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穷家帮三异丐
    上官灵十拿九稳的一招“冤沉海底”又空,脸上并挨了火辣辣的一掌。他有生以来,这几乎还是第一次挨打,故而气得几乎要哭出来,手指钟离老人,跳脚骂道:“老混蛋,你说话不算话,要不要脸?”
    钟离老人拊掌道:“我意料中的‘老混蛋’三字,结果还是光临!你说我什么地方说话不算数?”
    上官灵含怒说道:“你不是说只用一个‘闪’字诀,来试试我的‘九宫连环手’么?为什么说话不算,突然还手打人?”
    钟离哲大笑说道:“你几乎把正反九宫,顺逆五行的一百六十二手连环手法,展尽精微,我何曾还过一招半式?直到你最后施展那种不知从何处学来,非驴非马的怪招,我看着实在太不顺眼,才随手给你一点警戒!但小娃儿挨打,决不吃亏,你不是已经把我那‘闪’字妙诀,领会得差不多了么?”
    上官灵听得简直又气又喜,气的是挨了一耳光,还要被这怪老头训诫一顿!喜的是回想起来,自己果然已经对他那种一飘一闪,怪异无伦的身法,有所领悟!
    上官灵思潮起伏之间,钟离老人又复笑道:“小娃儿想些什么?这记耳光,难道还挨得不服?”
    上官灵抬头看着钟离老人,恨恨说道:“你不要得意,敢不敢撒出‘四煞降魔棒’来,和我的文昌笔再斗百合?”
    钟离老人笑道:“你尽管把你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全搬出来,我何必用什么‘四煞降魔棒’,只要仍用那个‘闪’字,便已足够!”
    上官灵气得一声不响,自腰下撤出自己的文昌笔,怒视钟离老人,凝神待战!
    钟离老人飘身落地,一面走向上官灵,一面笑道:“小娃儿注意,规规矩矩地动手,不会吃亏,倘苦再用那些怪招怪式,便难免又挨打了!”
    上官灵心想这钟离老人自己所用身法怪到极点,却反而不许别人施展怪招,真是怪得不讲道理!由他受制于坏“夺魂旗”情形,及在大汉阳峰所施展的“天罡指力石上留痕”功夫,也是坏“夺魂旗”事先用“昆吾刀”假造等事看来,分明此人武学,不会过份高明,但怎的与自己动起手来,却似乎不在“南笔西道”等绝世高人之下!
    总之,无论如何,自己已下决心,非把这钟离老人之谜揭开,看看他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不可。目前且一上手便施展得自“西道”天痴的“玄天七十二拂”,并暗杂“南笔”诸葛逸新近所传“惊神三式”,加上业已悟出六七成对方的闪躲身法,倒看这赤手空拳的怪异老头儿,如何应付!
    主意打定,刚好钟离老人也已走到面前,上官灵遂蓦然振笔一挥,挥出漫天笔影,震向对方,并根据适才动手经验,料准钟离老人定然是向右一闪,然后向左一飘,结果还是向右闪出,所以漫天笔影,全是虚招,准备在钟离老人身形一动之间,便以“阎罗点鬼”绝学,改攻右方,并加上左掌潜聚的劈空劲气!
    果然漫天笔影,及所带锐啸之声起处,钟离老人身形便向右微闪,然后向左一飘!
    上官灵心中狂喜,笔影立收,千百点笔尖合而为一,文昌笔法中的绝招“阎罗点鬼”出手,疾点钟离老人右方四尺,左掌并凌空吐劲,“呼”的一声,打出一股劲急无俦的破空狂飙,随着文昌笔所点之处,一齐攻至!
    哪知钟离老人身法突然变易,虽也向右一闪,向左一飘,但最后却未如上次般向右闪出,而是一动不动地卓立当地!这样一来,上官灵一招“阎罗点鬼”,与一记劈空掌力,全部落空,钟离老人呵呵笑道:“武学一道,根本没有什么成规可言,变化之妙,完全存乎一心,谁能够制敌机先,谁就能够稳操胜算!我叫你老老实实动手,你偏要妄用心机,想想看,你右笔攻出,左掌又在凌空发力,我若乘此机会,立下杀手,一条小命,还保得住么?”
    上官灵脸上羞得像大红布一般,但他深知这钟离老人所说,确是自己的弱点所在,遂以左掌蓄劲护身,右笔一抡,撤花盖顶,直碰钟离老人,静待看准对方如何闪躲,然后再加变化追击!
    钟离老人点头说道:“这回就稳得多了!右笔攻敌,左掌护身,—切威力均先加隐蕴,静等看准对方如何拆解以后,再行变化制胜!这种打法,颇像天痴老道的独门手法,哦,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用文昌笔施展他的‘玄天七十二拂’?”
    一面说话,一面又是往右一闪,往左一飘,但在上官灵不及判断自己意图之前,捷如电闪地往右闪出六七步远,使上官灵空自恨聚眉端,而又无法向其追击!
    上官灵钢牙暗咬,转身换步,循正规途径进手,一式“玄天拂法”之中的“化雨万方”,一式新学“惊神三式”;中“梦笔生花”,回环并发,笔花万点,笔影千重,硬把钟离老人的前后上下左右各方,一齐罩住!
    钟离老人高明就高明在“稳”“快”二字,任凭上官灵如何之强,威力如何之大,依旧不慌不忙地卓立如山,直等到文昌笔即将点中,对方真正劲力已吐,不及变招之际,才又似烟似云,如电如幻般地轻轻闪过。口中却赞道:“这两招威力更强,幸亏是我钟离哲,若换了‘鸠杖神翁’谈白水,恐怕难免捉襟见肘!”
    上官灵绝学频施,一再无功,心中未免对这钟离老人又惊又怒又疑又气!暗想看情形业已赢不了他,不如把三十六路文昌笔法使完,偷学对方一点神妙无比的闪电身法,便即停手!
    胜负之念一平,上官灵反而释躁静矜,把一只文昌笔,使得宛若生龙活虎!
    钟离老人也不再将他调侃,只是面含微笑,白衣飘飘,在上官灵笔影之中,极其巧妙悠然地闪来闪去!
    上官灵笔招三复,倏然收式跳出圈外叫道:“钟离老人,上官灵今日认败服输,但在来岁的‘元宵罗浮大会’上,我不仅要与你再过百招,并定要揭开你的本来面目!”
    钟离哲大笑道:“小娃儿家,就是这种地方,无法领悟!‘本来面目’四字,有何重要?
    你说我是‘逍遥老人’钟离哲,我便来自西昆仑绝顶!你说我是冒牌假货,我便化身万物!
    所以罗浮大会上慢说是你,就是‘南笔’诸葛,‘西道’天痴,甚至‘夺魂旗’,都未必能晓得我到底是谁?说假便假,说真便真,真就是假假亦是真,世间事但论是非善恶,何必费那么大的精神来辩白这真假二字?”
    上官灵越与这钟离老人过手,越觉得他武功莫测!越与这钟离老人说话,越觉得他含蕴极深!听完这一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真假之论之后,不由翻着两只大眼,对钟离老人看了又看!
    钟离老人笑道:“小娃儿看些什么?还不快办你的事去!‘夺魂旗’已往九华,我在此处等他,罗浮相会之时,希望你那记耳光,要挨得有点成就才好!”
    上官灵又被钟离老人提醒,暗想自己既想往勾漏山“落魂谷”,营救“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大闹“玄阴教”,当然是乘着“夺魂旗”有事勾留皖南之际较为方便!若等他及钟离老人,与“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会合一处,岂非更难如愿?
    主意打定,方抬头准备向这位自己对他先有点恨,再有点怕,终于有点服的钟离老人告别之时,不由大吃一惊呆在当地,原来钟离老人就在上官灵这微一发怔,低头想事的刹那之间,业已去得无踪无影!
    以上官灵如今的内功火候,及耳目之力,钟离哲居然能够毫无所觉地自眼前退却,令上官灵怎得不惊?怎得不服?
    呆立片刻以后,上官灵默然转身,缓缓走出树林,一面摸着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的左边脸颊,一面却在暗暗回想钟离老人那种一闪一飘的怪异身法!越想越觉得这种身法委实极妙,上官灵不禁想得出神,连走起路来都不知不觉一飘—闪地信步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已是次日清晨,前面又有一座小林挡路,林内急匆匆地窜出一条人影,竟将与上官灵撞个正着!
    上官灵正想得高兴之际,蓦然—条影人撞向怀中,几乎避无可避,遂极其自然地,学那钟离老人身法一闪一飘,果然便与来人轻轻擦肩而过!
    瞥眼看处,林中冲出之人,是个年约五十出头,手柱木杖的独腿乞丐,似乎因险些撞着上官灵,并因对方闪避得太已灵妙,脸上现出一种歉然惊佩神色!
    上官灵心中一动,驻足向那独腿乞丐含笑问道:“这位老人家,你可认识我这种闪避身法?”
    独腿乞丐本似身有急事,但既险些撞倒上官灵,又见人家称呼如此客气,遂不得不停下笑道:“小哥儿身法灵妙已极,但是何门派却看不出,请恕我方琦因有急事待办,差点冲撞之罪!”
    “方琦”二字入耳,上字灵不觉一惊,因为曾听师傅谢东阳说过,这方琦是“穷家帮三异丐”之一,与“闪电神乞”诸明,“阴阳手”莫平齐名,江湖人称“独脚追风仁心神丐”!
    如今见对方满面忧容,神色匆遽颇甚,不由勾动侠肠,笑声问道:“老人家可是与‘闪电神乞’诸明、“阴阳手’莫平齐名,号称‘穷家帮三异丐’中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
    不知有何急事在身?能否见告,或许上官灵可以一效微力!”
    方琦看出上官灵英姿挺拔,身手不凡,微叹一声,找个树根坐下说道:“‘独脚追风’,不过是江湖朋友因我脚程不慢所赠,那‘仁心神丐’四字,却无法承担,尤其不敢与本帮中另两位出类拔萃的‘闪电神乞’及‘阴阳手’,相提并论!我所谓急事,是日下与‘玄阴教’鄂东坛主持人‘玄风恶道’结有前仇,双方约在今晚一会,但对方与‘罗刹门’中一位好手交厚,届时定来助阵,方琦人单力薄,遂想赶去邀一帮中弟兄为助!上官老弟虽然侠骨高怀,并似艺出名师,请不必为此事插手!因为近来‘罗刹玄阴’两教,气焰日涨……”
    方琦话犹未了,上官灵便已哈哈大笑地接口说道:“方老前辈,要是别的事,上官灵真还不敢妄自逞强,但既牵涉‘罗刹玄阴’两教,却又不能不管!‘罗刹门’中,不管它来了何等高手,上官灵有办法令他听从指挥,命东即东,命西即西!至于‘玄阴教’下人物,则更是我一路之上,所要找而找不到的倒霉对象!方老前辈,你若信得过我这年轻后辈,武林末学,便不必再觅帮手,就是我们一老一小,今夜先把‘玄阴教’鄂东分坛,打他个亡魂丧魄,望影飞逃,老前辈若有兴趣,我们索性随后紧逼,一直打到他们勾漏山‘落魂谷’的主坛以内!”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虽然觉得上官灵出语稍狂,但却为他那英风豪气所折!
    嘴皮微动,正待开言,上官灵突然腹内咕噜噜地一阵乱响,面上现出,—种愁眉苦脸神色!
    原来他本已饿了半日,只在荒祠以内,吃了“逍遥老人”钟离哲的两把卤菜,又复互相追逐缠战好久,并挨了一记耳光,气得昏头胀脑地跑到此地!先前忘了饥饿之故,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捉弄,气愤填膺!如今与“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交谈之下心气渐平,腹中立觉有若雷鸣,饿得难以禁受!
    “穷家帮”中人物江湖经验极丰,方琦一看上官灵神色,便即笑道:“上官老弟,你大概是赶路腹饥,我身旁有酒无菜,且请在此稍候,我去弄些可口之物来,先吃喝一顿,再细细计划对付‘罗刹玄阴’两教之事!”说完木杖轻点,一飘便是四丈有余,向上官灵微笑摆手,即行隐入树林深处!
    上官灵自方琦走后,一人独处,越发觉得腹饥难耐,但未过多久,林边人影一晃,那位“独脚追风仁心神丐”,便已回转,手中拿着两个纸包,向上官灵笑道:“我本想偷只鸡来,请老弟尝尝真正花子鸡的特殊风味!哪知跑出七八里路,便遇见一家富户新纳子媳,昨夜未完的酒菜甚多,遂顺手捞点回来,先给老弟解饥,等到中午,再设法好好吃喝一顿!”方琦边说话边行打开纸包,一包是半只烧鸡,与几大块酱肉,另一包则是七八个新鲜馒头。
    上官灵极饿之下,看见如此美食,不禁馋涎欲滴。方琦见状含笑将烧鸡酱肉与馒头递过,并在身傍解下一只酒葫芦来,向上官灵笑道:“老弟极饿之下,不要急于饮酒,先把那半只烧鸡吃掉,压压胃火!”
    上官灵毫不客气接过酒菜,先自撕了一条鸡腿大嚼,然后举起葫芦,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美酒,才摸摸肚皮,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辈,你怎么不来吃点?顷刻之间,来回十余里路,‘追风’之誉,确实名不虚传……”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看上官灵那副穷凶极恶的吃相,委实看得有点好笑!但听他赞誉自己脚快之时,却打断上官灵话头笑道:“上官老弟,我这‘独脚追风’,实是徒具虚名!论到脚程方面,比起你适才提到的‘闪电神乞’诸明,那种几乎神行无影的‘闪电身法’,宛如霄壤之别!”
    上官灵这时正用馒头夹了一块酱肉大嚼,忽听方琦提到“闪电身法”四字,赶紧三口两口咽下,急急问道:“方老前辈,这位‘闪电神乞’诸明,现在何处?”
    方琦摇头说道:“此人神出鬼没,飘忽无伦,但近十余年来,不仅‘穷家帮’内不曾见过他的踪迹,连八荒四海,均未再现侠踪,好似突然从这宇宙间消失一般,却又未闻他有甚深仇宿怨对他暗地图谋,下手相害!”
    上官灵越听越觉得这“闪电神乞”诸明,就是钟离老人,遂又向“独脚追风仁心神丐”
    急急问道:“这位‘闪电神乞’是不是中等身材,银须银发?”
    方琦闻言眉头略皱,想了一想答道:“他身材似比常人略瘦略长,失踪江湖之时,也不过四十出头,以他内功修为十余年光阴,想还不致于变得银须银发!上官老弟你这样问法,难道有这么一位中等身材,银须银发之人,自称‘闪电神乞’?”
    上官灵闻言想,虽然一夜昭关能使子胥头白,十余载光阴,末见得就不能使“闪电神乞”
    诸明,须发成银。但身材不对,由瘦长变成中等,却又如何解释?
    想了一会儿,又向—方琦问道:“方老前辈,‘四煞降魔棒’是不是你们‘穷家帮’中的专有兵器?”
    “仁心神丐”方琦,点头答道:“‘穷家帮’中弟子,不一定全会使用‘四煞降魔棒”,但使用‘四煞降魔棒’者,却必系‘穷家帮’中人物,老弟说的那位‘闪电神乞’诸明,他昔年所用,就是这种能够伸缩自如的本帮独门兵器!”
    上官灵听得有点高兴,想了一想继续问道:“方老前辈,请恕冒昧动问,‘穷家帮’中不论名位,专论武功,应该推哪一位最高。”
    方琦应声答道:“‘闪电神乞’诸明,应推第一!其次是‘阴阳手’莫平,及本帮帮主‘跛仙’朱一奇,第三则……”
    上官灵接口笑道:“第三是不是方老前辈自己?”
    方琦颇赞对方聪明,微微含笑点头,上官灵暗忖自己心中所猜,除了身材稍有不合之外,各种条件,均已证明那冒牌“逍遥老人”钟离哲,就是“闪电神乞”诸明乔装所扮!怎的他偏偏夸口,慢说自己,就是“南笔西道北剑东僧”等人,不到元宵大会以后,谁也揭不开他的本来面目?
    想到此处,突然向“仁心神丐”方琦笑道:“上官灵为了求证一事,敬请方老前辈施展‘穷家帮’中绝学攻我十招!”
    说完,放下手中酒肉馒头,一跃而起。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虽然觉得上官灵此语,有点出于意外,但也听出其中必有因由,顿时怀念老友诸明,与自己已有十六七年未见,倘若真能就此获得踪迹,未始不是一件人生快事!
    遂向上官灵点头笑道:“方琦遵命献丑,但我们这些鹑衣百结,流转江湖的‘穷家帮’中弟子,所会的不过是几招打狗棒,捉蛇手,恐怕不足以当上官老弟的高明法眼!”
    上官灵听方琦把他们穷家绝学“擒龙手”,谦称“捉蛇手”,不由大笑说道:“方老前辈怎么对我客套,‘穷家帮打狗棒’及‘擒龙手’法,号称武林绝艺,妙用无方!但请不必客气,尽量施展,方足证明我心中所想之事!”
    方琦点头一笑,身形捷似云飘,飘到上官灵面前,独脚屹立,左手五指如钩,便抓上官灵右肤,右掌中的木杖,却凌空一挥,幻出十来点杖头,分向对方上中下三盘疾点,也不知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上官灵眉头略皱,施展那挨了一记耳光,偷学钟离老人的怪异神奇身法,一闪一飘,果然便飘出“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的指风杖影之外!
    上官灵适才对方琦之语,并非过誉,数百年来,“穷家帮”就靠这一套“打狗棒”,及一套“擒龙手”法,雄峙江湖,与武林内外各大宗派,分庭抗礼,所以方琦一抓一杖,同时攻出,其中障蕴变化甚多,存心要想看看这位神情豪爽高傲,出语甚狂的年轻英挺人物,怎样加以拆架。
    哪知上官灵根本视若无睹,直等指风杖影,即将及身,似乎极难躲避之时,才施展一种从来未见的极其怪异身法,一闪一飘,便即飘出七八尺外,而令自己两招绝学之中所蕴的各种变化,均自无从施展!
    方琦又惊又佩之下,手底自然加功,“擒龙手”虚实莫测,“打狗棒”奇幻无伦,一连攻出五杖七掌,又复把上官灵圈在其内!
    上官灵依旧效法钟离老人对付自己的方法一样,在对方的飒飒杖风以内,从从容容地左闪右飘,但一来他初次试验这种身法;一来“打狗棒”“擒龙手”是“穷家帮”镇帮绝艺,对方功力又复不凡,故而有两次险象横生,若非心灵身巧,近来进境太高,几乎弄巧成拙!
    刹那间,十招已满,“仁心神丐”方琦收手叹道:“无怪上官老弟把‘罗刹玄阴’两教,视如无物,果然身负武林罕见的绝艺神功!不过上官老弟请莫怪方琦多口,凭你这身武学,要想闯闯勾漏山‘落魂谷玄阴教’主坛,原无不可,但对‘玄阴教主’‘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司空曜,仍须特别小心,尤其是‘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可能比司空曜,更为厉害难斗!”
    上官灵一面口中唯唯,一面暗想自己初以为“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既与“闪电神乞”诸明,同称“穷家帮三异丐”中人物,身法招术,总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十招已了,虽然方琦棒法掌招,两皆不俗,却与自己心目中所猜疑的钟离老人,毫不相若!
    所以听完“仁心神丐”方琦话后,略一寻思,便向方琦含笑问道:“方老前辈,你看我方才所施展那一闪一飘的怪异身法,像不像‘闪电神丐’诸明平日所用?”
    方琦摇头说道:“诸明的‘闪电身法’,虽颇迅捷飘忽,但似尚不如老弟适才所施的神妙高明,老弟一再提到我这位老友,必有因由,若无难言之隐,何妨直告方琦,也比较容易探索其中究竟!”
    上官灵暗想自己所历所经,似无对这位“仁心神丐”隐瞒的必要,遂一面大吃酒肉馒头,一面向方琦倾叙自南疆来到中原的—路经过,及心中所怀疑的钟离老人之谜!
    方琦静听上官灵讲了这一大堆的热闹故事,一方面颇为忻羡上官灵的种种绝世机缘!一方面却微觉惭愧,因为“乾乾坤五绝”,有了“新”“旧”之分,以及“东海长生矶”,“庐山小天池”的两场盛会,未来的“罗浮山万梅谷元宵较艺”等惊人大事,自己居然都一无所闻,也不曾听见帮中其他人物谈及!
    尤其关于钟离老人武功那等神妙,却受制于“夺魂旗”,所用兵器,又是“穷家帮”传统的“四煞降魔棒”,而上官灵又亲耳听见“夺魂旗”说过钟离老人会用“闪电身法”,此人究竟是不是失踪颇久的老友诸明假扮,确实极难判断!
    寻思良久,向上官灵笑道:“钟离老人的这个哑谜,若仅凭空蒙断,确实无法猜破!方琦一来怀念老友,二来好奇,今夜与‘玄阴教’鄂东分坛主持人‘玄风恶道’了断以后,便随老弟同赴两广,只要让我亲眼看到那位钟离老人,总可认出究竟是不是睽违已久的老友‘闪电神乞’!”
    上官灵大喜称谢,方琦笑道:“今夜‘玄风恶道’及‘罗刹门’下高手,尚须仰仗老弟神威,一同应付,两广之行,方琦并可叨光,藉机瞻仰‘乾坤五绝’丰采,所以应该是我要向你道谢,尚且不遑,老弟怎么反到如此谦抑?”
    一老一少倾谈之下,互相颇觉投缘,午后由方琦弄来两只肥鸡,亲自动手给上官灵大快朵颐,到得晚间,便双双同往约定的一片荒林赴会!
    “玄阴教”鄂东分坛它持人“玄风恶道”早在林外空地相待,但却未见有什么“罗刹门”
    中高手。
    “玄风恶道”身材高大,相貌凶狞,见“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与一个十五六岁少年同来,不由冷笑连连,哂然说道:“方琦,你这老残废,简直越老越会缺德!把这乳臭未干的小鬼带来,是准备收尸?还是准备替你垫背?”
    上官灵如今学得比较沉稳,闻言只翻着两只大眼,看了看“玄风恶道”,笑嘻嘻地—言不发。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眉头微皱,向“玄风恶道”说道:“玄风道长,武林较艺,胜者为强,最好不必要这种口头刻薄!这位上官老弟,比我高明百倍,他因听见你是‘玄阴教’鄂东分坛主持人,才随我同来,此行正要直捣勾漏山‘落魂谷’!”
    “玄风恶道”蓦地仰天发笑,笑声又高又洪,且历时颇长,足见真气内力,两皆不弱!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眉头又是深深—蹙,目注“玄风恶道”说道:“方琦句句实言,你如此狂笑则甚?”
    “玄风恶道”笑声一收,晒然说道:“勾漏山‘落魂谷’内,‘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个个身怀武林绝学,正副教主更不必论,慢说是这样乳臭未干的上官小儿,便是‘乾坤五绝’中的‘西道’天痴,‘南笔’诸葛,一样进得了勾漏山,出不了‘落魂谷’!”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见“玄风恶道”这等狂妄,遂不愿再事多言,面容一冷问道:“你约的‘罗刹门’下帮手,怎不出现?我们不必徒事虚言,还是把昔年那段过节,早早了断了”!
    “玄风恶道”狞声答道:“十年前,我因偶然大意,在你打狗棒下,失手一招!如今绝艺已成,斗你们这样两个蠢材,还要的是什么帮手?”
    话音甫落,上官灵便冷笑连声说道:“老杂毛好不要脸,一面害怕方老前辈威名,邀人相助,一面还要口中大话,往脸上贴金!帮你忙的,不是个穿花衣服的女妖怪么?你看她已经在那树上藏不住身,快跳下来了!”
    “玄风恶道”脸上方自微红,林中一阵格格荡笑,果然走出一个身穿彩衣,但狮鼻厚唇,蟹面阔嘴,奇丑无比,肩头斜插一钩一剑的中年胖妇!
    这胖妇身形一现,“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不禁心头微惊,因为自己深知“罗刹门”
    下,除去正副教主,“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不算,共有十三高手,人称“二云一鬼十大游魂”!这中年胖妇便是那“一鬼”,江湖中送了她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外号,叫做“柳媚花娇鬼见愁”!她本名褚红桃,“罗刹阴功”练到九成左右,并擅使一柄长钩,一柄短剑,招术狠辣!
    “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闪出林来,扭腰摆臀地走了几个春风俏步,向上官灵格格荡笑说道:“小兄弟!你眼力真还不错……”
    就说这句话时,血盆大嘴箕张,口沫四溅,几乎看得上官灵连下午所吃的“叫化鸡”全要呕将出来,赶紧皱眉沉声说道:“女妖怪,快些与我住口!凭你也配叫我‘小兄弟’?怎不去照照镜子,三分不家人,七分倒像鬼,比河里的浮尸多了一口气,比烂的东瓜多长两条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就是叫我‘小祖宗’,都要害我洗上三天耳朵呢!”
    上官灵说溜了嘴,像唱山歌似的把个“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刻薄得荡笑全收,目射凶光,眉腾杀气,双手缓缓上提,觑定上官灵,似已作势待扑!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知道这褚红桃手下极黑,恐怕上官灵因对方长得太丑,轻敌有失,遂想自己先下手斗她三五十合,也试试近来威震江湖的“罗刹门”下,到底有多高武学?
    主意打定,尚未及向褚红桃叫阵,“玄风恶道”已向这位“柳媚花娇鬼见愁”说道:
    “褚大妹何必动怒,这一老一少,既到此间,还怕他们飞上天去?倘若你先出手,我想报多年的仇,就报不成了!”
    说到此处,伸手到玄色道袍之内,“哗啦”连响,撒下一条九环相连,前面铸一个密布芒刺铁球的奇形兵器,向“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狞笑说道:“方琦老贼怎的还不动手!
    你尝尝我这条别出心裁,所练成的‘九环天芒索’的滋味怎样?”
    这种“九环天芒索”,虽是“玄风恶道”自出心裁打造,不载于兵器谱中,但方琦一看那种形状,便知此物特长在于“砸打缠拿,刚柔并济”,确实是件颇为霸道的外门兵器!
    但暗忖自己帮中的镇帮绝学“打狗棒”及“擒龙手”法,经年不断精研,变化日增,只要略加小心,总还应付得了这“玄风恶道”!
    内家好手过招,并不一定必须以静制动,而贵在知己知彼,因势制宜!
    方琦洞悉“玄风恶道”正在壮年,真力及耐战方面,可能会略胜自己,所以在动手之前,即拿走主意,采取不予硬拼死缠的巧快打法!
    故而他一听“玄风恶道”发话挑战,上官灵、褚红桃均自略退以后,便即神凝气稳地巍然卓立!外表看来,仍以意欲以静制动,其实方琦是用了八字妙诀:“以静俟动,以动制动动”!
    这八字妙诀,若略加演绎,即可变成“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十二字真言!
    “玄风恶道”也是内家好手,当然猜出对方用意,但自恃手中“九环天芒索妙威力,及练到六七成的“玄阴气劲”,又有褚红桃这样一个极好帮手在后,遂一抖“天芒索”,便欲直踏中宫,抢先进手!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既然决定采取“以巧打力,以快制慢”之策,怎肯容他抢占先机?所以“玄风恶道”手中“九环天芒索”方自“哗啦”微响,“仁心神丐”方琦的独脚点处,真正快逾追风地身形欺进数尺,木杖一抬,并不见十分用力,轻飘飘地,直向“玄风恶道”心窝点去!
    “玄风恶道”也知方琦必会抢先发招,鼻中微哼一声,手腕轻带,“九环天芒索”便如灵蛇般地从横里翻回,照着对方点向自己心窝的木杖缠去!
    “仁心神丐”方琦的木杖递得颇缓,“玄风恶道”的“九环天芒索”,又翻回得极其快速,所以两般兵器互接之下,“九环天芒索”密布的芒刺铁球,及第一第二两枚钢环,竟把木杖锁住!
    旁观的小侠上官灵露齿一笑,“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却眉头—蹙。
    当场动手的“玄风恶道”则桀桀怪笑,但他仅仅笑出半声,便改傲为惊地自卸所运锁缠对方兵器的真力,足跟点地,往后倒纵出一丈五六!
    原来木杖与“九环天芒索”力一接触,“仁心神丐”方琦即以极大的巧劲,暗震杖身,使“天芒索”不曾完全把木杖锁实,留有些微空隙,而就利用这点空隙,真力猛加,木杖依旧穿索而出,直点“玄风恶道”的乳下“期门”重穴,逼得对方不得不自行卸劲,仓促闪避!
    上官灵拍手笑道:“方老前辈,你这一手用的巧妙已极!我虽不曾学过‘穷家帮’的‘打狗棒’法,但却可以即景生情,代你取下两个招术名称,这大可以叫做‘钻洞打狗’及‘赶狗离窝’!”
    “玄风恶道”身为“玄阴教”鄂东分坛主持人,平素自视颇高,哪里忍得住上官灵如此讥嘲?蓦然喝声:“小狗找死!”
    左腕翻处,甩出三点寒星,直向上官灵面门飞袭而至!
    上官灵连看都不看,左掌轻轻往外微挥,便在四五尺外,把那三点寒星,凌空震落乱草之中,虽听得略起爆音,也未曾注意是何种暗器!
    他这无意之中,略显功力,却使得那位“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扫帚眉微剔,母猪眼轻抬,对上官灵狠狠盯了几眼!
    这时“玄风恶道”因一开始便几乎受挫,羞愤难当,把一身武学尽量施为,右手“九环天芒索”抡成隐挟“呼呼”劲响的一—片精光,左手也骈指如戟,在漫空索影之中,蹈暇趁隙,不时点戮“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的周身大穴!
    上官灵见状,又复高声叫道:“方老前辈,这大概叫做:‘狗急跳墙’,你是打狗之人,却须小心一点,不要被疯狗咬上一口半口,才冤枉呢!”
    方琦微笑不答,也把“穷家帮”两套镇帮绝艺,展尽精微,用神妙无伦的“打狗棒”法,对敌“玄风恶道”的“九环天芒索”,用变化灵巧的“擒龙手”法,拆解“玄风恶道”的点穴招术,双方倒是打得旗鼓相当,虎跃龙腾,沙飞石走!
    两人越打越疾,越斗越快,斗到后来,除了满林木叶被疾飒劲气所逼,不住纷飘以外,连双方身形,均已难辨,化作了倏合倏分的两条黑影。
    上官灵、褚红桃自然各为己方担心,但因二人是为了断前仇互拼,故在胜负未分之前,谁也不好插手相助!
    约莫到了百招左右,耳边响起“哈哈”—笑,人影遂分,“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与“玄风恶道”均自安然无事地跃归本阵,但“玄风恶道”的道袍之上,却多了一个小小圆洞!这圆洞大小,与方琦所用木杖的杖头仿佛,位置却恰巧正在腰间要害的“天枢穴”上!
    “玄风恶道”想不到自己多年苦练,仍然再度败在对方“打狗棒”法以下,正自又气又惭之际,上官灵哈哈笑道:“方老前辈,你真不愧‘仁心神丐’之名!倘若这场是对方得胜!
    恐怕你腰间的‘天枢穴’上,不会仅仅留下一个被‘九环天芒索’所穿的小洞吧?”
    方琦接口笑道:“上官老弟说哪里话来,彼此切磋武学,还不是点到头止!方琦与玄风道长,又没有什么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一面说话,一面向外飘身,但身形刚刚略微纵起,“玄风恶道”突凝“玄阴气劲”,挥掌劈空遥击,口中恼羞成怒地暴声叱道:“方琦老贼慢走,你家道爷兵刃虽败,我还要讨扰几手内家掌力!”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身形业已往后纵起,一股阴寒彻骨的劲气狂飙,却自当胸涌到,只得眉头略剔,左手微挥,也自打出劈空掌力接架!
    兵刃方面,虽是方琦的“穷家帮”“打狗棒”法,较为神妙,但比到内家真力,却得让“玄阴气劲”稍胜—筹!
    何况方琦又是凌空接掌,自然更略乞亏,两股掌力一接之下,便觉心头微震,身形加速往后退去!
    上官灵旁观者清,早把双方强弱引出,见状故意拊掌笑道:“方老前辈,你这种凌空倒纵的轻功身法,美妙无伦,可见‘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八字,委实无一不是名符其实!”
    其实借这拊掌之间,暗暗传送无形真气,一托方琦后腰,帮他卸去“玄风恶道”掌力,轻轻落地!
    “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见状,冷笑一声说道:“上官小鬼,你那几手鬼画桃符,瞒得了谁?既然逞能出头,且尝尝你家褚姑奶奶‘罗刹阴功’的滋味!”
    身形丝毫未动,蓦然举掌一击,便闻锐啸排空,一股疾风劲气便自浪翻般地迎面袭来,威势果比“玄风恶道”所发的“玄阴气劲”,胜强不少!
    上官灵因素来风闻“罗刹门”虽属江湖邪教,但有一桩好处,就是最忌淫行,连“玉箫郎君”潘午当年溺于女色,都曾被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严加斥责!
    但面前这位“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却似与“玄风恶道”有点不干不净,彼此眉目之间,时相传送一种淫邪荡意!
    上官灵为了想多抓点孟三娘“罗刹教”下的丢人把柄,遂不取用腰间那块能够命令“罗刹教”一切人物的“阎婆血令”金牌,也不施展内家真力予以当头棒击。只又效法钟离老人的怪异身法,一闪一飘,轻轻闪出褚红桃的掌风以外,口中叫道:“丑妖怪别性急,这样打法未免太不过瘾!”
