夺魂旗”答道:“我与自南疆来的一老一小,约定九月十五,在‘庐山小天池’了断一事,但‘西道’天痴道长,必然插足,‘南笔’诸葛逸或其他几个老怪物们也可能凑趣赶来,岂非颇为热闹?”
    话音略顿,又是一阵桀桀狂笑,继续说道:“但‘夺魂旗’话须说明,诸兄替我助威押阵则可,却不必插手与那几个难惹难缠的老怪物们从事结怨!”
    天痴道长与上官灵听到此处,均不禁暗骂“夺魂旗”好生狡猾,分明害怕势孤,邀人助阵,却偏偏设词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并隐含激将之意!
    果然“八指飞魔”司空曜首先双眉一挑,哈哈笑道:“‘夺魂旗’兄怎的这样说法?我们组织新‘乾坤五绝’之意,便在对付‘西道南笔’等几个老怪物们,难得有此机缘,正好先行一试对方二十年来,艺业长进到何等地步?何况司空曜与诸葛穷酸,更有宿仇!这样好了,‘夺魂旗’兄不必顾忌累及盛名,对方若无人助阵,我等也袖手旁观,倘老怪物们真个来时,却又另当别论!”
    “八指飞魔”如此说法,正中“夺魂旗”下怀,但表面上还故作骄狂地推辞半天,几个魔头才相偕消失在大汉阳峰峰头的沉沉夜色以内!
    上官灵听得群魔去远,一跃而出,也在地下找了块青花钢石,潜运真力一捏,果然分毫难动,遂回头向天痴道长叫道:“老前辈这种青色石头真硬,你来试它一下!”
    天痴道长知道上官灵是想推测“逍遥老人”钟离哲的武功程度,遂微凝“太玄真气”,也仅在青石之上,捏出了分许淡痕,不由摇头叹道:“我如过份凝力,这块青石即将全碎,所以捏痕无法加深,看来果然人外有人,武学一道,委实无穷无尽的呢!”
    微喟以后,眉头一蹙又道:“满瓶不动,深藏若虚,钟离老人今夜虽未显露什么特殊神功,但就凭双手持物,无声纵登这高绝峰,以及‘天罡指力’石上留痕的两件小事,已足以显示功力确在我等以上!‘西道’心服,‘南笔’何独不然?‘北剑东僧’更不心论,这一来‘夺魂旗’如虎添翼,越发难制,武林中一场翻天覆地的浩劫奇灾,恐怕是无法避免的了。”
    上官灵不解问道:“钟离老人逍遥世外,啸傲昆仑,武功人品均极为当世推重!这样一位人物,怎会被‘夺魂旗’请来?看情形还要由他领导群魔,横行肆虐呢!”
    天痴道长思索颇久,也觉茫然,上官灵又道:“如今‘小天池’之会,倒真热闹非常,对方共有四人,我们也有四人,老前辈与‘南笔’,当然是对付钟离哲和‘夺魂旗’,但我师傅和我,却恐咱未必斗得过‘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呢?”
    天痴道长也觉己方势弱,眉头微蹙,正在深思,上官灵突然跳起来欢声笑道:“有办法了,‘小天池,一会,我们可以转弱为强,包打胜仗!”
    天痴道长看他一眼,意似不信,上官灵得意笑道:“我记得听说过一个田忌与齐王赛马的故事,‘小天池’之会,正好效法!老前辈收拾‘夺魂旗’,‘南笔’与‘八指飞魔’本有前仇,可以名正言顺的放手相对,我师傅如今功力大进,应该斗得过‘鸠杖神翁’,至于那位最高明的钟离老人,交给我啦!”
    天痴道长看着他那副神情,失笑说道:“田忌赛马,虽然用此计胜过齐王,但钟离老人名下无虚,你能应付得了吗?”
    上官灵拍掌大笑说道:“绝对应付得了,因为好就好在钟离哲名头太大,当着举世英豪,他可能对我这小娃儿,纵然恨得要死,却也毫无办法!再加上你们要顾全一世盛名,虑胜虑败,我却没有这些避忌,也许义正词严的一顿臭骂,便把他骂回西昆仑绝顶去呢!”
    说到此处,眉头突然一皱,向天痴道长问道:“老前辈,我们不要中了‘夺魂旗’所闹玄虚,这个令人头痛的‘逍遥老人’钟离哲,会不会是假的?”
    天痴道长摇头说道:“我早就想到这点,但钟离哲形貌虽未为当世所知,那一身超轶不凡的武功,却是如何假冒?我们空想无益,略为观赏匡庐景色,便往‘小天池’,等‘南笔’诸葛逸和你师傅到来,一同再作商议!”
    庐山烟迷雾笼,列嶂堆鬟,壑壑腾云,峰峰飞瀑,可说到处都是胜景!上官灵因怀念师傅,及心悬盛会,只随天痴道长,略为走马观花,便到了九月十五的约会之日!
    二人一大清早,便援上“小天池”山的“小天池泉”附近,只见“逍遥老人”钟离哲、“夺魂旗”、“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等四人,业已先来,“南笔”诸葛逸及“南疆隐侠”谢东阻,却尚未见到!
    “鸠杖神翁”谈白水一见上官灵,便自暗带三分愧色,“夺魂旗”则向天痴道长略打招呼以后,即转面对上官灵笑道:“你师傅呢?他怎的还不见到!”
    上官灵自“妙手神医百草老人”凌慕农之处,得知“夺魂旗”不但替自己“错脉分经”,并暗中下了那等辣手,早已恨他入骨!闻言把两只大眼一瞪说道:“师傅未来,有徒弟在此会你,还不一样?何况整日之约,现在才是清晨,你急什么?”
    “夺魂旗”一对凶睛的炯炯寒光,不住打量上官灵,竟然看出他所中自己暗含辣手的“错脉分经”手法已解,不由微带诧色地一瞥天痴道长,意似不信“西道”有此功力!
    天痴道长此时正在盘算“南笔”诸葛逸,及谢东阳怎的还未见到?目前形势,不宜翻脸过早,只得听任上官灵向对方胡搅蛮缠,自己半倚半坐在一株青松下的大石之上,闭目养神,对“夺魂旗”连理都不理!
    上官灵也看出“夺魂旗”心意,故意呕他说道:“‘夺魂旗’看些什么?你对我所用那种居心阴恶的毒辣手法,天痴道长伸手
    便解!今天这“小天池’热闹异常,‘西道’已然在此,‘南笔、北剑、东僧’,少时也到,‘乾坤五绝’重会庐山,确实是一件武林盛事!不过你所带来的这几个牛鬼蛇神,是些什么东西,他们配不配蹲在此地?”
    “逍遥老人”钟离哲大概是涵养功深,依旧微微含笑,“鸠杖神翁”谈白水则早就领教过上官灵口舌犀利,隐忍不言,却把个自命不凡的“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气得怒聚眉梢,似欲发作!
    “夺魂旗”听说“南笔北剑东僧”均将到来,心头不觉一震,但旋即似信不信地接口哈哈笑道:“小娃儿坐井观天,以蠡测海,哪里会认得出真正的绝世高人?这两位是‘玄阴教’的正副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那一位则是名冠武林,威震天下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上官灵故意皱眉,自言自语说道:“名冠武林,威震天下,听起来到蛮够神气!哦!我想出来了……”
    说到此处,向“逍遥老人”钟离哲偏头问道:“你是不是当年—打跑‘九毒书生’姬天缺,住在西昆仑绝顶的那个老头?”
    “逍遥老人”钟离哲目注上官灵,微微一笑!
    上官灵撇嘴说道:“钟离哲,你不要笑得那样高傲得意!要知道铲除恶贼狂徒,人人有责,消灭掉一个‘九毒书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德,更算不上什么绝世武功!江湖中尊敬你‘逍遥老人’四字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你能高蹈自隐,不涉恩仇,与人无忤,与世无争,不像是一般武林人物,逐臭名场,满身俗骨!”
    到此略顿,看了钟离哲一眼,继续说道:“但如今你居然宁弃前修,并与‘夺魂旗’这种心肠狠毒,万恶不赦之人为伍,则‘逍遥’何在?好好的一个武林偶像,也自毁无余!从今以后,我替你起个名儿,叫做‘糊涂老人钟离哲’!”
    语音才落,钟离哲、“夺魂旗”等的喜怒神情,尚未现出之际,便由远远一大堆嵯峨怪石之后,传来一阵清朗笑声,并听有人赞道:“骂得好,骂得高,不怪痴道士满口夸赞,一意垂青,连我穷酸这点笔杆上的功夫,也愿意倾囊相赠!”
    跟着便蹄声的答,并起了吟哦之声,听得出是:“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
    这一番话,及这两句诗声一起,在场诸人全知道“乾坤五绝”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南笔”诸葛逸已到!
    诸人心情及神色表现,各有不同,“逍遥老人”钟离哲依旧含笑坐在一株老树根上,安然不动,“夺魂旗”眉峰一蹙,“八指飞魔”司空曜勾燃仇火,目射凶光,“鸠杖神翁”谈白水则以一种慕名未见的好奇眼光,向那堆嵯峨怪石注视!
    这边天痴道长心头一放,微笑开目,上官灵却因悬念师傅,点足腾身,迎上前去,口中并急急叫道:“师傅……”
    下面的话尚未出口,石后业已颇为缓慢的转出一头青驴,青驴神骏绝伦,身上毛色青得油光水滑,颈傍挂着一个乌黑笔筒,筒中插着大小长短不等的五六枝毛笔!
    驴上坐着一个面如冠玉,长眉入鬓,神采飞扬,三十来岁的中年白衣书生,不问可知,来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南笔”诸葛逸!
    诸葛逸这样出现,又使“夺魂旗”等,大吃一惊,因当时庐山山路未经整修,“小天池”
    极称陡峻,骑驴至此,业已甚难,这多人未闻声息,岂非是怪异?
