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佳人受困
    诸葛青云《翡翠船》第二十七章佳人受困
    中年文士含笑点了点头,顺手将手中的许大元放落地面。
    邵友梅又禁不住暗中一惊地注目接问道:“若梅,没出事吗?你怎会跑到这儿来……啊!原来你是同朱姥姥在一起……”
    原来直到这时,邵友梅才注意到随在古若梅后面的朱玫等几人,而朱玫也直到这时,才有插嘴的机会,她向着邵友梅注目问道:“邵大侠,你没看到裴玉霜那妖妇?”
    邵友梅头也不回地,反手向后面一指道:“那不是吗?”
    其实,裴玉霜旁观者清,她早已看出眼前情况不对,悄然溜走啦!
    一身男装的古若梅,不由苦笑道:“友梅,你回头瞧瞧看,哪有什么裴玉霜的影子!”
    邵友梅笑了笑道:“走了就算了,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若梅,你们怎么会聚在一起的?”
    古若梅轻轻一叹道:“这真是说来话长……”
    朱玫含笑接道:“邵夫人,还是先打发走许大元,再回客栈去详谈吧!”
    古若梅点点头,随手凌空扬指,解了许大元的穴道,然后沉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许大元狠狠地瞪了朱玫一眼,许双文怒叱一声:“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
    目送许大元狼狈地离去之后,邵友梅等一行人,也向茶洞镇上走去,回到朱玫等人所住的客栈中,邵友梅首先迫不及待地向古若梅接问道:“若梅,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现在该可以说了吧?”
    古若梅笑道:“还不是为了你,一去杏无音讯,我放心不下,才不得不秘密赶赴汉阳,多方打听,才摸上这条路上来。”
    邵友梅笑道:“这可不能怪我没通知你……”
    接着,他将于汉阳出发之前,暗中派柳如眉前往荆州报信,却被纪治平半途截住的这段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古若梅于听完之后,不由长吁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这么多曲折,只是便宜了如眉那丫头。”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带笑问道:“如眉那丫头呢?”
    邵友梅忽然急声喝道:“朱姥姥,使不得……”
    原来朱玫因察觉屋顶上有人偷听,以为是敌方的人,正脸含冷笑,抬手向屋顶上击去。
    当然,经过邵友梅这一叫,朱玫才卸去凝聚的指力,一面并向邵友梅投过讶异的一瞥,但邵友梅却仰首向屋顶上喝道:“丫头!还不下来!”
    屋顶上传出柳如眉的一声娇应,紧接着一道娇巧人影,穿窗而入,径投古若梅身边,并发出银铃似的娇笑道:“师父,您好……”
    “还好?”邵友梅佯嗔地叱道:“方才,要不是我喝阻得快,你这一条小命,早已报销了哩!”
    朱玫不禁啼笑皆非地说道:“我怎会想到是你在屋顶上……”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柳姑娘,方才,你是暗中以真气传音通知你师公了?”
    柳如眉含笑点了点头道:“是的,晚辈的目的,是想给家师一个意外的惊喜,本来也准备以真气传音通知您的,没想到,我还来不及传音,您就采取行动了。”
    朱玫歉笑道:“老婆子就是这个急性子,可真是抱歉得很。”
    古若梅在爱徒俏脸上拧了一把道:“好丫头,对朱姥姥和你师公,你都不敢隐瞒,却偏偏将师父我,看得那么不中用……”
    柳如眉摇撼着乃师的臂膀,不依地道:“师父,我是乘您说话分神之间,到达屋顶上,所以才没有……”
    古若梅截口笑道:“别向师父脸上贴金,也别在这儿惹人厌……”
    许双城也截口娇笑说道:“这位柳姐姐,还是到我们这边来吧!令师古阿姨还没改过装来,偎在那边可不太好看哩!”
    这一说,使得群侠都笑了。
    许双文也娇笑道:“说实在的,古阿姨也该先换换装了。”
    古若梅含笑接口道:“好!古阿姨就听你们两姊妹的。”
    朱玫莞尔一笑说道:“两个小妮子好甜的嘴,才见面,就‘阿姨阿姨’地叫得那么亲热,我看从今以后,有了阿姨,就可不要我这个姥姥了哩!”
    她,虽然说得那么“酸溜溜”的,但神态之间,却显得至为愉快。
    于是,在一片欢笑与许双文姊妹的撒娇声中,古若梅回到隔壁房间去改装去了。
    至于柳如眉与许家姐妹,更是一见如故地,有说有笑地闹个没完。
    朱玫却趁这当口,吩咐店家,叫来了饭菜,算是晚餐,也算是宵夜。
    经过一番热闹,也是酒醉饭饱之后,话题转入了严肃的一面。
    首先,是邵友梅正容向朱玫问道:“老夫人准备何往?”
    朱玫长叹一声!道:“我想,我还是回‘长春谷’去一趟,只是,双文她们两姊妹,却无适当去处……”
    柳如眉连忙接道:“朱姥姥,两位许家姊妹,暂时同我们去荆州好啦!”
    朱玫苦笑道:“能随你们一起去,那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是……”
    朱玫欲言又止,邵友梅接问道:“老夫人还有甚不便之处?”
    “那倒不是。”朱玫悠悠地接说道:“这几天来,我们受惠已经是太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增加你们的麻烦。”
    邵友梅笑道:“如果是为了这个问题,那就不必再谈了,只要老夫人能放得下心,咱们就这么决定。”
    朱玫苦笑一笑道:“跟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邵友梅笑了笑说道:“老夫人这趟长春谷之行,如果无甚必要,最好是免了,依在下之见,咱们还是集中力量,共同对付百里源那一伙人,才是正经。”
    朱玫正容接道:“不瞒邵大侠说,老身此行,也正是为了集中力量着想。”
    古若梅接问道:“长春谷方面,莫非还有老夫人的心腹人员?”
    朱玫点点头道:“是的,那些人,都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带了出来,而且,他们的身手,也都不弱。”
    许双文正容说道:“姥姥,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将那批人带出来之后,再到古阿姨那边去。”
    古若梅微微点首道:“我也赞成这么做,说实在的,不论老夫人功力多高,但一个人涉险,实在太不安全了。”
    朱玫苦笑道:“邵夫人,这不是去厮杀……”」口友梅截口接道:“老夫人,今宵的教训,还不足以证明敌人的可怕吗?”
    朱玫蹙眉说道:“那么……”
    柳如眉含笑接道:“我们全体都去长春谷,将你们那批人带出来之后,再去荆州。”
    古者梅笑道:“真是知师莫若徒,眉丫头可正说对我的心意了。”
    邵友梅也点首说道:“好!原则上就这么决定,但我却要留下来。”
    古若梅讶问道:“为何你一人要留下来?”
    邵友梅道:“若梅,你忘了,恩师还在‘梵净山’中!”
    古若梅不禁苦笑道:“对了,我不但忘记恩师他老人家单身涉险,也几乎忘记了营救林志强那孩子的事情啦!”
    邵友梅接道:“不但我要暂时留下来,若梅你还得赶快与八师弟联络,通知他们,特别加强戒备,以免为敌所乘。”
    “好的!”古若梅深情款款地注目说道:“你也要多多保重……”
    柳如眉向许双文姊妹扮了一个玩皮的鬼脸,并向乃师呶了呶嘴。
    可是,这动作却给古若梅看到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死丫头讨厌……”
    第二天清晨,邵友梅自返“梵净山”,古若梅、朱玫等一行五人,则向“永绥”进发,他们的计划是:由“永绥”往“保靖”、“大庸”、“石门”等县,斜贯湖南西北角,进入鄂省,先到“荆山”,与白文山等群侠说明情况之后,再经由湖北,前往河南省境的“伏牛山长春谷”去。
    这一行五人,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高手,兼以在争取时间的情况之下,其脚程的快速,自不待言,一天半工奉,也就是由“茶洞”出发后的第二天中午,已到达“大庸”县城。
    论实力,这五位,应该是不必有什么顾虑的了,但她们为了减少半路上万一的麻烦,还是改了装,而且是一律女扮男装,朱玫、古若梅二人变成糟老头,三位美姑娘却变成了年轻小伙子。
    “大庸”,是一个山城,将近五月的山城,是多雨的季节,当她们在“大庸”城中打过尖,正准备继续赶路时,外面却下起倾盆大雨来。
    朱玫不由地苦笑道:“这算是天留客。”
    柳如眉却显得颇为开心地笑道:“老人家,这回,老天爷总算很体谅我们,否则,在半路上下起大雨来,那才糟哩!”
    她们打尖的这家饭馆,也就是兼营饮食生意的客栈,当地人称为“伙铺”。
    此刻,虽然正是午餐时间,但这食堂中的顾客,却是寥寥可数,而且大都是贩夫走卒之流,谈吐粗鄙又乏味。
    在此种环境中,古若梅等这一行人,自然觉得很不受用,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呆下来,藉闲聊以遣烦闷。
    就当这百无聊赖之间,客栈内忽然传出一串爽朗笑声道:“老胡,已经是中饭时候了,天又下着雨,还有什么比喝酒聊天,更好的消遣呢?”
    随着这话声,一着竹布长衫,一着青布短装的中年汉子。
    已并肩进入食堂,说话的正是那着竹布长衫的汉子。
    那短装汉子笑道:“吃喝,我不反对,但我事先声明,今天,我身上是一文不名。”
    长衫汉子笑了笑道:“这‘大庸’城中,谁不知道你胡二爷吃得开,没带钱,可以挂账呀!”
    说话间,已不由分说,拉着那短装汉子,在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并含笑接道:“老胡,既来之,则安之,区区一顿便饭,吃不穷你,可用不着那么紧张呀!”
    短装汉子只好苦笑道:“好,好,我舍命奉陪就是,想吃点什么,你自己叫吧!”
    长衫汉子一翘拇指道:“胡二爷真不愧是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人,可真够朋友……嗨!伙计,听好:辣子鸡丁,清蒸乳鸽,炸丸子,炒腊肉,三鲜汤,先来一个什锦拼盘,一斤白干。”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笑了笑道:“马马虎虎,将就一点吧!”
    这情形,不但使那短装汉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连一旁的店小二也给愣住了。
    须知,这位长衫汉子所叫的这些菜肴,如果是在大城市,可算不了什么,但在像“大庸”这等小城市中,尤其是食用的又只有两个人,那就有点耸人听闻啦!
    也因为如此,使得古若梅那一桌上的人,也不由地向那长衫汉子多瞧了几眼。
    但那长衫人,却是旁若无人地又立即接道:“其实,这几样菜肴中,我最欣赏的,还是炒腊肉。‘湖南腊肉’,可真是名不虚传……”
    他这里自说自语之间,短装汉子已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弟,你这是要我的老命……”
    长衫汉子得意地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教你别紧张,这一顿,由我做东,你该放心了吧!”
    短装汉子道:“你做东?你知道,这几个菜,要多少钱?”
    长衫汉子道:“总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吧?”
    短装汉子道:“二两银子,是一个小数目吗?”
    长衫汉子道:“胡兄,你只管吃喝就是,别的就不必管啦!”
    接着,探怀取出一两重银锭子二枚,向仍在一旁发愣的店小二手中一塞道:“伙计,别发愣了,先给钱,多退少补……”
    店小二拿到了银子,这才目光一亮地喏喏连声而去。
    短装汉子注目讶问道:“老弟,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长衫汉子道:“没什么,待会儿,我就要离开这儿了……”
    短装汉子截口问道:“为什么?”接着,又苦笑道:“你要走了,却由你做东,算是给你饯行吗?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呀?”
    长衫汉子神色一整道:“胡兄,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彼此好分的,这半年以来,你对我这个异乡人,委实是太好了,今天,临别之前,偶然由我做一次东,又算得了什么呢?”
    短装汉子注目问道:“你真要走了?”
    长衫汉子点点头道:“是的,至于我为什么要走的原因,说出来,你老兄可能不会相信的。”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你还没说出来,怎知道我会不相信呢?”
    长衫汉子笑了笑道:“好!你听着:胡兄,我近日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不过,你尽管放心,决非不义之财。”
    短装汉子苦笑道:“怪不得你忽然之间,阔绰起来了,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能相信吗?”
    “我要先听事实经过。”
    长衫汉子点首接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目光向四周一扫,然后才伏在桌子上,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语声说道:“胡兄,一个人,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的。”
    短装汉子蹙眉接道:“老弟,我不希望听废话。”
    “说故事,也得有个开场白呀!”长衫汉子苦笑一声之后,才正容低声说道:“昨夜,我隔壁房间中,住了一位女客,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客……”
    这位长衫汉子,自以为他的语声够低,旁人没法听到,但事实上,古若梅那一桌上的老少五位,在闲得无聊,因而好奇凝神窃听之下,却是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当她们听到“女扮男装”这一句时,更增加了她们的窃听的兴趣。
    只听那短装汉子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
    长衫汉子蹙眉接道:“你老兄莫打岔呀!”
    接着,才又压低语声说道:“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不算稀奇,但如果另外还有人监视着她,押解她,那就不寻常了……”
    果然,这几句话引起了短装汉子的兴趣,脸上浮现诧容,但没打岔接腔。
    至于古若梅等人,已经不仅是因消闲或好奇而窃听了。但她们之中,除了许双文两姊妹之外,都算是老江湖,因而尽管她们心中有点惊疑,但外表上,却是镇定得很,何况,她们都经过改装易容,纵然有什么异样表情,旁人也不易察觉出来,这也就是许双文两姊妹,虽有异样表情,而未被旁人注意的原因。
    长衫汉子一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不由面有得意之色地笑道:“押解那女人的,一共是四个,两个女的,两个男的。”
    短装汉子接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听我慢慢说嘛!”长衫汉子含笑接道:“那两个女的,是同那女扮男装的人同住一间,两个男的却住另一间,可是,她们刚住下去不久,那个女扮男装的人,突然肚痛起来,又叫又嚷的,好像很严重。”
    短装汉子笑道:“于是,你这个蒙古大夫的生意又上门啦!”