    “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肩头微动,飘落上官灵面前,把两只母猪眼一瞪说道:“小鬼头又要耍什么花样?快说出来怎样打法才算过瘾?诸姑奶奶与玄风道长久别重逢,急于叙阔,我不耐烦和你们纠缠太久!”
    说话之间并不住向“玄风恶道”连抛媚眼,那副丑人作怪的淫恶神情,简直令人不堪入目!上官灵“呸”了一声说道:“好不要脸的丑妖怪,你们这一对无耻男女,倒真是泥鳅伴王八,跳蚤配臭虫,有点门当户对!可惜的是‘玄阴罗刹’两教,如今不但尚未携手合作,并有互相争竞之心,你们私自结交,难道不怕“笑面阎婆”孟三娘,与‘北冥老怪八指飞魔’司空曜的门规教令?”
    褚红桃闻言荡笑连连,眼风又往“玄风恶道”一抛,嗲声嗲气地说道:“常言道:国法不外乎人情,教令门规,又怎能阻住我与玄风道长的海誓山盟,互相亲爱?”
    话未了,突然想起上官灵问话离题,可能别含用意,遂又恢复了那一脸凶厉神色,狞声说道:“小鬼头不要唠叨,我方才问你想怎样动手,为何不答?”
    上官灵“扑嗤”一声,失笑说道:“‘罗刹门’中自认为了不起的,无非‘罗刹阴功’,‘玄阴教’下所恃,也不过是‘八指飞魔’司空老怪的那手‘玄阴气劲’!因为我生平嫉恶如仇,不似方老前辈那等仁厚,你们一个一个上手,难免伤亡,我也像耍耗子太不过瘾!所以要你们施展‘玄阴气劲’,及‘罗刹阴功’合手齐上,我们共打四招,上官灵闪避三招,还攻—掌!”
    “玄风恶道”尚有点觉得上官灵自夸,“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却比较识货,看出上官灵骄傲得可怕,沉稳得出奇!心想能省力何必不省些力气,留待少时淫乐追欢?这年轻虽似身负奇异武学,但威震江湖的“罗刹阴功”及“玄阴气劲”合手齐攻之下,倒看他如何逃得出三招以外,所还攻的一掌,又有怎样石裂天开的惊人威力。
    主意打定,不等“玄风恶道”发话,便即抢先狞笑说道:“小鬼头既有如此心胸,褚姑奶奶成全你的志愿就是!”
    说到此处,侧顾“玄风恶道”叫道:“喂!玄风!你发怔干什么?赶紧尽力施展‘玄阴气劲’,我们先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鬼,拾掇下来,然后再替老叫化收尸埋骨!”
    “玄风恶道”听褚红桃把“尽力”二字,特别加重,也体会出情妇心意,遂点头狞笑一声,暗将所练“玄阴气劲”,凝集九成以上,倏然发难地照准上官灵当胸凌空一掌,猛劈而出!
    “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心计更工,故意略为缓慢,等看准上官灵是向右方闪避“玄风恶道”的“玄阴气劲”之时,才突聚“罗刹阴功”,倒海排山地一掌猛击!
    这种打法,换了旁人确难应付,但上官灵如今对那真假如谜,钟离老人的诡异身法,已有心得,只见他在“罗刹阴功”“玄阴气劲”交互夹击的疾风劲气之中,往右一闪,往左一飘,又复往右一闪,便极其轻灵巧妙地脱出圈外!
    褚红桃、“玄风恶道”不由同吃一惊,恶狠狠地纵身追扑,再度施为,这次两人是以四掌齐挥,攻出上下左右交织的一片罡风,硬把上官灵身形周围七八尺内,整个封住!
    但上官灵身法,太过巧妙,宛如迎风舞絮,逆水游鱼,随随便便地两闪一飘,便又闪出“罗刹阴功”“玄阴气劲”交织的威力圈外!
    这种令人难信之事,不但“玄风恶道”不服,连“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也觉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双双暴喝一声,褚红桃飞纵两丈来高,以“罗刹阴功”凌空吐掌,“玄风恶道”叫足“玄阴气劲”着地发力,上面是排空劲气,直压当头,下面是匝地寒飙,飞袭小腹,看得旁立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也暗暗替上官灵提心吊胆,怕他窘于应付!
    上官灵存心拿这“罗刹门二云一鬼十大游魂”十三高手以内的“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及“玄阴教”鄂东分坛主持人“玄风恶道”,试验自己从各处偷学来的巧妙身手,这回竟不用钟离老人的一飘一闪身法,却先学了好“夺魂旗”一招“摘星换位”,倏然横飘八尺,躲过对方上下交击的劲气狂飙,然后等足尖,一点地,便又学了坏“夺魂旗”的一招“旋叶飘风”,身躯电漩翻回。右掌暗凝八成劲力,倒拍而出,口中并出声叫道:“上官灵已让三招,敬还一掌!”
    他所用这些飘出、翻回、还招、发掌,以及先前两次那种怪异巧妙莫测的闪避身法,不但令“玄风恶道”及褚红桃惊诧万端,连那一旁掠阵,深知他曾得“南笔西道”垂青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也在暗暗赞羡上官灵的绝世禀赋与奇妙遭遇!
    上官灵不仅退得巧,回得快,挥掌倒拍,疾逾风飘,而且事先声明只还一招,加上褚红桃“玄风恶道”均是“罗刹玄阴”两教中有数人物,自然既无法不接,又不会觐颜不接,何况虽心惊对方身法太已灵妙,但真气内力方面,仍未肯服,遂“罗刹阴功”与“玄阴气劲”
    同聚,四掌齐推,倒海排山般硬迎上官灵所发的劈空劲气!
    上官灵虽然如今真气内力极强,但吃亏在于犯了年轻人大半免不了的恃技轻敌通弊,这一掌倒拍只用了十二成功劲之中的八成功劲!
    所以劲气寒飙互接之下,褚红桃、“玄风恶道”震得五脏翻腾,头晕眼花地飞跌出一丈五六,但上官灵也被震退七尺,不过他是毫无所损,轻飘飘地落入一丛草树之内!
    上官灵足尖点地,立即再度腾身,跃到方才所立之处,戟指那滚作一团的“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及“玄风恶道”说道:“‘乾坤五绝,于最短期间,即将联袂扫荡罗浮勾漏的‘罗刹玄阴’两教,平素怙恶不悛之人,届时定遭诛戮!你们趁早收歇湖北江西,以及安徽等地分坛,回头向善,以保天年,否则下次再落在上官灵手中,便算肋生双翼,也必谁逃一死!”
    褚红桃、“玄风恶道”此时全对这身法神奇、真力奇强的上官灵颇为畏慑,正在相顾失色地缓缓起身,上官灵突然眉头一皱,舌尖如爆春雷地厉声叱道:“我话已讲完,你们还不快滚?便再吃一掌!”说完,右掌一扬,虚空作势,吓得褚红桃、“玄风恶道”厉啸连连地遁入深林以内!“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对上官灵拇指一挑,正待说话,上官灵忽然皱眉说道:“方老前辈,我怎么觉得身上寒飕飕的,有点不对,莫非中了‘玄风恶道’,或那褚红桃的什么暗算不成?”
    方琦闻言大惊,仔细打量上官灵全身,看见他左小腿处,裤上染着比龙眼还小的一点乳白水渍!他看见乳白水渍以后,立时一桩往事,电映心头,惶声向上官灵叫道:“上官老弟,你赶紧以内家真气,护住心头,并立即闭死左腿的通心血脉,躺在地上,不要乱动!”
    上官灵知道“仁心神丐”方琦这等急语气,必非无因,何况自己先已觉出上微泛寒意,有点不大对劲,遂一一如言照做。
    方琦先从身上找出一粒黑色丹药,给上官灵服下,然后纵向上官灵与“玄风恶道”、褚红桃对掌时,被震得后退七尺,落足的那丛草树之间,仔细瞩目,果然发现有一株小树离地尺许的枝叶以上,及附近乱草之间,沾着不少乳白色的浆汁,并在周围发现四五瓣爆裂弹壳。
    发现这种状情以后,方琦越发眉头深锁,纵回上官灵身畔,撕裂他半截裤脚一看,只见左小腿肚以上,有指甲大小的一块皮肤,业已变成了鲜红色颜色。
    方琦自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玉刀,对上官灵腿上的那点红斑,比了几次,终于未敢下手,只又喂了他两粒黑色灵丹,并伸指点了上官灵右边腰胯之间的三处要穴。
    上官灵在葫芦里闷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叫道:“方老前辈,看你这副神情,好像我是中了对方什么颇为厉害的毒药暗器,但凭那两个下流东西的功力,怎会练得到这等无形无声的高明地步?”
    方琦苦笑一声答道:“这哪里与功力有关,只是巧得有点过份!上官老弟,你不是在我与‘玄风恶道’动手之时,曾用劈空掌力,震落恶道向你打的三颗暗器么?”
    上官灵闻言想起先前替方琦“打狗棒”取那“钻洞打狗”“赶狗离窝”两招名称之时,果将“玄风恶道”激怒,向自己打来三点寒星,被自己用劈空掌力,震落草丛以内,并曾略闻爆音,但当时毫未在意,难道如今所受毒伤,竟与此事有关?
    疑诧不解之下,遂向方琦问道:“方老前辈,难道那已经被震落的三点银星,还会作怪不成?”
    方琦先仔细看了一看上官灵面色,并为他略把脉息说道:“那三点银星,是‘玄风恶道’的独门暗器,名叫‘蛇汁银丸’,外壳极薄,中贮毒汁,爆裂以后,周围七八尺内,全为四散纷飞的毒汗所罩,沾衣即可传毒,有死无生,确实霸道已极!老弟将它震落草丛之中,外壳一爆,毒汁遂飞溅存留于枝叶以上,适才双方对掌之际,老弟又无巧不巧地,落身沾有毒汁的草丛内,以致莫名其妙地身中奇毒!”方琦说到此处,话头略顿,又复细为上官灵诊视脉搏,继续说道:“我们‘穷家帮’中人物,均善降蛇,我喂老弟吃的那种黑色灵丹,便能解救蛇毒,但‘玄风恶道’的‘蛇汁银丸’是搜集十三种以上的奇毒之蛇所练,我这普通丹药,恐怕无效。不过我细诊老弟脉搏,想是内功太好,蛇毒尚未完全发……”
    上官灵不等方琦说完,便即笑道:“方老前辈不必担忧,我方才确实觉得心中不大舒服,现在却好得多了。”
    方琦摇头说道:“这种毒汁,太已厉害,老弟千万不可大意,尤其最忌运用真气内力!
    等我拼这一夜光阴,抱你赶出百余里路,若能找到一位‘穷家帮’中专医奇毒的圣手,‘蛇丐’邱云,便不妨事了!”
    上官灵大笑说道:“老前辈请恕上官灵无礼放肆,你这种盛意云情固然可感,但你只剩一条腿,难道抱着我,蹦上百余里路?”
    方琦也被上官灵说得不禁失笑,微一寻思说道:“不管怎样,老弟总不能再费力奔驰,以使所中奇毒提早发作,这样好了,你坐在我的肩头之上,岂不就可以无妨我的独脚行动?”
    上官灵行功暗察周身,觉得除了先前的微感不适以外,此刻并未发现什么异状,却不知方琦怎的说得那般厉害,但自己不便过拂人家一番好意,只得说了声:“上官灵遵命放肆,有劳方老前辈了!”
    轻轻一跃,坐在方琦的左肩头上,方琦右手木杖点地,独脚加功,捷如猿鸟地闪进丛林,果然未因肩上多了一人,有所迟滞。
    上官灵见这一带荒林以内,草木衰枯,景色凄凉已极,不由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辈,这一路景物,鬼气森森,加上月被云遮,风摇木战,倒别有一种奇趣!此地是什么所在?”
    方琦边行边自含笑答道:“这座荒林,并不甚大,也没有地名,但出林以后,便是一片连绵数里的坟场叫做‘万姓公坟’,鬼火秋磷,败棺朽骨,景色委实有点慑人!我并听附近的‘穷家帮’弟子言及,这‘万姓公坟’之中,夜来似有鬼物出现呢!”
    上官灵大笑说道:“我什么样恶人都看见过,就是没见过鬼!老前辈快点走,若能在那‘万姓公坟’以内,真碰上些无常鬼怪,马面牛头,才真叫不虚此行,大开眼界呢!”
    方琦闻言笑道:“上官老弟,你胆量真好,但我不信世间会有鬼怪之说,不过今夜因急于找那‘蛇丐’邱云,为你疗治所误中的‘蛇汁银丸’奇毒,似乎不必多事,等毒伤愈后,我陪你到‘万姓公坟’以内住上一夜,专门捉鬼好么?”
    话方说到此处,突然仰头向上官灵笑道:“老弟,‘万姓公坟’已到,你且看看这种凄凉景色!”
    语音落处,人已出林,眼前果然是高低上下的一片荒坟,绿火磷磷,秋萤点点,荒烟蔓草,断碣残碑,再加上月夜凄迷,以及周围的鬼哭狼嗥、虫鸣枭啸,简直构成一种令人触目伤心,把雄心壮志,一例消沉的无比凄凉画面!
    上官灵坐在“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肩上笑道:“方老前辈,这种鬼气森林的景色,确是有趣,我身上实在不曾感觉有什么中毒异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好么?”
    方琦因深知“玄风恶道”那种“蛇汁银丸”厉害,心中忧急上官灵安危,想尽快赶到“蛇丐”邱云所居之处,便可放心!但如今听上官灵这等说法,不由颇为惊奇他内功之强,居然能把毒力闭住,至现在尚未发作,遂含笑说道:“老弟虽然内功太好,暂把所中毒力封住,但越是这样,发作起来,也就越发厉害!我们歇息一会无妨,却不可耽延太久,那边有一座巍峨壮丽的大坟,我带你前去看看!”
    话完,木杖点处,一跃数丈,竟然施展他那“独脚追风”的轻功绝技,往西南方扑去!
    这片“万姓公坟”,果然占地极广,高高低低,—眼看不尽的,全是坟头!但西南方十来丈外,却有一座大坟,不但地势高峻,连坟前的石人石马等物,亦均应有尽有,显然纵非帝王将相陵寝,也必是极不平凡人物的埋骨之所!
    方琦与上官灵虽系萍水相交,但这一老一少,性情却极其相股,他为了博上官灵高兴,居然在离那巍峨大坟三四丈远,施展“神龙入云”轻功,斜拔起两丈多高,然后再以“七禽身法”,往那坟头飘落!
    上官灵见自己坐在他肩头之上,方奇仍能施展轻功,颇为钦佩!他毕竟童心未退,凑趣撮唇学了一声凄厉鬼哭,加上坐在方琦肩头二人相叠,绝似一条长长鬼影,在凄迷黯淡的月色以下,凌空飘坠!
    哪知那座大坟前的石马之上,居然坐着一人,他本系背向方琦、上官灵,想因听得声息,惊然回头,看见一条身材似比常人高出两头的独脚魅影,带着凄厉哭声,斜空飞坠,自然难免大吃一惊,肩头微晃,便在石马背上,横飘出一丈四五!
    上官灵、方琦也被他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身量之高,竟与上官灵叠在方琦肩头仿佛,而且发如乱草,须边各飘着一串纸钱,身上一件黑色长袍,手中持着一根哭丧棒,面目虽未看清,但就凭这副身材,这种打扮,岂不活脱脱的就是传说中的黑衣无常,勾魂恶鬼!
    方琦突见此人自然深吃一惊,但上官灵却在他肩头叫道:“方老前辈我只听说过人怕鬼,却不曾听说过鬼也怕鬼!他既然害怕我们,便证明是人非鬼,请你把我放在坟前,去将那鬼捉住,问他为什么这等打扮。”
    方琦生怕上官灵恃技逞能,万一好奇出手之下,引发所中剧毒,即将大费周折!正在略感踌躇之际,那形似黑无常的人,听得上官灵发话,竟然足尖点地即回,身法飘忽如风,敏捷已极!
    方琦灵肩负一人,不便动手,只好如言把上官灵放在坟前,横身挡住那人来路,戟指问道:“朋友何必弄鬼装神?你是哪路人物,难道要想霸占这‘万姓公坟’,据为已有?”
    形似黑无常之人,不答方琦所问,只是阴恻恻地说道:“如今天到什么时分?”
    方琦不明白他问话用意,仰头一看月色答道:“刚过三更,未及四鼓,朋友此话问得是何用意?”
    又长又瘦,身穿黑袍之人,点点头说:“幽冥弟兄,最讲道理,这‘万姓公坟’,除了每夜的三更到五鼓之间以外,任凭阳世中人,祭扫经行,徘徊展吊!”
    方琦未及开言,坐在坟前的上官灵,已经听出趣味来,接口问道:“三更至五鼓之间呢?”
    黑衣瘦长之人手中哭丧棒略扬,声音比先前更觉冷冰冰地答道:“三更至五鼓之间,这‘万姓公坟’是幽冥鬼界,生人妄入者死!”
    方琦也听得好笑起来,目注面前这位身高达八尺以上之人,缓缓问道:“照朋友这说法,是定以鬼物自居,我们运气太坏,恰恰在三更至五鼓之间,来到这‘万姓公坟’,是不是即将被朋友夺魂追魄,永沦鬼藉?”
    黑衣瘦长之人用两道森冷无比的目光,电扫上官灵、方琦,浓眉微蹙说道:“好在如今四鼓未交,‘幽冥神君’尚未升殿,我念你们无知初犯,特予宽容,只要赶紧离开这‘万姓公坟’,并不得向他人提起今夜所遇,便免除目前的迫魂夺魄之苦!”
    上官灵听这形似黑无常之人的口气,仿佛还有一位“幽冥神君”,要在四鼓升殿,好奇之心,不由大炽,急忙接口说道:“你这个黑无常,心肠倒并不算坏!但我们把阳世间的肮脏龌龊,看得太多,颇想与鬼交个朋友!你方才所说‘幽冥神君’的升殿风光,能不能让我们瞻仰瞻仰?”
    黑衣瘦长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真要作死还不容易!用哭丧棒,当你们的引魂幡,去参拜‘幽冥神君’就是!”话完身进,右手哭丧棒照准“仁心神丐”方琦,斜肩下砸,左掌并当胸微推,一股阴寒无比的疾风,便自破空袭到!
    方琦一身武功,虽不像“乾坤五绝”那般出神入化,但在江湖以内,也算得上是一等好手!见这黑衣瘦长人的哭丧棒招术似乎过份平常,心头反倒一惊,遂不肯贸然接架,肩头微晃,飘出七尺,但半空中却引袖拂出一股罡风,横截对方所发阴寒掌力!
    他这种判断,果然不差,黑衣瘦长之人,那根哭丧棒毫不出奇地斜肩下砸,但在距方琦头顶,约有巧三尺处,突然内力一发,哭丧棒震成漫天棒影,无数狼牙,威势无俦地弥空疾落,若非方琦先行趋避,稍一疏忽,仓促之间,真难逃得出这一招以下!
    就算这样,方琦所拂袖风与对方阴寒掌轻轻一触,便已暗暗心惊这装神弄鬼之人,功力似乎高出自己不少!
    心头虽然深加警惕,身形却电疾翻回,“打狗棒”突演奇招“豪门逐犬”,轻飘飘地一杖斜挑,但上点咽喉,中挂左右“期门”,下打“血海”“伏冤”,一招之中,分攻对方上中下三路的五处要穴!
    这一手“穷家帮”绝学,威力奇强,变化莫测,逼得黑衣瘦长之人,口中鬼啸一声,倏退八尺!
    上官灵拍手笑道:“方老前辈,你这套‘打狗棒法’,委实妙绝武林,打狗以外,还能打鬼……”
    黑衣瘦长之人,退身避势以后,本待抡棒进扑,但听见上官灵此语,突觉一怔,目光凝注方琦,打量半天,和声发话问道:“朋友既会‘穷家帮’镇帮绝学‘打狗棒’法,我向你打听一位‘闪电神乞’诸明,可熟识?”
    方琦见对方不但停手不打,神情口吻,并也变得平和起来,不由觉得有点奇怪,想不出对方会与“闪电神乞”诸明,有甚瓜葛?
    他这微一寻思之间,上官灵已含笑叫道:“‘穷家帮三异丐’中,第—位是‘闪电神乞’诸明,第二位‘阴阳手’莫平,第三位就是这位‘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老前辈!”
    黑衣瘦长之人,闻言忙把哭丧棒插在腰间,抱拳微微躬身,状极恭谨地向方琦施礼说道:
    “在下不知方大侠大驾光降,请恕眼拙!我家‘幽冥神君’,久慕丰仪,渴思一会!”
    方琦真想不到自己会被什么“幽冥神君”,久慕丰仪,而且所有的武林高手之中,也不曾听见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浑名外号!
    但见人家那等恭敬客气,只得也含笑说道:“请教朋友尊名上姓?及所谓‘幽冥神君’,是哪位高人外号?”
    黑衣瘦长之人,恭身答道:“在下酆杰,在‘九幽地阙’侍奉神君,蒙神君赐号‘勾魂使者’。至于我家神君,因久居‘九幽地阙’,向来不提阳世姓名,请恕酆杰无法作答!但方大侠与我家神君见面以后,或可知晓。”
    “九幽地阙”及“幽冥神君”,这两个闻所未闻的地名人号,确实颇富吸引力!但方琦顾虑上官灵琦所中“蛇汁银丸”剧毒,亟需根治,遂向“勾魂使者”酆杰笑道:“方琦既蒙酆朋友及‘幽冥神君’相邀,理应拜谒!但我这位上官老弟,身中奇毒,即将发作,故亟需赶往数十里外觅一老友疗治,且容事后,再来这‘万姓公坟’,瞻仰神君丰采如何?”
    “勾魂使者”酆杰,闻言大笑说道:“方大侠何必还奔数十里外?我家神君便专疗万毒,盖世无双!一粒‘万妙丹砂’,足可使上官复原如旧!”
    方琦终觉把治疗上官灵所中奇毒之责,交付一个陌不相识的‘幽冥神君”,有点不大妥当!但不答应又显得过份胆小,贻笑于人,遂目光略瞥上宫灵,看他怎样表示。
    上官灵好奇之心,自比方琦更重,故意谎言说道:“方老前辈,我此时已觉心头泛恶,四肢微麻,恐怕来不及去找‘蛇丐’邱云,不如就请这位‘幽冥神君’,一施华陀妙手吧!”
    方琦不知上官灵生性好奇,故作诈语,自然颇觉惊心,遂又递给他一粒自炼灵丹,转面对“勾魂使音”酆杰,苦笑说道:“既然酆朋友如此热心,我这位老弟所中剧毒亦渐发作,只得遵嘱往‘九幽地阙’之中,拜谒‘幽冥神君’,求讨一粒‘万妙丹砂’,酆朋友请为引路!”
    “勾魂使者”酆杰含笑把方琦、上官灵带到那座高大坟头之前内一块长方形与地齐平的大青石上,一同站好,然后力聚丹田,向主边第二个翁仲当胸劈空—击,方琦、上官灵便觉足下一软一沉,三人同自缓缓往地底降落。
    上官灵默计约莫降了五六丈之多以后,似乎又复略为向上斜升,足下青石,才到底不动,但眼前却黑黝黝的,一无所见,并微感气闷!
    “勾魂使者”酆杰,伸手向右微推,“吱”的一声响处,远远便发现有点暗绿光亮!
    光亮仿佛是在一条极长甬道的末端现出,酆杰侧身肃客,方琦、上官灵回头看时,不由全觉惊奇有趣,原来来路是口绝大棺木,材头有扇暗门,自然适才就是从那暗门中走出,怪不得会略感气闷!
    这条甬道长约十丈有余,在隐约微光之下,看出两旁土质色呈暗灰,并时常有些嶙峋白骨,杂在其内,越发增加了阴森之感!
    等到慢慢走到甬道出口,方琦、上官灵一看外面景物,不由全身毛发齐竖、遍体生寒,但也极度佩服这位主持“九幽地阙”的“幽冥神君”,竟能在这深地底,建筑出如此鬼斧神工的奇异宫殿。
    原来甬道以外,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奇形宫殿,宫殿所有梁椽窗棂、全雕作一根根的白骨模样,殿门口悬着八具骷髅头骨,用代油灯,那种绿荧荧的惨淡光辉,就是从骷髅的七窍之中透出!
    殿门上端,以白骨为框的一块匾上,横题着四个大字:“九幽地阙”。
    两旁门柱之上,挂了一幅对联,写的是:“欲向武林求绝艺,且来地阙拜神君!”
    上官灵看完不禁双眉一挑,心中微觉不服,暗想这个“幽冥神君”,语气怎的如此狂妄?
    三人刚刚离开甬道,那“九幽地阙”以内,便走出二个大头矮身的麻面老者,向酆杰扬声叫道:“神君业已升殿,知道酆兄延来外客,特命焦魁打听是哪派贵宾,竟使酆兄破坏了神君在‘幽冥十三经,未曾完全练成以前,不见阳世之人的十年往例!”
    “勾魂使者”酆杰含笑说道:“有劳焦兄转禀神君,酆杰请来的贵宾,是‘穷家帮三异丐’中,与‘闪电神乞’齐名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及一位上官小侠!”
    那名叫焦魁大头矮身的麻面老者,进殿禀报以后,“九幽地阙”之中,立即响起一丝极弱极低,但却字音可辨,幽灵似的怪声说道:“既是‘穷家帮’中贵客,把我们这些小家子气的排场全免,阎元景山殿相迎!”
    “阎元景”三字入耳,使方琦大吃一惊,知道是十余年前,一位极负盛名,突然失踪的岭南侠盗!自己与此人素无恩怨,不愿受他过份礼遇,遂一拉上官灵,施展轻功,赶往殿口!
    但他们身形刚刚落地,面前业已飘坠一阵冷风,一个五十来岁,身量适中,脸庞瘦削的王者衣冠之人,侧立抱拳让进,礼貌十分周到!
    这座大殿建筑得既广且长,自殿门到当中放的一张宝座之间,距离足有七丈,“幽冥神君”话完人到,即此一端,可见功力!
    “幽冥神君”肃客入殿以后,自己也不坐正中那张宝座,只是侧坐相陪。方琦、上官灵打量这座大殿之内,约莫挂了三四盏骷髅灯,绿光惨淡,鬼气森森,侍立之人,则共有四个!
    除了知道名姓的焦魁、酆杰之外,另两人一个是满面精明诡谲神色的绿袍儒生,一个是周身火红、判官装束的雄伟大汉!
    方琦、上官灵刚刚落坐,“勾魂使者”酆杰便向“幽冥神君”恭身陈报,但说的不是普通人言,仿佛是一种啁啾鬼话!
    酆杰才一开口,“幽冥神君”便摇于说道:“酆杰,我已十余年不见阳世间人,如今既有武林贵客在座,切莫以那些小家举措,贻笑大方,你且作人言,勿学鬼语!”
    “勾魂使者”酆杰改口说道:“启禀神君,上官小侠身中剧毒,可能即将发作,神君还是先赠贵客一粒‘万妙丹砂’,然后再行细叙的好!”
    “幽冥神君”“哦”了一声,向方琦问道:“方大侠,这位上官老弟,中的是何种剧毒?”
    方琦极其简单扼要地略说究竟,“幽冥神君”便立自衣内摸出一只玉瓶,倾出一粒比梧桐子略大,异香挹人的白色丹砂,托在掌中,然后吩咐移座近前,为上官灵细心诊脉!
    诊完脉象,“幽冥神君”好似大吃一惊,再请上官灵掀起裤脚,察看沾毒汁之处,但只见那点斑红,早已消尽!
    “幽冥神君”大笑归座,目注上官灵充满诧异惊赞的神色问道:“上官小侠,你大概曾经吃过一种什么罕世灵药,所以虽沾毒汁,中毒并不太深,方大侠再让你服以他自炼解毒灵丹,早已无事,不用阎元景再行效劳!但我这种‘万妙丹砂’,专医百毒,灵验异常,仍然赠与上官小侠,你留作江湖行道时,济世活人之用便了!”
    说完便将那粒“万妙丹砂”递过,上官灵也毫不推让地称谢收下,却回头对方琦扮了一个顽皮鬼脸。
    方琦这时才知道上官灵先前所说体内毫无异样感觉之语,乃是实言,后来说的什么“心头泛恶,四肢微麻!”却全是一片贪看热闹的故意鬼扯!
    而“玄风恶道”的“蛇汁银丸”,难伤上官灵之故,也已想出,九华幽谷以内的那只“三目蟾蜍”,既然专以各种蛇虫毒物为粮,上官灵又服了它丹元所化的竖目,可能体内抗毒能力特强,沾染—点毒汁,并无大害!
    “幽冥神君”递过“万妙丹砂”以后,又复笑道:“阎元景适才为上官小侠诊脉,即发现了一桩奇事,上官小侠如此年轻,但体内气血流行之畅,竟仿佛‘天地之桥’已度,‘生死玄关’已通,连‘督任’二脉之间,均无所阻!这等年龄,这等成就,委实太已惊心!请恕阎元景冒昧动问,上官小侠是当代武林中哪位名家弟子?”
    上官灵被这位“幽冥神君”夸赞得脸上飞红,由方琦代为答道:“我这位上官老弟,是‘南疆隐侠’谢东阳的门下高足,但近年来奇遇太多,巧服稀世灵药之余,并得了‘乾坤五绝’之中‘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的不少心传,所以年龄虽轻,武功已足与当代江湖中一流名手,互相颉颃!”
    “幽冥神君”闻言不住点头,方琦又向他问道:“阎神君成名十数年前,怎……”
    “幽冥神君”阎元景纵声大笑,打断方琦话头说道:“方大侠你大概是想问我为什么放弃岭南绿林侠盗不做,竟跑到这‘万姓公坟’以下,当起什么‘幽冥神君’之故么?”
    方琦微笑颔首,“幽冥神君”阎元景眉峰略聚,好似当年往事,电幻心头,沉思片刻以后,释颜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方大侠与上官老弟,此番‘生下重泉’,为我“九幽地阙’,座上佳客,委实颇不寻常,且容我略尽地主之谊,在席间再行畅叙!”
    说完把手一摆,居然就在这大殿上准备了—桌盛筵,但筷是白骨,杯是骷髅,连那些盘碟之属好像都是死人头盖制作,看在眼中,阴风惨惨,鬼气森森,更为这神秘殿堂,增加了几成幽凄景色!
    上官灵看这些生面别开的杯盘碗筷,不住皱眉,“幽冥神君”见状,手指侍立自己身侧的绿袍儒生,太笑说道:“上官小侠尽管放心饮用,这些器皿,全是这位‘重泉秀才’甘化桂,以重金远赴江西定制,不过为了符合‘九幽地阙’之称,特地烧成这种怪状而已!”
    说到此处,持筷略敲酒杯,果然发出一阵清脆瓷响!
    方琦、上官灵这才放心入席,“幽冥神君”阎元景,叫出身后作红衣判官装束的雄伟大汉,向方琦上官灵笑道:“这‘九幽地阙’之中连阎元景在内,共只五人,‘重泉秀才’甘化桂、‘大头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杰,均已与二位见过,这是‘红衣火判’穆雷,也看破阳世红尘无趣,甘为九幽役使!”
    “红衣火判”穆雷,向二人见礼以后,仍然侍立“幽冥神君”身侧,“幽冥神君”举酒敬客笑道:“阎元景不见天日,已十有余年,方大侠可曾猜出何以酆杰一听你这‘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名头,便敢破例邀入我这‘九幽地阙’之故么?”
    方琦茫然摇头,“幽冥神君”阎元景长叹一声说道:“在阎元景离开阳世,沦入九幽的刹那之间,衔了一恩,结了一仇……”
    上官灵听得奇趣横生,不等“幽冥神君”阎元景话了,便即插口问道:“恩人是谁?仇人是谁?阎神君不要乱卖关子,请快些讲出来好么?”
    “幽冥神君”阎元景颇爱上官灵这种直率天真,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仇人是‘九毒书生’姬天缺,恩人则是在‘穷家帮’内,与方大侠齐名的‘闪电神乞’诸明!”
    “九毒书生”及“闪电神乞”,均与上官灵闷在心中,百思未解的几个重大哑谜有关联,自然越听兴趣越浓,一迭声地催着“幽冥神君”快讲!
    “幽冥神君”举杯属客,当年往事,电映心头,微叹一声说道:“这座‘九幽地阙’并不是建自阎元景之手!十余年前,我因好胜心强,要想超过当时最负盛名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遂到处探听寻求,可有什么武学奇书、练功秘诀之类,以资研求惊世绝艺!探来探去,探出这片‘万姓公坟’以下,有座‘九幽地阙’,阙中藏有一部两百年前,武林绝世异人,‘修罗尊者’所著的‘幽冥十三经’,据说经中所载各种神奇武学,倘若全部练成,即可独步当今。毫无疑问我既获此讯,遂在这片荒坟之内,日以继夜地苦心搜寻,但在‘九幽地阙’门户,尚未寻得以前,便即结识了那位‘九毒书生’姬天缺!我因与姬天缺一见投缘,遂将实情相告,他自然也极觊觑这部武学奇书,遂与我协议,合力相寻,就在这‘九幽地险’之中,彼此参研锻炼!但这‘九毒书生’姬天缺,心术太坏。在我千辛万苦发现地阙门户,双双自那巨棺暗门以内走出,并见我在这大殿的白骨柱内,寻得‘幽冥十三经,中的‘第五、七、九、十一’四篇经文之后,居然突下辣手,用他自炼毒针,加以暗算,使我毒发昏迷,在地阚之中奄奄待毙,而自已夺了那四篇‘幽冥十三经文’,离此他往!”