    “南笔”诸葛逸见上官灵迎上前来,向他微一注视,含笑说道:“你师傅的‘混元气功’,还差两成火候,他没有来……”
    话犹未了,“夺魂旗”“哼”的一声冷笑,骂道:“失信匹夫……”
    上官灵也不等他说完,便回头把眼一瞪说道:“谁是失信匹夫?我不是早告诉你,我就代表我师傅么?你骂别人不守信,自己总该守信,借了我的‘无字真经’呢?怎么不还给我!”
    “夺魂旗”不知“无字真经”本是天痴道长之物,因自己半载揣挛,毫无所得,万一还经以后,被这现在便已难缠透顶的“西道南笔”拿去参透,岂非大为不妙?
    但当着这么多武林中的顶尖人物,怎好意思典颜耍赖?遂向“逍遥老人”钟离哲,略施眼色,便即伸手入怀,掏取那册“无字真经”!
    口中却对上官灵狞声笑道:“‘夺魂旗’怎会对你这娃儿失信?何况这半载之中,我已尽得‘无字真经’的真诠奥秘,如今守约还你,留神接住!”
    边说边已取出那册薄薄的“无字真经”,向空一抛,但真经才自出手,眼前便有白影电飘,“逍遥老人’钟离哲以一种快得令人难信的身法,半空中掠去“无字真经”,仍以原来的姿势归坐那株老树根上,对上官灵呵呵笑道:“小娃儿尔既借给‘夺魂旗’看了半年,不如再借我看上半年,我如参透‘达摩尊者’留经之意,一定相传给你。”
    慢说上官灵大出意外,就连“西道”天痴、“南笔”诸葛逸也万想不到以“钟离老人”
    那等名头,竟会下手硬抢一个小辈之物!
    天痴道长因自己曾在阿尔金山,以十来年的光阴面壁苦参,依然对这“无字真经”毫无所得,知道虽然落在对方手内,短期中定可无虑,所以脸上仍自安然含笑,并不着急!
    但上官灵却已气得从一双大眼之中,喷出火来,手摸文昌笔,怒视“逍遥老人”钟离哲,似欲扑出!
    天痴道长含笑把上官灵拉到身边,低声说道:“无论何人,一时决难看懂那本小书,你不必着急!倒是你师傅未来,田忌赛马之计,已不合用,我们以寡敌众,千万不可*切,及意气用事!”
    这时诸葛逸缓缓下骑,向“逍遥老人”钟离哲看了两眼,眉头略蹙问道:“你就是西昆仑小琅环的‘逍遥老人’?”
    钟离哲看着“南笔”,微微一笑,自把那册“无字真经”,揣入怀中,也不答话!
    “夺魂旗”在旁冷笑说道:“诸葛酸丁,你真不开眼,钟离老人名震寰宇,难道还能假冒不成?”
    诸葛逸微微一哂说道:“‘夺魂旗’既有真有假,钟离哲何独不然?但上官灵适才骂得太对,他便真是昔日斗败‘九毒书生’姬天缺,西昆仑小琅环的‘逍遥老人’,一经与你们同流合污,也只配称‘糊涂老人’钟离哲!”
    说到此处,转面向上官灵笑道:“上官灵,取我的‘惊神笔’,我要见识见识这位名震寰宇钟离老人的罕世绝学!”
    上官灵知道“南笔”与“逍遥老人”,是当今武林顶尖人物之中的顶尖人物,这场打斗,定然好看已极,精彩煞人!
    遂应声走到那头青驴之侧,见驴颈笔筒以内,插着五枝长短粗细,均不一致的毛笔!
    最长最粗的一枝,黑杆白毫,笔毫特长,上官灵取出一看,杆上果然刻着“惊神”两个篆书,及“天字第一号”,五个小字!
    诸葛逸接笔在手,目注钟离哲,萧闲而立!
    钟离哲也面含微笑,缓缓起立,自雪白长衫之内,取出一根凶呈黝黑两尺左右的短棍!
    除了上官灵初到中原,不认识这根短棍名称,“夺魂旗”另有会心之外,“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以及“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等人,全知道这是伸缩自如,极有名的“四煞降魔棒”,但均一齐不懂“逍遥老人”钟离哲,怎会用的是穷家帮中的传统兵刃?
    “逍遥老人”钟离哲微笑举步,“南笔”诸葛逸消闲而立,两人的神态均极其暇豫自然,但谁都知道眼前立刻便是一场罕世难逢,石裂天开的惊人恶斗!
    “夺魂旗”脸上虽有人皮面具,但目光中却微现紧张之色,回头突向身边的“八指飞魔”
    司空曜笑道:“钟离老人神功盖世,‘四煞降魔棒’威力无双,诸葛酸丁这回可碰到扎手货色,司空教主的前仇,大概不必自己动手报了!”
    武林中人,最引为耻辱的,就是自己结仇,却假手他人代报!何况“八指飞魔”司空曜,自从重练“玄阴气劲”,再出江湖,组织“玄阴教”以来,就是蓄意要报昔日在“南笔”手下一败之耻!故而听“夺魂旗”这样一讲,顿时浓眉倒剔,忿然叫道:“钟离兄,司空曜不才,敬请你先让我与这诸葛酸丁,一了当年旧债!”
    “逍遥老人”看他一眼,含笑止步,司空曜也真不愧“飞魔”之名,突展绝世轻功,肩不晃、身不摇地一飘两丈,飘到“南笔”身前,厉声说道:“诸葛酸丁,你大既想不到司空曜还有与你各凭武功,再较短长之日!”
    说完,探手腰间,“哗啦”连响,撤下一条长约五尺的“连环金索”!金索两端,一头是个锋利月牙,另一头却是一个锐角森然的日轮模样!
    “八指飞魔”司空曜执“连环金索”中央,令日月双轮,分垂在地,怒视“南笔”诸葛逸道:“诸葛酸丁,你怎的还不进招?”
    诸葛逸眉梢略挑,眼中神光一聚,疑视“八指飞魔”司空曜有顷,突然纵声狂笑,笑声一会儿裂石芽云,极其高傲;一会儿低沉森冷,满含鄙薄意味!
    “八指飞魔”司空曜被对方笑得莫名其妙,疑云满腹,忿然说道:“诸葛酸丁你也是所谓‘乾坤五绝’之中人物,怎不自己尊重,无缘无故地狂笑则甚?”
    诸葛逸气发丹田,又是“哈哈”一笑,宛如雷霆震怒,威势无伦,连那隔得最远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全都微觉一震!
    “南笔”诸葛逸见状,嘴角微撇,脸上浮起半丝哂笑,蓦然叫道:“上官灵,替我换枝笔来!”
    上官灵早就自江湖传说之中,心仪“南笔”,如今亲见诸葛逸高傲风神,及对敌的潇洒从容,越发心折!应声纵过笑道:“老前辈,是不是这个‘八指飞魔’,不配你用天字第一号的‘惊神笔’动手?”
    诸葛逸点头笑道:“你果然有点鬼聪明,但岂止这‘八指飞魔’一人不配!”
    这句话暗把对方诸人,一齐讥讽在内,“夺魂旗”面含阴笑,隐忍不动,“鸠杖神翁”
    谈白水则铁杖丁丁点地,满脸都是怒容,只有那“逍遥老人”钟离哲神色安然,若无其事!
    上官灵接过“惊神笔”,跑到青驴身旁,故意自笔筒之中,取了一枝最小的五号笔,只见笔毛半秃,墨汁犹浓,似是“南笔”日常书画所用!
    心中不由暗想,若用这样一枝普通秃笔,能够胜过“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掌中那根看来颇为霸道的“日月金环”,才真正叫做神功绝世!
    兴匆匆地,上官灵把那枝带墨秃笔,递与诸葛逸笑道:“老前辈,我替你换了一枝笔筒中的最小秃笔!”
    诸葛逸接笔笑道:“你读没读过前人诗句:‘戏拈秃笔扫骅骝’?何况这些驽劣之材,还配不上‘骅骝’二字!”
    “八指飞魔”司空曜此时业已怒火填膺,忍无可忍,突然怪啸一声,“日月金环”中的日轮一头,被气达四梢的内劲所激,倏地自下往上斜飞,十二只芒角,并自动齐旋,右手也自中央改执月牙前端,只见那根“连环金索”,哗拉拉的响声之中,在“南笔”诸葛逸眼前,弥漫一片金光寒影。
    诸葛逸儒衫轻飘,晒然一笑,人已转出七尺,但半空中疾风忽堕,那位“玄阴教”的副教主,“鸠杖神翁”谈白水突然纵到,拦在二人当中,向“八指飞魔”司空曜笑道:“今日这天池盛会,理应好戏压场,教主请暂遏神威,让谈白水先会会这位恃技骄狂,目无余子的‘乾坤一绝’!”
    原来谈白水见司空曜蓦遇强仇之下,似乎被对方那种高傲神情,激得怒火过度高腾,智珠不朗!
    暗想“南笔”诸葛逸,是名称“乾坤五绝”之中的第一难斗人物!司空曜身为教主之尊,万一落败,“玄阴教”颜面何存?不如自己先接一阵,一来可使司空曜略为令静,二来更可令“夺魂旗”等人,看出几分“南笔”实力,安排制胜之道。
    所以飞身赶过,一面发话,一面并对司空曜暗施眼色!
    司空曜身为“玄阴教主”,江湖人称“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平昔自然极富心机!见谈白水这样一来,恍然悟出自己被对方激动无明,气散心浮,业已犯了武林人物,过手之时的最大忌讳!