    长衫汉子苦笑道:“俗语说得好,医者父母心,我能见死不救吗!何况这半年以来,我在这儿已闯出了‘神医’的名气,纵然想偷懒,也不许可呀!”
    短装汉子道:“这倒是不错,想必是方才那伙计给你拉生意了?”
    “是的。”长衫汉子点首接道:“可是,那位病人可真是怪得很……”
    短装汉子截口笑问道:“怎样怪法呢?”
    长衫汉子苦笑说道:“事实上,那个女人,脉搏正常,根本就没病,如果一定要说她有病,那仅仅是部分血脉阻滞,显然是被武林人物点了穴道而已,但穴道被制,除特殊手法之外,通常是没有痛苦的。”
    短装汉子道:“这情形,你没向他们说明?””长衫汉子苦笑道:“那些人,行动那么神秘,我也是半个老江湖了,怎敢随便说哩……”
    什锦拼盘和酒,都送上来了,酒和菜,使得这两位暂时停止了交谈。
    外面的倾盆大雨,也停止了,依理,古若梅等这一行人,应该起程才对,但事实上,她们似乎听上了瘾,根本没有离去的打算。
    少顷之后,短装汉子含着满口的菜,含含糊糊地笑道:“老弟,别只顾吃喝,也得抽时间说下去呀!”
    长衫汉子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酒之后,才含笑接道:“我,既然是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自然是以治病第一,少管闲事为上策。
    终于,经我一再开导,与一再追问之下,那‘病人’说出病情来了……她说她根本就没病!”
    短装汉子道:“那是说,那人的病是假的?”
    长衫汉子点首接道:“老兄。小声一点。”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将话声提高了。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他们人都走了,你还怕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长衫汉子接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人家将一条命托付给我,我怎能不小心一点?”
    短装汉子这才一呆道:“有这么严重?”
    长衫汉子点点头,正容接道:“当时,那人首先告诉我,她是女人,患得是女人特有的病症,她要我附耳过去,以免当众说出来难为情……”
    在这紧要关头,他们点的菜肴也陆续送上来,因而谈话又中止了。
    这情形,古若梅等人虽然急,却也无可奈何。
    一直等那两位趁热尝过了佳肴美酒之后,等得最心急的三位美姑娘,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了一声。
    只见那短装汉子,抬手以衣袖抹去嘴上油渍,笑了笑道:“老弟,还是边吃边谈吧!”
    长衫汉子不禁苦笑道:“你老兄真性急,胡兄,你猜她向我说了些什么?”
    短装汉子瞥了他一眼道:“我要能猜得着,还问你干吗?”
    “事情真是妙极了。”长衫汉子含笑接道:“她说她根本没有病,随便给点什么药,她都会药到病除,并可向押解她的人,索取十两银子……”
    短装汉子不禁笑道:“这种病,我也可以治呀!”
    长衫汉子道:“更妙的,还在后头哩!她说,厕所顶上那块横板上,有一个小纸包,已经附上酬劳,要我送到指定的地点,送达之后,另外还有重赏。”
    短装汉子截口笑道:“怪不得你满面春风地,要立即离开这儿,原来是另外获得了肥差使。”
    长衫汉子笑了笑道:“老兄别那么酸溜溜的,少不得也有你一份就是。”
    “那我先谢了。”
    “咱们哥俩,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短装汉子注目问道:“那女人给你多少酬劳?”
    长衫汉子低声接道:“一两重金叶子四张,外带一枝珠花。”
    说着,探怀取出一个小纸包,塞向对方手中道:“咱们兄弟,有福同享,这是一两重金叶子一张,请老兄笑纳。”
    短装汉子讪然一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他,口中说得客气的,手上却是忙不迭地先掂了掂那小纸包的分量之后,连忙揣人怀中,然后接问道:“那小纸包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长衫汉子道:“是一封信,一封关系她本人生命的信。”
    短装汉子道:“如果是与她的性命有关,多付点酬劳,也算不了什么,只不知那封信要送往何处?送达之后,还有些什么酬劳?”
    长衫汉子将语声特别压低道:“信是送往‘荆州’城北郊,十余里外一片竹林中……”
    这几句话,听在古若梅等五人耳中,在其余四位,倒还觉得不怎样,但古若梅本人,却禁不住听得心头狂震地,几乎要脱口发问了。
    因为,“荆州”城北郊,十余里处的那片竹林中的,可正是群侠们目前的根据地啊!只是,如今这位托人送信求援的人,又是谁呢?
    只听长衫汉子娓娓地接道:“……至于酬劳,她写明凭信领取白银百两。”
    “啊……”短装汉子发出一声惊叹,没再接下去,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短装汉子才讪然一笑道:“有了这原因,我这一顿酒,倒是喝得心安理得了。”
    一举酒杯,注目问道:“老弟准备几时起程?”
    长衫汉子说道:“喝完这顿酒,马上就走,早晨我已在码头边一艘运货船上,订好了铺位,由‘澧水’顺流东下,到达‘津市’之后,再由陆路赶往荆州。”
    短装汉子正容说道:“好!我胡二借花献佛,敬你老弟一杯,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故事说完了,这两位的精神,已全都集中到吃喝上面,看情形他们至少还得喝上半个时辰,才会停下来。
    古若梅既然无意中获得了这一消息,自然急于获知那写信求援的人,究竟是谁。
    本来她想等那长衫汉子前往码头时候,再行截问,但眼看耶两位酒兴方浓,而她们这五人,也实在枯坐得太久,店小二已经给她们添了五次茶,虽然午餐时间已过,多坐一会儿,也并不影响人家营业,但这么枯坐下去,也委实不是滋味。
    尤其是,据她判断,那写信求援的人,应该是今天早晨才走,如果马上追赶,可能还来得及解救,但要再耽搁下去,可就……
    意念及此,她再也忍耐不住,立即向朱玫说道:“老夫人,方才他们说的那位被劫的人,十之八九是我们的人。”
    朱玫连忙接道:“那我们得赶快设法解救。”
    “只是……”古若梅犹豫着说道:“大白天这食堂中……”
    朱玫正容接道:“那不要紧,好在这食堂中,除了咱们之外,也只有那两位,同时,我们志在救人,也顾不了泄露行藏。”
    古若梅连连点首道:“老夫人言之有理,我这就问问他们去。”
    柳如眉连忙接道:“师父,我去问。”
    古若梅笑道:“那两位,并非道上人,你去会吓着他们……”
    说着,已起身向长衫汉子那边走去。
    那两位,可委实并非道上人,眼看古若梅这个假老头子,走近他们桌前,却是视若无睹地仍在喝他们的酒。
    古若梅轻咳一声,伸手拍拍长衫汉子的肩头道:“这位老弟,借一步说话可好?”
    长衫汉子与他的同伴,显然都已有了六分以上的酒意,对古若梅的话,似乎根本不曾听到,一齐讷讷地说道:“来!老丈,坐下来喝一杯。”
    这情形,古若梅不能不采取断然手段了,她,坐是坐了下来,但却伸手将对方的酒杯按住道:“我不喝酒,二位老弟也别喝了。”
    长衫汉子打了一个饱嗝道:“为什么?”
    古若梅正容说道:“我要看看你准备送到‘荆州,去的信。”
    “你……你……”长衫汉子张目讷讷地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看情形,这位长衫汉子的酒,也好像突然清醒了。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我是怎会知道的,你别管,现在,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就是那收信的人……”
    长衫汉子惑然截口接道:“那收信的人在‘荆州’啊!”
    古若梅道:“人是活的,在‘荆州’的人,就不能到这儿来吗?”
    长衫汉子道:“话是不错,但这封信,关系人家一条命,我不能不慎重一点,您,果真是那收信的人?”
    “当然。”
    “你贵姓?”
    “敝姓古。”古若梅索性连名字也报了出来:“古若梅。”
    长衫汉子这才脸呈喜色道:“对了,果然是收信的人。”
    说着,已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但就当他那小布包将递未递之间,又蹙眉说道:“不对,你姓名是说对了,但人却不对……”
    古若梅哑然失笑道:“那是一位夫人,是吗?”
    长衫汉子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古若梅将自己的人皮面具,轻轻揭起,含笑问道:“你看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完,又立即将人皮面具戴好。
    长衫汉子呆了呆道:“真是怪事年年有,可没今年多,看来你这收信人是不会错的了,给你。”
    说着,将手中的小布包,递了过去。
    古若梅接过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油渍斑斑,显然是包装食品用的粗而且厚的纸了,字却是用烧焦的木炭之类的东西所写,仅仅寥寥数字:“我已被劫持,正解往‘梵净山’途中,文素琼。”
    柳如眉目光一触之下,不由“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她……”
    古若梅长吁了一声,道:“是你不曾见过的文阿姨。”
    接着,探怀取出两张金叶子,递给那长衫汉子道:“金叶子两张,暂折白银百两,并谢谢你的合作。”
    长衫汉子呆了呆说道:“夫人……这……已经超过百两银子了哩!何况,我又没去‘荆州’……”
    占若梅截口笑道:“虽然没去‘荆州’,但你已尽到心意,至于多出的银子,就算我请你喝酒的吧!”
    长衫汉子又惊又喜之下,讷讷地欲言又止,古若梅却正容说道:“这位先生,请莫再客气,我还有话要问你。”
    “那么,”长衫汉子只好讪然一笑道:“在下只好腆颜收下了。”
    接着,分出一张金叶子,向短装汉子手中一塞道:“有福同享,这一半给你。”
    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又立即向古若梅问道:“夫人有话,请尽管问。”
    古若梅正在心中暗忖着:“此人虽然是一个走方郎中,倒是挺豪爽的……”
    她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后,才正容说道:“请问这位先生,托你送信的人,是几时离开这儿的?”
    长衫汉子道:“是今天天亮之后。”
    古若梅接问道:“走的是哪一个方向?”
    长衫汉子道:“走的是‘永顺’方向。”
    古若梅沉思着问道:“他们是步行,还是骑马?”
    长衫汉子道:“那些人都是骑马。”
    “好了,谢谢你!”古若梅接着向店小二招招手道:“伙计,你过来一下。”
    店小二躬身问道:“老爷子有何吩咐?”
    古若梅道:“你给我们准备三间上房,今天,我们要住在这儿。”
    店小二哈腰应是间,古若梅已向那长衫汉子正容说道:“我要特别提醒二位一声,昨宵与今天所发生的这一件事,最好把它忘记,今后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以免招致危险,懂吗?”
    长衫汉子一怔,随即连连点首道:“懂,懂,多谢夫人……”
    古若梅却向朱玫笑了笑说道:“老夫人;您同两位许姑娘,暂时在这儿等着,我同眉丫头,还得立即往回急赶一程。”
    许双城连忙接道:“古阿姨,我也去。”
    朱玫笑道:“邵夫人,让她们两姊妹去历练一下也好,她们两个的武功还过得去,只是还没有临敌经验而已。”
    古若梅苦笑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带她们去吧!”
    扭头向柳如眉沉声说道:“眉丫头快去准备马匹,咱们立即起程。”
    接着又向朱玫歉笑道:“这么一来,只好委屈老夫人一人在这儿等啦!”
    朱玫笑了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能偷懒,就偷偷懒嘛!”
    一顿话锋,目注许家姊妹正容说道:“双文、双城听好:此去可不能自做主张,一定要听古阿姨的话。”
    许双文两姊妹同时点首恭喏道:“姥姥,我们知道啦!”
    古若梅又向朱玫说道:“老夫人,如果那些人走得不太快,今宵,我们当可赶回来,否则,您就得在这儿多等一天了。”
    朱玫笑道:“好,咱们不见不散就是。”
    柳如眉已在大门外叫道:“师父,马匹已准备好了哩……”
    古若梅带着三位改装易容的美姑娘,回头往“永顺”方向一阵急赶。
    湖南地区的官道,每隔五里,就有一座茶亭阁,那是使往来行旅饮茶及歇腿之用的,当然,如有甚显眼的人物经过,也向由茶亭方面的人,问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占若梅等这一行人,也就是根据由茶亭方面所获线索,向前兼程急赶。
    当天薄暮时分,古若梅等一行人到达距“永顺”城仅五里的一座茶亭,探问之下,获知她们所追蹑的人,过去已有半个时辰,就时间上估计,那些人,应该是在“永顺”城中落店才是。
    不错,那些人委实是在“永顺”城落了店,而且,她们并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他们,可是,那些人所投的那家“大兴伙铺”,却与县衙门近在咫尺,这情形,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委实有点不方便。
    但事实上,她们已没法顾虑这些了,只好先落了店再说。
    她们一共要了两间上房,古若梅与年纪最轻的许双城住一间,柳如眉则同许双文同住一间。
    当店小二送来茶水,古若梅向他悄声问道:“伙计,比我们先落店的那五位骑马的客人,住在哪些房间?”
    店小二抬手向对面的那排房间一指道:“就在对面这一排七号八号房间。”
    古若梅接问道:“那住了三位的,是哪一间?”
    说着,塞给他一块四五钱重的碎银。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道:“老爷子真了不起,竟事先知道他们有一间住了三位。”
    古若梅蹙眉接道:“五个人住两间房,当然有一间是住三个嘛!”
    店小二连声谄笑道:“是,是……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古若梅注目说道:“伙计,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店小二“哦”了一声,将语声特别压低道:“老爷子,那住三个的,是八号房间。”
    “谢谢你!”古若梅挥手接道:“先去给我们准备晚餐。”
    “是。”店小二走出门外之后,又折了回来,向古若梅低声道:“老爷子,那五位,也没用晚餐,说不定可以在食堂中看到他们。”
    古若梅含笑点了点头,店小二离去之后,柳如眉却悄声问道:“师父,我们几时下手?”