    上官灵听得“哼”了—声,向方琦问道:“方老前辈,这‘九毒书生’姬天缺,如此险恶歹毒,不知他被‘逍遥老人’钟离哲,打得销声匿迹以后,到底死掉了没有?”
    方琦含笑摆手,上官灵只得静听“幽冥神君”阎元景继续说道:“我在地阙之中,悠悠醒转以后,发现耳畔留有一小葫芦灵丹,及一张纸柬!灵丹就是阎元景适才赠送上官小侠的‘万妙丹砂’,纸柬则是‘闪电神乞’诸明所留,说是他也得人指点,来此寻求‘修罗尊者’的遗著‘幽冥十三经’,但到了九幽地阙,见我身中毒针,人已昏迷,即将绝气之下,遂先想救人。不料善心天报,就在我倒卧之处附近,发现‘幽冥十三经’中的‘第四、六、八、十’四篇经文,及这一葫芦专解百毒的‘万妙丹砂’!‘闪电神丐’诸明略一翻阅之下,看出经文所载,果然都是些神奇诡异武功,遂不想多贪,揣起经文,喂了我一粒‘万妙丹砂’,他自己也取了少许,把葫芦留下,并留函相告,叫我好生找寻其余经文,若能寻得以后,即可成为盖代名手!”
    上官灵听到此处,接道:“这样一来,‘幽冥十三经’中的第五、七、九、十一,四篇经文,被‘九毒书生’姬天缺取走;第四、六、八、十,四篇经文,被‘闪电神乞’诸明取走,岂非弄得好好一部武林奇书残缺不全!阎神君主持‘九幽地阙’十有余年,定然把那剩下的第‘一、二、三、十二、十三’五篇经文,全找到了!”
    “幽冥神君”阎元景长叹一声答道:“我若把这其余五篇经文,全部找到,早已出世寻‘九毒书生’姬天缺报仇,并与武林群雄,互争一日长短,谁还真愿意在这阴风惨惨,鬼气森森的地阙之中,作什么‘幽冥神君’,与黄土为邻,白骨为伍!”
    说到此处,向方琦、上官灵各敬了一杯酒,然后继续说道:“我穷十余年心力,又在这‘九幽地阙’之中,寻得了‘幽冥十三经’中的第‘一、二、三、十二’四篇经文!这种经文,好在篇篇独立,即有遗失,不过少练几样功力,不至于残缺无用!但经文所载武学是越后越高,故而若以我们三人所获相比,以我为最低,‘闪电神乞’诸明居中,‘九毒书生’姬天缺所获,略比我二人神妙!”
    上官灵忽地心头略有所动,好似想起甚事,但仔细思索之下,却又茫然!
    方琦也向“幽冥神君”插口问道:“照阎神君如此说法,那‘幽冥十三经’的最后一篇经文,尚未被任何人寻得?”
    “幽冥神君”阎元景苦笑道:“我十余年苦守此间,就是为了这‘幽冥十三经’中最要紧而蕴含众妙的第十三篇经文,若能获得此篇,便可出世雪仇,并与心仪已久的‘乾坤五绝’一请教益!”
    上官灵听出这位“幽冥神君”阎元景,大有若无把握独步武林,便不再出见天日阳光之意!不由心中暗想,你虽然不步出去,但怎么保证别人不来找你?遂含笑问道:“阎神君请恕上官灵冒昧动问,倘若‘九毒书生’姬天缺,或是‘闪电神乞’诸明,认为他们所得那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尚不足与当世武林群彦一较短长,而再来这‘九幽地阙’寻其余经文之时,岂不扰乱神君清修?还有阎神君既然十余年不见天日,这酆、焦、甘、穆四位朋友,却又怎样得侍左右?”
    “幽冥神君”阎元景点头笑道:“上官小侠问得极有道理,但阎元景早把进入‘九幽地阙’门户,重下苦心改建,按时更换,每日不同,除非与‘闪电神乞’有关之人到此,我手下有意接引以外,慢说‘九毒书生’姬天缺,就是这地阙旧主‘修罗尊者’,再世重来,也只能空对累累荒坟,无门可入!”
    说到此处哈哈一笑,侧身手指“勾魂使者”酆杰、“大头鬼王”焦魁、“重泉秀才”甘化桂、“红衣火判”穆雷四人说道:“至于他们四人,本来也都是黑白两道中武林豪杰,或因受挫,或因衔冤,一时想不开,居然相约结伴在这‘万姓公坟’,集体自尽!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自尽之处,正好是我‘九幽地阙’的门户之前,又值我在修筑道路,暗中听见,遂故意开放门户,使他们跌入地阙以内,加以解劝,终于一齐甘心为我九幽役使,静俟阎元景练成‘幽冥十三经’,重出江湖,扬眉吐气!”
    “幽冥神君”阎元景把当年往事,娓娓叙完,自行连尽了三杯美酒,向“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道:“阎元景在这‘九幽地阙’沦入鬼籍之事,业已全部倾吐,如今我要请问方大侠,当年从‘九毒书生,姬天缺毒针发作以下,救我还魂的恩公‘闪电神乞’,而今安在?”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皱眉答道:“我这位诸仁兄,近十余年间,不但在‘穷家帮’中不现踪迹,连这个武林,均未得其讯息!方琦适才听阎神君所言,想起‘闪电神乞’失踪之期,恰好就是在这‘九幽地阙’得了那‘四、六、八、十’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以后,可见得他是觅地练功了。但方琦有点不信,十余载光阴,他会仍然未曾练成绝艺出世!”
    上官灵此时脑海之中,隐隐约约的,已有不少灵机,但这些灵机,是忽隐忽现,无法将其联系贯通,对若干疑问,研判出一个正确解答!
    把方琦对“幽冥神君”阎元景的这一番话听完,上官灵不禁灵机又动,冲口问道:“方老前辈,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苦练十余年之下,必有所成!会不会这位老前辈,早出江湖,不过用的不是他那‘闪电神乞’的昔日名号而已?”
    方琦含笑问道:“老弟是不是仍然疑心钟离老人,就是‘闪电神乞’?”
    上官灵摇头说道:“这种想法,业已开始动摇,因为我自与钟离老人打了一架以后,觉得凭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苦练十余年之下,决练不出他那等神妙身法!”
    方琦恐怕上官灵如此说法,会得罪“幽冥神君”,但瞥眼看见、阎元景毫不为意!遂又向上官灵问道:“难道老弟心目中,还有第二个可能是‘闪电神乞’化身之人么?”
    上官灵点头说道:“我在东海‘长生矶’所遇到的好‘夺魂旗’,是个假‘夺魂旗’,但始终无人知他真实来历!如今各种资料对证之下,他也有可能就是‘闪电神乞’!”
    说至此处,略为一顿又道:“这种猜法,我自信至少猜对七成,总之钟离老人与好‘夺魂旗’之间,最少有二人定是‘闪电神乞’,成份似以好‘夺魂旗’稍高,但根据钟离老人所用‘四煞降魔棒’,及我所闻坏‘夺魂旗’背后之言,钟离老人纵非‘闪电神乞’,也与‘穷家帮’三字,极有关系!”
    方琦闻言,觉得上官灵所猜,颇有道理,不由闭目沉思,但那位“幽冥神君”阎元景,却被这些什么好“夺魂旗”、坏“夺魂旗”,弄得头昏脑胀,莫名其妙起来,向“仁心神丐”
    方琦诧声问道:“‘乾坤五绝’以内,大名鼎鼎的‘夺魂旗’,难道竟出了双包案?不然怎会有什么真假好坏之别?”
    方琦倘未答话,上官灵因见这位“幽冥神君”阎元景,人颇豪爽,遂把“真假夺魂旗’,以及“新旧乾坤五绝”等事,对他叙述一遍!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完叹道:“阎元景在‘九幽地阙’,深处重泉,委实孤陋寡闻,连这多武林大事,全不知晓!但我再奉问一句,‘闪电神乞’的踪迹,既然如谜,则我所衔恨切骨的那‘九毒书生’姬天缺,可有音讯在江湖间传说么?”
    方琦摇头答道:“此人当初心狠手辣,恣肆一时,自从听说为‘逍遥老人’钟离老人所败后,也不曾再在江湖,现过踪迹!”
    “幽冥神君”阎元景点头说道:“照‘九毒书生’姬天缺的情性看来,他是个决不甘雌伏之人!多年匿迹,定然苦练神功,阎元景确要寻觅那‘幽冥十三经’中,最重要精妙的第十三篇经文,不然极可能无法再见天日,真要在这种重泉之下,化为厉鬼的了!”
    上官灵听出“幽冥神君”话中涵义,是不要能压盖一切,独步当今,便不出这“九幽地阙”!心头一动,含笑说道:“阎神君,武林中一源万派,殊途同归,各家有各家专长,各门有各门精粹,何必……”
    “幽冥神君”阎元景不等上官灵说完,便即笑道:“上官小侠语重心长,阎元景已知你话中深意!但名气可以不争,恩仇却不能不了,我不得那第十三篇经文,绝不出世,即或如愿离开‘九幽地阙’,也只寻‘闪电神乞’报恩,寻‘九毒书生’报仇,并向‘乾坤五绝’之前,略为讨教!不过此举决非争什么武林虚名,早是想考验阎元景九幽化鬼的多年心血,可曾白费而已!这几桩心愿了却,即率手下,退隐名山,不会倚陵所能,有所狂妄。”
    方琦、上官灵听完“幽冥神君”阎元景话后,齐对此人,有点油然生敬,相与倾杯,宾主之间颇为相得!
    但就在“勾魂使者”酆杰、“大头鬼王”焦魁、“重泉秀才”甘化桂、“红衣火判”穆雷四人,一齐侍立“幽冥神君”阎元景身后,陪着方琦饮宴之时,却不知“万姓公坟”以上,业已发生异事!
    一条瘦长黑衣人影,自方才上官灵,刚刚被“勾魂使者”酆杰接引进“九幽地阙”以后,便已到了这“万姓公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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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谁真谁假
    此人身法飘忽如电,在各处乱坟草树之间,不住低头搜索,但久寻无获,略似心烦,口中阴森森地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我每晚来此,连搜十天,不信就搜不出昔日门户。”
    话完,折断十根树枝,在邻近那高大坟头的周围七八丈内,插了一圈,并自怀中取出些物件挂上,又复狞笑连声,巡视一周,飘然隐去!
    这一条黑衣瘦长人影隐去不久,另一条与他同样装束的人影,也在这“万姓公坟”以内现身!
    两人目的,几乎完全相同,均在乱坟草树之间,细心寻找!
    但这后一条人影,找寻不久,便发现先前那条人影所留之物,顺手拔起一根,就着微光看时,赫然是面骷髅白骨红旗,挂在树枝以上!
    后来人影,一见这骷髅白骨红旗,不觉微怔!但立展与先前那条人影差不多的飘忽无伦身法,电驰乱冢之间,把那十面骷髅,白骨红旗,完全摘下,揣在怀中,抬头一看,天已微露曙光,冷笑一声,身形隐去!
    天明以后,方琦、上官灵向“幽冥神君”阎元景告别,奔向勾漏山“落魂谷”“玄阴教”主坛,企图营救陷身该处的“银须剑客”方百川,他们路途之间,自然需要一段光阴,且略按这段平淡旅程,先行叙述“万姓公坟”以内的热闹经过!
    上官灵等走后的当日夜间,甫打二更,“万姓公坟”的荒烟蔓草之中,便又出现了一条身穿黑衣,脸带人皮面具的瘦长人影!在密布断碣残碑的各处坟头,来回寻找之时,忽然想起自己昨夜所插十面骷髅白骨红旗,系警告其他江湖人物,在十日以内,不许动这“万姓公坟”的一草一木,如今怎的一面不见?遂在神情微愕以后,卓立在乱冢之间,先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然后面对四外沉沉暗影,及闪灭秋萤,傲然说道:“哪一个吃了熊心豹胆;或太不开眼的江湖朋友,敢拔我‘夺魂旗’所插表记?……”
    黑衣人话犹未了,西南方十丈以外,一丛坟树的沉沉暗影之中,突然也有个冷冰冰与他差不多的语音,怪笑连声,低低说道:“呸!好不要脸的东西,自己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竟敢舰颜假冒‘夺魂旗’……”
    卓立乱冢以内的黑衣长瘦之人,就是上官灵心中所最痛恨的坏“夺魂旗”,听得竟有人敢捋自己虎须,双目凶光一闪,连响都不响地,蓦然腾身,一纵五丈有余,找座高大坟头,略一借足,便即扑到了西南方有发话的坟树暗影以内。
    但等他人到西南,西南却已静寂如死,那种低沉幽细,却极其清晰的语音,居然又在右侧方七八丈外发出,仍以一种讪笑口吻说道:“凭你这点轻功,也配称得起‘乾坤五绝’?”
    坏“夺魂旗”何等见识?何等功力?见对方能在自己出其不意地,电疾飞扑以下,毫无声息地闪出八丈,这份轻功,果然绝不低于自己!
    遂心头略怀戒意,但仍傲气绝伦地发话说道:“朋友何必像狐鼠一般地到处钻坟?你难道见不得人么?”
    右侧方八丈以外,阴森森地连声怪笑,慢慢自座荒坟之后,转出一人,身材瘦长,一袭黑衣,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竟是上官灵在东海所遇的好“夺魂旗”来到!
    坏“夺魂旗”见对方装束身材,均与自己几乎完全一样,不由目中精光复闪,发话说道:“假‘夺魂旗’……”
    好“夺魂旗”立即打断他话头说道:“我承认我是假‘夺魂旗’,但你也不见得真!真‘夺魂旗’化身万物,神妙无方,啸傲八荒,行侠四海,哪里会像你这般到处为非,心狠手毒!”
    坏“夺魂旗”听了好“夺魂旗”说自己也不是真“夺魂旗”,遂自怀中取出那根伸缩自如的风磨铜棍,扯成三尺有余,并挂了一面骷髅白红绸在上!
    好“夺魂旗”也学他照样施为,并又怪笑几声说道:“这种骷骷白骨‘夺魂旗’,我可以替你打上百面千面,哪里能够证明真假身份?至于旗杆本质,是不是风磨铜,你我自己都应该心里明白!”
    坏“夺魂旗”居然未被对方调侃得怒火高腾,依旧阴恻恻地,向好“夺魂旗”说道:“三四月朔日我到东南找你……”
    好“夺魂旗”又把他话头打断说道:“失迎!失迎!我在同样时间,因同样理由,也往西北!但居然替尊驾背上黑锅,害得‘东僧’醉和尚,与‘北剑’蒲老儿,相互恶斗,几乎两败皆伤!而你又在东南留下惨杀静心禅寺二十三僧,活剥静心老方丈人皮,血淋淋的德政!”
    坏“夺魂旗”见这好“夺魂旗”不仅身材装束,连说话的神语态音,都和自己差不许多!不禁也在心中暗暗称奇,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我们有意相访,却东南西北彼此参差,但在这‘万姓公坟’,偏又不期而遇!‘夺魂旗’三字,本来人人能用,无甚真假,不过为了免得混淆武林听闻,我们不妨较技竞名,各以手中‘夺魂旗’拼斗‘夺魂旗’,败者一方,便永远不准再用这外号名称,及作如此装束!”
    好“夺魂旗”闻言失笑道:“想不到这‘免得混淆武林听闻’八字,居然由你口中说出。照我们所作所为看来,只怕有朝一日,真‘夺魂旗’再度出世,首先放不过的……”
    坏“夺魂旗”这次也不等对方话完,便即狂笑说道:“除非乾坤颠倒,日出西山,这尘世之中,我敢保证不会再有第三个‘夺魂旗’出现!”
    好“夺魂旗”听出坏“夺魂旗”话中含意,悚然一惊问道:“听你这等说法,莫非真‘夺魂旗’,业已被你害死?”
    坏“夺魂旗”阴侧恻地一笑说道:“你承认你是假‘夺魂旗’,我却没有承认我不是真‘夺魂旗’,问得岂非多余?别的闲话,最好休提,你到底敢不敢对我方才所提较技竞名之举应战?”
    好“夺魂旗”笑道:“就凭你要与我较技竞名一事上,便足以证明你和我一样,全是想借用‘夺魂旗’之名,出出风头的冒牌假货!但彼此既然交手,就应该不分胜负无休,我建议今夜倘若不相上下,明夜再来,我们索性在在‘万姓公坟’的每夜三更至五鼓之间,鏖斗十夜!”
    坏“夺魂旗”,手中红旗略展,跃进三丈,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要打肿脸硬充胖子,哪里用得着十夜相拼,就在曙光未透之前,我便叫你做这‘万姓公坟’以内的一名新鬼!”
    好“夺魂旗”也自跃进三丈,与坏“夺魂旗”相距对立,怪声笑道:“何处黄土不埋人?且看看这‘万姓公坟’即将薪添了一座坟头之下,埋的是我?抑或埋的你?”
    坏“夺魂旗”早已怒满胸膛,两丈左右距离,在他原是飘身即到,手中“夺魂旗”倏然一拂,拂出一股阴冷狂飙,卷得乱坟之间的草木乱飞,直向好“夺魂旗”袭去!
    不管这两位“夺魂旗”,到底谁真谁假,或者一齐非真!仅凭他们那种超凡身手,便够得上是武林中的盖代枭雄,见识眼光,也自然而然的高人一等!
    好“夺魂旗”默察坏“夺魂旗”身法,及旗风来势,便知上官灵昔日在东海所言不谬,对方真气内力方面,极可能要比自己稍高半筹?但若论轻功一道,似乎自己又比对方,略为灵敏。
    彼此长短既有所知,好“夺魂旗”当然不肯以短打长,肩头略晃,便如一缕黑烟,在对方旗风以上,平飘六尺!
    坏“夺魂旗”何等功力?旗风向左,卷空之下,只把身形略侧,“夺魂旗”便自翻回,这次是由右向左逆卷,但威势依旧极强,劲气罡风,激得“万姓公坟”之间,木叶萧萧,沙飞石走!
    好“夺魂旗”已闪一招,不肯再让,他采取了奇妙轻灵的打法,在对方旗风未到之前,便已足尖蓄劲,倒纵起三丈左右;空中真气一提,身躯即已掉转,口中发出凄厉啸声助威,在星月微光以下,宛如一条长长魅影,向坏“夺魂旗”当头扑落!
    他手中那“夺魂旗”,也自一卷,不过这一卷不是卷向对方,而是在黄铜旗杆以上,自行卷了几卷,利用极锐旗尖,以旗代剑,施展“越女剑法”之中—招“天绅倒挂”绝学,电疾刺下!
    坏“夺魂旗”似比好“夺魂旗”更为骄傲,眼看对方来势,威猛无俦,却巍立如山,连动都不动地冷笑说道:“连这等世俗武学,都甩了出来,你还配僭称‘夺魂旗’的名号么?”手中“夺魂旗”一横,潜凝真力,目注当头飞落的好‘夺魂旗’身影!
    好“夺魂旗”早就拿定主意,采取奇妙轻灵打法,所以眼看即扑到坏“夺魂旗”当头,倏然“天绅倒挂”之式一收,暗用“千斤坠”法,双足落地,手中“夺魂旗”则由卷而展,等展开后,又复一卷,这次却与坏“夺魂旗”发招式一样,是卷向对方,匝地寒飙,森肌砭骨!
    坏“夺魂旗”见对方招式变化得极其奇诡,心中一凛,傲气略收。“夺魂旗”的血红旗影一飘,退后五步!
    刹那之间,好坏“夺魂旗”业已交手二十来招,坏“夺魂旗”胜在功力沉雄,好“夺魂旗”胜在身法灵妙,暂时八两半斤,难分轩轾!
    但两人心头,各自起了一种疑念,因为互相觉察,彼此身法、功力、招式之中,居然有不少极其相似之处!
    初上手时不觉,时间越久,即越发明显,坏“夺魂旗”心机极深,心中几度盘算以后,血红旗影一翻,把好“夺魂旗”,逼退六尺,摆手说道:“天下事居然会有这等巧合?我发现我们所学,若能互相融会补益,必可成为一种冠绝当今的武林奇学,对‘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尚有何足惧?”
    好“夺魂旗”微微一晒说道:“你的计划,倒真不错,可惜我没有那大雄心!压‘南笔’、盖‘西道’的英雄梦呓,暂且休谈,还是胜了我手中的骷髅白骨红旗再说!”
    坏“夺魂旗”恼羞成怒地厉声骂道:“不知抬举的东西,你以为我真就不能胜你?”
    血红的“夺魂旗”影再翻,出手便是连环三式,一式比一式狠,一式比一式快,旗风匝地,旗影蔽空,硬把好“夺魂旗”的身形罩住!
    好“夺魂旗”委实也惊于对方出手之快,与威力之猛!伹他轻功太高,虽尚微逊钟离老人的那种一飘一闪灵妙身法,却也为武林仅见,宛如随风舞絮一般,坏“夺魂旗”的连环三式,轻轻避过!
    二人再度交手之下,打得更觉石破天惊,但转眼间百招已过,胜负犹自丝毫未分!好“夺魂旗”遂也向坏“夺魂旗”摆手叫道:“‘夺魂旗’对‘夺魂旗’,一日两日以内,必然难分胜负,我们何不,比比暗器?反而比较省事,及新鲜有趣!”
    坏“夺魂旗”点头说道:“比比暗器也好,我们所用暗器,大概又与兵刃一样!彼此相同,你有什么新鲜花样?”
    好“夺魂旗”笑道:“也不必出什么新鲜花样,我们就相隔两丈对立,每人用‘满天花雨’手法,打出十三根金针!双方同时出手,要叫这二十六根上缚骷髅白骨红旗的金针,一齐凌空互撞在中央落地!谁的一方多落一根,便算谁负!”
    坏“夺魂旗”听好“夺魂旗”说完,点头赞同,两人遂各自数了十三根上缠骷髅白骨的金针,握在于中,并选了两座距离约莫两丈的坟头,各据一坟,相对而立!
    好“夺魂旗”扬声笑道:“这两座坟头之间,有一石碑,正好为界,我们各自准备,请你低啸三声,在第三声啸罢,便均以‘满天雨花’手法,把金针发出!”
    坏“夺魂旗”傲然阴笑,立即撮唇发出第一声怪啸!
    荒坟深夜景色凄迷,何况坏“夺魂旗”的阴笑怪啸,向来威震江湖,自然一啸风生,伴着四外的鬼火秋萤,荒烟蔓草,令人闻之遍体生寒,心神抖颤!
    这不过是对普通江湖道而言,如今站在坏“夺魂旗”对面的,是好“夺魂旗”!两人真实姓名,虽尚不知,但所用浑号相同,装束相同,兵刃暗器相同,武功路数相同,连脸上戴的一副人皮面具的耳鼻眼口位置,亦复大略相同,就是所为的好坏程度迥不相同,自然吓不倒人家好“夺魂旗”,他这里阴森一啸,好“夺魂旗”却报之以低沉一笑!
    坏“夺魂旗”二度啸声又起,好“夺魂旗”仍然低笑相应,就在这第三度啸声将发之际,他们左侧方的一座极不引人注意的荒坟残碑以后,多了一双人眼!
    这双人眼,就是接引方琦、上官灵,到“九幽地阙”之中,会见“幽冥神群”阎元景的“勾魂使者”酆杰!因为这几日的三更到五鼓之间,该他轮值,忽然听得上面“万姓公坟”,又有动静,酆杰不由大奇,暗想方琦、上官灵刚走,怎的又有人来?遂由另一条秘径,走到一座中空的荒坟以内,利用残碑石隙,向外偷窥!
    只见两座坟头之上分立二人,那副身材装束,凡属武林人物,谁不知名?酆杰不禁心内一惊,暗想昨天才在上官灵口中听说“夺魂旗”有真假之分,谁料居然同时光临“万姓公坟”,他们究竟来此则甚,及谁真谁假?
    酆杰虽怀疑念,哪敢出头,只是默默无声地凝神窥探好坏“夺魂旗”二位间的一切动静!
    坏“夺魂旗”第三度啸声又发,但这次啸声,极其短促,几乎一发便收,就在啸声收歇的一刹那间,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同时以“满天花雨”手法,洒出十三根上缠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化作为漫天飞射的金色光雨!
    盖代名家手法,毕竟不同,那细的“夺魂金针”,居然全部对对空中互撞,一齐坠落在中央那方界石左右!
    好“夺魂旗”口中微诧一声,向坏“夺魂旗”叫道:“你动的什么无耻念头?为何只发出十二根金针,暗留一根在掌中不发?”
    坏“夺魂旗”气得冷笑连连,把双手一张,十指空空,毫无所有,对好“夺魂旗”厉声说道:“你才不知道转的什么无耻念头!大概是暗藏了一根金针在手,想对我有甚不利!”
    原来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心思均极细密,总觉得自己所出手的十三根“夺魂金针”,似乎只有十二根与对方所发金针,凌空互撞落地!
    凭他们这等功力,绝对不可能有所落空,所以均自怀疑对方大概只发了十二根金针,而暗藏一针在手,不知是何用意?
    但如今互经责询,两人均说是十三根金针齐发,并未藏私,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遂不约而同地,一齐飘身纵到中央那块界石之间,察看究竟!
    他们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把这两位平素专以诡异神秘,惊世骇俗的武林奇客,弄得目瞪口呆,疑神疑鬼!
    原来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所用上缠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微有不同,好“夺魂旗”所用,针身精圆,坏“夺魂旗”所用,则针身系三棱形状!
    落在这方界石左右的金针,不但不是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心中所料的二十六根,而是二十七根,居然比他们两人所发之数,还要多出一根在地!
    这多出的一根金针,针身前半截全圆,后半截则呈三棱,针尾所缠也是骷髅白骨红绸,但红绸微卷,恰好把好“夺魂旗”的圆形“夺魂金针”,及坏“夺魂旗”的三棱“夺魂金针”,各自卷了一根在内!
    这种情形,分明是另外有人,在好坏“夺魂旗”,同以“满天花雨”手法,出手之时,也发出了一根半截圆形、半截三棱的“夺魂金针”,而用针尾红绸,把他们所发,各自卷去一根,才令他们感觉到虽然发出十三金针却只有十二金针,凌空相对!
    在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这两位武林高手之前,发出一根金针,而使他们毫无所觉,已经难能!针尾红绸卷针的手法,更为罕见!但最令他们吃惊诧异的,却是那根半截三棱,半截圆形的针尾红绸以上,所画图形,居然也是一个黑色骷髅,两根交叉白骨!
    坏“夺魂旗”首先把那意外飞来的第二十七根“夺魂金针”捡到手中,正在审视之时,突然一阵极其阴森,令人入耳便即全身毛发齐竖,肌肤起栗的怪笑之声,自东南方随风飘至。
    好“夺魂旗”与坏“夺魂旗”,同自深吃一惊,抬头循声看去,除却了乱坟起伏,草树凄迷以外,毫无所见!
    坏“夺魂旗”方自“咦”了一声,次待纵身察看,那种阴森怪笑又起!
    这回因心神专注,听得分明,笑声是发自东南方三四丈外,一排较为高大的坟树之中,但在好坏“夺魂旗”瞩目看清那怪发笑之人形象时,不禁使这两位平素飘忽诡异,不可捉摸的武林高手,同自心神巨震!
    原来发笑之人,本是蹲在一株坟树的半腰横枝以上,与树同色,看不清楚,此时缓缓站起,身材长瘦,一袭黑衣,脸带人皮面具,赫然又是与他们完全一样的“夺魂旗”打扮!
    好“夺魂旗”心神略定以后,向坏“夺魂旗”问道:“我记得你方才曾说:‘除非乾坤颠倒,日出西山,这尘世之中,保证不会再有第三个夺魂旗出现’!如今话犹在耳,第三位‘夺魂旗’已来,你我他之间,这本帐究竟应该怎么算法?”
    坏“夺魂旗”接口答道:“这事奇异得已太出人意外,我们先合手把人截住,揭开他本来面目,索性来一场‘夺魂旗正名大会’也好!”
    说完,首先腾身而起,直向东南方三四丈外,最后出现的一位“夺魂旗”扑去。
    好“夺魂旗”因为在这“万姓公坟”以内,“夺魂旗”巧遇“夺魂旗”,以及三现“夺魂旗”之事,情节已太诡奇有趣,也想弄个水落石出,遂跟在坏“夺魂旗”身后追去!
    他们身在半空,那第三位“夺魂旗”,人犹未动,但等当先飞扑的坏“夺魂旗”,再有丈许便到当头之际,蓦然又是一声阴森怪笑,宛如一缕黑烟般地,向后纵出五丈。
    坏“夺魂旗”及好“夺魂旗”,见对方连轻功身法也与自己仿佛,不由越发纳罕,双双提气再追,他们一起一落,均在五丈左右,所以刹那以后,这“万姓公坟”间的紧张情况已收,周围人影皆无,只剩下凌空飞舞的点点秋萤,与遍地凄迷的磷磷鬼火。
    好“夺魂旗”,坏“夺魂旗”,以及最后出现,尚不知好坏的第三位“夺魂旗”之间这场“夺魂旗正名大会”,是否开得成功?及三人的真实面目,究竟是谁?!笔者暂时保密,故事仍然先叙述这“万姓公坟”方面!
    那位藏在荒坟残碑之中,偷看这场惊心动魄武林好戏的“勾魂使者”酆杰,直等三位“夺魂旗”身形一齐消失以后,才开动机关,走出荒坟,把那剩下的二十六根“夺魂金针”,一齐拾起,带回“九幽地阙”以内!
    天时正值四鼓,“幽冥神君”阎元景业已升殿,对“重泉秀才”甘化桂、“红衣火判”穆雷、“大头鬼王”焦魁三人,讲解“幽冥十三经”中所载诡奇精妙武术,突见“勾魂使者”酆杰,匆匆入殿,不由皱眉问道:“酆杰,你不到五更,便自回归地阙,难道又继方大侠与上官小侠以后,替我引来什么贵客不成?”
    “勾魂使者”酆杰恭身禀道:“‘万姓公坟’以上,连夜怪事迭生,酆杰因今夜现身的几位人物,太已可怕,不敢出头相邀,怕‘九幽地阙’为之中,引来祸变!”
    “幽冥神君”阎元景眉梢一挑问道:“这几位能替我‘九幽地阙’,带来祸变的可怕人物,究竟是谁?”
    “勾魂使者”酆杰声惊四座地简简单单三字答复:“夺魂旗”!
    骤闻“夺魂旗”大名,连“幽冥神君”阎元景,也不禁为之一震,略为凝神以后,继续问道:“据上官小侠所言,如今江湖中‘夺魂旗’已有真假好坏之分,但不知来我‘万姓公坟’的‘夺旗旗’是伪?是真?是好?是坏?”
    “勾魂使者”酆杰,应声答道:“大概真假好坏都有,因为今夜在‘万姓公坟,之中现身的,共有三人,而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全与传说中威震江湖的‘夺魂旗’,毫无二致!”
    这几句话,所得“幽冥神君”阎元景,及“重泉秀才”甘化桂等人,越发惊奇,一迭声地催着“勾魂使者”酆杰,赶快说出其中究竟!
    “勾魂使者”酆杰把自己今夜所闻所见详细讲完,并把所捡拾来的二十六根上缠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一齐交与“幽冥神君”阎元景过目!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完笑道:“上官小侠在庐山及东海,会过一坏一好两位‘夺魂旗’,但想不到还有第三位,并在这‘万姓公坟’之中,同时出现!看来当今武林以内,风云紧紧,好戏纷纷,可惜第十三篇‘幽冥真经’未得,否则阎元景也可以与这些隐居已久,突然出现江湖的神奇人物,互争一日之长,而多留一些武林佳话!”
    略感感叹以后,随手在“勾魂使者”酆杰掌中,拈起一根“夺魂金针”,只见针长仅约二寸,通体精圆,针尾系有小条红绸,上面画着一个黑色骷髅,两根交叉白骨!
    “幽冥神君”阎元景拈针在手叹道:“这轻的一根小小金针,加上针尾红绸,更易阻风,竟能随手在三五丈内伤敌,阎元景惭有不能……”
    话犹未了,忽以似想起甚事,向“勾魂使者”酆杰说道:“这种‘夺魂金针’,制作不易,他们三位‘夺魂旗’所用,真个完全一致,倒是奇事!”
    “勾魂使者”酆杰答道:“这三位武林怪客的衣着、神情,甚至连脸上所带的人皮面具,都几乎全无二致,但就是这种‘夺魂金针’,微有不同!”
    “幽冥神君”阎元景含笑问道:“你怎会知道不同,不同之点何在?”
    “勾魂使者”酆杰见“幽冥神君”阎元景所取看的,是那种圆形金针,遂在掌中又挑了一根,三棱形金针递过说道:“那最后出现的第三位‘夺魂旗’所用,因未曾遗在当场,是何形状,酆杰难知!但先前出现的两位‘夺魂旗’所用,针身形状却微有不同,神君请看!”
    “幽冥神君”阎元景,把那根三棱金针,接在手中,才一注目,神色忽然大变,转身对“重泉秀才”甘仕桂说道:“甘化桂,你到我寝宫以内,把枕畔的一只小小金匣取来!”
    “重泉秀才”甘化桂取来小小金匣,“幽冥神君”阎元景面上立布寒霜,伸手打开金匣,拈起一根长约三寸,光泛暗蓝的三棱钢针,与掌中三棱“夺魂金针”一比,除了针身光色,一蓝一黄,金针针尾,多系着一条骷髅白骨红绸以外,其他大小长短,及形状式样,居然无不相似!