    这种情形以下,功力最小要打个七折,怎会是名满江湖的“南笔”之敌?所以赶紧平心静气,收势飘身,并向“南笔”诸葛逸叫道:“诸葛穷酸,我们的当年旧帐,少时再算,你先尝尝我谈二弟‘鸠头铁杖’与‘百步乌风草’的滋味!”
    诸葛逸上下打量谈白水几眼,极含鄙薄意味地哂然一笑,回头对上官灵问道:“我听说你也用笔?”
    上官灵点头笑道:“我师傅教过我三十六路文昌笔!”
    诸葛逸又含笑问道:“你师傅教你,是不是文武兼修?”
    上官灵眉梢一挑答道:“稍猎词章,旁通经史!”
    “鸠杖神翁”谈白水见自己出场叫阵,诸葛逸却连睬都不睬,与上官灵说这些不相干的闲话,不由气得怒聚双眉,厉声叱道:“诸葛穷酸,你虽然欺世盗名,觌列‘乾坤五绝’,但也不能这等藐视武林人物!到底敢不敢与我较量百合?谈白水听你一言!”
    上官灵不等“南笔”诸葛逸答话,“呸”了一声说道:“谈白水,你好不知羞!上次夸下海口,结果一百招全不敢和我打完,便匆匆逃走,如今怎又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地来向班门弄斧?你自己想想,连‘笑面阎婆’孟三娘都看不起你,要把你剔出‘夺魂旗’倡议所组的‘乾坤五毒”以外,名满天下的‘南笔’,自然更不屑与你动手!”
    这几句话,说得“鸠杖神翁”谈白水脸上飞红,“夺魂旗”及“八指飞魔”司空曜等,却心中一跳,暗惊五日以前,大汉阳峰蜂顶,新“乾坤五绝”定约加盟,及“笑面阎婆”孟三娘恃强不到之事,上官灵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只把新“乾坤五绝”,改成了“乾坤五毒”!
    上官灵语音略顿,又向“南笔”诸葛逸笑道:“老前辈问我可曾涉猎词章经史之意,大概是不屑与这身份不够的老怪物动手,要想传我几招你那融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于一炉的‘生花七笔’,来替老前辈代劳!”
    诸葛逸听到此处,觉得这娃儿着实精灵,方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上官灵又故意激恼谈白水,神气十足地傲然说道:“但这等老不知羞的怪物,连我也看不起他!‘生花七笔’妙绝当今,老前辈既肯教我,且等‘天池会’后,仔仔细细地学,如今我先把这徒具凶名,并无实学的老怪物,替老前辈打跑好了!”
    诸葛逸见上官灵这副神情,简直目无余子,气吞全牛,不但对“鸠杖神翁”谈白水讥讽入骨,毫无怯色,连钟离哲、“夺魂旗”、司空曜等,也未看在眼内,并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扣住自岂非教他“生花七笔”不可,遂退后两步,目光斜瞥天痴道长,天痴道长却向他微微一笑!
    上官灵见“南笔”诸葛逸业已退后,便自腰间撤下文昌笔,向谈白水低声笑道:“老怪物,你若答复一个问题,我就替你留点面子!上次你与‘百草老人’凌慕农动手,挨了‘紫飞花’受伤的那个地方,是安徽南部的什么山?什么谷?”
    “鸠杖神翁”谈白水见上官灵口中说是要替自己留点面子,却反而把在“百草老人”凌慕农“紫飞花”暗器以下受伤的情事,抖露出来,不由恨得脸上一阵红似一阵,目射厉芒,切齿狠狠说道:“小娃儿口角不要过份轻薄,老夫路过皖南,偶遇凌慕农老贼,因彼此无仇,才饶他—死,谁会注意那是何山何谷?至于老夫当日对你这小鬼,特予宽容之故,无非有意怜才,既然如此不识抬举,百招以内,我把你毁在‘鸠头铁杖’,及‘百步乌风草’下便了!”
    上官灵知道谈白水不会说谎,心头不由若有所失,暗想万一“百草老人”凌慕农伤重致死,或从此踪迹难寻,则自己想再度参谒“洞中老人”,学习武林绝艺,岂非即将成为虚望?
    失意之下,竟拿面前这位“鸠杖神翁”,当作了出气对象,文昌笔倏然一震,连身飞扑,猿臂疾伸,顿时万点笔尖,带着一片罡风劲气,齐向谈白水猛袭而至!
    原来天痴道长自窥见大汉阳峰头的群魔集会以后,觉得“小天池”一会,可能敌势稍强,遂在这五日之间,又把“七十二式玄天拂法”,抉精择微的,向上官灵重行指导数遍!
    上官灵这起手第一招,用的便是‘玄天拂”之中的“慈云广被”,虽然以笔代拂,刚柔有异,威力稍逊,但罡风狂卷,锐啸慑人,如山笔影更自四面八方攻至,仍然备极奇奥!
    “鸠杖神翁”谈白水,自然识货,飘身避势,挥杖还招,一式‘神鳌翻浪”,“鸠头铁杖”挟着无比惊风,拦腰狂扫!
    上官灵存心试验自己近来凡有空暇,便即苦练之下,功力是否又有进境?遂不避不闪地以文昌笔往外一展,“乱石崩云”,硬妾对方的“神鳌翻浪”!
    一个是天生异禀并巧服罕世灵药的少年英侠,一个是成名多载,功力深厚的有数魔头,文昌笔与“鸠头铁杖”硬接之下,居然半斤八两的一震而开,未分轩轾!
    “西道”天痴、“南笔”诸葛逸脸上全浮起一种赞许微笑,“夺魂旗”暗暗心惊自己对上官灵所加的毒辣手法,怎的真个被人替他解除,进境并还这高这快?“八指飞魔”司空曜则诧异的是“鸠杖神翁”谈白水,空负盛名,真力方面,竟会胜不过这样一个年轻后辈!
    “西道”、“南笔”、“夺魂旗”、“八指飞魔”等人心中,惊赞不一,各有所思,只有那位“逍遥老人”钟离哲,坐在老树根上,手中拿着那册“无字真经”,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未对双方的过手情形,加以丝毫注意!
    “南笔”诸葛逸目光一注钟离老人,低声向天痴道长,含笑说道:“痴道士,这个钟离老头,神情怪异,可能真是一个扎手人物?它把你的‘无字真经’,看得蛮有味呢1”
    天痴道长眉头略皱答道:“钟离哲高隐昆仑,不沾尘俗,委实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被‘夺魂旗’拉下浑水!我起初以为其中有诈,但见他有意无意地,显露两手武功,的确高明,少时最好想个不着痕迹的方法,摸摸他就究竟有多少深浅?”
    “南笔”诸葛逸点头一笑,他们互相低声计议之间,上官灵与“鸠杖神翁”谈白水,业已招招硬拼硬接,石破天惊地斗到了廿合以外!
    上官灵奇遇频频,在真气内力方面,已绝不弱于这位“鸠杖神翁”,招术更得了天痴道长秘授亲传,唯一吃亏的是以文昌笔施展“玄天七十二拂”,有些卷缠搅绕的阴柔手法,无法使用!
    “鸠杖神翁”谈白水则见对方不但真力奇强,招术更极神妙,深恐当着这些正邪两道的武林奇人,有所贻笑,甚至影响自己未
    来新“乾坤五绝”之中地位,遂竭尽数十年功力,把一根“鸠头铁杖”,施展得化为一片惊风,千重杖影!
    其实他如从容应战,双方毕竟火候悬殊,上官灵时间一久,仍将落败!但谈白水急于求功,二十招“神龙闹海”威势无俦般的急剧进手,着着无功以后,居然比上官灵心气先浮,“鸠头铁杖”在空中“呼呼呼”地连转三圈,一招“怒海腾蛟”拦腰狂扫,跟手招化“天鼓三挝”,风雷并起,杖影弥天,硬把上官灵*得向后退出八尺!
    并在上官灵一退之间,杖交左手,右手一探腰间,狞声叫道:“无知小辈,叫你见识武林绝学!”
    话音方落,右手疾甩,仗以成名的“百步乌风草”,化成九线乌光,照准上官灵“嘘嘘”
    锐啸地破空袭至!
    上官灵昔日见识过谈白水这“百步乌风草”的厉害,能够穿过自己的文昌笔影,在身后树干之上,打成一蓬兰叶形状!
    何况一发九茎,除了上下左右中五路,一齐封死以外,其他四茎,并同发后至,专等对手施展什么出奇身法,闪开前五茎之后,猝然联翩齐袭,绝难幸免!
    上官灵知道厉害,所以见谈白水‘乌风铁草”一发,不由微觉心惊,正在急思对策,乌光来势如电,已到当前!无奈之下,上官灵只得又想施展他那手“灵鸟展翅巧度天河”,但身躯才自往后略仰,耳边响起一声清朗哂薄冷笑,是“南笔”诸葛逸的口音说道:“谈白水,你太不知羞,这种腐草莹光,也称得上什么武林绝艺!”
    手执秃笔,往外微甩,笔上墨汁,甩成九点玄星,横截那破空飞袭上官灵的九茎“百步乌风草”!
    乌光、玄星凌空互撞,一片“铮铮”微响,十八茎乌风断草,斜坠三四尺外!“夺魂旗”
    等个个心惊,但那位“逍遥老人”钟离哲,却揣起“无字真经”,拊掌叫好!
    因为笔上墨汁,不比暗器,竟能不多不少,一甩九点,硬把对方所发“乌风铁草”,齐腰击折,这份手法准头,及真气内力,委实到了惊人难信的地步!
    “南笔”诸葛逸见“夺魂旗”等,满面惊容,“逍遥老人”钟离哲,却在拊掌赞好,不由眉梢一轩,含笑叫道:“钟离老人,你当年降服‘九毒书生,姬天缺一事,名震江湖,我这诸葛穷酸,颇为心仪,来来来,我也敬你一滴墨汁!”