    古若梅沉思接道:“待会儿,见机行事,最好不惊动官府。”
    柳如眉笑了笑道:“师父,江湖中人的事,官府也不愿多管的。”
    许双城也含笑接说道:“古阿姨,如果我们现在将文阿姨救出来,还可以赶返‘大庸’去。”
    古若梅笑了笑,道:“孩子别性急,让我多考虑一下……”
    他们斜对面,有着两个房间之隔的七、八号房间,这时传出开门之声,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经过她们门口,向食堂走去。
    柳如眉向乃师投过会心的一瞥,许双城却悄声说道:“我们也去食堂吧!”
    古若梅摇摇头道:“且等店小二来,记着,待会儿你们三个。都不许自做主张,轻举妄动噢。”
    柳如眉俏皮地一笑道:“知道啦!师父……”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语声道:“老爷子,晚餐已安排好啦!”
    古若梅扬声答道:“好,我们马上就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店小二有意的安排?古若梅等人的座位,竟和那五个人紧邻着。
    当然,她们并未见过那五个人,但目前这食堂中,都是三三两两的顾客,人数多达五人的,也就只有她们紧邻着的那一桌,自然是一眼就能断定,那五个正是她们所追蹑的人了。
    而且,她们也一眼就能断定,那五个中,谁是遭受劫持,业已失去自由的“玉观音”文素琼。
    因为,那五个中,只有一个面色青疹的青衫文士,在低首沉思,其余四个,则都是狼吞虎咽地在大吃大喝着。
    那四个中,虽然也有两个女的,但因也是改装易容,如非事先知道其中有两个女的,可真不容易看出来。
    至于那两个男的,则完全是本来面目,虽然古若梅、许双文姊妹,都不认识那两人,但柳如眉却一眼就已看出来,那是被“白骨魔君”上官玄所收服,“太行五鬼”中的“色鬼”巫义。与“病鬼”覃大年。
    因而柳如眉一坐下之后,立即以真气传音,向乃师说道:“师父,那两个黑衣人,是‘太行五鬼’中的老二和老五。”
    古若梅传音问道:“那两个女的呢?”
    柳如眉传音答道:“那两个女的,因已非本来面目看不出来。”
    这时,那坐在文素琼左边的一位“灰衫文士”向文素琼低声笑道:“还是吃点东西吧!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哩!”
    文素琼冷冷地一笑,道:“我吃不吃东西,与你何干!”
    “灰衫文士”低声笑道:“怎地与我不相干,夫人,饿坏你的娇躯,俺们可没法向山主交待啊!”
    文素琼披唇哂道:“那就把你自己抵数吧!”
    “灰衫文士”道:“我这个丑八怪,怎够资格抵数呀……”
    这时,古若梅却以真气传音,向文素琼急声说道:“文家妹子,我是古若梅,你必须吃点东西。静待我们设法救你……”
    当然,这情形,使得文素琼禁不住心头狂喜,但她外表上,却是若无其事地,仅仅向古若梅那边,投过深深的一瞥,并低声笑道:“俗语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冷面仙子’冷无双的手下人,还能错得了吗!”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再说,你们那位山主,特别指定要冷仙子押解我……”
    “灰衫文士”截口笑道:“夫人,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我们是奉命护送你呀!”
    文素琼笑了笑道:“不必咬文嚼字了,‘护送’我也许不错,但另一方面,也是‘移码头靠船’,到时候,冷仙子擅宠专房,你也少不得同沾雨露,你说,是也不是?”
    由这些话中,古若梅已知道,坐在“灰衫文士”斜对面的那位青衫文士,是“卧虎庄”庄主冷无垢的胞妹,“冷面仙子”
    冷无双,而这位“灰衫文士”,则可能是冷无双的随身侍女。
    而文素琼这些话,也似乎是故意说给古若梅等这些人听的。
    当然,如果冷无双此行,果然是百里源指定要她“护送”,则个中自然是另有文章,而以冷无双平日之为人来判断,她的芳心中,也必然不怎么愉快。
    果然,冷无双忽然怒叱一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文素琼笑道:“吃东西总可以吧?”
    冷无双冷然接道:“没人不教你吃!”
    文素琼一面端起碗来,准备吃饭,一面笑说道:“你这位‘冷面仙子’,也真是冷得可以……”
    文素琼这突然的改变态度,使得对方四人,都向她投过诧讶的一瞥,但一时之间,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那位“冷面仙子”冷无双,不但面冷,可能心地与灵智,也同样的冷静,四人中,也只有她首先觉得古若梅态度变得可疑,而向邻座的古若梅等四人,投过深沉而有敌意的一瞥。
    刚好她那冷厉的目光,正碰上许双城那一双澄如秋水,灿若晨星的明眸,因而使得她微微一愕!
    但少不更事的许双城,却向冷无双披唇微微一晒。
    这情形,自然使冷无双更加怀疑,目光一扫对方四人,冷然问道:“你们什么人?”
    许双城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冷然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阵急骤蹄声,止于大门口,只听许大元的语声,沉声吩咐说道:“方兴,去里面问问看!”
    “是!”
    随着这一声恭喏,一阵脚步声,向客栈内走来。
    古若梅自听到许大元的语声时,立即以真气传音分别通知三位美姑娘和文素琼:“准备应变!”
    同时,她也起身缓步离座,那情形,好像是要走回房间内去似地。
    但事实上,她却是准备以“大接引神功”将文素琼吸到身边来,只因她与文素琼之间,隔着对方的一个桌面,自己一有甚行动,绝难逃过冷无双的精目,一个不巧,反而害了文素琼,所以她才不得不有这一番做作,以便到利于自己下手的位置时,再陡然发难。
    她,想得很周到,做得也算是“天衣无缝”,但冷眼旁观的冷无双,却已看出情况有点不对,突然发出一声劲喝:“站住!”
    这时,古若梅已快要到达通往客房的甬道口,也就是文素琼背后的丈远处。
    她,听到冷无双的一声劲喝之后,故意装出好像吃了一惊似地,猛然住步回过身来,同时,右掌倏扬,向着文素琼背后凌空一抓,文素琼的身躯,竟被她的“大接引神功”吸得向她身前飞投而来。
    这动作,不但大出对方其余诸位的意外,连心中已有所怀疑的冷无双,也不禁为之呆住了,她,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一身功力,竟高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也就当冷无双呆得一呆的同时,文素琼的娇躯,已投落古若梅身前。
    古若梅将文素琼的娇躯托住,立即急声问道:“文家妹子,是哪些穴道被制?”
    但文素琼还来不及答话,对方四人已亮出兵刃,怒喝着飞扑过来了,柳如眉与许家两姊妹,也纷纷出手拦截,立即展开一场混战。
    以目前双方实力而言,古若梅这边,连功力最低的柳如眉。也比对方功力最高的冷无双要强,因此,纵然古若梅不出手,凭三位美姑娘,也能轻易地将对方四人截住,并进而收拾掉。
    但冷无双那边的人,功力虽低,却强于临敌经验,而柳如眉等三位姑娘,却是恰恰相反的,甚至两位功力最高的许家姊妹,根本没临敌经验可言。
    也就是因为上述这原因,冷无双等人于一招硬拼,觉出情况不对之后,立即扬长补短,转攻为守,以待后援,因为他们已听出,外面是自己的人来了。
    这时,许大元当先闯入食堂,但见人影杂沓,桌翻椅倒,碗碟纷飞之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竟然使他愣住了。
    因为目前混战中的正邪双方,除了“太行五鬼”中的两个是本来面目之外,其余都是改装易容,别说许大元认不出他们自己的人,连随后赶来的吴化文与吕不韦二人,也没法分辨出来。
    说来这也难怪,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黑暗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混战一开始,食堂内的灯火即被双方所发出的罡风劲气所卷灭,目前,仅仅是凭着前后甬道中的微弱余光,映出食堂中的一片模糊人影而已。
    最先发难的古若梅,已将文素琼被制的穴道解开,并急声问道:“文家妹子,你是否还受有别的禁制?”
    文素琼轻轻一叹道:“没有,只是周身血脉,还不太畅通……”
    古若梅道:“这是因为穴道被制太久的必然现象。”
    接着,又急声说道:“文家妹子,快伏到我背上,我们必须马上突围。”
    说着,她已解下腰带,并微微躬下身躯。
    文素琼苦笑道:“这……”
    古若梅只好一手将对方抓住,向背上一搭,一面以腰带捆绑着,一面也苦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等到敌方大批高手赶来,咱们就走不了啦!”
    这些,说起来,可够冗长,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双方十来个照面之间所发生的事。
    这时,冷无双的那个侍女,已被柳如眉一掌震飞五尺之外,形成了一对一,当然,冷无双等三人所受的压力更重了。
    而呆立一旁,分不出敌友的许大元、吴化文等人,也已瞧出端倪来。
    妙的是,正将“色鬼”巫义迫得左支右绌的许双城,也同时发现了许大元静立一旁。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双城发现许大元之后,立即舍弃那再有三五招,即可制其于死地的巫义,向许大元扑去,并大喝一声“许老贼,纳命来!”
    这一来,许双文也怒叱一声,奋力一掌,将覃大年震飞丈外,转身向许大元扑了过来,并向乃妹沉声喝道:“小妹,沉着一点……”
    不自觉间,她们都已露出女儿家的身份。
    这情形,可正合了吕不韦的心意,他,立即飞身将许双文截住,并呵呵一笑道:“姑娘,在下吕不韦,可最懂得沉着应战的了……”
    但他的话没说完,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古若梅已经背着文素琼,以本来面目,俏立他面前,脸寒似冰,沉声叱道:“不成材的畜牲!”
    吕不韦、吴化文二人,都是认识古若梅这位二师伯的。
    这一来,吃了哑巴亏的吕不韦,固然不敢吭气,就连那本来想向前替许大元助阵的吴化文,也被震慑住了。
    这当口,许双文已与乃妹联手将许大元困住,并同声娇叱说道:“老贼!许家待你不薄……”
    许大元力战两位娇娃,犹自攻多于守,一面并呵呵大笑道:“丫头,我许大元听你们母亲的话,难道也错了吗……”
    古若梅那冷厉的目光,在吕不韦、吴化文二人脸上一扫,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还要我出手教训你们,才肯走?”
    吴化文讪然一笑道:“二师伯,我们马上就走。”
    这时,食堂中,除了许双文两姊妹双战许大元之外,只有柳如眉与冷无双二人还在恶斗方酣。
    柳如眉的功力,目前已是高于冷无双不少了,为何久战无功呢?
    原来柳如眉与冷无双二人,既然都是目前“江湖三大”中的人,自然曾经见过面,而冷无双这个人,除了冷傲孤僻之外,倒并无甚恶迹。
    基于这原因,柳如眉灵机一动,竟突然兴起要拉拢冷无双,作为群侠方面安放在“江湖三大”中的一着闲棋这一念头,于是边打边以真气传音表明自己身份,并针对对方的弱点,加以诱导。
    冷无双曾经受过吕不韦的凌辱,此番奉命“出差”,也是迫于百里源的淫威,才勉强接受,其内心的痛苦,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此刻经过柳如眉的一番劝导,早已意志动摇,只是由于她冷傲的天性,未便立即有甚表示而已。
    也因如此,她们的搏斗,尽管表面上是打得煞有介事地如火如茶,但实际上,却不过是虚应招数罢了。
    此刻,一听到另一边的战况,已经急转直下,柳如眉才又急声传音说道:“冷仙子,时机急迫,你该当机立断才是!”
    冷无双一咬银牙道:“好!我接受了!”
    柳如眉喜道:“这才是明智的抉择……对!我们一言为定,以后由我亲自向您联络,现在,你佯为不敌,赶快招呼那两个令主,一齐撤退……”
    传音至此,冷无双微微点了点头,并立即扬声说道:“二位令主,点子相当扎手,咱们暂时撤退如何?”
    吴化文扬声答道:“好!我同意。”
    接着,又向古若梅苦笑说道:“二师伯,请体谅侄儿身不由主,让我们全体都撤走,可好?”
    可是,虽然吴化文自己同意撤走,但冷无双在柳如眉的凌厉攻势之下,硬是脱不了身,至于另一方面,双战许大元的许双文两姊妹,经过这一阵的实际恶斗之后,已老练得多了。
    此刻,不但两姊妹此退彼进地配合得恰到好处,而且,也使那本来是攻多于守的许大元,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势。
    所以,目前的情况,冷无双是伪装脱不了身,而许大元却是真的脱不了身。也因为如此,吴化文才不得不向古若梅求情。
    这同时,柳如眉也已经将她自己诱导冷无双反正成功的消息,暗中以真气传音,告诉了古若梅。
    是以古若梅听了吴化文的请求后,故做沉思状道:“好!
    我人情做到底……”
    吴化文连忙截口接道:“多谢二师伯!”
    古若梅沉声接道:“但你们必须留下一匹马来!”
    吴化文忙恭应道:“这是小事一件,侄儿一定遵办。”
    古若梅这才震声大喝道:“通通住手!”
    一场混战,就在古若梅的一声大喝中结束了。
    目送许大元等带着三个重伤的人,狼狈地离去之后,许双城方嘟着小嘴,向古若梅问道:“古阿姨,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啊?”
    古若梅一面将背上的文素琼放下来,一面笑道:“我的贤侄女,古阿姨有不得不放走他们的原因,这问题,咱们待会儿再谈可好?”
    许双城只好苦笑道:“您要待会儿再谈,双城有什么办法呢?”
    古若梅笑了笑,然后向文素琼问道:“文家妹子,现在气血已完全畅通了吗?”
    文素琼点点头道:“已差不多了。”
    古若梅正容接道:“那么,我们立即赶返‘大庸’,以免这两个娃儿的姥姥挂念。”
    她,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接着说道:“至于一切经过情形,咱们在路上边走边谈。”
    柳如眉接问道:“师父,这些东西可怎么办?”