    “幽冥神君”阎元景目注这一蓝一黄两般暗器,眉头紧蹙,似在苦思。旁边侍立的甘、穆、焦、酆四人,也均静气屏声,不敢打扰!
    片刻以后,“幽冥神君”阎元景突然眉梢双挑,冷笑一声,单单用左手拈起那根三棱“夺魂金针”,神功凝聚到右手食指以上,照着针身,一阵乱刮!
    这一阵乱刮,果然被“幽冥神君”阎元景刮出蹊跷,原来那根“夺魂金针”的针身外层,仅是一层金皮,金皮被刮去以后,立即现出一种暗蓝颜色!
    “幽冥神君”把“夺魂金针”的外层金皮,完全刮去,再摘下针尾红绸,即与自己金匣之中,所藏的那根暗蓝色三棱钢针,完全—致!
    发现这根三棱“夺魂金针”的秘密以后,“幽冥神君”阎元景突然一阵“嘿嘿”长笑,笑声凄厉慑人,震得这座九幽大殿之中,所挂的那些骷髅灯盏,绿火摇摇,阴沉无比!
    “幽冥神君”阎元景笑完厉声叫道:“‘红衣火判’穆雷,取你的‘恩仇生死簿’来!”
    “红衣火判”穆雷喏喏连声,取来一本厚厚的“恩仇生死簿”,并执笔蘸墨,等待吩咐!
    “幽冥神君”阎元景此时盛怒稍遏,沉声缓缓说道:“在你‘恩仇生死簿’第一页上,替我记上一笔,就是阎元景觅得‘幽冥十三经’经文第十三篇,练成绝艺,得见天日,重出江湖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决斗‘夺魂旗’!”
    “红衣火判”穆雷虽然如言在“恩仇生死簿”上照记,但与“重泉秀才”甘化桂、“大头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杰四人脸上全自现出一种诧然惊异神色!
    “幽冥神君”阎元景见状冷笑说道:“难怪你们惊诧,但我已判明,那‘夺魂旗’中,定有一人就是当年在这‘九幽地阙’以内,用毒针害我,夺去‘第五、七、九、十一’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的‘九毒书生’姬天缺!”
    究竟三位“夺魂旗”中,有没有一位是“九毒书生”姬天缺?及“幽冥神君”阎元景,能不能寻得第十三篇“幽冥十三经”经文,练成绝艺,重出江湖,再见天日?
    这些都是后话,后话似应以后再谈,目前笔尖且先回到直奔广西勾漏山“落魂谷”,“玄阴教”主坛,企图搭救陷身该处的老侠“银须剑客”方百川的小侠上官灵,及“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二人方面。
    勾漏山向称绝险,“玄阴教”雄霸南荒,除了广东罗浮山“万梅谷”的“罗刹教”,能与其分庭抗礼以外,其他武林人物,莫不对之深怀忌惮!
    “玄阴教主”“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司空曜,网罗天下好手,副教主”“鸠杖神翁”谈白水以下,分设“潜龙”、“飞虎”、“天风”、“流云”四堂,担任堂主之人,无不是方今绿林道中的出类拔萃人物!
    “主坛”与“潜龙堂”,设在“落魂谷”,但这一条山谷极长,转折又多,司空曜遂将其分段立名。谷口一段名“断魂谷”,设“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第二段名“惊魂谷”,设“天风堂”,堂主“不坏金刚”萧适;第三段名“销魂谷”,设“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最后一段名“落魂谷”,设“潜龙堂”。堂主本由副教主“鸠杖神翁”谈白水自兼,后来因有一位武林怪杰“芙蓉剑客”靳潜龙,投效“玄阴教”内,“八指飞魔”司空曜爱他的一百二十八手“芙蓉剑术”,超轶凡流,姓名又极巧合,遂请这靳潜龙担任“潜龙堂主”。
    上官灵一入勾漏山,便想起“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给自己的那面“阎婆血令金牌”,遂取出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辈,‘笑面阎婆’孟三娘送我这面‘阎婆血令金牌’之时,虽未说明用途,但据我事后所知,此牌威信极高,见牌宛如她本人亲到!我听得‘玄阴罗刹’两教,互争雄长,面和心违,好在他们教中,只有正副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二人,曾经与我在庐山见面,何不在未曾到他‘落魂谷’主坛之前,先假充‘罗刹教’内人物,把‘玄阴教’的‘飞虎’、‘天风’、‘流云’三堂,搅他一个落花流水!”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一路上业已摸透上官灵的心情,知道拦也拦不住,只得含笑点头,上官灵又复向他笑道:“‘玄阴教’中人物,虽认不得我,但老前辈这‘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八字,震烁‘穷家帮’中,威名广被,却恐无法冒充‘罗刹教’下的人物呢!”
    说到止处,略为一顿,又复笑道:“这样好了,老前辈算是中途结交,伴我同来之人,一切不必过问完全由我与他们鬼扯如何?”
    方琦虽知上官灵奇遇频频,一身绝艺,胆量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得出奇!但这“断魂”、“惊魂”、“销魂”、“落魂”四谷,毕竟是“玄阴教”根本重地,高人无数,好手如云,众寡悬殊之间,怎不仍然有些提心吊胆!
    上官灵何尝不知道方琦心中所想。见他眉头略蹙,不由笑道:“方老前辈,尽管放心,我只要他们能交出我‘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便适可而止,不会恃技逞强,闹得太不像话!”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暗想“银须剑客”方百川既已陷身“玄阴教”内,哪有上官灵跑来一闹,便即好好放出之理?但上官灵肯如此说法,已属难能,也不好相驳,遂与上官灵一同扑奔“断魂谷”口!
    但他们哪里知道,就为了这位“银须剑客”方百川,“玄阴教,中,业已闹得几乎天翻地覆!
    “八指飞魔”司空曜为了表示“玄阴教”虚心纳士,居然也在这“断魂谷”口,盖有一座美仑美奂的“招贤馆”,以延揽各方来此投效“玄阴教”的江湖豪俊!
    上官灵看到这座“招贤馆”后,不由主意又改,向“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笑道:“方老前辈,我们把计划略变,且慢现出孟三娘的‘阎婆血令金牌’,先到这‘招贤馆’中,看看‘玄阴’教’究竟有些什么花样好吗?”
    方琦早就拿定主意,一切听凭上官灵调皮捣蛋,自然含笑点头,二人遂缓步从容地,往那“招贤馆”中走去!
    馆中招待人员,礼节倒颇周到,但一进第二重门,便是一座规模较大的演武场,场中锻炼软硬轻功的各种器械,一应俱备!
    方琦侧身向那位引导的壮汉笑道:“这‘招贤馆’中,应该专司迎接宾客,却开辟一片演武场所作甚?”
    因为二人进馆报名之时,全系报的真名,理由则是来此观光,加上上官灵虽然默默无名,但方琦这“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八字,却是“穷家帮”中,有数人物!所以引路壮汉,执礼甚恭,如今耳听方琦问起,忙赔笑说道:“我家司空教主,生恐在报效本教的江湖豪俊之中,埋没英才,所以特于‘招贤馆’中,开辟这样一片武场,半为来此观光宾客,闲时消遣;半为报效人物的进身之阶!”
    边说边把二人引到一面大皮鼓前,继续笑道:“譬如来客之中,若能以内家真气,在十步以外,弹指击鼓者,立由‘流云堂主’亲自延见,若能在十步以外,举掌碎鼓者,则可立即延赴‘主坛’,参谒本教正副两位教主!”
    上官灵听得颇为有趣,接口笑道:“尚若有人在十步以外,凭空弹指,能将鼓丝毫无损地击响,而又将鼓底毫无声响地击穿,便怎样呢?难道肯把‘玄阴教’教主之尊,让给他做?”
    这几句话,问得宛如晴空霹雳,莫知所来!迎客壮汉颇为窘迫地嗫嚅答道:“这‘招贤馆’成立迄今,所招来的宾客之中,尚不曾见过有身负如此神功人物,所以……”
    上官灵默计自己离那大鼓,约莫十二二三步,遂不等壮汉说完,忽然轩眉狂笑,屈指一弹,疾风劲气过,顿时那面大鼓,发出“呼”的一声巨响!
    在十二三步之远,能够弹指扣鼓,已足惊人,但等迎客壮汉,走近鼓边一看,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果如上官灵之言,牛皮鼓面丝毫未损,鼓底却被生生击出一个大洞!上官灵冷笑一声说道:“‘玄阴教’中朋友,这一手功夫,值不值得你们那‘流云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亲自出来,接我一接?!”
    上官灵不但神奇功力高得惊人,这几句话的话中含意,亦冷峭惊人!迎客壮汉心头暗暗想这一老一少,哪里是来此观光?分明有向自己“玄阴教”挑衅之意!
    遂一面嘱咐“招贤馆”中的另外执事,飞报“流云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一面也就不把方琦上官灵二人,引到客房,只请其至紧靠演武场边的一座五开间的大厅之内落座!
    迎客壮汉献上香茗不久,厅外便响起一声若洪钟的哈哈大笑,四名青衣小童,簇拥着一位豹头环眼的灰衣老者,大踏步地抢进厅来,向方琦及上官灵抱拳当胸,轩眉朗声笑道:“柳东萍不知‘穷家帮’方大侠大驾光临,以致未能亲自出迎,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多加担待!”
    上官灵听出这位“流云堂”堂主的话风含意,仍然是把方琦当作此行主体,遂含笑接口说道:“柳堂主不必过谦,这位方老前辈,只是途中与上官灵结交,陪我来此,观光贵教而已!”
    “三阴绝生死手”柳东萍,身为“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之一,何等江湖经验?闻言双目精光,一注上官灵,觉得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物,英气内敛,傲骨天生,确实极不平凡!遂含笑道:“照这样说来,上官老弟是特来这‘断魂谷’的了,不知有何见教?”
    上官灵笑吟吟地说道:“柳堂主,我有一位师执长辈,身陷贵教之中……”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这“流云堂”堂主的最重要的职掌乃是结纳一切江湖豪俊,所以不等上官灵说完,便即哈哈笑道:“上官老弟请讲,贵友何人?只要是在我‘流云堂’职权以内,不论是凭方大侠金面,或是上官老弟的这份胆识器宇,柳东萍不但立即请出,与二位相见,并愿面谢我教中那位弟子的鲁莽冲撞之罪!”
    上官灵见这位“流云堂”柳堂主,为人颇够豪放,遂朗声含笑说道:“我这位师执长辈,不知是被贵教哪位人物用迷香暗器,迷倒掳来,他叫方百川,江湖人称‘银须剑客’方百川!”
    “银须剑客方百川”七字,听在“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耳中,不禁面色一变,目内精光再度流注上官灵,嘴角浮起半丝淡笑,但笑得似乎不太自然!
    上官灵也是个玲珑剔透的精灵人物,一见“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的这种神情,不由心头巨震,认为方百川师伯,可能已遭毒手,遂把面容一冷,目中进射精芒,沉声说道:“柳堂主,你尽管直言,是不是我方百川师伯,已遭你们‘玄阴教’下毒手?”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身为“流云堂主”之尊,平素哪会有人敢对他如此神色?眉梢双剔,正待反唇相稽,但忽地想起“玄阴教”威名极盛,对方就凭两人之力,居然硬闯“断魂谷”,身后必有莫大靠山!遂强忍怒气,双睛一翻答道:“上官老弟,在柳东萍答复你这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报尔的门派来历?”
    上官灵早知对方会有此一问,遂自腰间把“笑面阎婆”孟三娘所赠的那面“阎婆血令金牌”取出!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一见这面“阎婆血令金牌”,又恢复了满脸笑容说道:“原来上官老弟是罗浮山‘万梅谷’孟掌教的亲信人物。‘罗刹玄阴’两教,并峙粤桂,不算外人,柳东萍自可照实直说,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起初确在此处,但半月以前,突然神秘失踪!”
    上官灵闻言怒声叫道:“是不是你们对我方师伯,暗下毒手,而这用‘神秘失踪’四字,加以掩饰?”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被上官灵激得委实有点按捺不住,双眉一轩,冷然说道:“上官老弟,你虽身边有这面‘罗刹教’孟掌教的‘阎婆血令金牌’,也不能如此藐视天下人物,柳东萍身为“流云堂主’,专负‘玄阴教’交游四海、接待宾朋之责,我所说怎会有什么掩饰虚语?”
    上官灵听他这样说法,知道方百川伯可能确实未遭毒手,但自己既到“玄阴教断魂谷”的“招贤馆”内,哪肯就这样的好好退去?何况见“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怒气渐生,遂故意更加相激地狂笑说道:“柳堂主,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江湖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气得怒聚双眉地问道:“杀人偿命,虽是天经地义之事,但‘银须剑客’方百川,并未死在我‘玄阴教’内……”
    上官灵不等他话说完,接口说道:“既在‘玄阴教’中失踪,你们‘玄阴教’就得负责好好还我一个‘银须剑客’方师伯!”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哼”然一笑,正待拂袖离座,忽然想起这上官灵词锋咄咄,胆量大得惊人,就算他年幼无知,但另一位“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总是久经江湖之人,怎的老是微笑不言,任凭上官灵对“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之一,如此骄狂任性?
    自己身居堂主之尊,向来待人处事,八面玲珑,何必对这孟三娘派来的少年人物妄动肝火,万一双方破脸动手,竟不能占得上风以后,岂不太已难堪?还是暂且忍耐,让这老少二人,去见本教中另一位骄狂无比,目空一切的奇人,彼此针锋相对的好!
    王意既定,“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仍然恢复了满面春风,向上官灵笑吟吟地说道:“上官老弟这种说法,也有道理,但‘银须剑客’方百川,不是在我‘断魂谷’‘流云堂’内失踪,他一向被接纳在‘销魂谷’的‘飞虎堂’内!”
    上官灵明明看见这位“流云堂”堂主,业已即将变脸,但依旧忍住,也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涵养程度!
    既然听得方百川是一直被禁在“销魂谷”的“飞虎堂”中,上官灵自然不便向这位“流云堂”柳堂主歪缠,只得也把那付逼人英气一收,含笑问道:“上官灵敬向柳堂主请教,这‘销魂谷’‘飞虎堂’,是由哪一位人物执掌?”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心中暗觉得计,含笑答道:“‘飞虎堂主’名叫孙翠翠,江湖人送外号‘脂粉阎罗’!”
    上官灵眉峰双耸,冷笑说道:“‘罗刹教’孟掌教外号‘笑面阎婆’,这位孙堂主,却又叫做‘脂粉阎罗’,未免太已巧合!柳堂主,上官灵与我位方老前辈,要想到‘销魂谷’‘飞虎堂’中,见识见识阎罗本相,应该怎样走法?是不是要凭藉一身所学,硬闯‘流云’、‘天风’两堂,与‘断魂’、‘惊魂’二谷?”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大笑道:“‘玄阴教’这‘落魂’、‘销魂’、‘惊魂’、‘断魂’四谷,要夸大起来,未尝不可以说得上是刀山剑树,寸步难行!但一来柳东萍敬慕‘穷家帮三异丐’中的方大侠盛名,及上官老弟的英风豪气;二来老弟又有‘罗刹教’孟掌教的‘血令金牌’在身,所以俟柳东萍敬过一杯香茶,略尽地主之后,便传我‘流云旗令’,护送二位,直到‘销魂谷’的‘飞虎堂’内!”
    说到此处,见上官灵又微眉梢双剔,目射神光,忙又笑道:“柳东萍这传‘流云旗令’,护送一举,并不是轻视方大侠与上官老弟闯不过‘断魂’、‘惊魂’两谷,只因‘脂粉阎罗’孙堂主功力既高,性情又暴如烈火,所以二位一路之间,不必滥耗真力,还是省点事好!”
    说完,便提起桌上茶壶,替方琦上官灵斟茶示敬。
    方琦以为“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要想藉敬茶为名,暗较功力,急忙含笑起立,双手捧杯,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
    哪知这“流云堂主”,只是微微一笑,丝毫未有作用地替方琦斟满了一杯香茶,然后向上官灵笑道:“上官老弟,柳东萍敬完了你这一杯香茶,便传‘流云旗令’!”
    上官灵有心献技,只用食、拇、中三指擎杯,微笑起立,“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见状不由眉梢双剔,也是单手持壶,缓缓斟茶,壶口杯沿,并未相接,仅仅那一线香茶,斟注杯中,便令上官灵感觉到压力甚重!知道这位“流云堂主”,功力实不等闲,内家真气业已练到可以凭着任何外物施为,假如自己不是巧服“三目蟾蜍”丹元,并经“洞中老人”打通全身要穴,真力大增,这一杯香茶之敬,真还未必承受得住。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缓缓斟满一杯香茶,见上官灵始终三指擎杯,神色自若,遂立时收手,自怀中取出一面上绣朵朵白云的淡蓝三角小旗,向厅外叫道:“‘摩云雕’任亮何在?”
    厅外应声抢进一位四十左右,身材瘦削之人,向“三阴绝户生死手”恭身施礼,肃立待命!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把那面“流云旗令”一展,交“摩云雕”任亮说道:“你携我‘流云旗令’把方大侠、上官小侠二位,送到‘销魂谷飞虎堂’内!倘若‘惊魂谷’中,有人相问,就说是‘脂粉阎罗’孙堂主的座上嘉宾,不必惊动!”
    “摩云雕”任亮喏喏连声,恭身领命,“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便向方琦、上官灵笑道:“二位且请往‘销魂谷’中,与本教‘飞虎堂主’一会,柳东萍或在‘主坛’,或在这‘断魂谷’口,再候大驾!”
    方琦知道“玄阴教”声势极大,高手如云,人家看重的是“笑面阎婆”孟三娘那面“阎婆血令金牌”,惊异的是上官灵那身超功力。自己这点什么“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微名,不过是随同点缀而已!
    遂淡然一笑,与上官灵双双起身,“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则礼貌十分周到地亲自送至‘招贤馆’外!
    “摩云雕”任亮,引导二人进入一条幽谷。方琦、上官灵均在暗地留心,只是这条谷势,十分奇特,有时峭壁插天,径仅一线,有时却豁然开朗,广可数亩。但不论险峻平坦,一岗一卡,秩序均极井然,看得出真要凭武功硬闯“断魂,惊魂、销魂”三谷,直达“玄阴教”的“落魂谷”“主坛”,确实大非易事!
    正在观察形势之际,空中铃声急响,三只白鸽健羽翩翩。直向前路飞去!
    方琦心中一动,替他们引路的“摩云雕”任亮,含笑说道:“方大侠及上官小侠,前面谷径转折过后,便入‘惊魂谷’,任亮想放肆先行几步,与‘天风堂’的兄弟,打个招呼,免得他们万一无知,对贵客有所惊动!”
    上官灵正想阻止,方琦业已含笑点头,谷径一经转折,也极为险峻,左边是排云直上的峭壁绝峰,右边一段不太十分高的高崖以上,则仿佛建有不少房舍。
    “摩云雕”任亮,提气转身,几个纵步,抢先三丈有余,手中“流云旗令”一展,向左侧绝峰右侧高崖,大声叫道:“‘天风堂’兄弟听着,‘摩云雕’任亮,奉‘流云堂’柳堂主之命,送两位贵客至……”
    话犹未了,“哄”然一声,左右两崖,现出不少人来,右边高崖,有位黄衣老者,手持一面黑色小旗,向“摩云雕”任亮叫道:“萧堂主已接‘流云堂’柳堂主白鸽传书,特命老朽佟鹏以‘天风旗令’代迓贵客!萧堂主本人,已往‘落魂谷’‘主坛’恭候!”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对这些江湖礼节,自极内行,向着那面黑旗,略一抱拳说道:“萧堂主既然不在‘天风堂’中,请恕方琦不再拜望,越堂而过,有劳佟朋友了!”
    黄衣老者佟鹏手中“天风旗令”一展,左右的众壮汉,一齐肃立恭身,“摩云雕”任亮遂引导方琦、上官灵二人闯过这“惊魂谷”口!
    上官灵低声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辈,他们摆这些排场作甚?”
    方琦眉头略皱答道:“老弟身边有那面‘阎婆血令金牌’,便宛如‘罗刹掌教’孟三娘亲到一般,他们自然不得不略示敬!但我由‘流云堂’、‘天风堂’两位堂主,同赴‘主坛’一事看来,恐怕不论‘销魂谷’、‘飞虎堂’之行结果如何,都免不了要到‘落魂谷玄阴教主坛’以内,来一场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方琦话犹未了,上官灵便即接口笑道:“方老前辈,你顾虑什么?我就不信‘玄阴教’这‘落魂、销魂、惊魂、断魂’四谷,便留得下我们两个?”
    方琦摇头说道:“上官老弟,你虽然身怀绝世神功,但‘玄阴教’内人物,也不可过份轻视!再说众寡太悬殊,我从‘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的口气之中,听出‘飞虎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定然极为难斗!所以老弟既不必过为已甚,又必须善自保存实力,方可在这‘勾漏山’中,不虞闪失呢!”
    上官灵故意把脚步略为放慢,让那引路的“摩云雕”任亮略为超前,然后对方琦低声笑道:“方老前辈,我在庐山斗过这‘玄阴教’副教主‘鸠杖神翁’谈白水,也不曾吃过亏,难道这所谓的‘龙虎风云’堂主,会超过他们的副教主去?虽然‘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司空难斗,但我如今不仅多学了‘南笔’诸葛逸的‘惊神三式’,又偷偷参悟了六七成钟离老人飘来闪去的奇异身法……”
    说到此处,忽似想起甚事,向方琦道:“方老前辈,我倒忘了,今天是什么时日?”
    方琦不知上官灵问话用意,含笑答道:“我也记不清楚,今天不是腊月初八,就腊月初九!”
    上官灵失声口叫道:“今天既是腊月上旬,‘玄阴教’的正副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与‘鸠杖神翁’谈白水二人,定然不在这‘勾漏山’内!”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颇高,前行引路的“摩云雕”任亮,回头笑道:“上官小侠所料不差,本教正副教主,如今都不在教中,早于十日以前,有要事他往!”
    上官灵向方琦恨恨地说道:“方老前辈,自‘万姓公坟’至此的一路之间,我只顾揣摩钟离老人那种一闪一飘身法,却忘了时日,耽误了一场罕见的武林好戏!”
    方琦听得一愣,上官灵继续说道:“‘笑面阎波’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邀约钟离老人,坏‘夺魂旗’、‘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于腊月初九,到罗浮山‘万梅谷’内,互相较艺,剔除最弱一人,并选出最强一人,主盟所谓新‘乾坤五绝’!我们把这场好戏,平白错过,岂不太已遗憾?”
    方琦笑道:“上官老弟,新‘乾坤五绝’定名,固然好看,但明岁元宵,‘新旧乾坤十绝’,论艺罗浮,才是最精彩无比的罕见好戏!我们到时尽可大开眼界,何必如此懊丧!”
    上官灵闻言,依旧眉头未解之间,谷径又已三盘,那位引客的“摩云雕”任亮,忽然笑道:“‘销魂谷’已到,想不到‘飞虎堂’堂主竟然谷口亲迎!任亮敬为二位引见。”
    上官灵先打量这段幽谷形势,较前更为险要,不但两侧均是百仞摩云的陡峭削壁,并由外往里倾斜,谷中遂呈下丰上狭之状,以致谷底虽有数丈宽广方圆,仰望天光,却仅一线!
    前路共有五人,当道而立,四名青衣侍婢,分站两旁,中间是位身穿水绿长袍,满头白发飘飘,空着双手的精神矍铄老妇!
    “摩云雕”任亮,略为抢步当先,向当中绿袍老妇恭身施礼禀道:“‘流云堂’下弟子任亮,启禀孙堂主,‘罗刹掌教’所派来的上官小侠,以及另一位‘穷家帮’中贵客‘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大侠,特来拜会孙堂主。”
    绿袍老妇神情冷得像座冰山似的,漠然说道:“我不管什么大侠小侠,有及他们身边带有孟三娘的‘阎婆血令金牌’!只知道凡不属‘玄阴教’下,而欲入我这‘销魂谷’之人,全得先在谷,口留下几手惊人绝艺!”
    上官灵见这位“飞虎堂主”孙翠翠,年龄足有八十以上,却穿着一件鲜艳无比的水绿长袍,脸上并浓施脂粉,简直宛如鬼怪一般,不由暗笑她那“脂粉阎罗”外号,取得果有几分道理,但阎罗还未必有她这般难看!
    如今听得孙翠翠并不是远出迎客,居然要在谷口考较功力,遂双眉一挑,接口叫道:“‘脂粉阎罗’你且讲出来听听,什么样的功夫,才能称得起是惊心绝艺?快把你这些臭觌矩应付完了,我还要找你要我的‘银须剑客’方师伯呢!”
    “脂粉阎罗”孙翠翠功力之高,足与“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柳潜龙仿佛,而性情刚暴怪异,“玄阴教”中却无出其右!
    上官灵不称她孙堂主,而仅叫“脂粉阎罗”,孙翠翠两道几乎快脱光了的扫帚眉,已自往上略轩,等到听完对方那几句极不客气的话后,尤其是提到“银须剑客”四字之时,煞气凶光,更自脸上所涂痕厚脂粉之中,隐隐透出!她强忍盛怒地,静等上官灵说完,用鸟爪似有右手,一指谷口一块四五尺方圆大石,冷冷说道:“这是我‘销魂谷’口的试功石,你们不许施展兵刃,只要能够空手在石上留些痕迹就行!”
    上官灵走近一看,只见那块大石之上,尽是些深浅不一的掌印指痕,以正面—只鸟爪似的枯瘦掌印最深,知道这位“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凶暴之余,心机亦深,藉此一举,考较出来内功强弱的程度以后,便可安排究应力敌,还是智取。
    既然看透对方心意,上官灵单手按住那块大石,回头向“脂粉阎罗”,孙翠翠笑道:“孙翠翠,这石上正面,最深的一只掌印,既像鬼手,又像鸟爪,大概是你自己所留的吧?”
    孙翠翠听上官灵第一次叫自己“脂粉阎罗”,如今又连名带姓的一齐直呼,不由自那只大蒜头的鼻孔之中,冷哼一声,正待发话,上官灵已走向“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含笑说道:“方老前辈,那是一块极硬青石,我恐怕弄它不动。老前辈的‘七步劈空掌’力,无坚不摧,赶快给它一掌,打碎算完了!”
    方琦知道上官灵花样极多,既然这非说法,定然在单手按石之际,业已做了手脚,诚心让自己露脸!
    遂功凝右臂,在目注“脂粉阎罗”孙翠翠,犹带微笑之下,倏然反掌一拍,劲气狂飙,划空怒啸过处,那块四五尺方圆的青石,果然裂成七八小块,只震得飞出两三步远近!
    旁观的“摩云雕”任亮,及四名青衣侍婢,全为方琦劈空掌力的威势所震,但“脂粉阎罗”孙翠翠却一阵森森冷笑,手指上官灵叫道:“上官小鬼,你在我眼中,耍些什么花样?不过能把这块大石,在刹那之间,用内力暗暗震碎,已算不错!我生平不服‘笑面阎婆’孟三娘,你身边既有‘血令金牌’,斗你便和斗她一样!”
    说到此处,并未见“脂粉阎罗”孙翠翠若何动作,水绿长袍的大袖,倏然往上一飞,露出两只鸟爪般的鬼手,十指指甲,因过长之故,都卷作一堆,堆在指尖之上!
    孙翠翠面容狞厉地,遂把手当胸往前缓伸,那堆在指尖上的十卷指甲,也随着徐徐展开,等到她十指箕张地双臂伸直之时,宛如指上套着十柄三四寸长的锐利尖刀,令人望而生怖!
    上官灵任凭“脂粉阎罗”孙翠翠作势逞威,依旧神色傲然地,巍立不动!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生怕上宫灵不识对方功力来历,恃技逞强,吃了暗亏,便高声叫道:“上官老弟当心,这是有名的‘玄阴鬼爪’,爪尖有毒,见血封喉……”
    “脂粉阎罗”孙翠翠偏头看了“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一眼,冷然说道:“老鬼眼力不差,这就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玄阴鬼爪’!”
    说完,转面又对上官灵狞笑连连,说道:“上官小鬼,你只要能接得下孙翠翠这一百二十八路‘玄阴鬼爪’,我便赔还一个方百川老鬼给你!”
    鲜艳夺目的绿袍一飘,举着双手,踏得山石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上官灵慢慢逼近!
    上官灵倏然—阵震天狂笑,左掌猛翻,把地上那大石震碎成七八块的小石,打得碎成一片石雨,四散飞扬出两丈有余,以一种晒薄不屑神色,偏头看着“脂粉阎罗”孙翠翠说道:“老妖婆休吹大气,‘玄阴鬼爪’若能使江湖中闻名丧胆,则我这学自‘西道’天痴的‘太玄真气’,岂不足令所有武林人物,望影惊魂?”
    然后右手食、中二指一叠,又复傲然笑道:“还有这‘南笔’诸葛逸的‘坎离指’,当年威震宇内群魔,独秀‘乾坤五绝’,又应该称为什么样的绝世武学?”
    “太玄真气”及“坎离指”七字入耳,真把个凶暴骄狂的“脂粉阎罗”孙翠翠,听得心中一凛!但转念又想对方十五六岁的小小年龄,任凭再怎样异禀天生,也不会遍得这些难得一见的盖代名家垂青,授以武林罕见的至高绝学!
    何况自己口出大言,羞刀已难入鞘,遂依旧箕张着“玄阴鬼爪”,一步一步地向前,但去势煞气凶威,因心头微有所怯,业已较前减弱缓慢不少!
    就在“脂粉阎罗”孙翠翠,剑拔弩张,上官灵凝神待敌的极度紧张关头,石破惊天的恶斗,眼看一触即发之际,突然自“销魂谷”内,抢出一个黑衣道人,正是曾与“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合手,而被上官灵打跑的“玄阴教”鄂东分坛主持人“玄风恶道”!
    “玄风恶道”左手持着一面金红色锦绣龙旗,右手却高举一根上绘北斗七星的黝黑令箭,肃立当场,高声向正在一步一步逼近上官灵的“脂粉阎罗”孙翠翠叫道:“孙堂主且慢施为,‘潜龙堂’靳堂主代传正副教主的‘玄阴北斗令’,请孙堂主与两位来客,齐到‘落魂谷潜龙堂’内一会!”
    “龙虎风云”四大堂主,表面虽然平起平坐,但实际上总要略让设主坛的“潜龙堂”为高!何况“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同往罗浮赴约之时,又把本教中至高无上的“玄阴北斗令”,交与“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代为执掌,如今法令既到,任凭“脂粉阎罗”孙翠翠再狂再傲,自然也不能不遵!
    绿色长袍的大袖双垂,“玄阴鬼爪”—收,目注上官灵狞声叫道:“上官小鬼,且让你多活片刻,我在‘落魂谷潜龙堂’中等你!”
    说完,回身向“玄风恶道”道:“孙翠翠敬遵‘玄阴北斗令’谕,你随我同返‘潜龙堂’,他们二人,则仍由‘摩云雕’任亮,引至‘落魂谷’内便了!”
    “摩云雕”任亮恭身领命,“脂粉阎罗”孙翠翠又复怒视上官灵一眼,绿袍大袖猛拂,化成一朵碧云,飘进“销魂谷”!
    上官灵却眼望孙翠翠及“玄风恶道”的背影,发出一阵冷笑,回头一看“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方琦业已知他用意,含笑说道:“‘玄风恶道’既返勾漏山,他当然会把所见识过的老弟的绝艺神功,向代主教务的‘潜龙堂’堂主报告,那位‘芙蓉剑客’靳潜龙闻讯以后,惟恐老弟武学过高,‘脂粉阎罗’孙翠翠万一轻敌逞强,可能有弱他‘玄阴教’威望,所以才特传‘玄阴北斗令’,邀我们深入‘落魂谷潜龙堂’重地,好集‘玄阴教’全力,予以应付!”
    上官灵傲然一笑说道:“慢说‘落魂谷潜龙堂’,就是五阎君的森罗宝殿,上官灵一样敢闯!任朋友,烦你引路!”
    “摩云雕”任亮,对上官灵随意施展的两手神功,颇为叹服。急忙点头笑应,引导方琦、上官灵穿过“销魂谷”,往“落魂谷”内走去!
    “销魂谷”到确实名符其实,除了建有房舍的一段,略为宽敞以外,多半都是绝峰夹立,一径通入!但“落魂谷”完全两样,虽然四外也是群山围矗,仅此一路可通!谷中地势,却广达数十亩,建筑巍峨,气势极为雄壮!
    三人才出谷口,那座当谷而建的“潜龙堂”中,便已走出四人,上官灵见“流云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站在最右,“飞虎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紧靠柳东萍而立少则不问可知,这是“玄阴教”中“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出迎,最左边的二个黑衣雄伟老者,定是“天风堂”堂主,“不坏金刚”萧适,当中靠左的一位儒生装束中年潇洒之人,必然就是如今代掌“玄阴北斗令”的“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了!
    果然“龙虎风云”四大堂主,迎到“潜龙堂”外三丈止步,那位丰神潇洒的中年儒生,拱手笑道:“靳潜龙与本教‘飞虎’、‘天风’、‘流云’孙萧柳三位堂主,恭迎方大侠及上官小侠侠驾!”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见这位“芙蓉剑客”靳潜龙,礼貌颇周,赶紧也抱拳笑道:“方琦与我这位上官老弟,因事特来贵教拜望,不敢当靳堂主与各位堂主远迎!”