    神功突聚,振笔一挥,笔上所有剩余墨汁,全被真力暗劲*出,化成一点豆大玄星,直向“逍遥老人”钟离哲飞去!
    “南笔”诸葛逸向有“独秀五绝,艺冠乾坤”之称,而“逍遥老人”钟离哲则同样名震八荒,被武林人物,暗地推为心目中的泰山北斗!
    但诸葛逸昔年以“坎离气功”及“生花七笔”,不知除却多少穷凶极恶的绿林豪强,这“逍遥老人”钟离哲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却无任何人亲眼见过!
    如今这两位盖世奇人,相会庐山,“南笔”诸葛逸并主动向“逍遥老人”钟离哲挑衅,下面这一场龙争虎斗,意想得到的定是猛烈绝伦,精彩无比!
    所以不但“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双双瞩目凝神,连天痴道长与上官灵,也静静注视这位自到“小天池”后,始终未发片语的“逍遥老人”钟离哲,究竟怎样出手?
    哪知“钟离老人”见那点墨汁所化玄星,电射而来,却视若无睹,根本不加理会!但他身畔的“夺魂旗”,似乎沉不住气,厉声叱道:“诸葛穷酸,以你那点能为,想斗钟离老人,恐怕还差得太远!‘惊神笔’及‘坎离气功’,有何足奇?‘夺魂旗’接你几下?以续二十年前,峨眉金顶的未分胜负之战!”
    一面说话,一面大袖猛拂,拂出一股劲急无俦的彻骨寒飚,硬把“南笔”诸葛逸所发那点玄星,击得归本还原,四散飞扬,化作一蓬墨雨!
    “南笔”诸葛逸面罩寒霜,“哼”然一笑,“夺魂旗”却黑衣电飘,飘到诸葛逸身前八尺,自襟底取出他那根伸缩自如的“风磨铜夺魂旗”杆!
    “逍遥老人”钟离哲,委实涵养功夫大好,面对如此紧张局势,依旧毫不动容,坐在古树桩上,背依大石,神态悠闲地含笑而视!
    “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因昔年吃过诸葛逸大苦,知道那枝“惊神笔”的厉害,生怕“夺魂旗’万一失手,所筹组的新“乾坤五绝”;岂非大弱声威?所以悄悄走近“逍遥老人”,低声说道:“钟离兄,诸葛穷酸那枝‘天字第一号’的怪笔,名不虚传,确有惊神泣鬼之能,‘夺魂旗’……”
    “逍遥老人”钟离哲,眼皮微抬,低声笑道:“司空教主不必担心,‘夺魂旗’与‘南笔’,未准打得起来,何况天痴老道在阿尔金山,静参这册达摩遗宝‘无字真经’十有余年之多,据我眼光,‘南笔’诸葛逸名气虽大,可能还比那不哼不哈的‘西道’天痴好斗!”
    “八指飞魔”司空曜,听“逍遥老人”钟离哲说是“西道”高于“南笔”,正自不大深信之间,钟离哲所判断“‘夺魂旗’与‘南笔’未准打得起来”之语,业已应验!
    原来“夺魂旗”取出风磨铜杆,尚未曾挂上骷髅白骨红旗之际,上官灵已走到“南笔”
    诸葛逸身边,含笑说道:“老前辈且请留点精神,准备斗那钟离老怪,我和‘夺魂旗’有事交代!”
    “南笔”诸葛逸摇头说道:“小娃儿不能过份淘气,‘夺魂旗’不比谈白水,你惹他不得!”
    天痴道长因知上官灵是想用“洞中老人”所传的“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记奇招,试验“夺魂旗”的真假,遂含笑道:“诸葛兄请回,这种胆大小鬼,不让他好好碰些钉子,他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南笔”诸葛逸听天痴道长这样说法,知道上官灵必有所恃,遂一笑走回。
    “夺魂旗”何尝不有点心怯“南笔”?这硬着头皮出阵,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见诸葛逸一退,不由宽心大放,看着上官灵阴侧侧地说道:“上官灵,你以为你那枝文昌笔,能接得住我这‘夺魂旗’么?”
    上官灵昂头答道:“你不要卖狂,我总有一天自己作面旗子,卷你几个跟头,但目前却自知功力不够!如今你先接我个三五十掌,试试你这‘夺魂旗”,到底是正牌,还是假货!”
    “夺魂旗”仰天狂笑说道:“我知道还有一个无耻之徒,假冒我的名号,但凭你三五十招,便能分出真假,实在真是孺子之语!”
    讲到此处,转面对“南笔西道”二人说道:“诸葛穷酸,天痴老道,这‘庐山小天池’之会,本是我与谢东阳所订,我如胜他,他把这上官小鬼,让给我作徒弟;他如胜我,‘夺魂旗’碰死庐山,还有一件我与常子俊老狗间的仇怨,也在此一并结算!但如今正主人未到,此会已失意义,正好我立意脱离旧‘乾坤五绝’,而由钟离老人主盟,组成新‘乾坤五绝’,不如改在来岁元宵,同到‘笑面阎婆’孟三娘的罗浮山‘万梅谷’内,来个新旧较功,谁是真正‘乾坤五绝’的正名之战!”
    天痴道长暗骂这“夺魂旗”好生狡猾,硬把约会地点,定在罗浮山“万梅谷”,分明是想*得“笑面阎婆”孟三娘,不能不参加他们这一盟之约!
    但一来目前形势,敌我虽平,却有一个神色悠然、稳重出奇的“逍遥老人”钟离哲,深浅难测;二来“夺魂旗”设词颇巧,特
    地安上一个“新旧乾坤五绝正名之战”,令人不能不允!遂应声呵呵笑道:“一别多年,‘夺魂旗’兄不但武功精进,连心思也巧妙多多!我们就这样办,等你们腊月初九,把所谓新‘乾坤五绝’人选确定以后,我与诸葛酸丁,及‘东僧’、‘北剑’,再随便拉上一人,凑足五绝之数,准于来岁元宵,齐至罗浮山‘万梅谷’内求教!但这上官小鬼,记你替他分经错脉之仇,要打你三五十招,你接是不接?”
    “夺魂旗”虽然暗暗惊诧自己在大汉阳峰,与“笑面阎婆”孟三娘派来的董飞云、胡飘云二女,订约腊月初九之事,怎会为天痴道长所知?但神色却依旧一丝不变,泰然答道:
    “这娃儿胆大机灵,是我心爱之人,他年还想传以衣钵,今天既要与我拆上上三五十招,有何不可?”
    “可”字才出,上官灵一招“金龙探爪”已然递到胸前,劲气呼呼,威势真还非同小可!
    “夺魂旗”一笑飘身,口中叫道:“上官灵你尽力施为,我看看你这半载之间,到底有多大进境!”
    上官灵与这坏“夺魂旗”动手,却与上次在东海“长生矶”,斗那好“夺魂旗”之际,大不相同!一来愤恨他对自己下了极辣毒手,差点不但废去一身武功,还要身遭惨死!二来亲在祁连山玉柱峰,看见坏“夺魂旗”,绑起一只右手,便把“玉箫郎君”潘午斗败,知道对方厉害,何况更料准这坏“夺魂旗”,当着“逍遥老人”,及“南笔”、“西道”之面,必然要硬装身份,不会伤害自已!
    所以一开始便以全力施为,把一套“九宫连环手”法,展尽精微,掌掌均以十二成真力,挟着无比劲气狂飙,攻向“夺魂旗”周身要害,各处大穴!
    “夺魂旗”虽见上官灵斗那“鸠杖神翁”谈白水时,一枝文昌笔,招术精奇,真力弥沛,但决想不到能高明到如此地步!
    加上被上官灵料中,当着这么多武林一流高手的面,不得不故做大方,在上官灵掌影掌风以内,黑衣飘飘,阴笑连连,始终不曾还手!
    一方面只守不攻,一方面攻势太锐,强如“夺魂旗”也觉所受压力奇强,硬*得施展出自己最是拿手的“百变鬼影”身法,才使上官灵空自掌招千幻,仍连“夺魂旗”一丝衣角,全未沾着!
    上官灵四十招风狂雨骤强攻,招招无功以后,倏然收式卓立气得用两只大眼,凝足神光,瞪视“夺魂旗”一语不发!
    “夺魂旗”见状笑道:“你不是要打我三五十招,怎的这快就不打了?”
    上官灵恨恨说道:“‘夺魂旗’你有没有种?”
    “夺魂旗”被他问得一怔,上官灵又复扬眉叫道:“你要还手就赶快还手;要强装颜面,故作大方,就老老实实地运功护身,站好不动挨我十掌!这样跳跳蹦蹦,像只猴子精似的,不怕被‘南笔’、‘西道’、及跟你来的那群党羽,笑掉牙么?”
    “南笔”诸葛逸不懂上官灵之意,低声向天痴道长问道:“这小鬼虽然确实不错,但比起‘夺魂旗’来,无论如何也差了一段距离!他似乎硬要*‘夺魂旗’进手还招,这是什么用意?”
    天痴道长笑道:“这小鬼运气太好,遇到了一位口气极大、自命不凡的‘洞中老人’,教了他一招‘冤沉海底’,一招‘恨满心头’,说是可以试出‘夺魂旗’的真假!大概小鬼是想……”
    话犹未了,场中变化已生,原来“夺魂旗”觉出上官灵掌风劲急,真力奇强,自己倘若硬挨十掌,真还未必能禁受得住?遂含笑答道:“你定然要我还手,我就还手,但却须特别注意留神,若能逃出我三招以外,便算你是年轻小辈中的第一能手!”
    上官灵哈然一笑,闭嘴不答,“夺魂旗”身法快得直如电掣云飞,最后的话音“能手”
    二字,犹在空中荡漾,也未见他若何动作的,人已移到上官灵身前,右掌一扬,虚飘飘地当胸按到!