    说着,她指了她指那些打得一塌糊涂的家具。
    占若梅笑了笑道:“由咱们加倍赔偿……”
    这时,县衙门的差役,也赶了来查问方才的打斗原因。
    古若梅心头暗叹道:“这般只会欺压善良百姓的东西,一直等事过境迁了,才敢前来查问,真是可恼亦复可怜……”
    好在并未闹出人命来,而那些差役,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地查问一番了事。
    于是,一行五骑,又立即向“大庸”进发。
    才出“永顺”城的城门,许双城又向古若梅笑问道:“古阿姨,现在可以说了吧?”
    古若梅含笑反问道:“说些什么呀?”
    许双城一皱黛眉道:“古阿姨,方才,您不是说过要边走边谈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忘了呢?”
    古若梅笑道:“这小妮子真性急……”
    话锋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双城,你是认为你们两姊妹联手之下,可以收拾那个姓许的?”
    许双城一愣道:“这个……我可不……不敢说……不过,我自信那厮也奈何不了我们。”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这就是了,照方才那情形来说,我们这边是占了优势,但凭我们这点优势力量,要想自己毫无损伤地收拾他们,却不容易,万一你们两姊妹有什么损伤时,教我如何向老夫人交待?
    “而且,我们此行目的是救人,人救出来了,其他的一切,可以压后再说,咱们乘早赶回‘大庸’去,也可免得老夫人为你们担心……”
    许双城这才讪然点首道:“古阿姨,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坐骑与古若梅的坐骑首尾相接的文素琼,忽然轻轻一叹道:“古姊姊,直到现在,我还好像是在做梦,”
    古若梅笑了笑道:“今宵这些事情,也委实算是一宗奇迹。”
    文素琼苦笑道:“古姊姊,平心而论,我自己对那没有办法中所想出来的笨办法,可实在没存多大的希望,但事实上,这一姑妄试试的办法,不但有了效果,而且还快得远出我的意料之外。”
    古若梅也轻轻一叹道:“这也好像是冥冥中安排,才有这种奇迹出现,否则,纵然那个江湖郎中能将你的求援信送到‘荆州’,在远水难救近火的情况下,后果还是不堪设想的。”
    “可不是吗!”文素琼含笑接问道:“古姊姊,那封求援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古若梅笑道:“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当古若梅将获得那求援信的经过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之后,文素琼不禁长叹一声道:“不错,这委实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还有享不完的福在等着我哩!”
    古若梅含笑接道:“这倒是实情,试想,如非上苍在暗中保佑着你,世间那会有如此巧事?”
    一顿话锋之后,又“哦”了一声道:“对了!文家妹子,你是怎会被他们劫持的?”
    文素琼轻叹一声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古姊姊,我此行目的,你是知道的。”
    古若梅点首接道:“是的,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是去武昌看你那位贵为驸马,身兼七省巡按的亲侄儿文逸民。”
    文素琼说道:“我也有意劝逸民辞官回乡,共同为祛魔卫道的神圣工作尽一份力量,可是,结果皇上不准,经再三恳求,才特准于三年之后放他回乡。”
    古若梅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嘛!令侄年纪轻轻的,又干得有声有色,如果我是皇上,也不会准他辞官的呀!”
    文素琼苦笑道:“当时,我因并无重要任务,于是在回程中,我想顺便去了却自己的私仇。”
    话锋一顿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古姊姊当已知道,林家堡与文家堡是毁在目前的‘江湖三大’中的白骨魔宫与卧虎庄之手,当我与百里源相处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中,因百里源还要利用‘江湖三大’替他打天下,不许我寻仇,我也因格于当时情况,不得不迁就他。
    可是,如今时移势易,自然不能忍耐,也不必再忍耐,于是,当我离开逸民的行辕后,就径自赶向上官玄在汉阳西郊新建的‘逸园’……”
    走在最后的柳如眉截口问道:“文阿姨,您已将上官玄杀掉了?”
    文素琼苦笑道:“没有啊!如果我杀了上官玄,则受这一次虚惊,也还好过一点,但事实上,我不但没杀上官玄,而且,连那老贼的面都没见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们劫持了。”
    “有这种事?”古若梅蹙眉接道:“那么,那将你制倒的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
    文素琼点首接道:“是的,本来凭我目前的功力,对付‘江湖三大’的首脑,纵然不敢说是要以一对三,但以一对二,要制服他们时,我自信有此把握,可是,那天晚上,我刚刚射落第二进的花厅屋顶上时,但觉双腿一软,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古若梅接着问道:“当时,你连对方是使什么暗器,或者是以指风凌空偷袭,都分辨不出?”
    文素琼苦笑道:“当时,除了觉得双腿一软之外,根本就没其他感觉啊!”
    古若梅道:“事后,也没问过他们?”
    文素琼道:“我问过冷无双,但她不肯说。”
    古若梅蹙眉接道:“看情形,你十之八九是中了他们事先所散布的什么毒药!”
    文素琼点点头道:“我也曾经如此想过,可是,当今武林中,可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擅长用毒的高人啊!”
    古若梅微微一笑道:“文家妹子,江湖中多的是奇才异能之士,可是,他们却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有响当当的名号。”
    文素琼点首“唔”了一声,苦笑道:“古姊姊言之有理。”
    柳如眉插口接道:“师父,这事情由徒儿暗中去问问家父,也许可以问出一点眉目来。”
    古若梅、文素琼二人同时点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古若梅并正容接道:“只是,在令尊面前可要特别小心!”
    柳如眉娇笑道:“这个,您尽管放心,事实上,徒儿的一切,他老人家,早就心中有数。”
    古若梅道:“话是不错,但还是以小心为妙。”
    接着,又向文素琼说道:“文家妹子,咱们此行,也不妨顺便再探探上官玄新盖的那个逸园。”
    文素琼点首道:“那好极了,必要时,也可以了却文、林两家的这一段血海深仇……”
    柳如眉含笑接道:“文阿姨,您也得留上个把给林志强!”
    文素琼笑道:“你呀!小心眼里,就只有一个林志强……”
    话题转入了轻松的一面,尽管她们暗中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但表面上看来,她们都是有说有笑的了。
    当夜,三更过后,她们又回到了“大庸”。
    第二天,天还没亮,这一批巾帼英雄们,又重行改装易容,按预定计划,踏上征途。
    这回,她们分为两批,古若梅、文素琼二人,改装成为两个中年文士,当先开道,朱玫则扮作一个乡下老头,带着三个土头土脑的“小伙子”,以一种向异乡投亲的姿态,随后跟进来。
    五天之后,这两批人马,已到达了“汉阳”,投人一家名为“江滨”的普通客栈中,不过,这时朱玫所率领的三个“小伙子”,却少了一个,原来其中的柳如眉,已奉命赶往“荆州”,向白文山等人送信,并顺便回家省亲去。
    因此行并无紧急任务,同时,也因有了文素琼的前车之鉴,她们不便冒昧行动,决定暂时忙里偷闲地闲散几天,等柳如眉回来之后,再酌情采取适当的行动。
    好容易又挨过了五天,柳如眉回来了,由柳如眉于乃父口中获得的消息,证实古若梅的猜想是正确的,前此,文素琼之所以被劫持,委实是中毒,不过,柳伯伦也仅仅能证实这一点,至于那位用毒的高人,究竟是何许人,他也一样的不知道。
    也由于这一行人中,对用毒方面都是外行,同时,文素琼所受的教训,又委实够他们警惕,因此,老成持重的古若梅,决定放弃暗探“逸园”的计划,径行赶往“长春谷”去。
    但她们这一趟“长春谷”之行,也等于白费,因为整个“长春谷”中,武功能过得去的人,都被裴玉霜和许大元二人带走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和武功平凡的人。
    这情形,对朱玫和许双文姊妹而言,也委实有说不出的难过,幸经古若梅、文素琼等人从旁婉言相劝,才决定一齐回“荆州”去,不过,经过这一往返折腾,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六月中旬,也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了。
    由古若梅等这一行人离开“梵净山”起,到折返“荆州”
    北郊群侠们的临时根据地为止,前后也不过四十多天,但在这短短的四十多天当中,却发生了一件震撼整个江湖的大事情。
    那就是一个名为“三绝帮”的新组织,于六月一日诞生了。
    江湖上新成立一个帮会,本来没什么稀奇,但这个“三绝帮”之所以能震撼整个江湖,自然有它的奇特之处。
    第一,这个“三绝帮”的帮主,共有三位,即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对这三位帮主,除了以邵友梅为首的群侠方面,知道他们是何许人之外,对绝大多数的武林中人而言,算得上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可是,这三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搅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组织来。
    第二,这个“三绝帮”的三位帮主,署名是以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的顺序排列,按照一般惯例,为首的公冶如玉该是掌实权的帮主,也就是说,这个“三绝帮”,是牝鸡司晨的局面。
    上述这两项,固然有点奇异,但距震撼江湖的程度,却还差得太远,下面所提出的,才是真正能震撼整个江湖的事情。
    原来这个“三绝帮”的成立,并没举行什么仪式,当然也没请武林同道观礼,仅仅是向当代武林的各门各派,发出一份命令式的通知,通知中说明,“三绝帮”定于六月一日正式成立,总舵设于“汉阳”西郊的“逸园”,请各门派掌门人,均为“三绝帮”各地的分舵舵主,并限于六月三十日以前向总舵报到,凭各人武功核定等级,发给号牌,否则,如经抽查交不出号牌时,即就地格杀不论!
    试想:像这样的一个消息,还不足以震撼整个江湖吗!
    古若梅、朱玫等人长春谷之行,等于是白跑了一趟,而公冶如玉却已公然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向整个武林发出了限期归顺的最后通牒,算得上是气焰万丈,嚣张到了极点。
    那么,那潜伏在“梵净山”中的“难兄难弟”纪治平与许元良二人,又是怎样了呢?
    那两位,经过了个把月的辛劳,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们找到了“回春草”,“回春草”既然有返老还童,能使人恢复青春活力的功效,对真力方面,自然也不无小补,尽管他们并没找到那能够专门增进功力的灵药,但能有目前这收获,总算慰情聊胜于无啦!
    这两位,当他们的功力略有增进之后,纪治平又忍不住地独自夜探“桃花坞”了,但这一探,却使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整个“桃花坞”,已成了一个空坞,这回,可真是一个人也没留下,而且,由各种迹象显示。那批人至少已撤走五天以上了。
    “桃花坞”既然已是人去坞空,这一对“难兄难弟”自然也没再呆下去的必要啦!
    古若梅等人回到他们的根据地时,既然已是六月中旬,那也就是说,距公冶如玉给各门派的限期,已只有半个月了。
    也不知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古若梅回来后的第二天,这个作为群侠们临时根据地的基地,也变得静悄悄地,不闻一丝人声,原来他们已连夜撤走啦!
    只因新成立的“三绝帮”开府“汉阳”,使得本已人烟稠密、商业鼎盛的江汉地区,更形空前的繁华。
    因为这二十多天来,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们,都不约而同,陆陆续续地向武汉三镇集中。
    当然,那些人,最初都是拥向“汉阳”,一直到“汉阳”
    城里城外,都实在没法住了,才退而求其次地向“汉口”和“武昌”两地挤去。
    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抱着观望和看热闹的心情而来,真正去“三绝帮”总舵检定武功等级,领取号牌的人,固然不能说绝对没有,但却是少得可怜。
    但经过这些少得可怜的人尝试之后,觉得这个“三绝帮”,委实是具有空前绝后的气魄和手笔,对他们所核定的等级,也佩服得没话可说。
    于是,在这些人的大力宣扬之下,前往“三绝帮”总舵“报到”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而各种传说,也不胫而走,譬如说:“雄峙武林的‘江湖三大’,也早已向‘三绝帮’报到呀!”
    “‘云梦钓叟’周一民,已于昨天经过检定了……”
    “‘九指神驼’金石坚,因擅闯‘三绝帮’总舵,已被当场格杀……”
    “‘玉观音’文素琼,已成了‘三绝帮’第三帮主百里源的如夫人……””某一派的掌门人,已正式报到了……”
    “某一派的掌门人,却因不服派遣,被百里源帮主下令,拘禁起来……”
    “……”
    总而言之,不是这个已经怎样,就是那个又如何如何的,绘影绘声,说得活灵活现。
    当然,这些消息,大多数都是“三绝帮”故意放的空气,但群豪们是盲从的,在“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的情况之下,大家添枝加叶地争相传告,于是,假的也被说成真的了。
    于是乎,“三绝帮”的宣传目的,也算是完全达到了。
    这是六月三十日的午后,“汉阳”码头边,一艘乌篷小船上,一位白发萧萧、满脸皱纹堆叠的老船夫,正斜靠舱前,“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为状至为悠闲。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却不难发现他的眼神中,有着很严重的忧郁,而且,还不时向码头上扫视着,好像有所期待似地。
    突然,只见他双目一亮,人也跟着坐正过来。
    原来码头上,一个身着白色长衫、腰悬长剑的年轻人,正匆匆地向这乌篷小船走来,并老远就扬声问道:“船家,有没有客人?”
    老船夫也扬声答道:“还没有,现在正是三伏天午后最热的一段时间,一般人都找地方纳凉去啦!谁还来渡江!”
    这位老船夫说得不错,这会儿,骄阳似火,热浪如焚,整个码头上,也难得看到有人在忙作。
    但那白衫少年却含笑接口道:“我不是这就要渡江吗?”
    老船大连忙谄笑道:“是!是!公子爷!请!”
    白衫少年登上乌篷小船之后,老船夫一面解缆开船,一面笑问道:“公子爷要去哪儿?”