    “芙蓉剑客”靳潜龙双目精光略注上官灵,一笑侧身,肃客入堂,“不坏金刚”萧适、“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也是一样动作,但那位“脂粉阎罗。孙翠翠,却依旧满脸煞气地傲然而立不作理会!
    方琦犹时待略作谦逊,但上官灵哪管这些江湖礼节,身形略晃,一把拉住方琦,便自“脂粉阎罗”孙翠翠的身旁闪过。
    不单如此,上官灵并因厌恶孙翠翠那等骄狂神色,故意凝足无形真气,借着晃身之间,向着这位“脂粉阎罗”撞去!孙翠翠不愿与其他二位堂主般的故示礼敬,侧身让客,正在傲然仰首看天,突然觉得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劲气罡风,疾撞而至!
    完全在意外之外,脚步自难站稳,总算本身功力尚高,真气猛凝,右足保持不动,只有身躯微摇,左足略为后撤!但上官灵已手挽方琦,越过“潜龙”、“飞虎”、“天风”、“流云”四堂堂主,安然缓步地,往“潜龙堂”内走去!
    “脂粉阎罗”孙翠翠本就性如烈火,再经上官灵这一撩拨,立时满头白发齐飘,根根劲立,绿色长袍大袖一翻,伸手便待向上官灵抓去!
    上官灵根本连头都不回,毫未理会,但那位“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却伸手拦住“脂粉阎罗”孙翠翠,向她微施眼色,意似叫她暂忍盛怒,一切都等到了“潜龙堂”内再说!
    “芙蓉剑客”靳潜龙,是“龙虎风云”四堂之中的首席堂主,他这一伸手相拦,“脂粉阎罗”孙翠翠只得再度忍怒,真气内力一收,劲直如钉的满头白发,又复垂垂自落。
    进得“潜龙堂”,宾主落坐以后,“芙蓉剑客”靳潜龙端茶敬客,向方琦、上官灵笑道:“靳潜龙自‘流云堂’柳堂主口中,得知二位来是为了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之事!”
    上官灵微一点头,“芙蓉剑客”靳潜龙忽然笑道:“这位‘银须剑客,虽然在‘玄阴教’内勾留了不少时间,但他也却不无所获,遭逢了罕世奇遇呢!”
    这几句话,却把上官灵听得愕然不解,“芙蓉剑客”靳潜龙又复笑道:“此事详情,靳潜龙不便多言,但这位方兄来此以前,不过是中上武学,离开我勾漏山之际,却已怀了一身精妙剑术!”
    上官灵越听越觉糊涂,却又不便深加追问!但就在此时,那位“脂粉阎罗”孙翠翠,业已耐不住,怒容满面地向“芙蓉剑客”靳潜龙说道:“靳堂主,我们教内之事,何必对外人多言!这上官灵,不是向我们要那方百川吗,如今方老儿早已逃出勾漏山‘销魂谷’中,只要对方真能显露几手令人心服的绝艺神功,孙翠翠便把这颗白发人头,赔他就是!”
    上官灵眉头一扬,发话问道:“孙翠翠,你别以为你自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来问你,你自诩威震江湖的一百二十八路‘玄阴鬼爪’之中,共有多少拿手绝招?”
    “脂粉阎罗”孙翠翠应声答道:“我一百二十八路‘玄阴鬼爪,招招变化无穷,但其中威力最强的要数夺魂勾魂的‘连环十三式’,你问这些话儿则甚?”
    上官灵目中突射精光,电扫“玄阴教”中“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又复问道:“敢问四位堂主之中,关于内家掌力方面,数哪一位堂主称最?”
    “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武学各有专长,招术奇诡狠辣,要数“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内家掌力,则推“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天风堂”堂主,“不坏金刚”萧适练的是一身刀枪不入的“混元气功”;“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顾名思义,必然精于剑术!
    所以上官灵问到内家掌力方面,“芙蓉剑客”靳潜龙便接口笑道:“‘流云堂’柳堂主,外号人称‘三阴绝户生死手’,所练‘三阴绝户掌’力,虽不敢说绝世无双,武林中确实罕见!上官小侠问此何意?”
    上官灵微微一笑说道:“我要赤手空拳不还半招地,领教‘脂粉阎罗’孙堂主所练‘玄阴鬼爪’之中的夺魂勾魂‘连环十三式’!”
    孙翠翠面容—冷,晒然说道:“你想用小巧之技,飞纵窜逃……”
    上官灵不等她说完便即大笑说道:“不必,不必,我们根本不必出这‘潜龙堂’,上官灵索性夸句狂言,我连闪你回环并发的一十三招,身躯只准在这方丈以内!”
    “脂粉阎罗”孙翠翠的“玄阴鬼爪”,见血封喉,招术又狠辣诡异无比,上官灵要在“潜龙堂”内的方丈之地半招不还,连闪一十三式连环绝招,口气委实奇大无比,居然把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一齐听得愕住!
    上官灵傲然一笑,缓缓又道:“孙堂主赐教以后,上官灵还想试接柳堂主‘三阴绝户掌’力!”
    “芙蓉剑客”靳潜龙听上官灵这等说法,心头暗忖此子年岁轻轻,身上武学究竟能练到怎样的地步?居然胆敢如此狂傲!
    上官灵见自己把话说完,除了“脂粉阎罗”孙翠翠,目射凶光,跃跃欲试以外,其他三位堂主,均面带诧色地沉默无言,不由又是一阵纵声大笑说道:“上官灵倘若这两阵,接不下来,则冲撞贵教之罪,任凭处置!万一侥幸承让,我却要划条道儿,请四位堂主赏脸!”
    “芙蓉剑客”靳潜龙听完,点头含笑答道:“上官小侠远来是客,便此时划下道儿,靳潜龙与其他三位堂主,也无不遵命!”
    上官灵见这位代掌“玄阴北斗令”的“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始终沉稳从容,丝毫不失礼数,心中也自暗佩!含笑说了声:“武林中讲究言行一致,上官灵既有前言,理应先行献丑!”说完,便纵向“潜龙堂”未设桌椅的广阔之处,但脚尖刚刚点地,背后便已冷笑慑人,十缕透骨寒风,凌空抓到!
    上官灵身形略闪,“脂粉阎罗”孙翠翠招变“左抓鬼”、“右抓魂”,以及“魑魅攫人”,三式回环出手,阴风寒意,劲气狂飙!布满“潜龙堂”中,呼呼作响!
    孙翠翠是趁上官灵立足未稳之际发招,心想对方仓皇失措永失先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自己这十三式连环进搏!
    但她哪知上官灵口出如此狂言,是倚仗偷学了“逍遥老人”钟离哲六成的一飘一闪身法。那位钟离老人,究竟是假是真,虽然未到揭晓时期,不过此人确是一位盖代奇人,他这一飘一闪的奇异身法,高明得连“乾坤五绝”之中人物,都无出其右!
    所以“脂粉阎罗”孙翠翠的“玄阴鬼爪”,一连四式,虽然漫空爪影奇幻无比,但只见上官灵从容一闪,随意一飘,便次次险煞人地,总是使对方指风,在将及身的刹那之间,无功而过!
    “脂粉阎罗”孙翠翠哪里会想到对方竟有如此神妙身法,钢牙猛挫,满头白发齐飘,用足了十二成真气内力,“玄阴鬼爪”不停狂舞,阴寒砭骨锐啸惊人!潜龙堂中,立时布满了劲气破空的“丝丝”怪响!
    上官灵所学虽高,但毕竟是靠天资颖悟,偷记而来,不是经这钟离老人亲授!所以大概虽得,妙诀未参,一连闪来飘去地应付了“脂粉阎罗”孙翠翠十三式“玄阴鬼爪”,暴雨狂风般的连环进击以后,业已有点额间见汗,胸中微喘!
    孙翠翠知道若能再攻十招,自己便有胜望,正在洋洋得意,却忘却招数已满,仍欲继续进手之时,“独脚迫风仁心神丐”方琦向“潜龙堂主”靳潜龙一笑,靳潜龙便即高声叫道:“孙堂主你‘玄阴鬼爪’一十三招‘勾魂手法’已满,且请住手!上官小侠好惊人的神奇身法,靳潜龙居然看不出你艺宗何门,委实钦佩无已!”
    “脂粉阎罗”孙翠翠既被靳潜龙叫明,自然无法觌颜再战,只得悻悻收手!
    上官灵也利用这片刻时光,略为静气凝神,然后笑向“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叫道:“柳堂主,上官灵侥幸逃过孙堂主一十三招夺魂勾魂的‘玄阴鬼爪’,而未曾还手!如今轮到第二阵,敬请柳堂主赐教你那武林罕见的‘三阴绝户掌’力!”
    柳东萍闻言,心中好生作难,因为自己分明看出这上官灵身怀绝艺,有恃而来,不易对付,而互较内家掌力,不比方才那种情形,只要一方稍弱,胜负立判!自己身为玄阴堂主,胜了不谈,万一落败,当着睽睽众目,这个台阶,却如何下法?
    心中虽在想计,对上官灵叫阵之事,却又不能不答,柳东萍眉头略蹙地,刚刚站起身形,突然瞥见几上斟满未喝的一杯香茶,立时灵光一现,含笑答道:“上官小侠,像你这种年龄,能把武功练到如此地步,武林中尚属仅闻!柳东萍衷心钦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右手把那杯香茶,抛起空中,左手舒掌凌空虚推,满满一杯香茶,便点滴不溢地,向上官灵冉冉飞去!
    此时“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与上官灵相距约莫一丈三四。凌空飞杯,茶不外溢,这手功夫,确实显出了刚柔两种劲力的收发自如,与配合得当。
    上官灵何等聪明?知道这是“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看出自己难斗,故意避免正面交手,运用不着痕迹的方法,来显示内家功力!遂也右掌微扬,当胸略推,纵声大笑说道:“柳堂主,你们这大规模的‘玄阴教’内,难道没有什么陈年佳酝?要敬你就我一杯美酒,香茶却已喝得太多,原杯璧返!”
    话音了处,也未见什么疾风劲气,那怀香茶便如遇见有反弹之力的无形屏障,虚空微微一顿,立即向来路倒飞,杯中香茶,依旧不会丝毫外溢!
    “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脸上微红,右掌一翻.那杯香茶遂又在空中停住,但这次是骤然而停,加上双方所发的阴柔暗劲一逼,茶杯不损,杯中香茶整个腾起,化成一片清香薄雾漫空洒落!
    代掌“玄阴北斗令”的“潜龙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一看这种情形,便知倘若一个个的动手,己方这所谓“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可能均难胜得这位年轻来客!上官灵虽然尚不曾显露在兵刃上的造诣,扪心自忖自己,一手“芙蓉剑法”,也未必准能占得了多少便宜。所以儒衫大袖倏然一挥,把那漫空洒落的清香茶雾,连着那一只空杯,一齐震得飞出堂外,然后对上官灵含笑说道:“上官小侠绝艺惊人,这两阵果然业已应付下来,如今该你划条道儿,使靳潜龙等人,得能正式领教!”
    上官灵听完话后暗想,这位“潜龙堂主”的一柄“芙蓉剑”的威力如何?虽然尚未得知,但嘴皮子却已极厉害!“靳潜龙等人”五字,已使自己划道之时,不便专对一人,而那轻描淡写的“正式领教”,则又把适才两阵,一笔勾却!
    心中暗转之余,傲气忽聚眉梢,双目内冷电的寒芒,一注“玄阴教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纵声长笑说道:“上官灵所划的这条道儿,极其简单,是要靳堂主施展你绝世惊人的‘芙蓉剑术’,孙堂主施展她自以为了不起的‘玄阴鬼爪’,萧堂主施展他混元一气的‘大力金刚不坏身法’,柳堂主施展他刚柔并济的‘三阴绝户掌’力,一齐向我进攻!上官灵则以右手一只文昌笔,左手一只肉掌,会会‘玄阴教’内‘龙虎风云’四大堂主身上所怀的盖世绝学!”
    “脂粉阎罗”孙翠翠首先忍不住气,“哼”了一声说道:“无知小辈,你自己觉不觉得太狂……”
    上官灵不等孙翠翠话了,便即轩眉笑道:“也许你认为我太狂,但上官灵觉得跟你们一对一地动手,未免太不过瘾!”
    孙翠翠先发气道:“你敢不敢赌些东西?”
    上官灵偏头看着孙翠翠问道:“你想赌什么东西?怎样赌法?”
    “脂粉阎罗”孙翠翠愤然说道:“我们互相赌这颗项上人头,便以四人联手攻你四十招中的胜负为决!”
    上官灵听她说完,忽然仰天长笑不止!
    “脂粉阎罗”孙翠翠怒声叫道:“你究竟敢不敢赌?笑些什么?”
    上官灵看着这位满头白发飘萧,却一脸脂粉的怪老婆子,忍俊不禁笑道:“我笑的是天下哪有你这样笨的人?互相动手的四十招以内,我如落败,中了‘芙蓉剑’,无疑洞肠穿胸,中了‘玄阴鬼爪’,无疑见血封喉,倘若中了萧柳两位堂主的内家重掌,则不是脏腑尽裂,便是筋骨皆折,项上人头,岂非不必打赌,便已随你割取?但万一侥幸四十招中,得能不败,你这颗脑袋,却得自动搬家!这种有去无回的赌注,我真不懂你是怎样想出的!”
    这几句话,真把这位“玄阴教”内刚愎无伦的“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讲得满脸飞红,一言难出!
    “芙蓉剑客”靳潜龙含笑说道:“上官小侠说哪里话来,我们集‘龙虎风云’四堂堂主之力,即令侥幸不在上官小侠的绝艺神功以下落败,也已毫无光鲜,怎会觌颜再加什么赌注?这样好了,我们不论胜负,四十招一满,便即收手,而收手以后,靳潜龙定将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在此勾留的一段奇遇,及离开此地的经过,奉告如何?”
    上官灵正纳闷自己那位方师伯,会在这“玄阴教”中,有甚奇遇?听靳潜龙这样一说,自然含笑点头,但也深知这四位堂主,个个身怀绝学,四十招相搏,定然宛如岳倒山崩,天惊石破般奇险无比!
    遂右手在腰间—探,撤下自己那枝文昌笔来,故意先声夺人地,望空用了一招“南笔”诸葛逸所授“惊神三式”之中的“挥毫泣鬼”,立见笔花朵朵,笔影重重,整个“潜龙堂”内,都觉得劲气飕飕,慑人心魄!
    “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中,“不坏金刚”萧适,首先双臂一振,全身骨节山响地占了东方;“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双掌不停地占了西面;“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玄阴鬼爪”展处,十指指甲锋利如刀地抢到南边;“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则由侍应的“玄阴教”教徒捧来一柄蟒皮剑鞘,真金什件的长剑,靳潜龙右手轻握剑柄,“呛啷啷”一阵清越龙吟,手中横着一柄冷电森森的神物仙兵,缓缓走到北方,向站在中间的上官灵含笑说道:“上官小侠留神,靳潜龙等,这就献丑进手!”
    上官灵微微一笑,傲立中央,目光电扫周围“龙虎风云”四大堂主,气定神闲地,右手倒拖文昌笔,左掌横护当胸,巍如山岳!
    这“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东南西北,把上官灵往中一围,上官灵倒是依然毫无所怯,但那位陪他一同来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心头却不禁突突乱跳!暗想上官灵委实太已胆大妄为,常言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任凭你曾得“南笔”、“西道”真传,及偷学了钟离老人一些身法,但在这样四名顶尖好手的围攻之下,一枝文昌笔,却怎抵挡得住?
    情势虽极危殆,但方琦自忖所学,恐怕连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之中,任何一位都斗不过!倘若插手帮忙,反会替上官灵碍手碍脚!
    他这里忧心未已,“潜龙堂”中石破惊天的恶斗已起,第一个下手的,仍然是那骄狂凶暴的“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玄阴鬼爪”张处,身法快得宛如屯光石火,带着十缕阴寒劲气,猛扑胸前!
    上官灵本想给她一个硬钉子碰,但又顾忌东西北三方的萧柳靳三人,趁隙进攻,只得依旧用钟离老人奇异身法,一飘一闪!
    但“脂粉阎罗”孙翠翠的“玄阴鬼爪”虽然闪过,东面“不坏金刚”萧适的“大力金刚掌”,与西面的“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的“三阴绝户掌”却挟着划空锐啸,排山倒海般地左右袭来!
    上官灵真气暗提,在闪中加飘,飘中加闪,又把这两记内家重掌让过,但瞥眼向北看时,却见那位“潜龙掌”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神色安然地,怀抱“芙蓉剑”,含笑相看,一动不动!
    上官灵诧然叫道:“靳堂主怎不进手?”
    “芙蓉剑客”靳潜龙含笑答道:“孙掌主的‘玄阴鬼爪’,与萧柳二位堂主的内家重掌,业已凌厉无俦……”
    上官灵闻言,眉梢双剔,傲然叫道:“上官灵是要怕什么‘玄阴鬼爪’与内家重掌,业已凌厉无俦,何必单人挑战你们‘龙虎风云’四大堂主?我猜出你是因为代掌‘玄阴北斗令’,不大好意思参加群殴一人,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斗我,我先斗你好了。”
    话音方落,绝学已施,以文昌笔代替‘长尾云拂’用了“乾坤五绝”中“西道”天痴道长所授“玄天七十二拂”之内一招威力极强的,“天龙拂髯”,千条笔影,万点笔尖,齐攻北面的“芙蓉剑客”靳潜龙,及东面的“不坏金刚”萧适!左掌亦凝足真气,就势猛翻,强烈得出乎意料的劈空劲气,硬向西面的“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与南面的“脂粉阎罗”孙翠翠,急袭而至!
    “玄阴教”中“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均想不到上官灵第二招便即还攻,而且攻得如此之烈,所以居然被他这一笔一掌逼得纷纷后退!
    但上宫灵一逞强,除了“脂粉阎罗”孙翠翠为了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主事,曾经吃过暗苦,早已怒满心头之外,也把“芙蓉剑客”靳潜龙、“不坏金刚”萧适、“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等三人的杀气凶心勾起,个个施展一身精粹所学,猛袭上官灵。“劈空劲气”的怪啸惊魂,“玄阴鬼爪”的寒风砭骨,尤其是“芙蓉剑客”靳潜龙的那柄“芙蓉剑”,剑花错落,剑雨飘空,冷电森肌,寒芒夺目,每一手都是妙手!每一招都是奇招!而且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进攻退守,又复配合得巧妙无伦,硬把个小侠上官灵,包围在“掌风剑影”,以及“玄阴鬼爪”“嘘嘘”锐响的阴寒劲气以内!上官灵再狠,到此时才知自己过份骄傲恃强,三五招犹可支持,一近十招,便全靠偷学自钟离老人的那种怪异身法,在“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天风海雨般全力进击之上,飘来闪去,情势凶危到了极处,急得一旁观战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不停搓手顿足,而想不出丝毫解救之策!
    广西省勾漏山“落魂谷”,“玄阴教主坛”之中,五名武林好手,虽然打得流水落花,但在同一时间,广东省罗浮山“万梅谷”,“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静坐练功的“天香坳”之内,却另有五位比这上官灵及“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名气更大,更高的江湖怪杰,打得比这里更为石破天惊,更为有声有色!
    这五位江湖怪杰,便是他们自称新“乾坤五绝”,而被上官灵叫做“乾坤五毒”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坏“夺魂旗”、“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以及主人“笑面阎婆”孟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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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逞奇斗胜
    原来“笑面阎婆”孟三娘,喜爱“皓首神龙”常子俊之女常碧云,把她带回罗浮以后,因常碧云所服的那枚“三叶仙兰实”,对增益体质,及真气内力,功效无伦,知道自己只要在她身上,费上三两年苦心,必然可以造成一个衣钵传人,年轻一辈之中,无人能敌的盖代好手!所以回到罗浮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常碧云喝下一碗“罗刹门”中的迷心药“孟婆汤”,可怜常碧云这一碗“孟婆汤”入腹,不但以前一切尽忘,连自己的姓名来历,均已茫然,由孟三娘赐名“孟浮云”悉心学习“罗刹派”武学!
    董飞云、胡飘云二女,自庐山归报,坏“夺魂旗”等人,要在腊月初九来这“万梅谷”中彼此较技排名,争取新“乾坤五绝”的盟主名号!孟三娘为了使师弟“玉箫郎君”潘午,报复在祁连山玉柱峰对坏“夺魂旗”的一败之仇,及争取新“乾坤五绝”之中名位,遂不但旦夕督促潘午与孟浮云,苦练本门“罗刹阴功”,并另外传授“玉箫郎君”潘午一种奇毒无伦的“孔雀指力”!但这种“孔雀指力”,必需十三种绝毒药物,配合淬炼,孟三娘命下门搜寻大泽名山,只找来十种,尚缺三种,遍觅不得!
    三月以前,忽然听说其中最主要的一种“天绝钩藤”,在福建武夷绝峰,曾有发现,潘午遂决定亲自往采,而孟浮云也磨着“笑面阎婆”孟三娘答应,跟随师叔同去!
    哪知二人居然一去不回,眼看腊月初九,新“乾坤五绝”论技争名的约期即届,“玉箫郎君”潘午与常碧云化身的孟浮云,依然音讯毫无,直把个素来深沉持重的“笑面阎婆”孟三娘疑诧得焦急不堪,但又无法抽出时间,亲往福建方面寻找!
    展眼间约期已届,腊月初九的天才黎明,孟三娘正在“天香坳”中静坐行功,便见董飞云走来报道:“启禀掌教,‘逍遥老人’钟离哲、‘夺魂旗’、‘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等四人,已准时赴约,齐到万梅谷外!”
    “笑面阎婆”孟三娘尽管雄心万丈,着意与钟离老人,“夺魂旗”等,一争“新乾坤五绝”盟主之名!但依然重视江湖礼节,面容一冷,向董飞云叱道:“他们既来,何不早报,令我先失江湖礼数!”
    董飞云低头答道:“来人身法太快,弟子等刚刚发现的刹那之间,已到‘万梅谷’口!”
    “笑面阎婆”孟三娘知道来的这钟离哲等四人,均为当世武林中出类拔萃人物,委实难怪门下弟子,遂微“哼”一声,亲自迎出“万梅谷”口!
    钟离哲、坏“夺魂旗”、司空曜、谈白水等人,正在“万梅谷”口,眺览那霜姿雪骨的如海香光,见“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迎出谷口,遂由“玄阴教”教主,“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司空曜,抱拳施礼,发话说道:“司空曜与钟离老人,‘夺魂旗’兄,及我二弟,遵从孟掌教之约,特于今日来罗浮定盟,潘副教主因何不见?”
    “笑面阎婆”孟三娘脸上向来不带笑容,偶而笑容一现,对方将立罹惨祸,所以依旧冷然答道:“司空教主,与各位高朋,且请到我‘天香坳’中待茶,反正我们是要组织新“乾坤五绝’,我潘师弟外出采药,不及赶回,有他无他,并无妨碍!”
    这几句话听得“鸠杖神翁”谈白水最为高兴,因为他有自知之明,新“乾坤五绝”的预定人选之中,确实要数自己最弱,“玉箫郎君”潘午真若起而相争,胜负究竟谁属,确尚难言!如今他既不在罗浮,自己这新“乾坤五绝”以内的一席之位,岂非业已坐稳?
    他们是边谈边行,绕过两重山角,便已到了“笑面阎婆”孟三娘平素静坐练功的“天香坳”内。
    这“天香坳”,顾名思义,自然是四面梅花,绛雪冷云,天香时送,最妙的是房屋全部是绿竹所建,轩窗不设,几条挂壁飞流,再一喷珠溅玉,简直涤尽尘俗!
    众人在一座竹亭之中落坐,董飞云、胡飘云替每人献上一盏罗浮特产的云雾香茶,钟离老人接杯在手,啜了半口,纵目四外微眺,首先赞道:“孟掌教,你这‘天香坳’,地方好,名称起得更好!四外的绿萼天香,淡欲无言,寒能彻骨,再配上些竹亭飞瀑,委实雅绝人寰!我们要在这种地方,闹得乌烟瘴气,岂不大煞风景?”
    “笑面阎婆”孟三娘淡淡答道:“老人所居的西昆仑小琅环向称神仙之境,我这‘万梅谷天香坳’,何足一顾?再说以我们在武林中的身份艺业,互相略展所学,途径极多,恐怕也不必弄得乌烟瘴气,以致贻笑梅花吧!”
    钟离老人好像襟怀豁达,根本不介意这位“罗刹掌教”语带讥嘲,依旧含笑说道:“可惜如此盛会,独缺令师弟‘玉箫郎君’一人……”
    “笑面阎婆”孟三娘不等钟离老人说完,便即冷冰冰地,接口说道:“我潘师弟还是不在此地的好!”
    “玄阴教”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闻言不觉微愕,孟三娘目光略瞥坏“夺魂旗”,又复说道:“今日不论新‘乾坤五绝’,是否如愿加盟,诸位总算应约而来,是我‘万梅谷’中宾客!我潘师弟生性高傲,记仇心切,他如在此,万一对哪位有所开罪,岂不令我左右为难,有失主人礼数!”
    坏“夺魂旗”知道“笑面阎婆”孟三娘是指的自己祁连山玉柱峰折辱“玉箫郎君”潘午之事,因不便反唇相讥,只好“哼”了一声,装作不懂!
    孟三娘见坏“夺魂旗”如此神态,也不愿令他过于难堪,话题一转说道:“‘夺魂旗’兄脱离旧‘乾坤五绝’,倡议另组新‘乾坤五绝’,确属明智之举!因为不久以前,我就在此处,曾与旧‘乾坤五绝’之中人物,会过一阵,觉得他虽非徒具虚名,也不见得有何特别惊人艺业!”
    “八指飞魔”司空曜眉头微蹙问道:“我等与‘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在庐山‘小天池’订约,明岁元宵就借孟掌教的‘万梅谷’,来个新旧‘乾坤五绝’一决高低。你说的这人是‘东僧’?还是‘北剑’?”
    “笑面阎婆”孟三娘两道秀眉,微微一轩道:“是‘北剑’蒲琨,这老儿不知怎的弄错,特地跑来罗浮,说是他无意之中,将我的门下打伤,问我要不要代徒报复?我虽知他打伤那人,并不是我门下,但因气愤蒲琨老儿,言语神态,有点恃技骄人,遂折了一根竹枝,与他自以为震慑江湖的‘三指剑’,斗了七八十合!”
    钟离老人哈哈一笑问道:“听孟掌教的言中之意,莫非蒲琨老儿的‘三指剑’,败在了你的青竹枝下?”
    孟三娘脸上浮起半丝冷笑,秀眉又是猛然一挑,朗声答道:“我虽未胜,但也未弱他分毫!若不是‘东僧’醉头陀赶来劝解,鹿死谁手,真未可料!”
    这几句话,不但“玄阴教”正副两位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听得双双眉头深蹙,连坏“夺魂旗”都心中微寒,暗想孟三娘这位红粉魔头,能够随手折了一根青竹枝,便与“北剑”蒲琨老儿一柄威力极强的“三指剑”,平分秋色,这种艺业,果足惊人!难道今日新“乾坤五绝”定盟一事,真要让她主盟,作为盟主。
    但这种心情,只是坏“夺魂旗”一人所有,“八指飞魔”司空曜则根本就未疑心“逍遥老人”钟离哲真伪,遂向“笑面阎婆”孟三娘,含笑问道:“关于我们今日新‘乾坤五绝’定盟之事,孟掌教有何高见?司空曜等无不赞从!”
    “笑面阎婆”孟三娘,点头说道:“这种事要想做到大家都心服口服,惟有绝对公平!我记得旧‘乾坤五绝’,曾在峨嵋金项,各以代表暗记,镌石留念!我们今日,也可照样施为,那旁离此四丈二三的一株老梅,与挂壁飞流之间,有块平坦崖石,我们各随已意,在石上镌物留念,也就在这一上一下的动作之间,就轻功内力二者,作极公平的评断!第一人便为新‘乾坤五绝’盟主,其余各依功力排名,我师弟‘玉箫郎君’潘午返来以后,再与名排第五之人,一较神功,败者即行除名新‘乾坤五绝’以外!”
    “鸠杖神翁”谈白水听得“玉箫郎君”潘午人不在场,却仍要与最后一人,争取新“乾坤五绝”名位,而目前五人之中,论艺排名的最后一人,恐怕定是自己,知道“笑面阎婆”,存心争胜!难题尚多,不由双眉紧蹙!
    “八指飞魔”司空曜,听完孟三娘话后,含笑答道:“孟掌教尊见,果然高明!这样既可试出彼此功力高下,又免得动手过招,有伤和气,真要想打,何必同室操戈?且留待明岁元宵,与‘南笔西道’、‘北剑东僧’等人,好好斗上一斗!”
    说完,便向钟离老人、坏“夺魂旗”、谈白水等人笑道:“我们且遵孟掌教之意,在那片崖石以上,留些纪念!这样好了,此事便公推钟离老人与孟掌教,担任评分,诸兄以为如何?”
    “鸠杖神翁”谈白水首先答应,其余诸人则均默不作声!司空曜见无人反对,遂含笑起立说道:“诸兄既均同意,司空曜先行献丑!”说完向众人略为拱手为礼,便出得竹亭,在那崖壁方面,缓缓走去!
    坏“夺魂旗”因“凌空提气石上留痕”之举,非有真实功夫不可,未免担心被孟三娘、司空曜、谈白水等人,看破自己所导演的一场狐假虎威活剧,遂乘着孟三娘、谈白水均注意“八指飞魔”司空曜的动作之时,悄悄把“逍遥老人”钟离哲,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轻功虽然足可应付,但内家真力方面……”
    钟离哲不等坏“夺魂旗”说完,便即含笑低声说道:“昨夜我瞒着你,已到‘天香坳’内,有所布置!”
    坏“夺魂旗”眉宇一开,低低问道:“布置了些什么?”
    钟离哲笑道:“只在崖壁上,栽了一颗小小铁钉,少时我便可以利用它来惊世骇俗!”
    坏“夺魂旗”知道这位搭档的心智之高,不在自己以下,遂不再深问,一同回身,看那位“玄阴教主”司空曜,是怎样在那崖石上面留些纪念痕迹!
    司空曜既称“八指飞魔”,轻功方面,自有独到之处!他走到崖壁切近,根本未见若何作势,只把肩头略晃,全身便如急箭般地,冲天飞起四丈有余,贴近孟三娘所指定的平石上极其快捷地运指连画,石粉纷纷下落!
    他所画的是一枝令箭,但石上刚刚现出一圈令箭淡痕之时,身躯已往下坠!
    司空曜真气猛提,双臂一抖,身形又复升起两丈,这回却是掉头扑落,在一刹那间替石上那枝空心令箭,加点了“北斗七星”,然后双足微踹崖壁,向竹亭之中,飘飘飞转!
    “逍遥老人”钟离哲等司空曜身形飘落亭内,便向“笑面阎婆”孟三娘,含笑说道:“司空教主的绝世轻功,宛如龙游凤舞,足可评得九十二分,石上留镌‘玄阴北斗令’的‘金刚指力’也可评得九十分,孟掌教以为如何?”
    “笑面阎婆”孟三娘“哼”了半声,点头默认,“鸠杖神翁”谈白水遂放下自己的“鸠头铁杖”,向司空曜笑道:“司空教主绝艺惊人,小弟不揣鄙陋,也自一献薄技!”
    说完,走到崖壁切近,暗提真气,双掌掌心向上,慢慢端至胸前,倏然翻转,猛力往下一按,人便藉这一按之势,平升三丈来高,足下也深深现出两只足印!
    谈白水在起势已竭之后,空中改用劈空掌力,往下击出两掌,人便又升丈许,并自大袖之中,飞出一根“百步乌风草”,竖着打到壁间平石以上,与司空曜的“金刚扪力”所铸的“玄阴北斗令”,并列一处,嵌入石内!
    “百步乌风草”出手,谈白水也不逞能来个什么凌空飞舞盘旋,身躯便即堕落,但刚好落在他那两只先前踏出的足印以内,分毫不错!
    “逍遥老人”钟离哲见谈白水业已归座,又复含笑评道:“谈副教主这种纯用刚力,平升五丈的轻功,虽然未加飞腾变化,但起落之处,分毫不差,也评得九十分……”
    “笑面阎婆”孟三娘冷冷接口说道:“轻功所贵,便在‘轻灵’二字,故而重‘清’而不重‘浊’!若讲究刚猛,不如硬斗真力多好?九十分之评,已极勉强!”
    孟三娘这几句话,把位“鸠杖神翁”谈白水,讲得满面飞红,几乎无地自容!但自己确是技差一着,无法胜人,只好以铁杖丁丁点地,略舒胸头恶气,而不便还口!
    钟离老人等孟三娘说完,继续评道:“关于谈副教主‘飞草嵌石’一事……”
    “笑面阎婆”孟三娘不等钟离老人往下再说,又复冷冷评道;“‘百步乌风草,本质既系钢片所制,入石何难?所可略见功力的,则是‘乌风草’竖飞着壁,而嵌得不深不浅,与石同平,姑且从宽评予八十五分!”
    孟三娘话音方落,竹亭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慑人心魄的森森阴笑!
    原来坏“夺魂旗”,见“鸠杖神翁”谈白水已被孟三娘说得羞愧难当,目中厉芒怒火欲喷,生怕双方弄得变脸,影响当前彼此同心合力,在明岁元宵,会斗“南笔西道北剑东僧”的大事!所以发出一阵森森阴笑,正待弄言,孟三娘的一双妙目,业已凝注他所戴人皮画具,缓缓说道:“‘夺魂旗’,你不要认为我所评过苛,须知明岁元宵大会,‘新旧乾坤五绝’,相互较功,我们之中,若有一人稍弱,岂不将在‘南笔西道北剑东僧’手下丢人现眼!”