    这一掌看来缓慢,其实正是“夺魂旗”“七煞寒灵掌”法中的杀手绝学,名叫“五指抓魂”!
    一式之中,暗含七种变化,并与“百变鬼影”身法配合,如疽附骨,如影随形,厉害无比!
    “夺魂旗”面含一种得意神色,缓缓进手,但上官灵却如泥塑木雕般地,巍然卓立,不闪不躲!
    本来“夺魂旗”这招“五指抓魂”,诡秘万端,一个躲得不好,立为所乘,但上官灵居然来了个视若无睹,却使“夺魂旗”不仅大出意外,并几乎觉得所含神妙变化,全因对方巍如山岳,绝拟得了“静”字真诀的异常稳重神情,而不便妄加运用!
    “夺魂旗”在摸不透上官灵深浅之下,只用了一个“快”字诀,那轻飘飘的当胸—掌,不但由慢变快,而且快得出奇,上官灵立觉有一股寒冷狂飙,直向心窝袭到!
    眉梢微轩,猛然往后一仰,功聚双足,身躯平塌及地,看来似乎施展的是“铁板桥功”,其实又用出了在东海“长生矶”,对付好“夺魂旗”颇为有效的那招“冤沥海底”!
    果然“夺魂旗”嘴角微撇,就势招化“汉高斩蛇”,改推为斫,掌锋一侧,斜划而下!
    上官灵右足足跟点地,疾往右翻,但刚由仰面朝天,翻到俯身扑地之时,便又改用左足足尖使力,电疾翻转!
    一翻一转之间,上官灵等于在原也未动,却恰好把“夺魂旗”划空疾落的“汉高斩蛇”,轻轻避过!
    趁着“夺魂旗”大感意外,微一失神,上官灵腰间叠力,突然一挺一窜,身形暴长,似欲凌空纵起,施展什么“苍鹰搏兔”,“云龙三现”等招术攻敌!
    .但足尖犹未离地,即施展“千斤坠”法,全身一缩一沉,双掌猛推,蓄足的十二成真力骤发,劲气排空,划然生啸地直袭“夺魂旗”丹田要害!
    “夺魂旗”机智无比,诡谲万端,因见上官灵躲避自己那招“汉高斩蛇”,所用身法过于巧妙,心头立生戒意,处处留神!
    如今见他这一挺一窜一沉一掌,又是出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奇幻莫测,遂也在仓促之间,全身往后一倒!
    但他不是像上官灵那等双足交叉,来回翻转,只在身躯几乎平塌及地之时,右手微推地面,右足轻提,单以左足为轴,滴溜溜地向左旋转了一个大半圆圈,使对方双掌击空,自己微一挺身,悄无声息地伸掌按向上官灵后背!
    上官灵曾经“洞中老人”指点,知道“夺魂旗”这种身法,名叫“旋叶飘风”,心中不由电转,暗想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好“夺魂旗”躲避这招“冤沉海底”,是招“摘星换位”,往外飘身;坏“夺魂旗”则以“旋叶飘风”,就势反击!一好一坏的功力相较,坏“夺魂旗”
    的确要比好“夺魂旗”略高少许!
    心头虽然想事,身法却丝毫不乱,仍按预计而行,似乎是十拿九稳的一击成空,招术用老,真力难收,以致连身躯都被所发掌力,带得向前略扑,足下也就自然浮动!
    这种情形之下,“夺魂旗”又在背后一掌按来,上官灵再无别策,只有就势向前窜出!
    这一窜,窜得并不甚远,仅仅窜出一丈左右,便行落地!但人才及地,立以足跟用力,电疾倒纵回头,正好迎着追踪扑到的“夺魂旗”,半空中猛一仰身,双掌施展“倒摘天星”,飞插“夺魂旗”前胸左右乳下的“期门”重穴,口中并自叫道:“‘夺魂旗’,你逃得我第一招‘冤沉海底’,再接我这第二招‘恨满心头!”
    “夺魂旗”所用招术,素来就以诡幻无伦见长,但如今却被上官灵这两手更诡更幻,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招所惊,更深知对方虽然年轻,真力奇强,胸前“期门”等穴,若容他双掌插上,极可能真弄得“恨满心头”、“冤沉海底’!
    但双方身在半空,上官灵又是出人意外地倒纵急迎,仰身递掌,“夺魂旗”武功再高,变化再快,也有点应付为难,手足无措!
    处境窘迫以下,忽起凶心,暗想此子如此资质,目前已有这等功力,倘若再得“南笔西道”垂青,甚至连“北剑东僧”的几手看家绝学,也被他学去,将来岂非大患?自己虽对他爱惜,看情形这上官灵性情极傲,绝难降心相从,与其贻患未来,还不如立下辣手,把他毁掉!
    凶谋既定,遂施展内家极高功力,“催血过宫”,一面使胸前左右乳下的“期门”重穴,成为空穴,并凝集真气,再加防护,一面却功聚右掌,根本不避上官灵这一记奇幻绝招,只微伸五指,趁着双掌递出,门户已空之时,反向上官灵头顶“百汇”死穴抓去。
    这种情形,本来双方均难躲避,上官灵固然应抓立死,“夺魂旗”亦要受重伤!但上官灵因曾得“洞中老人”预先指示“夺魂旗”的还攻手法,早有准备,竟在“南笔西道”面上齐露惊容之际,倏然收势,左掌横空一劈,身躯借动向右平飞,居然学了一招好“夺魂旗”
    曾经用过的“摘星换位”,把双方窘境,一齐解脱!
    “夺魂旗”身形落地,心头密布疑云,因为认出这招“摘星换位”,是自己常用的临急避难,脱身绝学,上官灵却从何处学会这种身法?
    正在他疑诧未定之时,上官灵却笑嘻嘻地问道:“‘夺魂旗’,你这向我当顶一抓的招术,是不是‘七煞寒灵阴功’之中的‘摄魂手’?”
    “夺魂旗”又是一愕,诧然问道:“此招我轻易不用,你怎会知道叫‘摄魂手’?还有你方才那种‘摘星换位’身法,是跟谁学的?”
    上官灵不答“夺魂旗”所问,转身向“南笔”诸葛逸,及“西道”天痴道长笑道:“两位老前辈,我替武林中证明一件事,东海相逢的那个好‘夺魂旗’,是假‘夺魂旗’。如今这个坏‘夺魂旗’,是真‘夺魂旗’。也就是说,从二十年前,直到今天,才证明了‘夺魂旗’的本质,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夺魂旗”被上官灵骂得怒满胸头,“哼”的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右手似抬非抬,但眼前白衣一闪,“南笔”诸葛逸飘然而坠,挡在上官灵身前,左手食中二指相叠,一指“夺魂旗”,淡淡笑道:“‘夺魂旗’你想做什么?要不要拿你的‘七煞寒灵阴功’,试试诸葛穷酸的‘坎离指力’?”
    “夺魂旗”心头另怀鬼胎,对这“南笔”,真有点又恨又怕,眼中方自凶光一闪,“南笔”诸葛逸冷然说道:“我知道你天性忌才,害怕这上官小鬼,资质太好,所遇太奇,将来得我及痴道士等真传,可能是你莫大隐患!致想早下毒……”
    “夺魂旗”不等“南笔”诸葛逸说完,便点头冷冷说道:“诸葛酸丁,你猜得不错,一块美玉若不能得到手中,我宁可使其碎成细粉!但目前我对这小鬼,尚未绝望,至少在明年元宵,新旧‘乾坤五绝’罗浮较艺之前,决不会伤他分毫,不过‘夺魂旗’要烦你传言,叫那谢东阳不要怯阵不来,无论如何到时一会!”
    “南笔”诸葛逸本来看出“夺魂旗”对上官灵爱之甚深,妒之亦切,但深知当着这多武林高人,话既出口,决不致有所反悔,遂点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法,我们明岁元宵,罗浮再会!”
    “八指飞魔”司空曜飘身赶过,向诸葛逸厉声说道:“诸葛酸丁,司空曜与你尚有旧债未清,你敢不敢在元宵大会以前,到我勾漏山‘落魂谷’‘玄阴教’内一会?”
    “南笔”诸葛逸听话之时,负手闲立,仰面看天,那副神情高傲得委实使“八指飞魔”司空曜难以忍受!直等对方话完,才自“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你以为你勾漏山‘落魂谷’是什么刀山剑树,龙潭虎穴,诸葛逸看来却如雀巢鼠窝,弹指即碎!但我没有那多工夫,广西广东乱跑,你还是吧你‘玄阴教’下,那些牛鬼蛇神一齐带到罗浮,借孟三娘‘万梅谷’内,统统了断!”
    双方既已交代完毕,正待散去,天痴道长突然含笑叫道:“钟离老人,我痴道士有事请教!”
    “夺魂旗”因心中另有打算,极不愿意在这庐山“小天池”上,双方破脸动手,所以借着谢东阳未到,改约罗浮,“八指飞魔”司空曜向“南笔”叫阵,诸葛逸答话神情太傲,“夺魂旗”已在担心,好不容易双方已把前仇,定于明岁元宵,在罗浮一齐了断,天痴道长却又不知要与钟离老人有什么话说?
    所以“夺魂旗”眉峰一皱,偏头向“逍遥老人”钟离哲略施眼色,钟离哲微然点头,慢吞吞地走将过来?对天痴道长含笑说道:“钟离哲疏懒成性,久居西域,少到中原,道长对我有何指教?”