    白衫少年漫应道:“我要去武昌。”
    “武昌可真是好地方。”
    “本来是嘛!……”
    橹声“款乃”中,小船朝武昌迸发。
    老船夫毕竟年纪大了,摇起浆来,有气无力地不带劲儿,自然,那小船的速度,也是那么慢吞吞地。
    天气实在太热,那本来是大船小船,往来如织的浩荡江中,这会,也仅仅有少数船只,点缀其间,当然,彼此之间,距离都很远。
    老船夫向四周略一扫视之后,扭头向白衫少年笑了笑,道:“柳姑娘,现在,咱们可以放胆说话了……”
    白衫少年却幽幽地一叹道:“周伯伯,目前的情况,可实在不妙。”
    这刹那之间,两人的称呼改了,嗓音也变了。
    原来目前这个老船夫,正就是曾经在这云梦地区风云过很长时间的“云梦钓叟”周一民,至于这位被唤作“柳姑娘”的白衫少年,自然就是柳如眉所乔装的啦!
    周一民也轻轻一叹道:“好,你慢慢说来。”
    柳如眉苦笑道:“千头万绪,我真不知由哪儿说起才好。”
    周一民沉思着接道:“先说林志强的情况吧!”
    柳如眉苦笑如故地道:“林志强仍然是‘三绝帮’中最大的秘密,恐怕到目前为止,他的行踪,只有公冶如玉夫妇才知道,不过,近几天来,帮内的高级干将中,有关他的传说却很多……”
    周一民截口问道:“那是一些怎样的传说?”
    柳如眉道:“那自然是说他已成了无敌高手啦!至于灵智方面,却等于是重新换了一个人,除了对公冶如玉所说的话,奉如金科玉律之外,谁的话都不听,对于过去的一切,更是忘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周伯伯,您想想看,一个武功无敌,却已失去灵智的人,那情形,是多么可怕!”
    周一民也长叹一声道:“但愿这些传说,并不真实才好。”
    柳如眉道:“不论是真是假,大概最短期间之内,就将分晓的了。”
    周一民接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柳如眉接说道:“他们对于那些持着观望态度,不曾依限前来接受检定的人,采取了一项双管齐下的办法,那就是一面以“杀鸡吓猴”的办法,树立威信,一面却以体谅路途遥远,来不及依限前来报到的人为由,将限期延长半个月亦即到七月十五日的中元节为止。
    “不过,这办法也仅仅适用于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武林人物,至于对当今各门各派的人,则决不稍延。”
    周一民道:“当今各大门派中,已经有哪些人向他们屈服了?”
    杉咖眉道:“到今天午前为止,当今十大门派中,仅仅只:有‘青城’、‘峨嵋’、‘天台’、‘衡山’等四派,和四川‘唐家’等前来报到。”
    周一民笑道:“这真是‘小人穷斯滥矣!’你所说的这五个门派,在当今十大门派中,都等于是‘末路王孙’的破落户,尤其是四川‘唐家’,他们那独步武林的用毒绝技,据说早已失去真传,如今,已连‘末路王孙,的资格,都够不上了!”
    柳如眉正容说道:“周伯伯,据说,最近几天之内,将有重大事故发生,但究竟是什么事故,我却没法知道,为防万一计,最好请您转告大家,行动方面,要特别当心!”
    周一民点点头道:“好!我照你的意思,转告他们就是。”
    柳如眉微一沉思道:“还有,周伯伯,我想利用他们对检定那些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武林人物,延期半月的机会,派几个适当的人,乘机混进去……”
    周一民不由截口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该派哪些人混进去,才比较合适呢?”
    柳如眉笑了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位最合适的人了……”
    周一民笑问道:“谁?”
    柳如眉道:“我说的是幼梅妹妹。”
    周一民不禁一呆道:“这个……”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不放心?”
    周一民苦笑道:“我的贤侄女,怎么吃起周伯伯的老豆腐来了?”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眉姑娘,如果是四个月之前,我周一民委实是一个过于自私自利的老家伙,也必然不会同意你方才所提的办法,但如今,可……”
    柳如眉连忙截口接道:“周伯伯,我是同您开玩笑的,怎么认真起来?”
    周—民道:“不管是玩笑也罢,认真也罢,周伯伯因为已经有那么一个臭名气在外,可不能不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迹。”
    柳如眉苦笑道:“周伯伯,您打我几下好不好?”
    周一民拈须笑道:“打你?我怎能忍心下手啊!再说,如今的贤侄女,已成了年轻一代中少数顶尖高手之一,周伯伯想打你几下,也打不过你呀!”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贤侄女,方才我的意思是:你幼梅妹妹是一个女儿家,混入魔巢中去,可不太方便。”
    柳如眉指着自己笑了笑道:“周伯伯,像我这个样子,行吗?”
    周一民不由莞尔一笑道:“对!易容改装,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柳如眉接道:“前往报到检定一番,也并不一定能打入他们的核心,可实在谈不上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周一民点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决定,等我回去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另外还能派谁去……”
    说到这里,小船已到达武昌码头边,柳如眉低声说声“再见”,就飘身上岸而去。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柳如眉又回到码头,还是乘周一民所驾的那艘小船,回航向汉阳驶去。
    小船离开码头之后,柳如眉才轻轻一叹道:“周伯伯,我又有了最新的消息。”
    周一民的目光,在柳如眉脸上画了一个问号,没接腔。
    柳如眉轻叹着接道:“林志强已被委为‘三绝帮’的‘总巡察’,对该帮分舵主以下人员,有‘先斩后奏’之权。”
    周一民苦笑道:“这‘官衔’,这权势,都够威风啊!”
    “还有,”柳如眉轻叹着接道:“消息中特别说明,林志强是过去林家堡堡主林大年的遗孤。”
    周一民蹙眉接问道:“他们这么做法,究竟是何居心?”
    柳如眉苦笑道:“总不会是好的居心啦!”
    说话间,一艘梭型快船,由上游疾驶而来。
    柳如眉是地道的旱鸭子,尽管她的武功,在当今年轻一代中,已算是有数顶尖高手之一了,但眼前这情形,却不由使她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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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煞星出世惊浩劫
    这时,他们所乘的乌篷小船,刚好快进入汉水与长江合流处的中心点,但见浊浪滔滔汹涌澎湃,在四顾茫茫的一片浊流当中,这一叶扁舟,可就显得太过渺小啦!
    这情形,对于一个不会游水的人而言,本来就有点提心吊胆的,如今,又陡地撞来这么一艘势急劲猛的快船,又怎得不教柳如眉惊呼失声!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如眉惊呼出口的同时,周一民也破口大骂道:
    “混账的东西!你们瞎了眼睛……”
    喝骂声同时,右手木桨朝对方船头一点,“笃”地一声,那艘快船,被他点得向左边一斜,以寸许之差,交错而过。但他们这艘乌篷小船,却也被点得滴溜溜一个三十度的急漩,如非周一民反应够快,一把将柳如眉抓住,柳如眉可非得栽落江心不可。
    但她惊魂未定,只听周一民又冷笑一声道:“活得不耐烦的王八羔子,来吧。”
    原来那艘梭型的快船,挨着他们的小船,一冲而过之后,又在下游十来丈处,一个急转弯,有绕道追上来之势。
    这回,柳如眉心理上有所准备,神态上是镇定得多了。
    她,将“娇”躯紧倚着舱门的支柱,以免再像方才那样出洋相,一面凝功应变,一面向周一民问道:“周伯伯,是不是‘三绝帮’中的人?”
    周一民点点头道:“大概错不了。”
    柳如眉蹙眉说道:“我们并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呀!怎会……”
    周一民截口笑道:“我的贤侄女,可能是方才你由‘汉阳’上船,他们就盯上你了!”
    这时,那艘梭型快船,已成一个半弧形地由右面绕到他们上游,才减低速度,并排驶着,柳如眉也一直到此刻,才看清对方一共是四个人,四人中,除了一个操舟的是一身短装之外,其余三个,都是一身黑色水靠,手持“峨眉刺”,俨然是一副江洋大盗姿态。
    那艘梭型快船,因体形小巧,操纵灵活,于绕道驶过来,与乌篷小船并排行驶之后,刚好隔断乌篷小船回向“汉阳”的航路,小船上三个穿水靠的汉子中,那个高个子首先冷笑一声说道:“老头儿,你们是什么人?”
    周一民漫应道:“你管不着!”
    高个子朝他左边的一个刀疤汉子笑道:“屠兄,你看小弟我的眼光如何?”
    刀疤汉子笑了笑道:“我还得等事实证明。”
    高个子道:“方才我已说过,凭这老头那出口伤人的傲气,与木桨一点的臂力,我就断定他是道上人,再看眼前这镇定神态,那就……”
    刀疤汉子截口笑道:“老弟,推断是不能代表事实的啊!”
    高个子神色一整道:“好!我拿事实给你瞧!”
    接着,又扭头向周一民问道:“老头儿,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周一民淡然一笑道:“我看你们,怎么说,也不算一个人。”
    “骂得好,”高个子冷笑道:“待会儿有赏……”
    刀疤汉子接问道:“老头儿,看情形,你已知道我们的来历?”
    周一民“哦”了一声道:“你们不是‘三绝帮”的大爷们吗?”
    也许是因为“大爷们”三字很受用,刀疤汉子居然含笑点首道:“不错!俺们是‘三绝帮’江汉舵的巡江队。”
    周一民披唇一哂道:“久仰!久仰!……”
    那高个子截口冷笑道:“俺们巡江队;今天才正式成立,执行职务,你久仰个屁!”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厉声喝问道:“老头儿,说!你们是什么人?”
    周一民呵呵一笑道:“小辈,你早就断定我来历不简单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刀疤汉子一面摆手制止高个子发作,一面向周一民正容说道:“阁下既然是道上朋友,那么,验号牌。”
    “号牌!”周一民讶问道:“什么号牌啊?”
    刀疤汉子脸色一沉,喝道:“阁下怎也明知故问起来了?”
    高个子含笑道:“阁下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来的朋友?”
    周一民问道:“本地人如何?外地来的又怎样?”
    刀疤汉子道:“外地朋友,如果是刚刚到达这儿,来不及向本帮报到,还有情可原,至于本地人,那就罪无可免了!”
    “什么罪啊?”
    “抗命之罪!”
    周一民笑问道:“抗命之罪又如何?”
    刀疤汉子一字一顿地道:“当场格杀!”
    周一民笑了笑道:“贵帮的这一个规定,老朽也清楚得很,今天是限期的最后一天,还不到执行那‘抗命之罪’的时候。”
    刀疤汉子道:“你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本帮三位帮主,今天已下了新的命令,也就是我方才所说的,对于远道而来,还来不及报到的朋友,可以特别原谅之外,其余本地及本地附近的道上朋友,凡是交不出号牌者,决不宽贷!”
    柳如眉禁不住冷哼了一声,瞪了对方一眼。
    周一民却笑问道:“为何对本地附近的朋友们,要特别如此‘优待’呢?”
    刀疤汉子道:“这些人,既然与本帮近在咫尺,却不前来报到,足证其根本没有归顺本帮之心,提前一天执行决不算冤枉他们!”
    “不错。”周一民点首接道:“还可以替贵帮树立威信。”
    刀疤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自己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高个子蹙眉接道:“屠兄,你的耐性真好!”
    刀疤汉子道:“我不能不教而诛啊!老弟,好在我的话也说完了,咱们就在这儿下手了吧!”
    高个子苦笑说道:“这一顺流下来,已快近二十里了,待会儿再费劲划回去,你说冤是不冤?”
    周一民含笑接道:“不必担心那么多,你们几个,根本就毋须再划回去啦!”
    刀疤汉子脸色一变,喝道:“老头儿,你胆子可真不小!”
    话声中,那艘梭型快船猛然一斜,又向乌篷小船横里撞了过来。
    周一民怒喝一声道:“鼠辈找死!”
    这回,这位“云梦钓叟”,可显出了真本事。
    本来,这两艘小船,并排顺流而下,双方相距不到一丈,那刀疤汉子这一猛然操舟,斜刺里撞将过来,可算是险到极点。
    但周一民的操舟技术,可并不比对方差,他,随着一声怒叱之后,又大喝一声道:“贤侄女抓紧舱门。”
    话声中,那乌篷小船,猛然一个急旋,于千钧一发之间,不但避过对方的一撞,而且“反客为主”地,船首对准对方的船身,拦腰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大震过处,那梭型快船,被撞得一个大翻身,对方四人,自然也全部落入江中。
    这边的柳如眉,尽管她已紧抓着舱门支柱,但方才这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急旋,加上那猛然一撞,可使她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了。
    就当她还没回过神来之间,那高个子已首先冒出江湖,冷笑一声着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
    周一民左手操舟,在原地打转,右手却已取出他那根也是武林一绝的钓杆来,口中却漫应道:“你知道了什么?”
    高个子道:“你方才不是叫那白衫人为‘贤侄女’吗?”
    周一民点首笑道:“不错呀!”
    高个子嘿嘿冷笑道:“既然这个年轻人是雌的,又长得这么俊,那必然是‘赤城山庄’柳庄主的独生女儿柳……”
    周一民截口接道:“一点都不错,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个子得意地道:“柳如眉姑娘私通敌方!俺们帮主早已获得消息,只是,在未获得罪证之前,故装迷糊而已。”
    周一民道:“原来如此,可是,方才我一声‘贤侄女’,充其量也只能使你知道她是易容改扮的,又怎会联想到她就是柳如眉姑娘的呢!”
    “因为,”高个子含笑接道:“我们出发巡江之时,已经接到密令,说柳如眉已易容改装,可能赶往‘武昌’!”
    周一民“哦”了一声!然后向柳如眉笑道:“我的贤侄女,看来你不能再回‘汉阳’去了!”
    话声才落,猛然一声清叱:“鼠辈找死!”
    手中钓杆一挥,“哗啦”一声,已由船底下钓起一条大鱼,不!那不是鱼,是一个湿淋淋的人,也就是三个穿水靠的汉子当中,那个不曾说过话的一个。
    周一民这一手,也真够绝!
    原来他钓“鱼”的手法,可特别得很。
    他那根既细又韧的金丝,是绕着那个人的颈子,悬空提了起来,试想,此种情形之下,那个人还会有命在吗?