    这几句话,说得极其冠冕堂皇,坏“夺魂旗”无词可驳,阴笑几声说道:“孟掌教既然这等说法,‘夺魂旗’也略为献丑,请你严加考核,且看能不能参加明岁罗浮元宵大会,再行斗斗二十年前,在峨嵋金顶,胜负未分的‘西道东僧北剑南笔’!”
    孟三娘也真想看看这位名惊天下,自己师弟“玉箫郎君”潘午,亦曾在他手中吃过苦头的“夺魂旗”,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罕见绝学,所以只对他淡淡看了一眼,冷然不答!
    坏“夺魂旗”缓缓走到崖壁之前,自身边取出他那杆能够伸缩自如的“夺魂旗”来,把旗杆扯到三尺左右,然后再挂上一面骷髅白骨红绸。
    竹亭之内的钟离老人、孟三娘、司空曜、谈白水等四人,均不知坏“夺魂旗”何意,一齐凝神注视!
    坏“夺魂旗”挂好骷髅白骨红绸以后,伸手用旗尖点住崖壁,真气微凝,身躯渐渐凌空,竟与手中“风磨铜夺魂旗”杆平行,横钉在崖壁之上!
    不单如此,坏“夺魂旗”并发出一连串极为短促的“嘿嘿”阴笑,每笑一声,便连旗带人,平升三尺!
    这种升空方式,本已奇特惊人,但更见功力是他手中“夺魂旗”的骷髅白骨红绸,始终悠然下垂,丝毫不见飘动,而点住崖壁的旗杆尖端,既经如此借力,也并未在壁间留下任何痕迹。
    “玄阴教”正副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淡白水,正在双双心中惊赞佩服之时,“逍遥老人”钟离哲,却以一种极其平和的声音,向“笑面阎婆”孟三娘问道:“孟掌教,‘夺魂旗’所施展的这种身法,是不是叫做‘云旗平展节节凌虚’?”
    “笑面阎婆”孟三娘,本已觉得“夺魂旗”名不虚传,伹听了钟离老人这两句话后,越发震惊无已!
    原来钟离老人这含笑和声,二十来个字的话音,但听在孟三娘耳中,却字字宛若沉雷,仿佛心头挨上了二十来记千钧重击!
    自己所闻如此,而司空曜、谈白水却毫无所觉,孟三娘哪得不惊?这“逍遥老人”钟离哲,怎会身怀与佛家无上降魔大法“天龙心语”相似的绝世功力?
    因为凭自己内功修为,纵然虎豹惊于身侧,雷霆发自当头,也必心神色不变,夷然自若,但如今却被人家轻轻缓缓的几句温言笑语,震得心中起伏生波,这是何等可惊可异之事!
    孟三娘在这五人之中,功力决不亚于坏“夺魂旗”,虽被震惊,心神随定,妙目微开,正待向钟离老人含笑答话,但见司空曜、谈白水专心一致地凝目空中,不由随同看去,原来坏“夺魂旗”又有动作!
    坏“夺魂旗”施展“云旗平展节节凌虚”身法,三尺一升地升起四丈多高,先行伸指凌空在石上镌出—具骷髅人头,两根交叉白骨,然后“夺魂旗”杆轻点崖壁,身形往上斜飞丈许,半空中红绸旗影一飘,劲风过处,所镌骷髅人头,交叉白骨四外,便添了一圈旗影凹痕,成了一面威震一天下“夺魂旗”的模样!
    坏“夺魂旗”有意逞能,手内血红的“夺魂旗”影,凌空乱翻,呼呼劲响!飒飒寒风,身形在空中就势飞翔飘舞了好大半天,最后才落足在“鸠杖神翁”谈白水先前所踩出的那两只脚印以内!
    “逍遥老人”钟离哲见坏“夺魂旗”回转凉亭,遂拊掌大笑,并加评语说道:“‘夺魂旗’兄,你能施展的‘云旗平展节节凌虚’轻功身法,以及拂旗生风,隔空陷石的内家真力,确实极度高明,我钟离哲全都评你九十五分!”
    坏“夺魂旗”阴笑一声说道:“钟离老人,你自己那一身绝艺神功,才真叫做举世无双,何必对我如此谬赞!”
    钟离老人哈哈一笑,方待答言,忽然“天香坳”外,驰进一名青衣侍女,双手捧着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向“笑面阎婆”孟三娘施礼呈上!
    孟三娘见信封上只有“密呈师姐”四字,知道是久无讯息的师弟,“玉箫郎君”潘午所书,赶紧拆开细阅!
    看完以后,孟三娘脸上现出一种说不出是何意味的奇异神色,秀目微阖,似有所思!
    钟离老人、坏“夺魂旗”,及司空曜、谈白水等,虽然不知信上写的何事,但见“笑面阎婆”孟三娘如此神情,知道她教中必有要事待决,遂一齐暂时缄口静声,不加惊扰!
    孟三娘好生踌躇难决,闭目深思的足足一盏热茶时分,才倏然把妙目一张,精光电扫亭内诸人,自腰间取出一面上画血红长发女鬼面相的金牌,递与青衣侍女,沉声说道:“你传我的‘血令金牌’,命现在主坛的‘二云一鬼十大游魂’,齐到‘罗刹堂’中静候谕令!”
    青衣侍女躬身领命,接过“血令金牌”,施礼驰去,孟三娘又向身后侍立的董飞云、胡飘云低声附耳数语,二女面上似有极度诧异神色,但又不敢动问,唯唯走去。
    钟离老人、坏“夺魂旗”对孟三娘这等神秘动作,倒无所谓,但“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看在眼中,却不禁暗生疑念!
    “笑面阎婆”孟三娘看出这“玄阴教”的正副教主心意,遂发话说道:“司空教主、谈副教主,请勿多心,这是我教中一点私事,与诸位无关……”
    钟离老人呵呵大笑地,接口说道:“既与我们这新‘乾坤五绝’大会无关,钟离哲不揣鄙陋,也在这‘万梅谷天香坳’中,留些雪泥鸿爪!”
    “笑面阎婆”孟三娘,适才被钟离老人类似佛家“天龙心语”的轻轻数语,震动心弦一事,坏“夺魂旗”均不知情,所以如今钟离老人这一发话,最替他担心的是坏“夺魂旗”,而最想仔细看看他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的,却是这位“罗刹掌教”!
    钟离老人发话以后,又向“笑面阎婆”孟三娘,含笑说道:“孟掌教,你这‘天香坳’中,有无笔墨?借枝大笔我用!”
    孟三娘胸罗万有,笔墨自然现成,刹那间,便由侍者取到!钟离老人持笔饱蘸浓墨,便从从容容地,踱出亭中走出崖壁!孟三娘、坏“夺魂旗”、司空曜、谈水白等四名武林一流好手,仔细注目之下,均觉钟离哲所用身法,太已灵奇!原来他竟施展轻功中最高无上的“凌虚蹑空气”,徒步登高,而且神态自如,两只云履履尖,便似钉在崖壁上不停移动一样!
    坏“夺魂旗”先前以旗杆点壁升空,已觉新奇,如今钟离老人这一显露,他虽知自己这位搭档,轻功极高,但尚不知能高明到如此地步!
    钟离老人全身凌空,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到四丈四五,才驻足改用左手食指,轻轻虚点崖壁,以右手中的大笔浓墨,风舞龙飞写了一个“乾坤五绝”中的“绝”字!
    这个“绝”字,其大足有三尺方圆,钟离老人挥洒之间,始终仅以左手一根食指,支持全身!而且除了坏“夺魂旗”知道钟离老人指下,可能有一根事先钉好的铁钉,便于借力以外,孟三娘、司空曜、谈白水等,都还认为钟离哲功力既到如此惊世骇俗,直到“绝”字写完,崖壁上也不曾被手指点出什么痕迹!
    这四人之中,司空曜、谈白水是想厚结党羽,联合“罗刹”、“玄阴”两教,实力加强,永霸天南,孟三娘与坏“夺魂旗”,则想技压群雄,作为新“乾坤五绝”的领导人物!
    钟离哲是由坏“夺魂旗”弄来,事事还似听他指挥?所以如今最惊心的还是“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她瞩目石壁之间,见钟离哲那个大“绝”字,业已写好一半,墨色极浓,但毫不外溢下流,分明又是凝注真力,借大笔笔锋,镌石贮墨!
    孟三娘性情极傲,近年因所练“罗刹阴功”,突飞猛进,颇思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一较雄长!但自被钟离老人几句轻描淡写的笑话,扣动心弦,加上所接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及爱徒孟浮云来函,心情业已大变!
    她方自目注崖石,及钟离老人身形,玄思百转之际,董飞云已自“天香坳”外驰来,向孟三娘缴还“阎婆血令”,恭身禀道:“启禀掌教,本教所有主要人物,业已齐集‘罗刹堂’中,恭候掌教令谕!”
    孟三娘眉梢一扬,向坏“夺魂旗”说道:“钟离老人名下无虚,目前诸人之中,恐怕谁也难与争胜!孟三娘‘罗刹堂’中有事,去去就来!”
    说完身形起立微闪,便与董飞云走向“天香坳”外!
    坏“夺魂旗”这时心中忽也兴起一丝疑念,因为钟离老人适才告诉自己,说是他昨夜悄悄来此,有所布置,但他是怎样预知孟三娘心意,而恰好布置在这片指定的崖壁平石之上?
    心中既然起疑,便回想着自己与这钟离老人结识,并拉他出来,参加新“乾坤五绝”会盟经过。
    那时自己偶然遇见这位“穷家帮”中隐迹已久的“闪电神乞’诸明,互相交契,因发觉他轻功之妙,几乎罕世无俦,才想起使他冒充天下武林无不尊重的西仑小琅环“逍遥老人”钟离哲,为自己加壮声势,筹组新“乾坤五绝”!
    但最近侧目旁观,这位冒牌钟离老人的“闪电神乞”诸明,不仅轻功之高,高得几乎出乎自己意料,其他功力心计,也仿佛旦夕之间,均有进步,并进步得极其神速!
    如今罗浮山“万梅谷天香坳”内,新“乾坤五绝”,各展神功,争取盟主名位,是何等重要之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心高气傲无比的“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居然在言语以内,对钟离老人已微露怯意!
    坏“夺魂旗”正为自己所拉来的这位有力帮手,暗暗得意之际,钟离老人已用原上壁身法,缓步而落,走回亭中,笑向坏“夺魂旗”说道:“孟掌教何在?如今该我们看看她的罗刹绝学!”
    “玄阴教”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先对钟离老人,备致赞誉一番,并告以孟三娘往“罗刹堂”,处理要事,声明少时即来,然后向坏“夺魂旗”及谈白水二人,哈哈笑道:“这位红粉魔头,会不会因为见了钟离老人,与‘夺魂旗’兄的绝世神功,自知无法企及!而畏难退去,不来参与了?”
    坏“夺魂旗”犹未答言,钟离老人业已呵呵笑道:“司空教主!你怎不知孟三娘目空四海,心雄万夫!尤其是在她自己的‘罗刹教’根本重地以上,决不会甘于受挫!何况除去‘夺魂旗’兄不算,我这几手骗人的玩意,更难看在她的眼内!”
    坏“夺魂旗”阴森森地一笑,人皮面具上,惨白的薄嘴唇,动了一动,正想对钟离老人说话,突然一名“罗刹教”中弟子,匆匆跑来,双手托着一封密函,说是孟三娘有命,要交与“夺魂旗”亲启!
    孟三娘人不回来,却有信至,坏“夺魂旗”不免略生怀疑,接函在手,未肯立即开拆!
    钟离老人见状微笑说道:“孟三娘虽骄狂凶暴,心地倒还光明……”
    坏“夺魂旗”脸上一红,不等钟离老人说完,便把孟三娘派遣的“罗刹教”中弟子送来的密函拆开,居然重复看了两遍,才向钟离老人怪笑道:“我们这趟罗浮之行,算是失败一半,成功一半!失败是彻底失败,成功地则又异常成功……”
    钟离哲、司空曜,及谈白水三人,听得均有点没头没脑,“夺魂旗”又声如鹰隼地阴笑说道:“孟三娘不参加这次新‘乾坤五绝’之盟,是不是彻底失败?”
    三人之中,尤其是司空曜、谈白水二人,闻言也觉不如理想,有点失意,但“夺魂旗”又把那封密函递过,阴笑连连地叫道:“孟三娘虽不肯参加新‘乾坤五绝’一盟,却把她毕生辛苦手创的‘罗刹教’整个送给了我们……”
    “八指飞魔”司空曜哪里会信这种怪事,但接过密函看时,才啧啧惊奇不已!
    原来“玉箫郎君”潘午,携带孟浮云,去往福建武夷绝峰,采那淬炼“孔雀指力”所需的“天绝钩藤”!但“天绝钩藤”尚未到手,师叔侄二人,便不幸为一条守藤灵蛇所逼,双双坠入极深幽谷!换了常人早已摔死,潘午、孟浮云则倚一身上乘轻功,加上趋避得法,不过略受损伤,无甚大碍!可恼的是这条幽谷,不仅是个死谷,并且峭壁百丈,密布苔藓,又陡又削的,根本无路上下。
    “玉箫郎君”潘午,及孟浮云,找了足有月余,百计皆绌,也找不出半条出谷路径,但因缘巧合,居然被他们找到—册未曾为世所知的武学奇书,叫做“玄玄真经”,经上所载各种武功,竟与他们“罗刹派”,脉络相通,不过精奥无比,异常难解!
    潘午、孟浮云遂在谷中一面参经,—面寻思出谷之策,转眼又是月余光阴,出路仍未想出,孟浮云却收服了一只通灵翠鸟!
    “玉箫郎君”默计时日,知道即届新“乾坤五绝”争胜之期,师姐孟三娘见自己带她爱徒,久出不归,定然焦急异常,遂修书一封,命孟浮云所养那只通灵翠鸟,衔往谷外一试!这封书信,居然到了孟三娘手中,她拆阅之下,得知详情,心中立即反复难定!
    直到钟离哲神功稍露,一语惊人,才使孟三娘下了决心,使令“罗刹门”中主要人物收拾贵重细软,齐集“罗刹堂”中,静等自己若能艺压群伦,便做这新“乾坤五绝”盟主,若无法超越“夺魂旗”、钟离哲,则决不作第二人想,立即解散“罗刹教”,率领“二云一鬼十大游魂”,驰赴武夷,救出师弟爱徒,同参“玄玄真经”,过上三年五年,再行崛起江湖,非与“乾坤五绝”,争这武林霸主不可!
    念头既定,加上钟离哲凌空缓步,绝艺惊人,孟三娘自愧弗如,遂依照定计,前往“罗刹堂”中,晓谕遣散众徒,带走现在罗浮的“二云一鬼十大游魂”,并吩咐传谕目前不在谷中者,得讯立即赶往武夷,然后修书一封,命人持交“夺魂旗”开拆!
    诸人看见孟三娘留书以后,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孟三娘突然—走,明岁元宵大会,便少了一名极好臂助,喜的则是平白得了“万梅谷”这片基业!
    钟离哲脸上神色不变,“玄阴教”正副两位教主,喜多于忧,只坏“夺魂旗”人皮面具之后的目光之中,却仿佛是忧多于喜!
    坏“夺魂旗”忧多于喜之故,是因为明岁元宵的“新旧乾坤五绝”大会日期即届,虽然旧“乾坤五绝”之内少了“夺魂旗”,只剩“西道、东僧、北剑、南笔”,但新“乾坤五绝”方面,又突然少了个“笑面阎婆”孟三娘,以四对四,恐怕自己这边,将处下风,选不出在何一人,能有信心接得住“南笔”诸葛逸的“坎离指”与“生花七笔”!
    尤其是自己决不相信一个“穷家帮三异丐”中的“闪电神乞”诸明,会练出那等绝世轻功!智计又高,如今凌空挥笔,墨嵌石中,更令自己对他莫测高深,难猜究竟。
    此人倘若真是“闪电神乞”诸明,何来这高武功?倘若不是“闪电神乞”诸明,则他又是哪道人物?化名则甚?为何对自己事事特别恭顺?
    坏“夺魂旗”忧形于色,一头玄雾,满腹疑云,钟离老人则笑吟吟只顾饮茶,不加理会,还是“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看透坏“夺魂旗”心意,含笑说道:“‘夺魂旗’兄,不必为元宵大会之事悬忧,孟三娘把既把这片基业,赠送我们,司空曜便立传‘玄阴北斗令’,把我教内‘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一齐调来罗浮,合力对付‘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并在这‘天香坳’下,遍埋地雷火药,倘若真正对方太强之际,觅机退出,药线一燃,再狠的‘南笔西道’,亦必齐化劫灰,武林之中,尚有何人能与我们争霸?”
    司空曜话音方落,钟离老人首先拊掌赞成,呵呵大笑说道:“对对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司空教主此言,才是真正的英雄论调!”
    “八指飞魔”司空耀听不出这位钟离老人,究竟是在称赞自己?还是讽刺自己?只得干笑两声,默然住口!
    坏“夺魂旗”人皮面具之内的目光,变得异常冷酷,阴森森地一注钟离老人,突然狞声厉笑,手中血红的“夺魂旗”影,左右三翻,卷起阵阵寒风,使这竹亭之中,充满了一片凄迷恐怖景象。
    “夺魂旗”的狞声厉笑,及血红旗影连翻,着实使“众人”大吃—惊!但这所谓“众人”,不是指的罗浮山“万梅谷天香坳”竹亭之中的钟离老人、司空曜、谈白水等几个老怪,而是指的勾漏山“落魂谷潜龙堂”内,东南西北,围战上官灵的“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
    原来上官灵性傲逞能,单独挑战“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结果在“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的“三阴绝户掌”力,“天风堂”堂主“不坏金刚”萧适的“大力金刚手”,“飞虎堂”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的“玄阴鬼爪”及“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的“芙蓉剑术”,纷纷围攻之下,立时险象横生!
    十招左右,倒还有攻有守,二十招左右,只剩下架隔遮拦,将近三十招时,上官灵展尽一身所学,把天痴道长所授“玄天七十二拂”、“南笔”诸葛逸所授“惊神三式”以及偷学钟离老人的一飘—闪身法,综合施为,才险煞人地,在对方四位武林一流高手的爪风剑影,及呼呼怪响劈空掌力环攻以下,勉强展转腾挪,情势已到极其危殆的千钧一发地步!
    场中的上官灵,生死呼吸,场外的“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则通身汗下,提心吊胆,虽然上官灵只要能接满四十招,便算得胜,但照目前情势看来,无论如何,也决难支持到三十五合以上!
    就在这种急煞人的紧要关头,突然一阵慑人心魂的阴森怪笑,自“潜龙堂”堂顶的梁上传来,半空中并有金红相间的光华连闪,“龙虎风云”四大堂主齐觉有物沾身,慌忙各自停手,往后一退!
    果然靳潜龙、孙翠翠、萧适、柳东萍等四人的衣襟之上,均插着一根通体圆形的三寸金针,针尾并有小条上画骷髅白骨的红绸,微微展动!
    “夺魂旗!”“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首先惊呼!
    对了,谁不认识这是震慑武林的“夺魂旗”?但“夺魂旗”颇与“玄阴教”正副教主交厚,前些日还在这“落魂谷”中作客,与司空曜、谈白水等,同赴罗浮,今日更值腊月初九,是新“乾坤五绝”的会盟之期,“夺魂旗”怎会又回此地?并帮助上官灵,对同盟好友“玄阴教”下的“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出手?
    不仅“芙蓉剑客”靳潜龙等疑念难释,连上官灵、方琦二人,也抬头往上观看,只见梁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人,黑衣蔽体,脸色死板板的冷若寒冰,一望而知戴有极好人皮面具,不是那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的“夺魂旗”,还有哪个?
    代掌“玄阴北斗令”的“芙蓉剑客”靳潜龙,双拳一抱,首先施礼说道:“‘夺魂旗’老前辈……”
    梁上的“夺魂旗”,声音如蚊哼地说道:“我以为‘北溟老怪八指飞魔’司空曜所创的‘玄阴教’,是什么剑树刀山,龙潭虎穴,教内‘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又是什么样的江湖豪俊,山泽异人!原来只会倚众逞凶,集四人之力,欺负一个十五六岁少年!嘿嘿嘿……”
    “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被“夺魂旗”这阵“嘿嘿”阴笑,笑得满脸飞红,羞愧难当,偏又无词可对!遂功力暗聚右手五指,朗声发话说道:“老前辈所责至当,靳潜龙从此无颜再闯江湖,且俟司空教主与谈副教主归来,缴还‘玄阴北斗令’后,便即归隐林泉,绝口不谈武事!”
    话声落处,右手五指齐弹,一片极为清脆的“铮铮”龙吟,居然硬把平素视如性命,利能吹毛截铁的那柄“芙蓉剑”,弹成五段,“当啷啷”堕落在地!
    这时,上官灵业已退出圈外,与“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手携手地并立一处。“芙蓉剑客”靳潜龙这一弹断“芙蓉剑”,梁上的“夺魂旗”,不由赞道:“君子之过,宛如日月之蚀,靳潜龙你知过能改,果然不失为英雄行径,独秀‘龙虎风云’!‘玄阴教’寿命,本就不会太长,你能及时归隐便是最佳退步!”
    “夺魂旗”这几句话,说得比较大声,上官灵忽然觉得“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与自己互相握在一起的手臂,有点微微颤动。
    但此时“潜龙堂”上情势,犹未松懈,上官灵不便向方琦问故,仍然凝神注视“龙虎风云”四大堂主之动静!
    “芙蓉剑客”靳潜龙听完“夺魂旗”话后,微微一叹,但那“脂粉阎罗”孙翠翠,却又激发她那刚愎凶暴天性,暗想自己人多,便连“夺魂旗”也斗在一起,亦无不可!遂狞声叫道:“‘夺魂旗’,你狂些什么?前些日你还不是在这‘落魂谷’中,教主长,教主短的,奉承我家……”
    “夺魂旗”不等“脂粉阎罗’孙翠翠说完,使即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我此来便为了想斗斗司空老怪,与‘鸠杖神翁’,昨日方到勾漏山,谁会……”
    “脂粉阎罗”孙翠翠也曾听说“夺魂旗”有真有假之事,闻言恍然顿悟,这梁上坐的“夺魂旗”与前些日在“落魂谷”中做客的“夺魂旗”并非一人,遂抬头厉声叫道:“原来你是假‘夺魂旗’……”
    梁上的“夺魂旗”,方自冷笑一声,上官灵因业已从他们的问答之中,知道替自己解围的“夺魂旗”,是在东海所遇的好“夺魂旗”,遂插口叫道:“孙翠翠你懂些什么?‘夺魂旗’只有好坏之分……”
    梁上的好“夺魂旗”冷然叫道:“上官灵,对付这种东西,不必多话,把他们打服算完!孙翠翠,难道你还敢对我逞凶发狠?”
    黑衣大袖微扬,三线金光,疾如电闪弛,便向“脂粉阎罗”孙翠翠胸前飞去!
    孙翠翠久栗“夺魂旗”这种尾缠骷髅白骨红绸,三寸金针的追魂夺命之名,以为对方已下杀手,不由惊得满头白发齐飘,赶紧旋展绝顶轻功“水面浮萍”左跃八尺!
    武功一道,毫厘之差,便足以缚手缚脚,何况孙翠翠所遇对手是名惊天下的“夺魂旗”!所以饶她身形闪得再快,胸前“玄机”、“气门”以及“七坎”等三处重穴以上,业已全被“夺魂金针”打中。
    这三根“夺魂金针”,打得手法太妙,每根都是破衣而不破肉,所中部位均系死穴,孙翠翠却丝毫未伤,只在她那件锦绣长衣以上,挂着三枚金针,针尾红绸,飘飘荡荡,上面画着赫然夺目的一个骷髅人头,与两根交叉白骨!
    孙翠翠觉得自己身为“玄阴教”“飞虎堂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夺魂旗”如此戏弄,委实太已难堪!遂凶性大发,真力一凝,十枚长长指甲,一齐坚挺,锐若钢刀,向“夺魂旗”厉声叫道:“‘夺魂旗’,你若真有本领,便下来与孙翠翠拼斗百合!光躲在梁上,暗箭伤人,难道就算得了英雄好汉?我看你根本就不配称为‘乾坤五绝’之中人物!”
    “芙蓉剑客”靳潜龙听孙翠翠叫阵,知道要糟,果然“夺魂旗”听完话后,怪声一笑,黑衣飘飘,身形已自梁间往下纵落。
    “脂粉阎罗”孙翠翠,“玄阴鬼爪”的功力,业已凝到十二成,乘着“夺魂旗”身形即将及地,最难腾挪闪展的刹那之间,电扑而过,十指箕张,带着锐响惊人的“嘘嘘”破空怪啸,直向“夺魂旗”当胸抓去!
    她所选择的袭击时机,确是对方最难招架闪避的有利时机,但哪知“夺魂旗”根本不招不架、不闪不避,任凭“脂粉阎罗”孙翠翠能透石穿石,并见血封喉的一双“玄阴鬼爪”,抓在自己胸前的黑衣之上。
    “脂粉阎罗”孙翠翠“玄阴鬼爪”一落,方琦、上官灵、靳潜龙等人,即听得“夺魂旗”发出一阵极长极长,连绵不绝的“嘿嘿”狂笑,以及孙翠翠狞厉不堪的凄惨哼声!
    原来她那一双锐利如刀的鬼爪,既未抓进“夺魂旗”的黑衣以内,又似撤不回来,只随着“夺魂旗”的“嘿嘿”狂笑,额间大汗淋漓,口中惨声连哼,通体不停抖颤,并自十指的指甲缝中,渗出紫黑鲜血,一滴一滴地直往下落!
    “夺魂旗”越笑越觉得狂放无伦,“脂粉阎罗”孙翠翠则越抖越觉精神萎顿,靳潜龙等明知孙翠翠是被“夺魂旗”震压江湖的“七煞寒灵阴功”所制,生命危在顷刻,但谁也不敢,亦复谁也不能向前援手!
    还是上官灵看不过去,方自叫了一声:“‘夺魂旗’老前辈……”
    “夺魂旗”长笑忽收,“脂粉阎罗”孙翠翠也吁声长叹,仆倒在她自己指甲中所流出的紫黑血液以内!
    “夺魂旗”向地上看了一眼,冷冷说道:“‘玄阴鬼爪’,见血封喉,孙翠翠一生恃此,杀人无数!如今自食其果,足可见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天理昭彰,丝毫不爽!”
    说至此处,转面向“芙蓉剑客”靳潜龙说道:“司空曜与谈白水既然不在‘落魂谷’内,你们非我敌手!孙翠翠若非妄自逞凶,我也决不会伤她,这笔帐留待我与司空老怪,及‘鸠杖神翁’将来再算便了!”
    靳潜龙、萧适、柳东萍三位堂主,面寒似水,哑口无声!
    “夺魂旗”遂又对上官灵笑道:“你要救的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不但早已脱困,并是由‘北剑’蒲琨传了他二十四手‘回风剑法’,在‘脂粉阎罗’孙翠翠手下,找回场面而去。如今‘玄阴教’正副教主,均不在此间,我们便把‘落魂、销魂、惊魂、断魂’四谷,整个闹翻,也觉无味!且自离开此间,我要与你谈谈东海别后情事!”
    “夺魂旗”说话之间,目光不时飘到“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身上,但却未对他招呼理会。
    上官灵自东海“长生矶”一会以后,便对这好“夺魂旗”颇有好感,遂拉着“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略向靳潜龙等人告别,随着好“夺魂旗”,展开轻功,往谷外走去!
    方琦似乎受了什么异常激动,半语不发,但被上官灵拉着的手臂,却颤抖得令上官灵暗中惊诧不已!
    三人互相默默无声地,出了“断魂谷”口“玄阴教”的范围以外,好“夺魂旗”才在一片小林之内停步,上官灵替方琦向好“夺魂旗”引见道:“‘夺魂旗’老前辈,这位是方琦老前辈,江湖人送外号,‘独脚追风仁心神丐’,名列‘穷家帮三异丐’以内!”
    好“夺魂旗”此时神情倒并不倨傲,向方琦笑声说道:“‘穷家帮三异丐’名满江湖,方大侠……”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不等好“夺魂旗”说完,突然仰面朝天,一阵纵声狂笑!
    这阵狂笑,把上官灵笑了个满腹疑云,好“夺魂旗”也略微往后退了半步!
    方琦笑完,双目之中,射出炯炯神光,注定好“夺魂旗”,缓缓说道:“诸兄何必如此戏弄故人!你虽脸带人皮面具,身穿黑衣,武功又因练了‘幽冥十三经’中,‘第四、六、八、十’四篇经文,精进得超越常流,并借用‘夺魂旗’外号!但声音举止,却依旧瞒不过你这多年老友,彼此同列‘穷家帮三异丐’之中的方琦,我到眼便即认出你是‘闪电神乞’!”
    上官灵早被“夺魂旗”的真假好坏,弄得一头玄雾,如今听方琦认准好“夺魂旗”就是“闪电神乞”诸明,遂也瞪着两只大眼,看好“夺魂旗”怎生答话!
    好“夺魂旗”静静听完“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的话后,也是一阵纵声狂笑,突然伸手把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揭落!
    这人皮面具以内,是一副冷傲无比的清瘦老人脸庞,上官灵自然感觉陌生,但方琦却发出一声欢呼,证明自己所料不差,这位好“夺魂旗”,果然就是与自己阔别多年的老友,“闪电神乞”诸明。
    “闪电神乞”诸明,揭露开本来面目以后,立与方琦执手寒暄,并含笑问道:“彼此多年老友,方兄识破我本来面目,并不为奇,但你怎知小弟曾获‘幽冥十三经’?连那‘第四、六、八、十’篇数,也均宛如目睹!”
    方琦与失踪多年的旧友,一旦重逢,心情自然愉快已极,哈哈大笑说道:“一别十余年间经过,自然彼此说来话长,诸兄找个清静所在,我们才好尽情一叙!”
    “闪电神乞”诸明,纵目四周,见这片小林,地虽不广,树林却均古翠参天,遂向方琦、上官灵笑道:“我们就到这树上谈,岂不清静?”
    三人上树以后,上官灵首先想打破胸中的闷葫芦,含笑问道:“诸老前辈,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闪电神乞’不做,要装起‘夺魂旗’来?还有一个坏‘夺魂旗’,是不是他才是当年峨嵋金顶论技的‘乾坤五绝’之一?”
    “闪电神乞”诸明摇头失笑说道:“这件事不要说上官老弟弄不明白,连我自己都搞得如坠五里雾中!我虽不是真‘夺魂旗’,但那不知来历的坏‘夺魂旗’,也不是真‘夺魂旗,’甚至连我与坏‘夺魂旗’最近周时所遇的第三位‘夺魂旗’,还不知道是不是昔年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在峨嵋金顶互较神功,未分胜负的真‘夺魂旗’呢!”
    上官灵、方琦闻言,同时失惊叫道:“还有第三个‘夺魂旗’?”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这是我与坏‘夺魂旗’同时亲眼所见,并追了半天,也未曾追上,怎会有假?上官老弟与方兄,且听我叙述化身‘夺魂旗’经过,然后就彼此所知,综合推敲,或许能把坏‘夺魂旗’的本来面目,及真‘夺魂旗’究竟是谁,推究出来,得到解答!”
    上官灵心想你们这一好一坏两位“夺魂旗”,几乎已把武林间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居然又出来第三位“夺魂旗”,简直越演越觉迷离扑朔,越推究越是兴趣无穷,遂与方琦二人,凝神静听!
    “闪电神乞”诸明,微微一叹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十数年前,我便因一事,略为妄杀,以致受了本帮帮主的秘密责罚!”
    方琦闻言诧然叫道:“彼时方琦正在‘穷家帮’中,秉‘朱红竹杖’,执掌刑堂,诸兄受罚之事,却怎半点不知?”
    “闪电神乞”诸明赧然说道:“帮主便因小弟平素名声颇好,特予留情,只是私人当面斥责,未交刑堂发落!但小弟生性狂傲,方兄应所素知,虽然帮主隐恶不扬,亦已自觉无颜,遂留柬告别帮主,在江湖之间,随意飘荡!谁知事有凑巧,走到鄂皖赣三省交界之处,突然无意中在一片荒坟以下,发现一座地阙……”
    上官灵听到此间,接口笑道:“这一段情由,我们知道。诸老前辈在地阙之内,救了一人,并得去‘修罗尊者’所遗‘幽冥十三经’中的‘第四、六、八、十’四篇经文!”
    “闪电神乞”诸明看了上官灵一眼,含笑说道:“可能方兄与上官老弟,曾经遇见昔年地阙之内,身中毒针,奄奄待毙,被我留药所救之人,不然也决不会知道这种底细!”
    方琦、上官灵因急于听取那第三位“夺魂旗”出现的故事,遂未曾告知、“闪电神乞”诸明,在“万姓公坟”以下的“九幽地阙”之内,遇见“幽冥神君”阎元景等情事,只是含笑点头示意!
    哪知就因这偶一疏忽,未加说明,后文书中的无限风波,却因之而起!