    天痴道长淡淡说道:“那册‘达摩尊者’的‘无字真经’,是贫道之物……”
    钟离哲不等天痴道长说完,便自怀中取出那册“无字真经”笑道:“我因‘夺魂旗’向这上官老弟还书之时,说是‘无字真经’,以为这‘达摩尊者’遗物,定然备极奥玄,故想也借来看上半年,一开眼界!哪知适才翻阅一过,想系‘达摩尊者’虑及后学愚顽,特地深入浅出,使经中真义,极易参详,无甚玄虚难解之处!既是道长所有,理应奉还,闻得道长对此经,十余载闭关苦参,定然大有进境!”
    说完便自双手捧经,含笑递过!
    天痴道长既想不到不需费甚唇舌,这钟离哲便肯还经,更想不到自己十余年面壁苦参,丝毫不得要领的“达摩尊者”“无字真经”,却被他说得似乎一目了然,无甚精奥!
    “夺魂旗”则见钟离哲竟将自己示意把他夺回的“无字真经”,还给天痴道长,不由颇为焦急,但亦无法阻止!
    天痴道长接经略一翻阅,突然抬头目注钟离哲道:“钟离老人果然高明,我们来岁元宵,罗浮山‘万梅谷’再会!”
    钟离老人微微一笑,便与“夺魂旗”、“八指飞魔”、“鸠杖神翁”等人,告辞而去!
    上官灵目送群魔身影杳后,向“南笔”诸葛逸问道:“诸葛老前辈,你看那‘逍遥老人’钟离哲,是不是‘夺魂旗’弄来当招牌吓人的假货?”
    “南笔”诸葛逸点头说道:“我何尝不因钟离老人的名头太大,想试试他究竟有多少份量?但每一次在钟离哲即将出手之时,总是被‘夺魂旗’设法拦阻,情形确有可疑。喂,痴道士,你的看法怎样?”
    天痴道长以一种奇异神色答道:“我先前还不是与你这穷酸一样想法,但如今才知大谬不然,你把我这册‘无字真经’,拿去看看!”
    “南笔”诸葛逸知有蹊跷,接过“无字真经”,略一翻阅,也不禁面上现出一种惊疑神色!
    原来这册“无字真经”,除了封面封底之外,共只九页,每页画着两个坐功人像,如今第二四六八页,完整无恙,但一三五七九页,却全被人用内功压碎,“南笔”随手一抖,便化作纸灰,飘飘而散!
    运用真气内力,隔物腐纸不难,难的是一三五七九全毁,二四六八丝毫不动,这种随意所欲,闻所未闻的罕世神功,连素以真力充沛,名震武林的“南笔”诸葛逸,自问也尚未达到此等境界!
    天痴道长向“南笔”诸葛逸苦笑说道:“诸葛穷酸,我们几人之中,真气内力,数你最强,明岁元宵的罗浮一会,你有没有把握制得了这钟离哲?”
    “南笔”诸葛逸双眉一挑说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痴道士,如今怎的怕起事来?罗浮之会,距今尚有四月,我们何不花上百日工夫,把你的‘太玄真气’与我的‘坎离气功’,互相融会贯通,截长补短,练成一种刚柔互济的和合绝学,到时找这老怪物一试?至于兵刃方面,则我看钟离哲那根‘四煞降魔棒’,未必接得住你‘玄天七十二拂’及我的‘生花七笔’!”
    天痴道长知道“南笔”所说不是虚言,以自己和他的武学造诣,若真能费百日光阴,互相以长补短,必然大有成就!
    但自己始终觉得那位“逍遥老人”钟离哲,除了极其隐重深沉,武功颇高以外,言语之间,并仿佛时有一种微妙含意!类如他说那“无字真经”,极易参详之语,决非无因而发,自己曾就此一再推敲,仍无所解!
    遂一面把那册残缺不全的“无字真经”,揣回怀中,一面对“南笔”说道:“诸葛穷酸,你这百日练功之策,虽有必要,但切莫轻视那钟离老人,我总觉他有点玄奇莫测!醉和尚在化解‘北剑’蒲琨与好‘夺魂旗’嫌怨以后,要到你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相会,何况元宵之约,时日无多,我们还要截长补短地苦练神功,加强本身真力,要走就快走吧!”
    “南笔”诸葛逸看了上官灵一眼笑道:“这古怪精灵,调皮透顶的上官小鬼呢?不跟我们一齐走么?”
    天痴道长笑道:“他还有他的约会,这小鬼试出‘夺魂旗’的真假以后,要去找一个什么‘洞中老人’践约学艺!好在他脸上气色甚好,无甚凶险象征,‘夺魂旗’又有话在先,元宵大会之前决不伤他,谈白水等人,则更不足惧,索性由他自去,只在明岁元宵,赶到罗浮山‘万梅谷’内便了!”
    上官灵因心中另有打算,正怕“西道南笔”要带自己同走。如今听天痴道长这样说法,自然高兴已极,向“南笔”诸葛逸笑道,“诸葛老前辈,你答应教我的‘生花七笔’,什么时候教呢?”
    诸葛逸失笑说道:“我‘生花七笔’,融文铸武,变化万端,任凭你再怎样聪明,十天半月之间,决记不住!目前来不及教,且等元宵大会以后再说!不过我猜出你在这段时间之内,可能想闹点小事,出出风头,故而先教你一种威力与‘生花七笔’,差不了太多,但比较容易记‘惊神三式’!”
    上官灵大喜拜谢,“南笔”诸葛逸遂要过他的文昌笔来,仔仔细细地教了“梦笔生花”、“挥毫泣鬼”及“腕挟风霜”等“惊神三式”!
    上官灵心领神会,触类旁通,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把这威力无边的“惊神三式”,记得丝毫不错!
    诸葛逸见他这般聪颖,自亦高兴,向天痴道长笑道:“痴道士去休去休,十年而后,这上官小鬼必然独秀乾坤,自成一绝!”
    说完撮唇轻啸,那匹青驴便自“得得”跑来,“南笔”诸葛逸翩然上骑,天痴道长也向上官灵含笑挥手,大袖轻扬!刹那间,“西道南笔”这“乾坤双绝”的身形顿杳,只剩下诸葛逸那“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的吟声,犹在四山回响,摇曳生姿!
    上官灵微觉怅惘之下,突然想起天痴道长竟忘了向“玄阴教”正副两位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水白,交代“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陷身“玄阴教”内这事!
    但转念一想广西广东,相距非遥,自己反正要上罗浮,索性多跑一趟勾漏山,会会“玄阴教”下的人物也好!
    目前则因庐山离皖南甚近,还是应该先试试能否找到与“百草老人”凌慕农共斩“三目蟾蜍”的那条幽谷?以便向“洞中老人”践约求教!
    主意打定以后,上官灵立即南奔安徽,几乎把黄山、怀玉山、九华山、天目山、马鞍山等靠近皖南的诸大名山,全都搜遍,终于算是不负上官灵一片苦心,靠着昔日那点模模糊糊的记忆,在九华山中,找到了那条幽谷!
    上官灵喜得心头乱跳,在走进谷口不远的岩石缝里,还找到一片当时借给“百草老人”
    凌慕农,打伤“鸠杖神翁”谈水白的“紫飞花”,不由心头感触万端,想起那位“百草老人”,不知到底是生是死?及人在何处?
    怅惘片刻,再往前行,经过两重转折,业已渐近当日斩那“三目蟾蜍”之处!
    上官灵一看周围景色,蓦然心惊,因为当地乱石纵横,有些峰壁均倾斜断折,或满布裂痕,似乎是不久以前,此处发生过强烈地震!
    再往前行,几乎连路都堵死,上官灵心中大急,施展轻功,从那些大小不一的乱石之间,攀援而过。
    等他到达昔日斩那“三目蟾蜍”的一片排云峭壁之前,不由更觉心悸神摇,痴呆呆地莫知所措!
    原来那片排云峭壁顶端的十来丈一段,业已整个震折,坠落谷中,正好把“三目蟾蜍”,所居的又黑又深洞穴,封得死死!
    上官灵知道石重万斤,慢说自己,就是“南笔”诸葛逸,与“西道”天痴在此一样只能望洞兴叹,自己本来以为不识地名,无法重来,谁知居然千辛万苦地寻到此间,却又发生这种意料不到,任何人力均难以抗拒的天灾剧变!
    痴痴伫立,一阵心酸,泪珠儿泉涌而出,不知不觉之间.把胸前衣衫,染湿一片!
    上官灵倒不是为了无从学习那武林绝艺伤心,只觉得自己曾受“洞中老人”深恩,如今不但再谒无由,那样一位好心肠的武林奇侠,就这样活生生地葬身谷底,岂非天道茫茫?上苍聩聩!
    垂泪良久,上官灵仍不死心,走到那被断壁封死的洞穴之旁,提足真气大叫:“‘洞中老人’老前辈,上官灵再度拜谒,老前辈是否仍困在那密穴之内?”
    反复大叫,但除了四山回响“嗡嗡”以外,哪里有人声答话?
    上官灵一直叫到声嘶力竭,才万念皆灰,遥向活埋在山腹内的“洞中老人”,倒身三拜,不胜悲怆地离开了这条面目全非的九华幽谷!
    “洞中老人”的一段因缘既了,上官灵便欲经鄂穿湘,奔向广西,想对陷身勾漏山“玄阴教”主坛的“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加以援救!
    但刚刚走到皖鄂赣三省边界,便因路途不熟,错过打尖投宿之处,连晚饭也未吃成,再加上天降大雨,只得忍着腹饥,走进一座荒废不堪的破庙以内!
    庙内并无佛像,仅有不少神主,似是人家的败落祠堂,正屋之中,并停放两具黑漆棺木,棺木质料颇好,但灰尘厚积,显见是后代不肖,祭扫无心,才把先人遗骸及祖宗祠堂,弃置不顾!
    上官灵毕竟年轻,对活人固然胆大包天,但要叫他在雨夜荒祠之中,伴着这两具棺木过上一夜,怕虽未见得怕,总难免有点不大自在!