    当那人最初被钓起来的一刹那,手脚还挣扎了一下,但经周一民抡竿一抖之后,也就没再有什么动作了。
    一旁的柳如眉连忙说道:“周伯伯,那尸体别丢掉,他身上的号牌还有用。”
    周一民笑道:“有用就由你去搜吧!”
    钓杆一甩,那尸体已扔在柳如眉身边。
    这时,那高个子已由周一民的兵刃上,以及柳如眉对周一民的称呼上,知道周一民是什么人了,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
    本来,他既知周一民的来历,就该立即逃命才对,但他却是情不自禁地脱口惊呼道:“你……你是‘云梦钓叟’……”
    话没说完,似已想到逃命要紧,但他的逃命念头还没转完,颈子已被周一民的钓丝钓住了,整个身躯,也离水而起,周一民并呵呵大笑道:“既知老夫的来历,你死在老夫手中,应该感到无上光荣才是。”
    四个已除掉一双,还有两个,可能是预感情况不妙,由水底逃走了,因而半晌没有其他动静。
    周一民冷笑一声,将高个子的尸体,也甩落船上,然后向柳如眉说道:“眉姑娘,你过来照我这样子把着舵……”
    柳如眉一愣道:“我不会啊!”
    周一民道:“不会也没关系,跟周伯伯在一起,决不会给水淹死就是。”
    柳如眉蹙眉问道:“您准备下水去?”
    “是啊!”周一民点首接道:“那两个,决不能让他们活着逃回去。”
    柳如如眉接道:“算啦!周伯伯,我们赶快赶回去,要家父也立即脱离他们就是。”
    周一民轻轻一叹道:“但愿还来得及……”
    话没说完,船身猛然一偏,柳如眉首先一个踉跄,向江中栽了下去。
    周一民的水上功夫,可委实是登峰造极。
    当此说话分神,变出意外之际,他,手脚并用,于电光火石之间,不但使小船稳住,也将即将栽人江中的柳如眉抓住,更妙的是,他右手的钓杆,还同时钩起一个人来。
    这一个被钓起的,就是原先那艘梭型快船的操舟大汉。
    这回,周一民不再怠慢,也不要搜那人身上的号牌了。
    只见他,钓杆一抡,带着那人甩了一个圆圈之后,才将其甩丢十余丈外。
    “哗啦”一声,那人的尸体,被甩落江心,周一民却也同时跃入水中。
    这一来,可将柳如眉整惨啦!
    试想:小船失了操纵的人,在滚滚急流的江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哩!
    总算柳如眉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了,最初一阵慌乱之后,立即强行镇定下来,按照方才周一民把舵的模样,把住舵柄,才勉强将小船稳住。
    但她刚刚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小船又猛然一偏,使得她几乎又栽入江心地发出一声惊呼!
    船舷又冒出一个人来,向着她龇牙一笑道:“贤侄女别怕,是周伯伯我呀!
    ……”
    不错,这个人果然是周一民,他,右手握着钓杆,左手中还提着一个胸口直冒血水的尸体,赫然就是四人中的最后一个,也就是那可能是四人之首的刀疤汉子。
    当柳如眉目光为之一直之间,周一民又含笑接道:“贤侄女,大功告成,现在,咱们可以安心回去啦!”
    说着,将钓杆送上小船,腾出手来,向那刀疤汉子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小船顺着江心急流,快如奔马,但周一民却距小船还保持尺半距离,与小船并肩而下,那滚滚浊流,才淹及他的膝盖。
    此情此景,不由使柳如眉不胜欣羡地笑道:“周伯伯,您这一份水上功夫,教我好生嫉妒……”
    周一民呵呵一笑道:“我的贤侄女,你别嫉妒我的水上功夫,我也不嫉妒你的陆上本领了,咱们还是赶办正经事吧!”
    说到这里,他已由那刀疤汉子的尸体上,搜出了一块铜牌,然后顺手将尸体一抛,跃人船中,由柳如眉手中接过舵柄,笑问道:“我的贤侄女,那号牌搜出了没有?”
    古若梅道:“还有一面,来不及搜。”
    周一民道:“现在有时间搜了,快点搜出来,将两具尸体扔下江去,我们要准备靠岸了哩!”
    “靠岸?”柳如眉一面在那高个子的尸体上搜索号牌,一面接问道:“咱们不乘原船回去?”
    周一民笑道:“我的贤侄女,这一趟顺风顺水赶下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里啦!你要我摇着桨,逆流而上,那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柳如眉将搜出来的两面铜牌揣人怀中,顺手将两具尸体扔出舱外,一面讪然一笑道:“这个……我可不曾想到……”
    周一民接着笑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还要周伯伯我卖老命吗?”
    柳如眉笑道:“还是由陆上赶回去吧!”
    周一民调转船头,向右岸驶去,一面笑问道:“贤侄女,身上银子多不多?”
    柳如眉一愣道:“您究竟要多少银子啊?”
    周—民道:“为了赶紧赶回去,能及时通知令尊,我们起岸之后,不但要买两匹坐骑,同时,还得重行改装,你估计一下,身上的银子够不够?”
    柳如眉才“哦”地一声道:“我身上的银子是不够,但有金叶子。……”
    周一民笑道:“只要有黄白物就行。”
    话锋顿了顿之后,又接问道:“贤侄女,你要那些死人身上的铜牌干吗?”
    柳如眉淡然一笑道:“周伯伯,我有一个预感,这些号牌,可能我们有用上它的机会,不过,我却衷心希望,用不上它才好。”
    周一民笑问道:“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柳如眉摇头轻轻一叹!道:“我想,还是暂时不说为妙……”
    这两位,弃舟登陆。又走了四五里之后,才到达一个有两百户左右人家的小镇甸。
    这小镇甸虽然小,却是相当繁华,举凡大都市有的玩艺儿,这儿都会有。
    周一民、柳如眉二人进入小镇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当下,两人先投入一家客栈中,吩咐店小二代买两匹坐骑和新的衣衫,重行改装之后,才进入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进餐。
    折腾了半天,这两位已委实是饿了,酒莱送上来之后,立即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
    前面已经说过,这小镇甸因地处交通要道,可相当繁华,目前这“醉仙居”
    酒楼中,已上了个七成座,约有五六十位顾客在进餐。
    柳如眉一面吃饭,一面游目四顾地低声说道:“周伯伯,这些顾客中也有不少武林人物哩!”
    周一民一口气喝了一杯酒之后,才低声说道:“这儿离江汉地区,近在咫尺,有武林人物,也就不足为奇啦!”
    柳如眉接问道:“周伯伯,这儿去武昌,还有多远路程?”
    周一民道:“约莫有七十里左右,快马加鞭,最多半个时辰就可赶到了。”
    柳如眉正容接道:“那么,我们该早点走,您也不要喝酒了。”
    周一民苦笑道:“贤侄女,你可比你那幼梅妹妹,还要厉害得多哩!……”
    他的话声未落,酒楼门外已走进四个劲装佩剑的汉子来。
    这四人中,那当先带路的一个,柳如眉可认得出来,那是上官玄手下的一个香主,复姓中行,单名一个珏字。
    此人年纪虽轻,手段却相当高明,因而深获上官玄欢心,对其特别加以指点,以致其武功独冠侪辈,其心黑手辣处,在“白骨魔宫”中,也算个中翘楚。
    柳如眉入目之下,不由美目中寒芒一闪,心头暗忖着:“中行珏,今天,你最好是安分一点,否则,我在起程之前,非宰了你不可……”
    但她念转未毕,中行珏已精目环扫食堂一周之后,沉声说道:“诸位,凡是道上朋友,请自动站起来。”
    可是,他这几句话,等于是白说了。
    目前这五六十位食客中,至少有十八九个是道上人,而且他们都显着地佩有兵刃。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
    中行珏精目中凶光一闪,沉声说道:“在下再说一遍,道上朋友,请站起来……”
    一位距离他最近的中年壮汉,截口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中行珏道:“在下‘三绝帮’江汉分舵……”
    那中年壮汉再度截口冷笑道:“原来是‘三绝帮’中的高人,怪不得如此神气。”
    坐在他旁的一个青衫老者,拉了他一把道:“老弟,少说一句,并不吃亏。”
    接着又向中行珏笑了笑道:“朋友;俺们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不知也算不算是道上人?”
    中行珏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是‘武当派’的高人,你们一共有几位?”
    青衫老者道:“俺们‘武当’门下是四位,另外‘少林’门下也是四位。”
    中行珏冷冷一笑道:“武当、少林两派,是另案处理的,可以不接受检查。”
    那最先发话的中年壮汉注目问道:“何谓‘另案处理’?”
    中行珏道:“你等着瞧吧!三两天之内,就可知晓了。”
    中年壮汉双眉一挑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青衫老者一面以手肘碰了他一下,一面却向中行珏歉笑道:“朋友,我这位同伴,是多喝了两杯,请原谅他吧。”
    中行珏阴阴地一笑,又哼了一声,然后走向旁边的一桌,沉声问道:“你们为何不站起来?”
    那一桌上,坐的是六个劲装佩刀的汉子,其中一人满脸堆笑地道:“俺们几个,自问还不够称为道上人,所以才不曾站起来。”
    中行珏道:“不是道上人,为何佩刀?”
    那人含笑答道:“因为俺们是镖行中的趟子手。”
    “这倒委实是不够称为道上人。”中行珏自语接问道:“你们没有镖师带班?”
    那人答道:“俺们总镖师前往贵帮总舵报到,还没回来。”
    中行珏哼了一声,又走向另一桌。
    接着查问的这几个,都是道上人,身边也都带着“三绝帮”的号牌。
    但当他查到最后两个道上人时,却发生了正面的冲突。
    那是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两个人浅酌低斟,有说有笑,谈得正在兴头上,对中行珏那盛气凌人的查问,根本置若罔闻。
    这情形,教中行珏怎能受得了!只见他,精目中凶光一闪,厉声叱道:“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
    那两个人中,较胖的一个,似乎愣了一下道:“老弟,什么人在鸡猫子乱叫的?”
    那较瘦的一个笑道:“那位鸡猫子乱叫的人,就站在你背后哩!”
    较胖的一个“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
    中行珏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两个,可能还有点来头。”
    “多蒙夸奖!’较胖的一个,头也不回地含笑接道:“其实,严格说来,俺们两个的来头,可不止一点点哩!”
    中行珏道:“说出来听听看。”
    较瘦的一个笑了笑道:“你,既然也算‘三绝帮’中的一个小头目,当知道江湖上有两位以偷窃成名的人物……”
    中行珏“哦”地一声道:“原来你们两个,就是那贼名昭著有‘南神’、‘北怪’……”
    较瘦的一个,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在下是南方的‘无影神偷’西门淦,这位是北方的‘妙手怪窃’申公虎。”
    中行珏冷笑一声道:“久仰!久仰!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西门淦笑道:“好说,好说,你,凭什么要我们站起来?”
    中行珏不答反问道:“看来,你们两个身上,是不会有号牌的了?”
    申公虎冷然接道:“咱们吃自己的饭,为何要向贵帮领取号牌?”
    西门淦又立即接道:“俺们走南闯北,平常连当今的‘江湖三大’,也没当一回事,你们这个什么‘三绝帮’,三个帮主,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中行珏截口一声怒叱:“住口!”
    申公虎却不耐烦地向他挥挥手道:“阁下,请早点走吧!
    俺们老兄弟,天南地北的,难得见一次面,正该好好地欢叙一下,你却在这里哕嗦个没完……”
    中行珏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们两个……”
    这时,柳如眉才以真气传音向周一民问道:“周伯伯,这两个老偷儿的武功怎样?”
    周一民传音道:“不论如何,这个‘三绝帮’的小头目,决非那两个老偷儿的对手。”
    柳如眉接问道:“既然明知不敌,他为何要强行出头?”
    周一民道:“骑虎难下呀!同时,我想这小头目的后面,必然有有力靠山…
    …”
    说到这里,一阵急骤蹄声,止于大门外。
    同时,中行珏与申公虎二人也交上了手。
    在一阵桌翻椅倒,碗碟纷飞的“稀里哗啦”响声中,只听中行珏怒声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一齐上!”
    原来这个申公虎,身体虽然肥胖,动作却是灵巧之至,三招两式之下,已迫得中行珏连连退后,不得不招呼同伴一齐上了。
    申公虎呵呵一笑道:“你们四个,一齐上也好,免得我老人家多费手脚。”
    西门淦一见那四个劲装汉子,都被申以虎接了下来,不由扬声笑道:“阁下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一个也不肯分给我。”
    申公虎陡地一掌,将四人中的一个高个子,震飞出丈外,一面笑道:“如此脓包,也出来丢人现眼!……”
    他的话声未落,一个冰冷语声,忽然接口喝道:“住手!”
    语声虽然并不高,却具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迫得激战中的四人,一齐住手,循声投注。
    那是一个面色白皙,目光阴冷,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白衫书生。
    中行珏连忙向着此人深深一躬道:“中行珏参见令主!”
    周一民传音向柳如眉道:“这人你认识吗?”
    柳如眉传音答道:“‘三绝帮’的五个令主中,只有白旗令主云中雁,我不曾见过,看来此人就是那云中雁了。”
    不错,这一猜想,已由云中雁自己证实了,他,正在向两个老偷儿冷然地说道:“本座‘三绝帮’中白旗令主云中雁,此行是奉帮主急令,提取你们两个项上的人头,作为胆敢违抗本帮号令者的一个榜样!”
    申公虎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的人头,是现成的,只要你有本事,尽管来取吧!……”
    柳如眉传音接道:“周伯伯,我想助那两个一臂之力。”
    周一民蹙眉接道:“你自信是那云中雁的敌手?”
    柳如眉苦笑道:“这个……我却没把握……”
    就这传音对话之间,云中雁已与两个老偷儿交上了手。
    二个人都亮了兵刃,云中雁使剑,申公虎使锏,西门淦使的却是一枝判官笔。
    经过这一阵打斗,整个食堂都腾空了,所有顾客,胆子大—点的,还在远远地做壁上观,胆子小一点的,早已溜之乎也!