    “闪电神乞”诸明,见方琦、上官灵果然点头承认曾遇自己昔日所救之人,也未细加追问,继续说道:“我得到这四篇‘幽冥十三经’文以后,觅地稳居,苦练十四五年,武功大进,自然难耐寂寞,欲思再出江湖!但昔日名号,因自嫌已有污点,不愿再用,遂考虑以何种面目与武林人士相见!想来想去,想起昔年因生性好奇,曾在峨嵋金顶,藏身一株中空古木以内,忍饥挨渴地偷看‘乾坤五绝’较技!其中‘夺魂旗’身材,与我仿佛,又复带着人皮面具,比较容易装扮!何况偷听‘乾坤五绝’的彼此谈话,得知在蛾嵋金顶一会之前,‘夺魂旗’与其余‘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绝,均尚闻名未见!而十余年来,此人踪迹,久绝江湖,遂决心打造‘夺魂金针’,置备黑衣及人皮面具,准备借用‘夺魂旗’名义,重现江湖走动!”
    上官灵听到此处,忍不住地截断“闪电神乞”诸明的话头,蹙眉问道:“诸老前辈,‘夺魂金针’好造,黑衣好做,就连人皮面具,也不甚难!但你用作兵刃的那杆‘风磨铜夺魂旗’,是从哪里来的?”
    “闪电神乞”诸明大笑道:“妙就妙这里,‘夺魂旗’所用‘夺魂旗’,与我们‘穷家帮’的‘四煞降魔棒’,异曲同工,不过一黄一黑,并在顶端多挂了一面骷髅白骨的红旗而已!我把‘四煞降魔棒’,漆成黄色,再加一面骷髅白骨红旗,岂不就成了‘夺魂旗’?但本质却非风磨铜,若与‘北剑’蒲琨的‘三指剑’,或‘东僧’醉头陀的‘龙虎钢环’,来个硬碰硬的互较真力之时,难免要立现原形!”
    上官灵这才恍然大悟,与方琦相顾一笑,静听“闪电神乞”诸明,往下叙述。
    “闪电神乞”诸明,要过方琦的酒葫芦来,喝了几口,用黑衣大袖,一抹嘴唇,继续笑道:“我因隐居之地,邻近东海,遂先行扫荡鲍长雄的‘金蛟盗窟’,并为了试验装扮‘夺魂旗’相像与否,特地跑到‘长生矶’上拜会‘东僧’!”
    上官灵含笑问道:“那位醉头陀,难道就认不出你不是峨嵋金顶相会之人?”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适才我已说过其余‘乾坤四绝’,与‘夺魂旗’,在金顶一会以前,根本互相闻名未见,而金顶会后,一别又是十有余年,何况当时我藏身古木之中,亲见盛会情景,‘东僧’醉头陀起初自然容易被我瞒过。”
    “闪电神乞”诸明,说到此处,眉峰一蹙,略为思索又道:“但自‘长生矶’陆沉,真伪好坏‘夺魂旗’之谜,盛传江湖以后,那位口醉眼不醉、人醉心不醉的醉头陀,大概业已猜出我不是真‘夺魂旗’,不过以他那等襟怀,只要我行止无亏,一样可以彼此交厚,是不是昔年峨嵋金顶相会之人,又有何碍?”
    上官灵插口笑道:“坏‘夺魂旗’为恶西北。好‘夺魂旗’盛誉东南,直到东海—会,‘长生矶’陆沉以前诸事我们都还清楚,所急于想听的。却是第三个‘夺魂旗’,怎样出现!”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话得从头细说,才会有条有理,脉络分明,不然这样一桩曲折离奇,错综复杂‘武林三现夺魂旗’的故事,连我是局内人,都有点糊里糊涂,岂不要弄得你们头昏脑胀?”
    又在葫芦中喝了两口美洒润喉,然后继续说道:“‘长生矶’陆沉后,我与‘北剑’蒲琨父子,同舟共济,在骇浪惊涛之中,逃得性命,彼此已不愿再争那口无聊闲气,遂相互告别,他父子到罗浮山‘万梅谷’去找‘笑面阎婆’孟三娘,我则仍在江湖流转!此一会,我自己发觉虽然十余年苦心参研‘幽冥十三经’中的‘第四、六、八、十’四篇经文,倘若认真动起手来,仍非‘北剑东僧’等真正‘乾坤五绝’人物之敌!何况又听你说是坏‘夺魂旗’的功力,也要比我略高半筹,遂心想既已重出江湖,岂甘后人?总须设法再使武功略为增进!但武功一道,除了意外巧获世灵药,前贤秘笈,或多年面壁,潜心苦参以外,哪会轻易有进?想来想去,不如再到昔年巧得这‘幽冥十三经’的地阙之中,一试机缘,倘若能把其余九篇经文全数找到,岂不足以逞雄一世?”
    方琦听后,微笑问道:“诸兄又去了鄂皖赣三省交境的‘万姓公坟’—趟?”
    “闪电神乞”诸明点头笑道:“我一到‘万姓公坟’,奇事便生,首先入目的就是在荒烟蔓草之中,插着十面骷髅白骨红旗,迎风摆摇。”
    上官灵失声叫道:“坏‘夺魂旗’!”
    “闪电神乞”诸明点点头,遂把自己在“万姓公坟”,恶斗坏“夺魂旗”,及发现第三“夺魂旗”之事,叙述一遍,并告知方琦、上官灵,自己与坏“夺魂旗”,空自在乱坟之间,追了半天,不但未曾追上那位第三“夺魂旗”,竟连坏“夺魂旗”,也不知去向!
    上官灵静听“闪电神乞”诸明,把话讲完,偏着头儿,想了一想,突然问道:“诸老前辈,你与坏‘夺魂旗’打了半天,有没有觉得他所练武功,与你颇有相似之处?”
    “闪电神乞”诸明神色一惊,诧然问道:“上官老弟,你是如何得知?那坏‘夺魂旗’不但武功与我大同小异,极其仿佛,我们并发现彼此倘若气味交投,互相开诚研磋,融会补益,定可增长不少威力!”
    上官灵侧脸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辈,如今的坏‘夺魂旗’的真相亦明,就是还不知道究竟真‘夺魂旗’是谁,那第三个出现的‘夺魂旗’是不是真,及真‘夺魂旗’是否尚在人世而已!”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上官老弟,别卖关子!坏‘夺魂旗’究竟是谁?你怎会知道他与我武功仿佛?”
    上官灵因为这些好坏“夺魂旗”的哑谜,憋得太久,如今也要卖关子,所以并未说出在“九幽地阙”,巧遇那位对“闪电神乞”诸明感恩图报的“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事。只是含笑说道:“坏‘夺魂旗’的本来面目,就是‘九毒书生’姬天缺!”
    “闪电神乞”诸明闻言一愕问道:“就是昔年纵横江湖,为恶一时,后来被‘逍遥老人’钟离哲收服,从此在江湖中绝迹不见的‘九毒书生’姬天缺么?”
    上官灵点头答道:“据我所知,‘幽冥十三经’的十三篇经文,除了综合众妙,威力最强的‘第十三篇经文’,尚未出现以外,其余十二篇经文,已为三人分得!”
    “闪电神乞”诸明因这“幽冥十三经”的其余经文,对自己武功成就,关系极大,听说已为三人分得,自然急声追问!
    上官灵笑道:“这十二篇经文之内,诸老前辈得的是‘第四、六、八、十’四篇,另外一位奇人得的是‘第一、二、三、十二’四篇,至于‘第五、七、九、十一’四篇,则被‘九毒书生’姬天缺得去!”
    “闪电神乞”诸明点头自语说道:“得那‘第一、二、三、十二’四篇‘幽冥十三经’者,定然就是昔日在地阙之中,被我所救之人……”
    上官灵不等“闪电神乞”诸明说完,便即笑道:“这‘幽冥十三经’,除了最后一篇,神化无方,兼擅众妙以外,其余所载武功,是越往后越高,所以你们三位所得之中,平均而计,要数‘九毒书生’姬天缺,略占优势!”
    “闪电神乞”诸明想起自己与坏“夺魂旗”,在“万姓公坟”动手之时,轻功虽以自己略妙,功力确让坏“夺魂旗”稍高,不由点头同意上官灵所说!
    上官灵趁“闪电神乞”诸明思忖之间,也喝了几口美酒润喉,然后继续说道:“诸老前辈在东海‘长生矶’一会以后,感觉功力不够,要想到‘万姓公坟’以下,再觅‘幽冥十三经’!而那位坏‘夺魂旗’,在‘庐山小天池会’后,居然也到‘万姓公坟’,有所寻觅,你们武功路数,又复仿佛,岂非证明坏‘夺魂旗’也是来找‘幽冥十三经’!当年得经三人之中,除去诸老前辈不算,另一人如今尚在地阙之中,所以坏‘夺魂旗’本相,遂不揭而明,就是那得到‘第五、七、九、十一’四篇经文的‘九毒书生’姬天缺。”
    上官灵虽然分析得条条有理,使“闪电神乞”诸明,听得不住点头,但他有意无意之间,却始终不曾说出“幽冥神君阎元景!”七字!
    而“闪电神乞”诸明,虽然听说昔年所救之人,如今尚在地阙以下,但因“幽冥十三经”经文,既已为人分得,自己不应再起侥幸攘夺之心,遂也未对此人的姓名来历,加以追问!
    但就这一点点的阴错阳差,居然平地生波,后文书中,第四“夺魂旗”突现江湖之时,几乎把这位“闪电神乞”诸明,生生断送!
    三人正谈得起劲之间,“闪电神乞”诸明眉头一蹙,向方琦说道:“我在‘万姓公坟’,把第三‘夺魂旗’,及坏‘夺魂旗’追得不见以后,因无事可做,想起‘玄阴教’近来恶迹颇多,遂跑到此处,觅机斗斗‘八指飞魔’,及‘鸠杖神翁’两个老怪,才与你们巧遇,但两个老怪,风闻已往罗浮山‘万梅谷’‘笑面阎婆’孟三娘之处,组织什么新‘乾坤五绝’?……”
    上官灵知道“闪电神乞”诸明,对这些情节,尚不明了,遂也尽自己所知,详述一遍,但述来述去,又复想起一桩难解问题,皱着眉头,向方琦说道:“方老前辈,我先疑心那位‘逍遥老人’钟离哲,既会‘闪电身法’,定是诸老前辈所扮!但如今诸老前辈真相说明,这种猜测,自然不攻而破!到底这位怪老头儿是真是假?”
    “闪电神乞”诸明诧然问道:“‘逍遥老人’钟离哲,会用‘闪电身法’?”
    上官灵点头一笑,轻身飘离所坐树枝,在升空一飘一闪,又复飞回原处,含笑说道:“我偷学得不大高明,但样子却差不多!”
    “闪电神乞”诸明,皱眉摇头说道:“上官老弟虽然火候尚差,却奇妙无比,比我那种‘闪电身法’,高得太多!你若非有这套绝学在身,哪里接得住‘玄阴教’‘龙虎风云’四大堂主,合手联攻的三十照面?”
    上官灵皱眉说道:“就因钟离老人这种身法太妙,才把我弄得如坠五里雾中,要说钟离老人是假,举世之中似乎寻不出这高好手!要说钟离老人是真,则‘九毒书生’姬天缺当年被他收服,怎会不认识,而又把真的钟离老人,请将出来,听他命令,作他傀儡?”
    方琦知道这些事,复杂错综,玄奇莫测,在未曾得到正确头绪,抽丝剥茧,细细研判以前,越想越会钻到牛角尖中,遂哈哈笑道:“上官老弟,此时何必乱猜!俗语云‘水到渠成’,就拿这人皮面具来说,若非我是他多年老友,认得出举止声音,一口叫破,逼得他得自行揭下人皮面具,谁在事前能认准他是‘闪电神乞’?”
    “闪电神乞”诸明听方琦这等说法,脸上不由微红,上官灵又忽想起一事问道:“诸老前辈,你也是刚到勾漏山‘落魂谷’中,怎会知道我那位‘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由‘北剑’蒲琨传了他二十四手‘回风剑法’,在‘脂粉阎罗’孙翠翠手下,找回场面而去?”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我虽然仅比你们早到片刻,但系暗地直赴‘落魂谷主坛’,在探悉司空曜、谈白水两个老怪不在勾漏山中,正考虑是否出手之际,便见‘流云堂主’柳东萍,以飞鸽传书,报告你们为了营救‘银须剑客’方百川,特来‘玄阴教’寻事,柳东萍业已让你们直接往‘销魂谷’内,与‘脂粉阎罗’孙翠翠会晤等语。代理教务的‘芙蓉剑客’靳潜龙,得讯以后,认为善者不来,深恐孙翠翠独力难支,遂传‘玄阴北斗令’,把你们接进‘潜龙堂’内!我也就在靳潜龙与‘大风堂’堂主萧适,商量如何处置此事之际,听出是‘东僧北剑’,曾经联袂同到‘玄阴教’中,因厌恶孙翠翠那等自大骄狂,遂由‘北剑’蒲琨,暗地教方百川一套威力颇强的‘回风剑法’,斗败‘脂粉阎罗’,找回场面,然后才随‘东僧北剑’而去!”
    上官灵听说自己的方师伯,是随“东僧北剑”而去,自觉宽心,但“闪电神乞”诸明却眉头微蹙,向方琦说道:“小弟此时尚不愿以昔日面目,示诸武林旧友,且待这些真真假假‘夺魂旗’的哑谜全部揭开以后再说!明岁‘元宵大会’,自然要往罗浮观光,但如今才仅腊月初九,这所剩的月余光阴,先去天台,只恐赶不及与‘南笔西道’等人见面,即赴罗浮,则似乎又嫌太早!不知方兄何高见?”
    方琦尚未答言,上官灵业已笑道:“‘罗浮元宵大会’,诸老前辈自然非去参与不可!因为坏‘夺魂旗,另组新‘乾坤五绝’,则旧‘乾坤五绝’,只剩下‘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人,你若加在其中,便又复凑足了‘五绝’之数!”
    “闪电神乞”诸明,闻言摇头叹道:“观光则固为所愿,但欲如上宫老弟之言,要我真个觐颜跻列‘乾坤五绝’,诸明未免惭愧……”
    上官灵不等“闪电神乞”诸明说完,又复笑道:“诸老前辈仁心绝艺,及那等神出鬼没行径,委实无愧‘乾坤一绝’之称,何须如此谦抑,何况你们好坏‘夺魂旗’正式见面以下,或者可把真‘夺魂旗’也引出来!‘新旧乾坤十绝’,大会罗浮,再加上真的、好的、坏的,三位‘夺魂旗’,岂不轰动江湖,艳传为武林中空前盛事!”
    “闪电神乞”诸明不禁听得有点悠然神往,上官灵越发得意笑道:“但坏‘夺魂旗’刁恶绝伦,那身份如谜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又是一个精灵古怪到了极点的老滑头,晓得他们会怂恿‘笑面阎婆’孟三娘,埋伏些什么恶毒布置?我们事先略为早到罗浮,暗中察看察看,或有大益!再说我还想在明年正月十五会期之前把我那陷身‘罗刹教’下的常碧云姐姐,救出来呢!”
    “闪电神乞”与“仁心神丐”二人,均觉上官灵胆大心细,所说颇有道理!遂一齐同意,先往罗浮。路途之中,上官灵又向“闪电神乞”诸明笑道:“诸老前辈,我要向你要求一事!”
    “闪电神乞”诸明问道:“要求何事?是不是看中了我所会的那一套武功,想……”
    上官灵神色郑重地摇头答道:“我在短短期间,所获奇遇,及蒙诸位老前辈错爱,传授武功太多,又都是些深奥绝学,一时实在无法消化,故而不敢再复妄贪!只是觉得诸老前辈仰慕真‘夺魂旗’的刁钻古怪,诡奇灵妙武学,及神出鬼没,飘忽无迹行踪,均无妨刻意仿效!但不可不必连他冷冰的语气,阴森森的鬼笑,也一齐学在其内!所以我想请你以后除非不笑,要发笑时,便是正大光明,发自丹田的哈哈大笑!”
    上官灵这一席话,把“闪电神乞”诸明,说得佩服无已,果然伸手连拍上官灵肩头,声发丹田地哈哈大笑说道:“上官老弟我看你才真是‘乾坤一绝’!这次罗浮之行,由你做主帅,我与方兄,敬听发号施令!”
    说到此处突然把神色一正,目光凝注上官灵,缓缓说道:“老弟你也听我一句逆耳忠言,凡属过份灵巧之物,及过份聪颖之人,必然易遭天忌,老弟先后天禀资质,实是罕世神童,所以你不愁名无所就,不愁艺无所成,但须特别留心修积福德,才可有始有终,在武林中独放异彩,成为一代大器!”
    上官灵听出这位“闪电神乞”语重心长,不由一身冷汗,唯唯受教!
    他们一行三人,自勾漏山赶赴罗浮,当然免不了在“元宵大会”以前,与坏“夺魂旗”、钟离哲等,先有一番勾心斗角!但这些诡奇情节,暂时移至后谈,笔尖先掉到即将前往“万梅谷”,赴约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乾坤四绝”身上!
    广东罗浮山中,群豪荟萃,浙江天台山内,此时也自盛会难逢,在吟风嶂弄月坪上,顷杯纵饮,谈笑风生的,除了南北东西“乾坤四绝”以外,还有新自“玄阴教”内脱险的“银须剑客”方百川,与上官灵的受业恩师,“南疆隐侠”谢东阳,两位旧交好友,互叙述别来经过!
    原来“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自庐山“小天池”,与坏“夺魂旗”订了元宵之约以后,便即同返诸葛逸另一住所,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头!
    诸葛逸那两句不离口边的:“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说的全是实话,这时上官灵的受业恩师,“南疆隐侠”谢东阳,也已自诸葛逸雁荡山大龙湫瀑布旁边的草屋之中,移居天台,苦练“混元气功”,如今“南笔西道”同来,在这两位绝代高人相助之下,自自然然地,功行便告完满!
    谢东阳功行一满,争胜之心,反而大减,向“南笔西道”“乾坤双绝”笑道:“小弟幸得附交骥尾,多蒙提携,武学一道,才算稍有成就!但日来静坐之余,名心忽淡,嗔念不生,故而明岁元宵,只是随缘观光,决不再与坏‘夺魂旗’,争甚闲气!并嘱咐劣徒灵儿,勿骄勿纵,好自修为,便要依旧回隐南疆,善葆真如,永不出世的了!”
    “南笔”诸葛逸拊掌笑道:“谢兄静中生慧,这才是莫大进步!世间能有几人,参透武学真谛,放得下名利之心,跳得出是非之外!不过这种境界,绝不是人人能到,否则茫茫宇宙,莽莽江湖之中,正义谁张?邪魔谁灭?国法保障以外的老弱善良,岂非将无噍类?所以常言说得好:‘后浪推前浪,新人换旧人’,我们行侠一生,此次‘元宵大会’,若能再将几个老魔制服,便可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把扶持江湖正义之责,付诸后人,利用余年,为自己打算打算,摒绝万缘,参究性命交修武林上道了!”
    天痴道长与谢东阳听得不住点头,诸葛逸又复笑道:“至于谢兄那位高徒上官灵老弟,则不但资禀奇好,缘会犹多,大可造就成未来领袖武林,克制群魔的人物!不过他年纪太轻,成就不宜过速,身上那些武学,目前已足够应用,所以元宵大会以后,诸兄且莫再受真传,因为我等虽然归隐,但南北东西,所居不变,十年八年以内,亦极难尽万缘,我想规定上官灵每过两年,参谒我们其中一人,用这段期间的所积的功德,换取一桩绝学!如此则十年而后,可望大成,气质心胸,也会陶冶得逐渐开朗纯良,不像现在在刁钻古怪之中,总难免有几分飞扬浮躁的了!”
    “南笔”讲得头头是道,谢东阳自然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三人遂在吟风嶂弄月坪暂居静待元宵会期,而“南笔西道’因为看出对手新“乾坤五绝”之中,那位名满天下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十分难斗,遂欲把天痴道长的“太玄真气”,与诸葛逸“坎离气功”,互相融会贯通,截长补短,练成一种刚柔互济的和合绝学。
    他们不练还好,练来练去,虽然练得两心如一,分合随意,但却发觉天痴道长的“太玄真气”倘若单独施为,不仅威力不在诸葛逸的“坎离气功”以下,甚至尚要略胜半筹!
    当年峨嵋金顶较技,彼此秋色平分,“南笔”诸葛逸就是仗着真力稍强,最后石上留记之际,“惊神笔”痕,深入三分,才被武林中艳称为“独秀乾坤,艺冠五绝!”
    如今见天痴道长所练“太玄真气”,居然高出自己,不由想起“庐山小天池会”上,仿佛听得“逍遥老人”钟离哲,说得一句:“‘西道’可能比‘南笔’还要难斗”,递把胸中所思,对天痴道长说出,并微笑问道:“金顶别后,痴道士功力突进,是不是被那钟离哲说对?阿尔金山十年静修;‘无字真经’大有所得!”
    天痴道长事前确实不曾想到自已的“太玄真气”,会高过“南笔”诸葛逸的“坎离气功”。低头沉思颇久,桄然说道:“‘逍遥老人’钟离哲的确高明,他居然到手一翻那册‘无字真经’,便看出‘达摩尊者’,的留经之意!”
    诸葛逸听不懂天痴道长所云,含笑问故。天痴道长叹一声说道:“昔时‘达摩尊者’,面壁九年,静能生慧,慧能生力!可叹我十余载阿尔金山闭关苦参,两倍‘达摩尊者’昔时面壁年数,但得益而不自知,却被钟离哲一语道破其中妙谛,岂不令人惭愧无以?”
    说到此处,见诸葛逸脸上—片忻羡神色,遂又呵呵大笑道:“诸葛穷酸放心,如今真气内力方面我虽藉苦参‘无字真经’之故,勉强步武,但你那融汉赋唐宋诗词元曲于一炉,文武合一,好绝天人的‘生花七笔’,依然是‘独秀乾坤,名冠五绝’!”
    诸葛逸失笑说道:“痴道士怎把我看得如此小气?说句老实话,‘乾坤五绝’,各有奇能!当年峨嵋金顶,那等狠拼,尚且分不出胜负输赢,谁敢凭一两手独门功夫,就自诩‘独秀乾坤,名冠五绝’?……”
    诸葛逸话犹未了,吟风嶂上,传下一阵洪钟似的爽朗笑声说道:“是谁‘独秀乾坤,各冠五绝’?诸葛逸穷酸真敢吹出如此大气么?”
    诸葛逸虽然听出口音不生,但因自己久不与江湖好友盘桓,方在思忖来者之际,天痴道长业已低声在他耳边笑道:“是那‘长生矶’陆沆,无家可归的醉和尚!”
    诸葛逸闻言遂一阵长笑,朗声吟道:“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诸葛逸不仅名逊‘西道’,并且也在你这醉和尚以后呢!”
    话音方落,吟风嶂上,又有一个清朗口音,纵声狂笑说道:“照你这等说法,江湖人称‘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南笔’是不是一定压盖‘北剑’?诸葛仁兄,你那枝‘惊神笔’,真就能胜得了我蒲琨手中这柄‘三指剑’?”
    四条人影,宛如陨星飞电般的,自吟风嶂上,直泻弄月坪头,当先落地的是肩背大酒葫芦满面笑容的“东僧”醉头陀,与身材矮胖,背插“三指剑”的“北剑”蒲琨,跟在“乾坤双绝”以后纵落的则是谢东阳的老友,“银须剑客”方百川,及“北剑”之子蒲铿二人!
    天痴道长见“东僧北剑”齐来,知道为蒲铿手快在七里山前,抢杀“黑手天王”熊六,所引起来的那桩无谓闲气,定已消除,遂一阵哈哈大笑,为不曾见过之人,互相引见,落坐各觅知交,畅叙别来情况!
    谢东阳曾听天痴道长说过方百川被掳主事,心中颇为老友担忧,如今见他居然无恙脱险,遂在与“北剑东僧”,及蒲铿等人见礼以后,细问方百川自勾漏山“玄阴教”中脱身的经过。
    方百川一捋银须,微笑说道:“小弟自被两名下流滥贼,用迷香暗器迷倒,陷身‘玄阴教’内以后,因天痴道长有话关照,司空曜、谈白水遂不敢对我十分为难,只软禁在‘销魂谷’的‘飞虎堂’内!只是那位‘飞虎堂主’,‘脂粉阎罗’孙翠翠,骄狂无比,气焰太高,神情言辞之间,颇令人难以忍耐!幸亏‘东僧’大师,与天痴道长东海同舟之时,听道长说过此事,遂在陪‘北剑’蒲兄贤乔梓,作罗浮山前‘万梅谷’之行以后,齐到‘玄阴教’内,欲对小弟加以援手!蒲兄一来欲使小弟略挽颜面,二来也讨厌那‘脂粉阎罗’孙翠翠的骄狂气焰,特地与‘东僧’醉大师均不露面,只是暗中传了小弟一套威力极强的‘回风剑法’,斗‘脂粉阎罗’,脱身‘销魂谷’外!所以方百川身陷‘玄阴教’,居然还是因祸得福呢!”
    “北剑”蒲琨闻言,微笑说道:“一套剑法小事,方兄何必在怀!倒是那位‘脂粉阎罗’孙翠翠面上凶相毕露,死色已呈,我们虽仅对她略加警戒,但我料她在最近期间,必然惨罹杀身之祸!”
    谢东阳自“西道南笔”在庐山“小天池”与坏“夺魂旗”等人订约归来,告知与上官灵分手之事,便料定上官灵不是先跑到广东罗浮,设法营救被孟三娘掳去的常碧云,便是前往“玄阴教’中,欲对方百川加以援手!如今既遇方百川,自然免不了探询可曾见过上官灵,方百川摇头笑道:“谢兄这位高足,胆大淘气得无法拘束,但以他那等机灵福泽,却也不必加以拘束!罗浮、勾漏两地,均不曾见他踪迹,可能途中又有奇逢!据‘东僧北剑’两位,在孟三娘之处,所得讯息,‘新旧乾坤五绝’,明岁元宵,大会罗浮,到那时还怕你们师徒,不见面么?”
    谢东阳默然无语,“南笔”诸葛逸笑道:“‘逍遥老人’钟离哲、坏‘夺魂旗,、‘笑面阎婆’孟三娘、‘八指飞魔’司空曜四人,再加上‘鸠杖神翁’谈白水,或是‘玉箫郎君’潘午,他们那新‘乾坤五绝’,倒是不仅齐齐整整,并还多出一名候补好手!而我们这‘西道、东僧、南笔、北剑’以外,却尚少一人,谢兄如今‘混元真气’已成,凑个数儿好么?”
    谢东阳含笑逊谢说道:“‘夺魂旗’双现江湖,坏‘夺魂旗’既属新‘乾坤五绝’方面,则诸位自应请那好‘夺魂旗’补缺,才最称恰当!小弟虽蒙诸葛兄,及天痴道长鼎力相助,侥幸练成‘混元真气’,但一来名心已淡,二来功行毕竟尚弱,此次随缘观光罗浮元宵盛会以后,便将永隐南疆,不再涉身武林锋镝的了!”
    天痴道长拊掌大笑说道:“江湖人物,无不好名,谢兄能够跳出此关,足见高明已极!我也知道以好‘夺魂旗’补缺,最为恰当,但茫茫海角,莽莽天涯,元宵之期就在目前,却到何处去找寻那位行踪飘忽,隐现无常的仁兄踪迹?这样好了,倘若好‘夺魂旗’也得悉‘元宵大会’之讯,赶到罗浮,谢兄便不必出手,否则你就算上一份,让那些魔头们,尝尝新练成的‘混元真气’滋味!”
    天痴道长既这等讲法,谢东阳自然无法再推,因眼看业已腊尽年终,元宵为期不远,一行老少七人遂离开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齐往广东罗浮进发。
    众人算好时日,于正月十四,进入罗浮山境,但才仅越过一两重峰壑,离孟三娘所居的“万梅谷”,尚有相当路程之际,路旁峰壁半腰,一声欢呼“师傅”,那位小侠上官灵已向谢东阳身前扑落!
    谢东阳挽住上官灵双手,正欲细问这位多时未见的爱徒,别来究有多少奇逢之际,上官灵已失笑道:“师傅,等会儿我再向你禀告一切,及拜见诸位尊长,先要与诸葛老前辈,及天痴道长,说几句话!”
    “南笔西道”听出上官灵话中有话,遂把他拉到一边,由诸葛逸笑问道:“你这刁钻小鬼,是不是得了到孟三娘等的什么重大机密?”
    上官灵摇头笑道:“诸葛老前辈,你这一卦算得可不如三国时代的孔明先生!我以前不是禀告过你们,曾经遇到一位‘洞中老人’传授我‘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去试验真假‘夺魂旗’,并说要送我两样东西,给二位老前辈一看,便知道他的姓名来历么?”
    天痴道长因不知“洞中老人”,被九华山崩,长埋地底之事,故而不甚诧异地伺道:“是不是这两样东西,已经为你所得?”
    上官灵微笑点头,自怀中取出两个小小纸包递上,“南笔西道”接过打开看时,包中各有一根似毛非毛,似发非发之物!这两根非毛非发之物,把上官灵看得嘴角一撇,眉头略蹙,心想“洞中老人”怎似对自己开甚玩笑?但“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两位名震乾坤的绝代高人,一看之下,却互相满面通红,大为惊疑羞窘!
    原来“南笔”诸葛逸认得其中—根,竟是自己“天字第一号”“惊神笔”上的一根笔毛,“西道”天痴认得另外一根,却是自己独门兵刃“长尾云拂”之上的一根马尾!
    以“南笔西道”这等身份,居然被人在“惊神笔”上,拔去一根笔毛,“长尾云拂”之上,拔去一根马尾,而毫不知是在何时何地发生?岂不使这两位几乎自诩举世无敌的“乾坤双绝”,脸上讪讪的有点哭笑不得!
    “南笔”诸葛逸把两道从来不曾蹙过的眉头—蹙,向上官灵仔细盘问他在九华山幽谷秘洞,遇见“洞中老人”经过的各种琐碎情事,天痴道长则闭目低头,深自思索!
    天痴道长想来想去,终于想出—线曙光,因为自己与“南笔”诸葛逸同以“长尾云拂”,及“惊神笔”与人动手,简直是绝无仅有之事!
    所以在想通脉络以后,突然目中精光一闪,向诸葛逸叫道:“诸葛穷酸,我想出来了,你那一根‘惊神笔’毛,与我这一根‘长尾云拂’马尾,都是二十年前,峨嵋金顶大会上,被人拔去!”
    诸葛逸长叹一声,点头答道:“痴道士猜得不错,上官小鬼所遇的‘洞中老人’,才是我们峨嵋金顶所遇的真‘夺魂旗’!”
    天痴道长也颇同意诸葛逸这种看法,但上官灵却两手乱摇地急急说道:“不对,不对,‘洞中老人’不是真‘夺魂旗’!因为我在‘庐山小天池会’后,便去寻他赴约,但找到九华山幽谷中,‘洞中老人’所居秘洞已被崩山乱石,长埋地底!而目前除了好‘夺魂旗’以外,又出了第三个‘夺魂旗’呢!”
    诸葛逸听说又有第三位“夺魂旗”出现,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的怪事太多,遂向上官灵皱眉问道:“你说这两个纸包,是‘洞中老人’所赠,它既为崩山乱石,长埋地底,却又怎会遇见你呢?”
    上官灵微笑说道:“这两个纸包,不是‘洞中老人’亲手所赠,是在他为崩山乱石所伤,临死以前,转托‘逍遥老人’钟离哲,交给我的!”
    天痴道长见上官灵又扯到“逍遥老人”钟离哲身上,不由越发皱眉,上官灵遂请“南笔西道”、“乾坤双绝”,坐在山石之上,听自己叙述得这两个纸包经过!
    原来“闪电神乞”诸明、“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与上官灵等三人,到得罗浮山后,诸明本拟探听探听“万梅谷”内虚实,但因坏“夺魂旗”已命“八指飞魔”司空曜,把“罗刹玄阴”两教合并,并将勾漏山“玄阴教”中的一流好手,全数调来,防范得异常严密,不肯轻露痕迹。他只好每日均与老友方琦畅饮快叙,静待“元宵大会”,明面进谷与群邪一会。
    他们两位昔日知交,畅叙离情以下,却闷得那生性好动的上官灵时常独自在罗浮山内,踏雪寻梅,但他也深知几个老怪厉害难缠,正邪双方,既已将彻底了断,何必期前惹祸?所以行踪决不接近“万梅谷”口。
    但有一日上官灵在远离“万梅谷”的一大片梅林以内,正自操练那种极具神妙的一飘一闪身法之际,突然有人呵呵笑道:“小娃儿资质果然不错,学得已有六七八分像,上次那记耳光,挨得不冤枉吧?”
    上官灵闻言循声抬头看去,只见一株老梅的枝桠之间,正坐着那位,令自己又恨又怕又有点敬服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想起上次施展“洞中老人”所传“冤沉海底”奇招,与他动手,挨了一记耳光,及偷学一飘一闪身法之事,不禁脸上微红?知道这位怪老头儿,实在难缠,打既打不过,讲也讲不过,必须善为应付!
    眼珠转处,索性也纵上老梅,与钟离老人并坐一处,含笑说道:“老头子,你可知道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坏‘夺魂旗’,是个假的,他叫……”
    上官灵话犹未了,钟离老人便脸上根本无甚表情地淡淡接口说道:“他叫什么?是不是叫做‘九毒书生’姬天缺?”