    祠堂共仅三间,东西偏室以内,不但残砖碎瓦,蛛网尘封,并破漏多处,雨水如丝,无法安睡!
    上官灵眉头紧蹙,细一打量,发现正屋顶上的那根横梁,足可容得下自己身躯,遂轻轻纵上,微施掌力,拂去灰尘,躺下一试,真还颇觉舒适!
    此时已近子夜,上官灵因黄昏开始,便迷路狂奔,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不大理想的休息所在,曲肱代枕之下,遂朦朦胧地进入梦境!
    就在上官灵身困神慵,刚刚睡着之时,庙外又有人声,首先入耳的,却是一声阴森大笑!
    内功修为够了火候以后,纵然在沉沉熟睡之中,照样能辨金针落地!笑声入耳,上官灵蓦然惊醒,听出这仿佛是“逍遥老人”等人!自己要找个机会,避开“夺魂旗”,好好揍这个冒牌的“逍遥老人”钟离哲一顿,方可略解心头闷气!
    想起那两具棺木来,不禁汗毛一竖,睡意全消,真气潜聚周身,凝神再听!
    等他听出庙外较轻的脚步之声,才猛然想起那阴森笑声,极为耳熟,虽因睡梦以内不曾听得十分清楚,也颇像是庐山“小天池”上,被自己以“洞中老人”所授“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手奇招,试出的真“夺魂旗”,又是坏“夺魂旗”的那副冷冰冰的腔调!
    脚步声似是两人,业已走近,上官灵知道这是无端巧遇,对方决想不到荒野废祠的梁上有人,只要胆量放大,并屏息静气,不虞会被发觉!
    果然庙外走进二人,这时骤雨已过,天晴云破,月色分外明朗,上官灵平躺梁上,不敢丝毫转动,只用眼角余光偷瞥,不由又是一惊,原来未出自己所料,当先走人的,正是那又瘦又长身穿黑色长衫,脸带人皮面具的坏“夺魂旗”,跟在坏“夺魂旗”身后的,却是连“西道”天痴、“南笔”诸葛逸都视为大敌,不敢稍加轻视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上官灵一见是他,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二人之中,自己哪一个也惹不起!倘若被他们发现,虽然“夺魂旗”有话在先,元宵大会以前,决不伤害自己,一顿羞辱,却无法能逃!
    喜的则是钟离哲,以绝世高人身份,会被“夺魂旗”请下昆仑之故,天痴道长与“南笔”诸葛逸曾一再猜度,均未猜透,今夜或可自他们背后言中,听出一二!
    “夺魂旗”手中提着两瓶美酒,钟离哲则捧着一大包卤肉香肠,两人竟各坐在一口棺木上,打开酒肉吃喝。
    他们所坐,正在上官灵藏身梁下,那一阵阵的酒香肉味,闻到尚未吃过晚饭的上官灵鼻中,越发饥肠辘辘,馋涎欲滴!
    “夺魂旗”喝了两口酒,对钟离哲说道:“这次庐山之会,尚称圆满,等我把九华山要事办完,同赴罗浮,一面设法说服‘笑面阎婆’孟三娘;一面更要用计使‘东僧北剑西道南笔’之间,互起猜忌无法融合,则来岁元宵一战以后,整个武林,便是我‘夺魂旗’的天下了!”
    钟离哲也面含得意之色地,笑声问道:“我这台戏,帮你唱得怎样,连‘西道南笔’那等眼光,都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呢!”
    上官灵暗中听得—惊,暗想“夺魂旗”在庐山大汉阳峰,及“小天池”,对这“逍遥老人”,辞色何等恭敬,如今却有点语意骄狂,并连钟离哲也言辞恍惚,莫非这个钟离老人,真是冒牌货色?然则他那些有意无意施展的绝世神功,却又怎样解释?
    “夺魂旗”听钟离哲说完以后,微笑说道:“你虽然把‘沉稳’两字妙诀,做得颇好,但在‘小天池’的表现,却不如大汉阳峰,有两件事,未臻理想!”
    说到此处,抓了一块牛肉,入口咀嚼,目注钟离哲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南笔’诸葛逸虽然以‘惊神笔’向你索战,你应该故示大方地空手上前,然后再由我设法阻止,岂非显出钟离老人的气概身份?‘四煞降魔棒’一现,差点把戏拆穿,‘西道南笔’全认得出这是‘穷家帮’中的传统兵刃,直到如今,我尚担心他们会对此点,发出疑窦呢!”
    上官灵听得一皱眉,“夺魂旗”又复说道:“第二件事,是那册‘无字真经’,我因有约在先,不能不还给上官小鬼,才在出手抛过时示意你,施展你那最拿手的‘闪电身法’夺回,但临别之前,你却又故示大方地还给那天痴老道则甚?”
    上官灵听到此处,心头已恍然悟出这个钟离哲果系假冒,更由于“夺魂旗”口中的“穷家帮传统兵刃”,及“闪电身法”等语,想起风闻丐帮以内,有一位“闪电神乞”诸明,轻功之高,号称绝世,莫非就是这假钟离哲的本来面目?
    他这里推想未已,那坐在右面一口棺木上的钟离哲,哈哈笑道:“‘夺魂旗’兄,你错怪我了!我在翻阅那本‘无字真经’之时,因恐‘南笔西道’,拼命硬夺,所以暗用‘着指腐物’功力,把经中第一三五七九页,一齐捻碎,故而还给他的只是一本无用废纸而已,你没见‘西道天痴’接书以后,面露惊容,他大概还以为我已把真气内力,练到了随心所欲,隔页腐纸的出神入化程度呢!”
    话音到此,似乎非常得意地哈哈—笑又道:“‘夺魂旗’兄,这一手比你在大汉阳峰,用‘昆吾刀’事先刻石,假作是我‘天罡指力’石上留痕的巧妙安排,并不弱到哪里吧?”
    这一席话,听得上官灵简直怒满心头,暗想自己与“南笔西道”,原来上了这么大的一个恶当?闻—知十,以此类推,九月初十夜间,假钟离哲定然是与“夺魂旗”同上大汉阳峰,藏在暗处等“八指飞魔”司空曜到达之时,才双手托着事先备好的十斤美酒,及五只巨碗,悄无声息地一跃而出!
    “夺魂旗”如此作法无非欲挟钟离哲威名自重,并以此号召,成立所谓新“乾坤五绝”
    对抗“南笔西道”等人!自己倒要找个机会,避开“夺魂旗”,好好揍这冒牌的“逍遥老人”
    钟离哲一顿,方可略解心头闷气!
    “夺魂旗”听完钟离哲话后,莞尔笑道:“你这种心机,连我也不曾想到,‘西道南笔’自然更难测其中奥妙,如今我去九华,办件要事,你就在这附近等我回来,同上罗浮,再去唬那孟三娘一下!”
    钟离哲笑道:“我一人在此闷等,多么无聊,陪你去一趟九华,有何不可?”
    “夺魂旗”摇头答道:“九华之事,是我生平最大秘密,决不容任何人知,怎能与你同去?你这番助我之情,‘夺魂旗’必有以报,倘能听我指挥,元宵会后,我以全力助你谋取‘穷家帮’帮主名位,否则,‘夺魂旗’素以心毒手狠著称,反恩为怨,你就太划不来了!”
    说完,便是一阵声冷如刀,慑入心魂的嘿嘿阴笑!
    上官灵听得正在暗骂“夺魂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坏蛋之际,“夺魂旗”业已起立沉声说道:“我生平念动即行,此时便须急赴九华,至迟十日,必可转来,你每天的申酉两时,均在这荒祠以内,等我便了!”
    钟离哲似是怯于“夺魂旗”凶威?面带苦笑,连连点头,“夺魂旗”见状冷笑一声,黑衣飘处,出门竟去!
    上官灵暗想天下事真有这等巧法,自己来自九华,“夺魂旗”却往九华而去,不然也不会在这荒祠相遇,无意中得知“逍遥老人”是个冒牌假货!
    可是一来自己要赶往勾漏山营救方百川师伯;二来“夺魂旗”阴刁诡辣,太不好惹!不然真想尾随他再返九华,倒看看这“夺魂旗”有什么重大秘密。
    如今“夺魂旗”既走,只有在这冒牌的“逍遥老人”身上,出口恶气!所以静听“夺魂旗”确实去远之后,微一翻身,便自梁间,似坠絮飘烟般,向“夺魂旗”原来坐的左边一口棺木,轻轻落下!
    上官灵身影才动,钟离老人便已觉察,方自抬头往上一看,口中问了声:“哪路朋友,隐形在上!”
    上官灵业已飘落,半声不响也学“夺魂旗”的样儿,坐在棺木之上,先伸手抓了一块牛肉,入口大嚼!
    钟离老人看清来人,“哦”了一声笑道:“上官老弟,原来是你,你这嘴皮子真够厉害,在庐山‘小天池’上,把我钟离哲骂得好苦!”
    上官灵讨厌“夺魂旗”,所以不喝他的剩酒,又抓了两把卤菜大嚼,聊解腹饥,闻言以后,目光在钟离哲脸上,扫了一瞥,冷冷问道:“我究竟应该把你当作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还是把你当作‘穷家帮三异丐’之一的‘闪电神乞’诸明?”
    钟离哲愕了一下,含笑反向上官灵问道:“钟离哲怎会与十年来失去踪迹的‘闪电神乞’诸明,拉上关系?上官老弟言必有因,你能为我一道么?”
    上官灵见他还想抵赖,不由又自鼻中“哼”的一笑,满面鄙薄之色。
    钟离老人继续说道:“我真想不出上官老弟此语,从何而来?难道方才‘夺魂旗’叫过我‘闪电神乞’?”
    上官灵回想“夺魂旗”语中,确实不曾提到这冒牌“逍遥老人”的真实姓名,但却可从“四煞降魔棒”方面,断定假钟离哲必是“穷家帮”中人物!