    当然,柳如眉、周一民二人,也被迫而不得不做了壁上观的顾客。
    这情形,苦只苦了店家,卖出的酒菜,收不到钱,家具被打得一塌糊涂,这还不说,像目前这刀光剑影的,弄出人命来,还有不少的麻烦。
    这时,周一民目注斗场,脸色庄重地向柳如眉传音说道:“两个老偷儿的武功,固然高强,但与云中雁比起来,相差却太远了。”
    柳如眉轻叹着传音答道:“看来,最多二十招之内,那两个非死必伤……”
    只听云中雁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们两个,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不过是徒拥虚名……”
    接着,又震声大喝道:“你们两个,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快点使出来,否则,十招之后,你们就没机会啦!”
    周一民拉着柳如眉的手,向外面走去,一面传音长叹一声道:“走吧!看着真不好受的很……”
    他们两位,刚刚走到大门外……
    只听申公虎震声大笑道:“西门老弟,看情形,咱们这两颗人头,是被人家借定了,不过!咱们也得捞点本钱回来才行呀!”
    同时西门淦的语声也呵呵大笑道:“是呀!咱们拼……”
    西门淦口中的“拼”字,像被刀切似地中断了。
    紧接着,是两声重物倒地之声,然后是云中雁那冷若寒冰的语声道:“中行香主,将这两颗人头带着。”
    “是!”
    “有关店家所受损失,照价赔偿。”
    “是!”
    柳如眉一挫银牙,欲行又止。
    周一民早已看出柳如眉心中,跃跃欲试地,想要斗斗那云中雁,才提前将她拉了出来,此刻,已经到了大门外,又岂能功亏一篑?当下,连忙附耳低声说道:“我的姑奶奶,通知令尊避祸要紧啊……”
    说着,已顺手将她的“娇”躯向马上一送,双双策马疾驰而去……
    第二天清晨,江汉地区的武林人物,都在传播着两件充满血腥气息的新闻。
    其一是名满大江南北的两位神偷,“无影神偷”西门淦和“妙手怪窃”申公虎二人,因未曾前往“三绝帮”报到受检,已经被“三绝帮”的白旗令主云中雁,以抗命罪加以处决了。
    其次是“江湖三大”中的“赤城山庄”庄主柳伯伦,也于昨宵,被“三绝帮”
    以叛帮罪处死,除了一个独生女儿柳如眉在逃之外,全家无一幸免。
    这消息,可委实是有点骇人听闻,被人当作谣言地在暗中传播着。
    一直等到辰牌过后,这消息,已由“三绝帮”的皇皇告示中,获得证实了。
    可是,这两件血腥事实,还不足以表示这个新成立的“三绝帮”的残忍毒辣,紧接着而来的,可更骇人听闻哩!
    那是当这两件血腥新闻,不胫而走地传遍扛湖的三天之后,一个更大的新闻由武当山传出:“武当派”掌教天一真人被杀死了。同时殉难的,还有该派的两位长老和八位第二代弟子,亦即年轻一代中的“武当八剑”。
    像这么十一位响当当的人物,竟于一日之间,同时被杀死,而杀死他们的人,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林志强。
    据说,这个林志强,还是如今业已烟消云散的林家堡的少堡主哩!
    这位林少堡主,如今是“三绝帮”的总巡察,此行任务,就是专门清除不服从“三绝帮”的抗命分子,对“武当派”的1这一次大屠杀,还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
    这消息,对以邵友梅为首的群侠方面而言,是够沉痛的,尽管他们在心理上早有准备,但当这血淋淋的事实,一旦呈现在他们眼前时,还是有不知所措之感。
    而群侠当中,最感伤心欲绝的,莫过于柳如眉了。试想,自己的梦里情郎,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而父母亲人,却于一夜之间,被杀得一干二净,世间还有比这更使人伤心的事吗?
    然而,群侠方面,尽管是无比的沉痛,对“三绝帮”方面,是痛恨到了极点,但在目前情况之下,他们却不但不能向“三绝帮”兴问罪之师,甚至连自己的行藏也不敢暴露出来。
    因为,如果他们公开出面了,公冶如玉如果以林志强来对付他们,他们是听凭宰割,还是合力将林志强杀死呢?
    于是,在既不能坐以待毙,又不能合力将林志强杀死的情况之下,他们只好暂时躲起来了。
    血腥案件,不断地传出,三五天工夫之内,至少有上百的武林人物被杀死了。
    这些被杀死的人,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都是不曾投入“三绝帮”的人物。
    由消息的来源上判断,这个专杀好人的林志强,似乎还有神奇莫测的分身之术,因为他竟能于一日之间,在相隔数百里处,同时杀人。
    这情形,对不明内情的人而言,是觉得神秘而恐怖,但说穿了,却不值一笑。
    因为三绝帮中,有的是年轻高手,为了增加自己的神秘,为了使暗中企图营救林志强的群侠们,因摸不清虚实而疲于奔命……他们多派一二高手,冒充林志强,到处制造恐怖气氛,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不错。公冶如玉这一着棋,不但是狠,也够准。
    当一片杀声震撼整个江湖时,群侠方面,竟被震慑得不见一丝动静。
    但相反地,“三绝帮”三字,可说是具有吓止小儿夜哭的威力。
    不说别的,只要瞧瞧他们那总坛外临时增设的报到和检定等级的场所,那种大排长龙的情形,就可想见一般啦!
    按情理,那些人似乎不必这么抢着前来报到,因为今天才是七月初八,距十五的期限,还有七八天哩!
    但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在目前这种没有号牌就失去生命保障的情况之下,当然谁都希望早点取得那面号牌的了。
    这是七月初九的清晨。
    位于“河南”省境,“汝州”以南一个名为“大营”的小镇上,一家“悦来”
    客栈前,两个中年壮汉,正愁眉不展地在闲聊着。
    那是两个镖师装束的人,一衣蓝,一衣青,由他们那愁眉不展的情形推断,显然两人都有着极为严重的心事。
    蓝衣人一面向街口张望着,一面蹙眉自语道:“奇怪,怎么还没来?”
    青衣人笑了笑道:“吴兄,你忘了咱们是快马兼程赶来,他们怎能像咱们这么快哩!”
    蓝衣人苦笑了笑道:“我是担心他们,会碰上那货儿!”
    青衣人道:“不会那么巧吧!听说那个小煞星,前天还在郑州出现过。”
    话锋一顿之后,又长叹一声道:“这真是劫数。”
    蓝衣人轻叹一声道:“我早就向局主建议过,要他向‘三绝帮’领取号牌,可是,他却当作耳边风,如今,眼看大祸临头了,才着急起来。”
    青衣人注目问道:“吴兄,今天真的就住在这儿,不打算走了?”
    蓝衣人点点头道:“是的,几时局主将‘三绝帮’的号牌取来,我们就几时动身。”
    青衣人蹙眉说道:“可是,五辆镖车,目标不算小,所以,呆在这儿,也并不安全。”
    蓝衣人苦笑说道:“总比在官道上要安全得多,退一步说,万一那厮居然找到客栈中来了,那算是咱们命该遭劫……”
    这时,一阵急骤马蹄声,与“辚辚”的车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青衣人欣慰地接着笑了笑道:“他们都赶来了。”
    不错!那是一列五辆双套马车,押镖的,除了打前站的那两位镖师之外,还有两位随车护卫着的镖师和二十来个趟子手。
    光看这押镖的阵容,就知道这一趟镖,必然是非常贵重。
    凭这“武威”二字的镖旗,可说是大江南北,通行无阻。
    可是,如今却为了一个林志强,而不得不被迫大白天也躲起来了。
    这一列镖车到达客栈门口之后,青衣人连忙叫道:“小二哥,快将左侧的巷子打开来,以便镖车拉到里面去。”
    店小二连声喝着喏:“是!是!大爷!小的马上就来……”
    左侧的弄子,是通往客栈的后院的。
    就当他们七手八脚地,将五辆镖车都赶进小弄内,仅仅最后一辆的车厢还露出一半在街上时,一骑疾驰而来,止于客栈前的白马,却使他们呆住了。
    那是一匹通体不见一根杂毛的纯白骏马,马上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白衫书生。
    这就是目前江湖道上,使人闻名丧胆的“小煞星”林志强。
    由外表上看来,他并没多大改变,不过是皮肤较为白皙,眼神也较为更有神采而已。
    可是,谁会想到,这个外表看来,文质彬彬,毫不起眼的年轻书生,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哩!
    虽然不过是短短七八天的工夫,但林志强的一切,却已经是绘声绘影地传遍了江湖。
    因而他这一骑人马,在客栈前一停,那武威镖局的人,就个个像中了魔似地,呆住了。
    林志强那冷厉的目光,朝那批人一扫,冷然问道:“你们是保镖的?”
    那位蓝衣人,显然是这一行人的首脑人物,此刻,他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了,点点头道:“不错。”
    林志强接问道:“是哪一家镖局?”
    话声中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问案的官大人,审问犯人一样。
    蓝衣人赔着笑答道:“在下是武威镖局。”
    林志强接问道:“你是局主?”
    “不!”蓝衣人接道:“在下是保这一趟镖的首席镖师。”
    林志强笑了笑道:“那我真是问对人了。”
    接着,俊脸一沉道:“亮号牌。”
    刹那之间,蓝衣人脸色如土地连退三大步,语不成声地接说道:“号牌……
    已经由我们……局主前往……领取,还……
    还没回来……”
    林志强唔了一声,问道:“那么,你是交不出号牌了?”
    蓝衣人打了一个寒噤道:“是……是的。”
    林志强冷冷地一笑道:“知道我是谁吗?”
    蓝衣人道:“在下知道你是……‘三绝帮’的总巡察……”
    林志强庄容接道:“也是以往林家堡的少堡主,双木林,草字志强,好好记着,待会儿到阎王面前,也好交待。”
    此刻,蓝衣人不但是面色如土,作声不得,脸上,豆大的汗珠,也滚滚而下。
    但林志强根本不理会这些,紧接着,又注目问道:“你们这儿,一共有几位镖师?”
    蓝衣人打了一个哆嗦,讷讷地道:“连我一共是四个。”
    林志强冷然接道:“好!去把另外三个,也叫到这儿来。”
    “是。”蓝衣人扭头向旁边的一个趟子手,使了一个眼色,沉声说道:“王二!去……去将陈爷、林爷、胡爷,都……都请到这儿来……”
    说着,又接连使了两个眼色。
    但那个趟子手,正在两腿筛糠地直打哆嗦,根本领会不出那接连几个眼色的用意,甚至也可能根本没注意到那几个眼色,只是连声恭喏着:“是!是!”
    当那趟子手三步作两步地,踉跄退去之后,蓝衣人,强行定下心神,并在心念电转说:“但愿王二能领会我的意思,叫那三位躲起来……”
    可是,他电念未毕,不由又暗道一声“苦也”!
    原来那另外三位镖师,已匆匆地赶了来。
    蓝衣人之所以向王二连使眼色,意思是自己豁出去,也就算了,赶快叫另外三位镖师去逃生。
    但眼前,事与愿违,势非一齐死在这儿不可了。这情形,又怎不教他暗中叫苦不迭!
    那三位镖师,可能吓得昏了头,一个个目光呆滞,机械似地一直走到蓝衣人身边,才一齐停了下来。
    当然,这情形,使得蓝衣人更不知如何才好了,只是提心吊胆地,向林志强注视着。
    林志强漠然地问道:“你们四位,都是镖师?”
    以蓝衣人为首的四位,一齐木然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林志强冷笑一声道:“你们四个,既然不领号牌,想必是自恃有了不起的本领,现在,我特别破例,给你们公平一搏的机会,你们四个一齐上吧!”
    蓝衣人抗声说道:“林少侠,并不是我们不领号牌,而是领号牌的人,还没回来。”
    林志强冷漠得像一尊石像,摆了摆手道:“不必说了,机会难得,你们还不全力一拼!”
    蓝衣人突然一挫钢牙,震声大喝道:“对!咱们拼了……”
    话声中,四人已迅捷地散开,亮出兵刃,刀剑齐举,向林志强扑来。
    论身手,这四位镖师,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尤其是在目前这明知自己无生望而不得不拼命以赴的情况之下,所发动的攻势,更是至为惊人。
    但他们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强了。
    尽管他们那攻势,是既快速而又狠辣的,但他们的对手林志强,却依然是安详地端坐马上,根本没当作一回事似地。
    就当对方的四般兵刃,堪堪击中他的身躯时,才见他冷笑着,双手左右一弹。
    也没看清他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寒芒飞闪,惨呼连声中,那四个镖师,已一齐仰身栽倒,惨死当场,而他们胸口插着的,竟赫然是他们自己所使的兵刃,也就是说,他们是死在他们自己的兵刃之下。
    林志强轻描淡写地一举杀死四位镖师之后,才披唇一哂,策马疾驰而去。
    林志强离去后,约莫是炊许工夫,另一骑白马也疾驰而来,马上人是一位腰悬长剑的青衫书生。
    他,向着那些满脸悲愤,正在替四位镖师办理善后的趟子手们,问明经过之后,又向着林志强所走的方向,匆匆地追了上去。
    当天黄昏时分。
    在“汝州”以北,约莫十来里的一个土岗旁,林志强中了埋伏,他的坐骑,被绊马索绊倒了。
    当林志强飘落马旁时,他的前后左右,已出现四十多位和尚,将他团团围住。
    原来这些和尚们,是来自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也是未向“三绝帮”屈服的帮派之一,当然,“武当派”遭劫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少林寺中。
    ‘少林”、“武当”,同为当代武林中,十大门派的泰山北斗,“武当”既已遭劫,“少林”也必难幸免,何况,由近几天来的种种迹象显示,“小煞星”
    林志强,已有进军少林寺的姿态。
    少林寺住持百忍大师,面临这种绝续存亡的关头,却也“忍”不住了。
    于是,他召集全寺首脑人物,举行了一连串的秘密会商之后,决定采取先发制人之计,于半路上将林志强予以截杀。
    同时,百忍大师也特别指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尽量避免与林志强发生正面的冲突,也就是说:这一半路截杀的战术,能成则成,否则,即当全身而退,另图对策……
    所以,目前这一批困住林志强的和尚们,他们不但一个个站得很远很远的,而且他们的手中,也是一些利于远攻的兵刃。如绳索啦!长矛啦!飞镖啦!弓箭啦……洋洋大观,包罗万象。
    林志强根本没当作一回事似地,俯身徐伸两指,像捏灯草似地,将困住他那匹马腿的麻绳捏断,使马匹恢复自由之后,才目射神光地向四周的和尚一扫,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做的好事!”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煞星,和尚们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的精神准备,却早已解除殆尽了。
    因而,林志强的话声一落,那些和尚们,却是情不白禁地,一齐向后退了三步。
    林志强星目凝威,环扫一匝之后,沉声问道:“你们谁是头儿?”