    上官灵眉头略蹙,暗想坏“夺魂旗”是谁,他本来应该知道,何足为奇?但自己就偏不相信,这钟离老人能够事事前知,连好“夺魂旗”的真实姓名来历,也猜得丝毫不错!
    遂依然微带笑容地又复道:“你猜得不错,坏‘夺魂旗’是‘九毒书生’所扮,但还有一位好‘夺魂旗’,也不是真货,他的姓名来历,你还能猜得出么?”
    钟离老人应声答道:“他叫诸明,外号‘闪电神乞’,名列‘穷家帮三异丐’之首,如今正与另一个缺条腿的方老花子,在右前方幽谷之中,一株梅树下的石上饮酒!”
    上官灵素不服人,但对于这位仿佛无所不知的怪老头儿,却不由不服!
    只得把自己那些顽皮、捣蛋、古怪、刁钻的花样,暂时收敛,老老实实地向钟离老人,一挑拇指笑道:“老头子果然高明,我还有两个问题,索性问你到底!”
    钟离老人递过自己的酒葫芦,让上官灵喝了几口,然后微笑说道:“我先猜猜你还有两个什么问题?大概一个是到底谁是真‘夺魂旗’?另一个则是我的真实姓名来历!”
    上官灵惊奇得差点从梅枝上,掉下地来,目光凝注钟离老人,失声说道:“我生来除我师傅以外,从不服人,但对你恐怕却要服一辈子!对,对,对,你猜得全对!请赶快告诉我这两个左想右想都想不通,憋得我心里好不难过的问题,真‘夺魂旗’到底是谁?你又是谁?”
    钟离老人看了上官灵一眼,面带微笑地缓缓说道:“第一,真‘夺魂旗’究竟是谁?我猜不出!第二,我就是我!”
    上官灵听他这等答法,简直气得有点发昏!心想自己以为他猜不出的,偏偏猜得丝毫不错,亟于想问清楚的,却又答得完全.失望,天下事未必如此巧合?看来这钟声老人,确实刁钻入骨,奸得像鬼!
    若对别人,上官灵早已冒火!但面前这位,不仅论武功比自己高,论经验比自己深,连心机也比自己多,论嘴皮更比自己刻薄!试问他这把无明业火,如何冒得上来?所以上官灵两道剑眉,几度连轩,终于自行平息!暗想真“夺魂旗”是谁?也许人家确实猜不出来,还是暂是撇开这项问题,先把钟离老人本身,弄清楚了再说!
    遂又喝了两口酒,略压心头闷气,向钟离老人,继续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既猜不出,我们便暂时不谈!但你答复我第二个问题‘我就是我’,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你非冒牌?就是真正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钟离老人一点头,上官灵即行发出一阵极具哂薄意味的大笑道:“我大概又要不服你了?你空白长了这长的一嘴白胡子,和满头白发,怎么还好意思不说真话?”
    钟离老人听出上官灵话中含意,微带诧色问道:“你不相信我就是住在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上官灵愤然答道:“当然不信,坏‘夺魂旗’既是‘九毒书生’姬夫缺,你就绝对不会是‘逍遥老人’钟离哲!”
    钟离老人这次似乎有点不解地,皱眉问道:“为什么呢?”
    上官灵眉儿一扬答道:“当年钟离老人收服‘九毒书生’之事,举世皆知,互相传誉,‘九毒书生’姬天缺自己,当然更认识你!所以你,若真是西昆仑的钟离老人,姬天缺决不会把真货当作假货,请克星出来装点门面,以张声势!何况我曾在在鄂东庙以内亲耳听见坏‘夺魂旗’,怪你几乎在那根‘四煞降魔棒’上,露出原形。不过我想‘穷家帮’中,连帮主‘跛仙’朱一奇,及‘阴阳手’莫平一齐算上,也不会有你这等功力!所以起初认准你是‘闪电神乞’诸明,如今诸明既是好‘夺魂旗’,你这位冒牌钟离老人的本来面目,我就猜不出了!”
    钟离老人静静听完,点头笑道:“你这番推论,听上去好像蛮有道理,但其实只是对准牛角尖,越钻越深!好在我才是我,你才是你。‘钟离哲’‘上官灵’等姓名,无非便于别人及自己称道而巳!真真假假,昌是非非,此时辩来辩去,均是空谈,等‘新乾坤五绝’,‘罗浮元宵会’后,自然会令你恍然顿悟!”
    上官灵见问来问去,依旧是在—个闷葫芦中,问不出丝毫要领!不由眉梢微剔,“老滑头”三字,刚到唇边,尚未出口,钟离老人便指着他微笑说道:“上官小鬼,你眉毛别动!大概不是想叫我‘老滑头’就是想骂我‘老混蛋’?小孩子家,不许太没有规矩,来来来,这两包东西,是我一位老朋友托我交给你的!”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两个小小纸包递过!
    上官灵接在手内一摸,包内颇似空无一物?但又不便打开,只得蹙眉问道:“你这位老朋友叫什么名字?这纸包内有东西么?”
    钟离老人摇摇头答道:“我这位老朋友,没有名字,一般都叫他‘洞中老人’……”
    上官灵听见“洞中老人”四字,不由失惊叫道:“‘洞中老人’?他不是在九华幽谷,惨遇山崩,长埋地底了么?”
    钟离老人凄然摇头说道:“‘洞中老人’并没未长埋地底,只是被崩山乱石,砸成重伤!我恰在山崩以后,赶到九华幽谷,可惜这位老友,业已奄奄一息!他临终之前,别无所言,只托我转送你这两个纸包,说是拿给‘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拆开—看,便可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上官灵想起“洞中老人”对自己的恩德,及昔日确有托物转致“南笔西道”之语,不由目中泪光泫然地凄声问道:“‘洞中老人,老前辈的遗体何在?‘罗浮元宵会’后,我要到他坟前,哭上一场,拜上三拜!”
    钟离老人点头说道:“小娃儿总算还有良心,我那老友埋骨之所,就在九华幽谷,谷径第三转折右侧靠峰壁的三株乔松以下,当中松上,并有我手刻字迹,可以辨认!”
    上官灵这回倒是规规矩矩地谢过指教,钟离老人暗中不住点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问道:“上官小鬼,他年倘若我死了以后,你哭我不哭?”
    上官灵料不到钟离老人会有这么一问,大眼连眨,想了片刻答道:“我向来说老实话,因为你这刁钻古怪老头,武功又高,精神又好,除非遇上山崩海啸那等人力无法相抗的天灾,一时好像还死不了!所以哭你,或是骂你,目前无法回答,要看你究竟是好是坏,及如何做人而定!”
    钟离老人闻言感慨无穷地摇头叹道:“做人之道真不容易,要想在黄土埋身以后,有人在坟头流几滴眼泪,都得好好修为!上官小鬼,你这几句话,答得够高!应该设法使那些江湖中的无恶不作之徒,一齐听听,以作他们的当头棒喝!”
    说到此处,词锋一转,向上官灵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为人一世,虽然图的是这些生前事业,身后声名,但纵然十年将相,三代公侯,在天地逆旅之间,还不是蜉蝣一梦?所以过分拘泥,也就不必!古人说得好:‘对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我们今日凑巧相逢,不要再谈那刀光剑影的江湖恩怨,以免把这四外梅花,都沾染得俗气起来,我请你喝酒,就对这梅雪争辉的冷艳天香,同谋一醉!”
    上官灵真觉得这位钟离老人,有时高得可怕,有时怪得出奇,如今却文雅得绝俗!遂含笑点头,老少二人,在这梅林之中,相互谈笑尽兴而后,始行分散!自行以后,上官灵便日日跑到罗浮山口,等待“南笔西道”等人,想看看那纸包之内,到底包的是什么若有若无的稀罕物件!
    一直等到正月十四,才把“南笔西道”等人等来!上官灵一五一十地说明经过以后,却又使“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两位“乾坤五绝”之中的人物,陷入了蹙额苦思,难得其解的沉默情况以内!
    因为根据上官灵所说,“洞中老人”业已因伤而死,但“万姓公坟”之役,却又在好坏“夺魂旗”之外,发现了仿佛武功更高的第三位“夺魂旗”!然则“洞中老人”若是真“夺魂旗”,“万姓公坟”所出现的,却系何人?“洞中老人”若不是真“夺魂旗”,“惊神笔毫”及“长尾云拂马尾”,却又怎会到了他的手内?
    何况以坏“夺魂旗”是“九毒书生”姬天缺而言,钟离老人确实不可能是真钟离老人,但以他那身玄妙武功而言,则又不可能是假!敌势难明,兵家大忌,“南笔西道”一入罗浮,便坠疑云,不由相互对看一眼,眉头深蹙!
    既然揣测不出究竟,只有暂时闷在心中,率领上官灵,回到“东僧北剑”、谢东阳、方百川等一行身旁,仍自往“万梅谷”中出发!
    这时“闪电神乞”诸明所扮的好“夺魂旗”,及“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亦已迎来,彼此礼见之后,“南笔西道”见人数已齐,便遂由天痴道长综合所知情报,请众人提供意见,并推出临时发号施令主帅,然后再进“万梅谷”,与所谓新“乾坤五绝”相会!
    众人一致公推“南笔”诸葛逸发号施令,并认为真“夺魂旗”,及钟离老人的种种难解哑谜,均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有意惑乱自己心神,最好根本不去理它,各凭所学,一决此会胜负!
    诸葛逸见“西道”、“东僧”、“北剑”、及“闪电神乞”诸明等人,其意甚诚,故也不太谦逊,眉头略蹙地深一思索说道:“‘万梅谷’内群魔,除了‘逍遥老人’钟离哲以外,余人都比较容易V应付,所需特别注意的只在对方是否势穷力绌以后,会施展事前暗伏的其他凶谋!今天才正月十四,我们不必匆促,且就这片梅林,静坐歇息一宵,等明日午前入谷,各自提高警觉,严密注视对方主持人物的一切动静便了!”
    “西道东僧南笔北剑”诸人,在这一片梅林以内,安然静坐,等待元宵正日午前,与所谓新“乾坤五绝”一会!但那位倡议组织新“乾坤五绝”的坏“夺魂旗”,此时却在“万梅谷”中,负手来回蹀踱,胸头万绪如潮!
    坏“夺魂旗”的本来面目,果如上官灵听料,就是“九毒书生”姬天缺!但在这新“旧乾坤五绝”,罗浮久会前夕,姬天缺却为几件心事,深深困扰!
    因为据姬天缺所知,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及二十年前,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在峨眉金顶,互较绝艺的真“夺魂旗”,本来就是—人!“钟离哲”是他静承昆仑绝顶,参究性命交修无上武功的本来面目。“夺魂旗”则是偶然游侠人间,修积外功的化身而已!
    峨嵋金顶会上,“南笔”诸葛逸曾因姬天缺为恶太甚,行踪又极诡秘,遂倡议“乾坤五绝”,合歼“九毒书生”,但钟离哲化身之“夺魂旗”,因生平最好度化恶人,特在金顶会后,恢复本来面目,悄悄寻到自己,一场恶斗之余,江湖中遂盛传“九毒书生”姬天缺,已被“逍遥老人”钟离哲收服!
    自己因实力不敌,暂时放弃为恶,追随钟离老人以后,发现他有—册武学秘笈,穷极精玄,曾屡请加以传授,钟离老人均云观察自己恶性尚未化尽,拒绝所请!
    —来觊觎秘笈,心痒难搔;二来也委实不愿与钟离老人,过那种侣云烟而友鸟兽的淡泊生涯,遂安排了一条毒计,把钟离老人诱到皖南九华山,自己所发现的一条幽谷秘洞之内。
    洞中预先安排了极上等无色无味迷药所化的无形氤氲,伹钟离老人毕竟高明,人才进洞,便发觉有异,回身一掌,把自己震得飞出一丈三四!
    自己知道弄巧成拙,万般无奈,为了保全性命,只得随手按动机钮,放下洞中原设的万斤巨石,使这秘洞除了石壁上一个五寸圆的洞穴以外,永远与世隔绝!
    后来巧遇阎元景,共探“九幽地阙”,发现“第五、七、九、十—”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自己遂用毒针暗算阎元景夺走经文,隐居太行山,苦心习练“幽冥十三经”中所载武学!
    十年以前“幽冥十三经”尚未完全练成之际,却被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看破自己就是“九毒书生”姬天缺,再现江湖,邀集“少林”智镜禅师、静心方丈、“武当”守一道长、“钱塘双杰”、“长白八雄”等共同下手,直杀得自己身带十七处刀剑之伤,才算脱出重围,逃到贺兰山上,销声匿迹!
    九年饮恨,埋首边陲,终于把“幽冥十三经”,四篇经文中的绝学练成,想起“夺魂旗”已被自己长禁九华山腹以内,遂置备人皮面真、骷髅白骨红旗,假冒“夺魂旗”名号,重出江湖,在吕梁山、玉门关等地,快意恩仇,横行霸道!
    但谁知除了自己在西北纵横,风闻东南居然也出了个“夺魂旗”,且所行均系善事!
    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由西北赶向东南,并特地先到九华山秘洞,查看“逍遥老人”钟离哲,也就是真“夺魂旗”,是否还在洞内?
    看清秘洞无恙,人犹被禁,这才略为放心,等到东海归途巧遇见“闪电神乞”诸明,两人脾胃相投,自己知道钟离老人的真正容貌,世所不知,遂请这位“闪电神乞”假扮钟离老人,以吸引孟三娘、司空曜等,组织新“乾坤五绝”,俾壮声势!但庐山“小天池”,与“南笔”诸葛逸、“西道”天痴,一会之后,彼此虽然尚未直接动手,业已看出“乾坤五绝”,个个名不虚传,自己除非再有奇逢,若以目前功力,欲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人争胜,仍无绝对把握!
    所以庐山事了,立即赶奔九华,准备用最毒辣的手段,威胁“逍遥老人”钟离哲,把他身边那册奇幻无匹的武学奇书交出,否则即以炸药崩山,使其长埋地底!
    哪知赶到九华,居然山谷已崩,自己怀疑钟离哲乘隙逃出,不惮辛苦,仔细搜查,竟在三株乔松以下,发现一座新坟,松上并镌有“洞中老人之墓”字迹,显系钟离哲已死,被不知他来历之人,掩埋骇骨!
    就算这样,自己仍不深信,直等开坟见骨,并见坟内留有钟离老人在洞中所着十余年的破烂长衫,才确定当世之中,从此已无真“夺魂旗”踪迹!
    但最令人难解的是,自己既在九华逼取秘笈失意,遂跑到“万姓公坟”之上,要想找寻“九幽地阙”门户,再觅“幽冥十三经”的其他九篇经文!谁知竟会巧遇那位武学路数,与自己极其相似,功力也差不许多的好“夺魂旗”,一番狠斗,胜负难分,彼此协议较量“夺魂金针”之下,却又把第三位“夺魂旗”引出!
    真“夺魂旗”已死,坏“夺魂旗”是自己假扮,好“夺魂旗”的本来面目,尚未得知,这第三位“夺魂旗”,又从何来?撇开他使自己与好“夺魂旗”,追赶不上,飘忽如鬼的轻功身法不谈,单单那手用“夺魂金针”针尾红绸,卷取自己与好“夺魂旗”一人一枚“夺魂金针”,从来罕见的绝世手法,便使自己事后为之忧疑多日!
    第三“夺魂旗”出现之事,固然令人难解,但自己弄来那位,自称“闪电神乞”诸明的冒牌钟离哲老人,却令人更觉悬心!
    因为初见此人时,除了轻功极好以外,其他均平平无奇,如今却怎的发现他不论武功机智,均越来越高,而高得仿佛不应是区区的一名“穷家帮”中的“闪电神乞”所有?
    无论此人究竟是否“闪电神乞”,他既有如此机智武功,为何甘心听从自己指挥,竟作一名傀儡人物?
    明日就是元宵会期,据手下密报,山口所设桩卡,业已发现“西道东僧南笔剑北剑”等人进入罗浮,想正觅地休息,静待明日赴约。强敌已临,而自己倡组的所谓新“乾坤五绝”之中,孟三娘忽然甘弃罗浮基业,率徒隐迹,苦练神功,以待日后再与武林群雄,互争一日之长!冒牌的钟离老人,又有点令人生疑,兆头岂非大为不妙?
    想来想去,“九毒书生”姬天缺,终于宽慰自己,决定明日会上,先倚仗所得“幽冥十三经”中几种诡异神功,与“西道南笔”等人一拼,若有胜算,当然最好!否则便狠心辣手地施展冒牌钟离老人、司空曜、谈白水等,全不知情的秘密手段,把敌我双方,索性来个一网打尽!
    姬天缺来回蹀踱,边行边想,但踱到山径转折之处,突然瞥见“天香坳”口一株梅花树下的青石以上,坐着一位白衣老人!
    老人背影才一入目,姬天缺便是认得自己正对他生疑的冒牌钟离老人,心念忽然一转,暗暗摸出一把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抖手一发三枚,全打的是钟离老人的右肩,并等金针出手以后,才故意阴森森地喝道:“何人斗胆,敢妄入‘万梅谷天香坳’?”
    话音才出,三线金光,业已到达对方右肩,就在这种眼看必中的情形之下,钟离老人突然身形一偏一仰,肩头一靠青石,倏地横移六尺起立,转身笑道:“‘夺魂旗’兄,‘乾坤五绝’之中除了你以外,其余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人,均已到达罗浮,我们不商量明日如何应敌之策,怎么反而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你这‘夺魂金针’,威震江湖,我可有点吃不消呢!”
    姬天缺在冒牌钟离老人、司空曜、谈白水等人之前,始终是以真“夺魂旗”自居,如今听了钟离老人末后的两句话,不由人皮面具以内的脸上,微觉发烧,勉强笑道:“我由山径转过,只看见一角衣襟,以为是‘南笔西道’那些老鬼来此捣乱,才出手略加招呼,谁知险些误伤诸兄!不过诸兄身法灵妙,我那几枚小小金针……”
    钟离老人不等“九毒书生”姬天缺说完,便即哈哈笑道:“‘夺魂旗’兄,你怎的也捧起我来,我除了轻功尚好以外,就只那根‘四煞降魔棒’,尚略有信心,其他什么真气内力,便不登大雅之堂,全靠变戏法似的,运用机智,骗人罢了!”
    姬天缺顺着钟离老人的话头说道:“‘穷家帮’的‘打狗棒法’妙绝汪湖,但我却始终无缘瞻仰,诸兄如若有兴……”
    钟离老人又复接口笑道:“既是‘夺魂旗’兄,要看这套棒法,理应献丑,不过棒招名称太俗,未免与这当空皓月及四外梅花,有些不配呢!”
    说完便自腰间取出那根色呈黝黑,伸缩自如的“四煞降魔棒来,施展了一套奇幻无伦的“打狗棒法”!
    “九毒书生”姬天缺,是大大行家,看出钟离老人这种东一指、西一指,仿佛飘飘无力的杖法,果然变化无穷,极具神妙!心头疑云,又不禁略减几分,心想“打狗棒法”,是“穷家帮”的镇帮绝学,对帮外人向不轻传,这冒牌的钟离老人,既有“四煞降魔棒”,又会“打狗棒法”,可能确是“穷家帮”第一好手,“闪电神乞”诸明!不过生性谦逊,深藏不露,真实武功并不在所谓名震八荒“乾坤五绝”之下而已……
    疑云虽减,疑念犹存,姬天缺在拍掌称赞钟离老人棒法以后,说道:“明日之会,决不能先挫锐气,我想请诸兄借‘逍遥老人’盛望,以及你自己所擅的绝世轻功,及神妙棒法,先予对方当头棒喝!你看‘西道东僧南笔北剑’之中,哪一个比较好斗?”
    钟离老人笑道:“‘乾坤五绝’既然彼此齐名,武功想必差不多少?明日他们哪一个先下场,我便先斗那个,并绝不让你失望就是!”
    “九毒书生”姬天缺见钟离老人如此答话,遂觉得自己对他,实是多疑,微微含笑说道:“‘天香坳’下,分五处埋藏的地雷火药,千万不可泄露给对方知晓!明日万一斗不过‘西道南笔’等人,你一见我以‘满天花雨’手法,撤出‘夺魂金针’,便立即悄悄走至‘清音轩’,点燃引信。因为这种布置是乘司空曜、谈白水回转勾漏山把‘玄阴教’下好手调来此地之时所为,故而事先也不必通知两个老怪,以免我们四位主人,同时离开,易引对方生疑,反而弄得功亏一篑!”
    钟离老人闻言,点头说道:“对对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自己有人在场,‘西道南笔’再怎样聪明,也猜不出会突爆地雷火药!‘砰’然巨响以下,不仅‘乾坤五绝’成灰,连‘玄阴教’正副两位教主,也已化作冤魂屈鬼!那时你掌罗浮,我霸勾漏,享受享受现成基业,再不做什么沿门托钵的老叫化了!”
    “九毒书生”姬天缺听这冒牌钟离老人与自己处处同心,再想到自己另外所安排,连冒牌钟离老人都不知道的恶毒神妙布置。不由怀疑尽解,雄心勃发,仰天一阵森森阴笑,只笑得仿佛当空皓月,都略减清光,四外梅花,也含香不吐,成了一片凄迷景色!
    浮云掩月,长夜漫漫,等到东方吐霞,七彩轮升,已是“新旧乾坤五绝”,较艺罗浮的元宵正日!
    “南笔”诸葛逸统率“西道”天痴、“东僧”醉头陀、“北剑”蒲琨、“闪电神乞”诸明、“南疆隐侠”谢东阳、“银须剑客”方百川、“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北剑”之子蒲铿,及小侠上官灵等一行十人,于正午时分,缓步抵达“万梅谷”口!
    “九毒书生”姬天缺也与“逍遥老人”钟离哲、“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以及“玄阴教”下的“潜龙堂”堂主“芙蓉剑客”靳潜龙、“天风堂”堂主“不坏金刚”萧适、“流云堂”堂主“三阴绝户生死手”柳东萍等人,在谷口迎接!
    双方见礼以下,“西道南笔”等人目光,全着重在“逍遥老人”钟离哲身上,但“九毒书生”姬天缺,却对那位依旧作“夺魂旗”装束的“闪电神乞”诸明,特别注意!
    众人进得“天香坳”,分宾主落坐以后,“九毒书生”姬天缺因新“乾坤五绝”原推钟离老人主盟,遂微施眼色,钟离老人点头会意,向“南笔”诸葛逸等人笑道:“诸葛兄,这‘天香坳’原主人,‘笑面阎……”
    “笑面阎婆孟三娘”七字尚未说全,便听空中连声鸟鸣,自那千仞峭壁顶端,飞落一只大仅如鹰的翠羽怪鸟!
    翠鸟飞到众人所坐之处,回头用钢钩似的鸟喙,微啄翅根,飘飘落下一封柬帖,便又长鸣几声,冲霄直上,隐入云雾之中不见!
    上官灵眼快手快,一见柬帖飘落,身形微晃,便纵起半空,抄住一看,只见封面写着:“孟非烟字奉‘乾坤五绝’!”
    他知道“笑面阎婆”孟三娘,小字“非烟”,遂把这封柬帖,呈缴“南笔”。
    诸葛逸等人,因不屑于先行探听新“乾坤五绝”方面虚实,所以均不知孟三娘师弟,早离罗浮之事!本来见无地主在座,已略生疑,再见竟由翠鸟传书,诸葛逸遂眉头微蹙地拆开一看,柬上写着一笔龙飞凤舞的怀素草书道:“‘乾坤五绝’,宠降罗浮,孟非烟与师弟潘午,及门下诸弟子,本当扫径候教!然奈以要事相羁,遂只得暂时抛弃‘万梅谷’基业,期以三年,孟非烟重树‘罗刹教’之时,定仍遣翠鸟传书,邀约天下英豪,盛会罗浮,各显艺神功,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专此奉书,余不一一!”
    “南笔”诸葛逸看完,冷笑一声说道:“孟三娘真正心高气傲,新‘乾坤五绝’犹不屑为,她要在三年以后,与我们争夺什么‘武林盟主’之位!”
    说完,便将柬帖传观,传到上官灵手上已是最后一人,他看完面对钟离老人,及“九毒书生”姬天缺笑道“你们不是要组织新‘乾坤五绝’,来场‘乾坤十绝会罗浮’,震动天下的连台好戏么?如今孟三娘师姐弟这一扯腿,不仗你们那所谓‘新乾坤五绝’,组不成功,连‘乾坤十绝’也少一人,变成了‘乾坤九绝会罗浮’,这场架可怎么打呢?你看我们这边整整齐齐坐着‘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
    “九毒书生”姬天缺目光电扫坐在“东僧”醉头陀肩下的“闪电神乞”诸明,一阵森森阴笑说道:“他也配叫做‘夺魂旗’?”
    “闪电神乞”诸明本来也准备针锋相对地,还他一阵嘿嘿阴笑,但忽然想起上官灵劝告自己之言,竟改成一阵哈哈大笑,拔出自己那根缩自如,尚漆作黄色的“四煞降魔棒”来,扯成三尺来长,并挂上一面骷髅白骨红旗,向“九毒书生”姬天缺叫道:“我不是‘夺魂旗’,难道你是‘夺魂旗’么?”
    “九毒书生”姬天缺勃然大怒,因“万姓公坟”一会,业已约略试出对方身法虽较灵巧,但功力略逊自己,所以毫无所怯地,也自身边取出那根仿造的“风磨铜棍”,挂上一面骷髅白骨红旗,刷然展处,卷出一片寒风,眼望“闪电神乞”诸明,厉声叫道:“‘万梅谷’中,只合互见真章,各拼性命,不是斗口巧辩,弄舌张牙之地!你我且凭手下功夫,分一分谁真谁假!”
    “天香坳”内群雄,见两位“夺魂旗”先欲一拼,均不便相拦,也不愿相拦地个个静默无声,凝神以待这场“‘夺魂旗’恶斗”的精彩好戏上演!
    众人是坐在一座宽敞茅亭以内,上官灵因年龄班辈最小,座位恰在亭边,无意之间偶然往亭外那片有流泉飞瀑的陡削峭壁上一瞥,便自神色突变地,起立向“九毒书生”姬天缺摇手说道:“你不要凶,光凭方才两阵笑声,我们这边这位,他比你光明磊落,好听得多!要谈到真假方面,我们这边这位,确实不是真‘夺魂旗’……”
    “九毒书生”姬天缺听到此处,人皮面具以上的嘴角之间,不由浮起一丝得意微笑!
    上官灵见状微微一晒,继续说道:“你何必这早得意?你也不是真‘夺魂旗’,但真‘夺魂旗’此时必然巳在这罗浮山‘万梅谷天香坳’中!喏喏喏,你看见那片陡削壁以上,所插才是那杆当年峨嵋金顶会‘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乾坤四绝’,真正以‘风磨铜’所铸’夺魂旗’么?”
    上官灵这这一番话,听得茅亭以内,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正邪双方十六位绝顶豪雄,全都大吃一惊,一齐起身走到亭外,往他所说那片峭壁以上看去!
    只见在离地四丈二三的一株老梅,与挂壁飞流之间,上次新“乾坤五绝”各显绝艺之时,“逍遥老人”钟离哲用大笔,所书的那个“绝”字以上,果然插着一根金黄铜棍,尖端并挂着一骷髅白骨红旗,迎风飘拂!
    上官灵好奇之心最切,眼看似乎自己千想万想,均想不透彻的真“夺魂旗”,即时出现,意忍不住地突展轻功,一纵四丈有余,直向峭壁上所插的那杆“夺魂旗”扑去!谢东阳见爱徒功力精进,自极高兴,但如此好事,却不禁眉峰微聚!然因当着对方群邪,也不便出声呵责,只得凝神观看动静!
    上官灵扑上峭壁,竟运用真力,把那杆“夺魂旗”拔在手中,细一观看,便自掉头纵落,向“九毒书生”姬天缺,大声笑道:“真‘夺魂旗’确实比你高明得多,人家这面红旗以上所画的白骨骷髅,并不代表残酷好杀,而是隐寓劝世之意呢!”
    “夺魂旗”上的“白骨骷髅”,怎会含有劝世之意?亭内群雄,包括文武兼资,学究天人的“南笔”诸葛逸在内,也觉得无从猜测!
    上官灵见状笑道:“人家这面红旗中的两根交叉白骨,一根以上,绣着一个小小‘王’字,另一根以上,则绣着—个小小‘侯’字,那具骷髅以上,也绣着‘红粉’两个小字!这岂不是表示历代王侯,无非白骨,倾城红粉,尽是骷髅,莽莽人生,也只不过是一面飘飘荡荡的旗帜而已!秦皇旄节,汉武旌旗,百代而还,空空安在?来来来,为了证明这才是当年峨嵋金顶的真‘夺魂旗’,请哪位前辈下手试一试这根旗杆,可是真正的‘风磨铜’所铸?”
    上官灵话音方落,“东僧”醉头陀僧袍一展,人起半空,哈哈笑道:“二十年前,这杆‘风磨铜夺魂旗’,曾以—式‘横杖挑云’,硬接我‘龙虎钢环’力逾千斤的‘开山劈石’!如今‘风磨铜宝旗’,神威依旧,昔年老友出身份,却扑朔迷离!来来来,我们何妨旧戏新排。上官灵,你凝足真力,用一式‘横杖挑云’,再接我‘龙虎钢环’的‘开山劈石’!”
    “东僧”醉尖陀这一纵,纵得极高,不但说完人落,连跟百炼精钢所铸的“龙虎钢环”,也均撤在手中,果然以一式“开山劈石”,双环并举,照上官灵当头猛砸!
    上官灵知道“东僧”醉头陀此举,一来为了试验这杆“夺魂旗”,是否真是“风磨铜”所铸;二来也有探测自己功力之心,遂丝毫不敢怠慢地,气提丹田,力实双臂,以手中“夺魂旗”,施展一式“横杖挑云”,往下迎去!
    双环猛落,旗影疾翻,半空中一阵震天脆响,宛如虎啸龙吟“东僧”醉头陀依旧轻飘地借势退回亭内原位,笑嘻嘻地不住点头,上官灵则被震退七八步远,把那杆毫无所损的“夺魂旗”,插在地上,甩着双手,一边走回茅亭,一边叫道:“老前辈怎的这样狠法,‘风磨铜夺魂旗’,虽然禁得住你精铜百炼,力逾千斤的‘龙虎钢环’,但我上官灵这点功夫,却怎能吃得消老前辈的‘罗汉劲’呢!”
    “东僧”醉头陀回座以后,正取过自己的酒葫芦畅饮,听上官灵这样一说,不禁引得哈哈大笑!
    谢东阳也满怀高兴地含笑说道:“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接得住‘乾坤五绝’之中,‘东僧’‘龙虎双环’的千钧一击?灵儿小小年纪,有如此进境,务宜益励前修,好自奋勉,切勿骄满轻浮,辜负各位前辈,对你的爱护期许!”
    这杆真正的“风磨铜夺魂旗”一现,上绣“红粉骷髅、王侯、白骨”的红绸一飘,自然使“乾坤九绝”,以及“天香坳”内,所有群豪,均惊奇不已!
    但其中最惊急的,还是那一好一坏两位假“夺魂旗”!好的假“夺魂旗”,“闪电神乞”诸明心中,是惊内带惭!因为“风磨铜夺魂旗”既现,旗主人不会不来,自己借用人家名号,假扮人家形相,少时对面之下,却以何言交代?
    坏的假“夺魂旗”,“九毒书生”姬天缺心中,则急中带疑!因为经过“东僧”醉头陀,及上官灵一试,插在亭前石地,迎风飘拂之物,果是昔年那杆“风磨铜夺魂旗”!照理这杆宝旗,业已长埋九华幽谷,怎会又现人间?颇为懊悔自己勘察崩山,开坟检验“洞中老人”遗骨之时,竟忘了看看这杆宝旗,可在坟内。
    如今宝旗既现,即有两种可能情况:一种是幽谷乔松以下的坟中枯骨,系故布疑兵,“洞中老人”未死,真“夺魂旗”自然再现人间!一种则是“洞中老人”已死,但这杆宝旗,被掩埋他遗骨之人所得,探知“新旧乾坤五绝”,盛会罗浮,特地赶来捣乱!
    但不管属于哪种情况,均对自己有弊无利,遂暗暗对钟离老人低声说道:“这次元宵大会,一开始就有意外奇峰突出,连司空曜、谈白水脸上,都已现出怀疑神色,兆头颇为不妙!我们还是依照昨夜定计,早点开始论艺,既然‘乾坤十绝’不全!就不必专限何人出手,给他来个笼笼统统地十阵论输赢,只要一见难占胜面,便看我手势,发动埋伏,干脆把敌我双方,玉石俱焚地一网打尽!”
    钟离老人含笑点头,起身向“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人,抱拳施礼说道:“这次元宵大会,本来是‘新旧乾坤五绝’,定约相互较功,但如今孟三娘突然隐迹,以致十绝不全,弄得大煞风景!……”
    “南笔”诸葛逸不等钟离老人说完,便即插口说道:“钟离老人,彼此均不是江湖俗流,何必再说这些装点门面废话,我们归隐深山,已将廿年,根本对‘名气’二字,淡忘已久!这次罗浮赴约,决非为了争夺什么‘乾坤五绝’,及武林魁首,天下第一之名,主因是为了‘罗刹玄阴’两教,藏污纳垢,为祸江湖!及那位‘九毒书生’姬天缺,假冒‘夺魂旗’名号,快意私人恩怨,横行肆虐……”
    “南笔”诸葛逸一口叫破“九毒书生”姬天缺本来面目,自然使得姬天缺本人,及“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等,均深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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