    尤其假钟离哲的其他武功,虽系伪装,但在庐山“小天池”,飘身掠夺“无字真经”之时,所用轻功身法,却不仅无法假冒,并美妙无比!
    同时“闪电神乞”诸明,又是以轻功提纵术的捷逾闪电,列名“穷家帮三异丐”中之一。
    几般凑巧,再经上官灵推断之下,认为这假钟离哲,无疑必是“闪电神乞”诸明!所以见对方一再推诿,不由怒上眉梢,沉声穷道:“我不管你是‘逍遥老人’钟离哲也好,‘闪电神乞’诸明也好,今夜非领教几手武林绝学不可!”
    钟离老人眉头略皱说道:“上官老弟,你实在太已难缠,凭我钟离老人在武林中的一点微名,好意思与你这等年轻老弟,跳跳蹦蹦的么?”
    上官灵见他还要装疯卖傻,越发盛气难平,右手疾扬,照准钟离老人脸上,“呼”的就是一掌!口中并沉声说道:“你不愿和我打,我却偏要打你!”
    钟离老人身影略晃,捷如闪电地一跃而开,目注上官灵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物,实在太凶。小心点,这两口棺木,年久质朽,坐在上面,不能妄用真力!”
    上官灵大怒说道:“谁听你这种鬼话,你说不能妄用真力,我就偏偏教你尝上一记‘七步追魂’的内家重掌!”
    真气倏凝,破空生啸地一掌劈出!
    但钟离老人所说确实,不错,上官灵掌力方吐,坐下木板,便已“哗啦”一声,变成一堆碎板,把个上官灵与那棺中枯骨,跌在—起!
    钟离老人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常言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会打,我会跑,我们还是明年元宵在罗浮山‘万梅谷’见!”
    话完,就乘着上官灵跌入棺中,又惊又恐的一愕之间,白衣微飘,闪出荒祠门口。
    上官灵哪里肯舍?忙自棺中跃出,纵身便追,但钟离老人好快的身法?白色长衫的飘飘身影,业已远在十丈之外。
    骤雨新停,地上又潮又滑,极难着力!上官灵看出钟离老人那等疾驰之下,居然步履稳健,心中也自微觉惊奇,俊眉双剔,暗把轻身功力,加到十成,尾随钟离老人的白衣背影猛赶!
    上官灵猛力加功以下,距离渐由十丈减到八丈,再减到五丈,但赶到彼此距离两三丈远之时,却任凭上官灵展尽所能,也无法再把这距离缩短!
    又是十来里过去,前面有一片小小松林,上官灵生怕钟离老人遁入林内,不由心头大急,接连施展轻功之中的两项绝顶身法,“龙形一式”、“八步登空”,再加上一手“御风虚渡”,要想抢到林前,阻止这位钟离老人,好好打他一顿,以泄那册“无字真经”被毁之恨。
    但上官灵空自展尽武林绝艺,只见钟离老人白衣微闪,依旧当先抢入松林以内!
    上官灵纵落林前,见自己仍然慢了一步,知道追已无及,气得顿足骂道:“这个滑头滑脑的老家……”
    但一语未毕,林内突又传出钟离老人毫无怒意的带笑口音说: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背后骂人?我在这里等你,又没有跑,什么地方滑头滑脑?”
    上官灵被这钟离老人逗得怒火冲天,根本不顾什么“逢林莫入”的江湖规戒,只把双掌交错,护住前胸,身影晃处,便自穿木而入!
    钟离老人坐在离地丈许的一根极细横枝之上,但横枝只略微下垂,一动不动,目注上官灵笑道:“上官老弟,你既吃了我的东西,又比较过了功力,还这样苦苦追我作甚?”
    上官灵大眼一瞪说道:“我就是要试试你这个明是冒牌,却偏不肯承认的‘逍遥老人’,究竟有多大本领?来来来,我们拆上一百招,看看谁强谁弱?”
    钟离老人哈哈笑道:“这一路追逐,互较轻功,难道你还不认落败?”
    上官灵脸上微红答道:“我始终认为你是‘闪电神乞’诸明,靠着独门‘闪电身法’,跑得快点,有什么稀罕?快点下来,我们一百招,分两次打,过掌以后,我还要领教领教你那根‘穷家帮’传统兵刃‘四煞降魔棒’的威力。”
    钟离老人闻言微笑,也未见他丝毫用力,所坐横枝突然往下一沉,又复往上一弹,便把钟离老人恰好弹到上官灵面前,像张树叶般的飘然落地!
    上官灵虽然觉得这心中认为冒牌假充钟离老人的“闪电神乞”诸明,轻功确实过于神妙,但自信在庐山“小天池”上,连“鸠杖神翁”谈白水,都胜不了自己,何况又新学会了“南笔”诸葛逸所授的“惊神三式”?要想把这个冒牌货色,打一顿出气,必是轻而易举!
    所以一见钟离老人身影飘坠面前,冷笑一声,施展“九宫连环手”中绝学,右掌虚在钟离老人眼前一晃,左手疾发如电,运“铁琵琶指”力,划向对方右肩,足下也跟着来了一招“魁星踢斗”!
    这两掌一脚,发时虽有先后,但快得俨若同时,而且招招可实,也招招可虚,完全随着对方闪避架隔的形势变化,神妙无方,威力难测!
    尤其在上官灵被钟离老人引逗得怒火高燃之下,出手颇辣,是乘着对方身形,将落地而未落地,最难躲避的刹那之间,倏发这“九宫连环手”中,虚实相生的“连环三式”!心想慢说你是冒牌的钟离老人,就是换了飘忽如鬼的“夺魂旗”,也不易化解这种情形下的猝然袭击!
    哪知这钟离老人的身法,着实怪异惊人,足尖才一点地,便像是空中有人牵引般地,又复冉冉飞回,仍然落到先前所坐横枝之上,看着那两掌一足,全部落空的上官灵,嘻嘻笑道:
    “上官老弟,你是不是把我这种自创轻功,叫做汁么‘闪电身法’?”
    上官灵两掌一足的连环三式发出,连对方的一丝衣角全未沾上,便立即警觉这种离老人到底是真?是假?怎的好似不但武功极高,身法并怪异得向所未见!
    回想废祠以内所闻“夺魂旗”与钟离老人之言,及“夺魂旗”对他的那等骄狂神情,分明这是一个冒牌货色!虽然“穷家帮三异丐”中,闻说首推“闪电神乞”诸明武功最高,但也不应该高到身法几乎似与“乾坤五绝”仿佛的惊人程度!
    钟离老人任凭上官灵寻思,只是坐在树上,含笑相看!上官灵想了半天,依旧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抬头向树上的钟离老人叫道:“老家伙,我不管你是不是‘闪电神乞’诸明,反正决可断定你不是真的‘逍遥老人’钟离哲!你这样鬼头鬼脑,倚仗一点轻功身法,跳来跳去地算些什么名堂?有本领和我实实在在地打上百合,否则我还有事,不耐烦与你这老滑头,多缠夹了!”
    钟离老人哈哈笑道:“又是老家伙,又是老滑头,总算你还客气,替我保留了更难听的‘老混蛋’三字,你既定要叫我‘闪电神乞’,我就试试你那几招‘九宫连环手’法,能不能破得了我这‘闪’字妙诀!”
    说完,轻轻溜下树来,走到上官灵身前,继续笑道:“这回我这老家伙,决不再‘鬼头鬼脑’地‘跳来跳去’,只始终在你身躯前后左右的五尺以内,施展一个‘闪’字,领教领教你的“九宫连环手’法!”
    上官灵此时虽已觉得这不知真实身份的冒牌钟离老人,言词颇富风趣,但又厌恶他所说太狂,暗想师门“九宫连环手”,是内家掌法的有数绝艺,大九式中暗套小九式,共是九九八十一招,变化奥妙已极,对方怎会只用一个“闪”字诀,就能在自己前后左右的五尺之内,存身得住?
    心头火发,手下招沉,并因领略对方身法确属诡异绝伦,一开始便招术九宫逆运,步法八卦庋排,暴风骤雨般地一连十来掌急攻,掌掌均蓄足八成以上真力,便把钟离老人圈入一片呼呼怪响,劲疾无俦的掌风以内!
    但钟离人所用的这一“闪”字诀,委实妙到毫颠,不论上官灵招术如何回环并发,虚实劲施,总是极其暇豫从容地轻轻一闪而过!
    上官灵高傲心强,如何肯服?但等他把“九宫连环手”正逆合运,打到一百五十余招以后,仍未摸着钟离老人的半丝衣角;反而几乎把对方那种极端巧妙轻灵的一飘一闪一拧一晃的诡异身法,全都看熟之时,也就自知不必再事逞强,徒贻人笑!
    正欲收手认败,忽然心头一动,想起“洞中老人”所授那两招“冤沉海底”及“恨满心头”!暗忖这两记奇招,强如“夺魂旗”,都几乎上当,何不用来对这怪老头儿一试。
    念头既定,因钟离人根本不攻,用不着先来那套“铁板桥功”左翻右覆,只施展了“冤沉海底”的后半截,蓦然发啸,身形微伏,往起一穿,似欲凌空飞袭的“七禽身法”胜敌,但足尖尚未离地,便用“千斤坠”法,把身形缩回,双掌齐发,劲气排空,猛袭钟离人的丹田小腹!
    哪知钟离人,竟不像“夺魂旗”一般上当,根本未理上官灵那些装模作样,只在上官灵用“千斤坠”法,沉身发掌之际,轻轻一纵—飘,施展他那诡异无伦的绝顶轻功,自对方掌风以上纵过,并不太十分重地,顺手打了上官灵一记耳光,又回到他先前所坐的横枝之上,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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