    一位半百老僧高宣一声佛号道:“贫僧觉明。”
    林志强注目问道:“你们是来自少林寺?”
    觉明大师点点头道:“不错。”
    林志强道:“少林寺的和尚,一定要到嵩山再杀,而且,你们职位卑微,还不够杀的分量,连冒犯本座之罪,也一概免了。”
    一顿话锋,挥手沉声接道:“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回去!”
    觉明大师一挑双眉,道:“林施主,贫僧有话要说……”
    “不必了!”林志强截口冷笑道:“还是早点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住持和尚早点安排后事吧!”
    觉明大师怒叱一声:“施主欺人太甚!”
    林志强震声说道:“大和尚我再说一遍,赶快离去,如果我—下子改变主意,可就走不脱啦!”
    觉明大师呵呵一笑,道:“既人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紧接着一挫钢牙震声大喝道:“通通上!”
    “上”字的尾音未落,他自己手中的一串念珠,已当先射出。
    在一串如雷暴喏声中,四周的飞索、镖枪、长弓硬弩、各式暗器已集中向林志强击射而来。
    说来也真妙!
    这些和尚们,好像默契似地,集中全力一击之后,不但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也不看看这全力一击的效果,竟然是于兵刃出手之后,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分向飞奔而去。
    林志强一声清啸,腾拔三丈有余,那些向他集中射来的暗器,都由他的脚底下滑了过去。
    也许是忙中有错,林志强本身虽然是毫发无损,但他那匹脚程颇佳的坐骑,却因得不到主人的庇护,而作了他的代罪羔羊,被那些集中射来的箭矢和暗器,射得如一只刺猬似地,倒地狂滚着,悲嘶着。
    这情形,可使得林志强光火了,气得他星目中寒芒连闪地大喝一声:“秃驴纳命来!”
    喝声中,就着那腾拔之势,半空中甩臂拳腿,身躯一转,凌空向觉明大师背后射去。
    觉明大师一见林志强有若天马行空似地凌空追了上来,不由心胆俱寒,来不及多想,脱手将手中的禅杖,反手甩出。
    林志强怒喝一声:“秃驴找死!”
    右手朝那挟着破空锐啸,迎面击射来的禅杖,一绰一甩,那根禅杖,立即以更劲疾之势,朝着觉明大师的背后射去。
    林志强对他自己这含愤的一击,似乎有着十二分的把握,那禅杖被他甩转之后,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脚尖一点地面,又转向右首一个跑得较慢的和尚追去,口中并冷笑道:“哪里走!”
    人未到,一记劈空掌,遥遥击出。
    “哇”地两声凄厉惨号,同时传出,觉明大师被他自己的禅杖,透心而过,钉在地上,那个挨了一记劈空掌的,却被震飞三丈之外,惨死当场。
    林志强一举杀掉两个和尚,似乎意犹未足。他,脚尖一点地面,又再度飞身而起,凌空飞射。
    他的身形,一起再起……
    那些四散逃命的和尚们,却是一个又一个地在惨号声中倒了下去。
    暮色苍茫中,一骑白马,疾驰而来,马上人远远地震声大喝道:“林志强住手!”
    话声一落,那一骑人马,也到了林志强身前,马上人赫然就是由“大营镇”
    上追蹑林志强而来的那位腰悬长剑的青衫书生;林志强微微一怔之后,旋即脸色一沉道:“呈验号牌!”
    青衫书生随手丢给他一面铜牌,林志强接过,略一端详之后,又将号牌扔还给他,点点头道:“唔!你可以走了。”
    青衫书生苦笑道:“林志强,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住手?”
    此刻,这青衫书生的语声,竟赫然就是柳如眉那娇滴滴的语声。
    林志强漠然地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柳如眉一挫银牙道:“林志强,你连我的口音都听不出来了?”
    林志强讶问道:“你……你是谁啊?”
    柳如眉道:“我……我是柳如眉啊!”
    林志强蹙眉自语着:“柳如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柳如眉“星”目异彩一闪地笑道:“你再仔细想想看。”
    林志强道:“我就是想不起来啊!”
    接着,又向“她”招招手道:“你走近一点,让我仔细地瞧瞧……”
    柳如眉不禁心念电转着暗地思忖:“看情形,他的灵智,还并未完全蒙蔽,也许以我的本来面目给他瞧瞧之后,会勾起他心头更多的记忆,说不定还可以就此把他救出来……”
    心中转念间,已着手卸除她头上、脸上,以及身上的伪装,现出她那女儿家的本来真面目。
    林志强似乎大感意外地一愣道:“咦!你怎么变成一位姑娘家了?”
    柳如眉娇笑道:“柳如眉本来就是女儿家呀!”
    林志强也若有所忆地点点头道:“对!柳如眉是一位姑娘家……”
    柳如眉不由大喜道:“现在,你想起来了?”
    林志强又茫然地道:“想起什么啊?”
    柳如眉哭笑不得,道:“林志强,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呀!”
    林志强点点头道:“唔……是好朋友,我有点想起来了,采,走近一点,让我仔细地瞧瞧。”
    柳如眉委实是有点意乱情迷,几乎想飘身下马,投到爱郎怀抱中去。
    但她的理智,并未完全被感情淹没,就当她的芳心中跃跃欲试之间,忽然惊觉到,眼前的林志强,是一个失去灵智的疯子,自己怎可轻易冒险?
    因此,她不但不曾向前,反而将坐骑向后退去。
    同时,也因为心头警惕的提高,使他省悟到对方的语声也不太对劲。
    但就当此时,林志强一面快步向她走近,一面向她招手道:“柳姑娘,你走近一点呀!我……想起来了……”
    柳如眉真力暗凝,一面大喝一声:“站住!”她心痛如割,险些掉下泪来。
    但她的喝声才出,蓦觉对方已就那向她招手之势,乘机发出指风向她偷袭。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
    当下,她右手一挥,不能算慢,但对方的反应,却比她更快速一点。
    当柳如眉因察觉情况有异,而采取双管齐下的动作时,林志强那伪装向她招手,而暗中以指风偷袭的右手,却陡地一沉,使那本来击向柳如眉的指风,改为击向她的坐骑。
    那匹白马骤然受到重创,痛得人立而起发出一串洪烈的悲嘶,也迫得柳如眉不得不飘身下来。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双方交手,却并未正式接触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当柳如眉被迫而飘下坐骑时,林志强已快速无匹地将她截住,并呵呵大笑道:“丫头,你认命了吧!”
    话声中,已指掌兼施,接连攻出了三招。
    但这势沉劲猛,而又快速辛辣的三招,却被柳如眉从容地接下了。
    这情形,不由使林志强“咦”了一声道:“丫头的进境可真快呀!”
    柳如眉头冷笑道:“如非我进境快,此刻,我真会走不了哩!”
    但她口中却怒声喝道:“你是谁?”
    林志强一面加强抢攻,一面呵呵大笑道:“我是谁,你该听得出来呀?”
    这刹那之间,林志强的语声也改了,赫然竟是吕不韦的嗓音。
    柳如眉冷笑一声道:“你是吕不韦?”
    “是啊!”吕不韦敞声大笑道:“能听得出我的嗓音来,足以证明我吕不韦,在你的芳心中,还有一席之地,美人儿,你说是吗?”
    柳如眉怒声问道:“你为何要冒充林志强?”
    吕不韦笑道:“柳姑娘,我这个人只讲享受,而最怕用脑筋,为什么要冒充林志强,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所以这问题,我根本没法答复,你还是去问我们帮主吧!”
    柳如眉接问道:“林志强何在?”
    吕不韦道:“林志强吗!这会儿可能已到‘少林寺’啦!
    这个大疯子,你想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片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五十招以上。
    这时,现场附近,除了一匹死马和十多个和尚的尸体之外,就剩下这两位在恶拼着。
    柳如眉自从她的师祖纪治平特别点化之后,一身功力,比起吕不韦来,可说是只强不差的,仅仅是招式方面,比对方要逊上一二筹而已。
    也就是因为这原因,他们之间,才能打了五十多招仍然分不出胜负。
    但目前吕不韦的这几句话,却使柳如眉在气愤疏神之下,几乎吃了亏。
    她被迫得接连退了三大步,才勉强稳住颓势,怒声叱道:“好一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吕不韦呵呵大笑道:“美人儿,别发小脾气,咱们也不用打了,还是乖乖地同我去享福吧!”
    “铮”地一声,柳如眉已亮出长剑,趁对方还来不及拔剑之间,“刷、刷、刷”一连三剑,将吕不韦迫得连连后退,大声嚷叫道:“美人儿怎么闷声不响地,动起家伙来了呀!……”
    这两位之间的身手,相差并不算多,柳如眉这一抢先亮出兵刃,立即使战况扭转过来,而占了上风。
    她,银牙紧咬,杀手连施,快如迅电奔雷,根本不容许对方有拔剑相迎的机会,节节进逼,一面并恨声说道:“先宰了你这个小贼,再杀你那对老鬼师父去……”
    “锵”地一声大震,她的长剑被架住了,同时还传出一声清叱:“做梦!”
    这位蓦然加入,并以长剑架住柳如眉的长剑的人,赫然竟是吕不韦的五师妹古琴,柳如眉长剑被架住,不由心头一震,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之间,吕不韦却已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扬指凌空一点,已制住柳如眉的“七坎”大穴。
    “当”地一声,柳如眉长剑落地,吕不韦却满脸奸笑地说道:“柳如眉,现在你该认命了吧!”
    接着,才向古琴抱拳一拱道:“多谢五师妹,愚兄这厢有礼了。”
    古琴淡然一笑道:“少来这一套……”
    柳如眉身躯被制,自知已无生望,此情此景之下,任何人也不会有甚顾忌了。
    她,一挫银牙,目注对方二人,恨声叱道:“好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古琴一挑黛眉道:“你骂谁?”
    柳如眉怒声接道:“骂你!”
    “啪”地一声,柳如眉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古琴双手叉腰,杏眼圆睁地怒叱道:“贱人!你再要口出不逊,当心我挖了你的舌头根!”
    柳如眉“呸”了一声道:“姑奶奶命都不要了,又何在乎一根舌头!”
    古琴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此刻却是充满了熊熊怒火,但她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柳如眉为免自己清白之身受到玷污,已打算索性激怒古琴,就此出手将她杀死,因而不等对方发话,又冷笑一声道:“不知廉耻为何的贱人……”
    吕不韦连忙又加点了她两处大穴,连哑穴也点住了,一面却拦住再度伸手向柳如眉掴去的古琴,满脸堆笑地说道:“五师妹,别气坏了身体,算她放屁就是,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古琴怒声接道:“你心疼了!”
    吕不韦苦笑道:“五师妹,你该想到,这是帮主所要的人……”
    古琴再度截口接说道:“别拿帮主来吓人,吕不韦,我老实告诉你,这贱人暂时由我负责,在解往总坛途中,不许你接近她!”
    吕不韦连声恭喏着:“是!是……”
    “哼!”
    吕不韦却不理会古琴的冷哼,转身向那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柳如眉,含笑接道:“柳如眉,我要提你一个醒儿,从现在起,别再什么廉耻不廉耻的了,今后,你不妨冷眼多看看这花花世界,凡是经常将‘廉耻’二字挂在嘴巴边上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寡廉鲜耻的人,也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聪明人,更是比谁都活得舒服的福人………”
    古琴忍不住截口一笑道:“你,有没有个完?”
    吕不韦涎脸笑道:“说完啦!我的姑奶奶。”
    古琴白了他一眼道:“那么,走吧!……”
    这是柳如眉在“汝州”境内被劫持的翌日,地点是中岳嵩山的少林寺前。
    当整个武林中,都被林志强的血腥手段,弄得惶惶然地寝食难安之际,一向成为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少林寺”却也不能例外。
    严格说来,自“武当派”首当其冲地被林志强杀得一塌糊涂的消息,传到嵩山之后,少林寺就进入紧急状态,再加上昨宵“汝州”城外的那一场惨案,可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境地了。
    晌午过后,整个少林寺周围,都被划为禁区,所有进香的善男信女和一般游客,都在山门外五里处,就被婉言劝导,自行折返。
    通往寺中的那条山径上,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僧侣,那情形,就好像是有大批强敌即将进犯似地。
    约莫是酉初时分。
    通往少林寺的登山蹬道上,出现一位青面包头、风尘满面的中年村妇人,踽踽独行着。
    黄昏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地,衬托着目前这荒山、古道,使人倍增落寞、凄凉之感。
    中年村妇满面风尘,显然是远道而来,但她步履轻盈,有若行云流水,眼神澄澈奕奕有神,也显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她,边走边向四周打量着,也好像在暗中凝神默察着什么似地,不时蹙起双眉。
    像这么走了一段之后,她,好像是已经明白了一宗什么重大的事情,也好像是放下了一件什么重大的心事似地,长吁了一声。
    她的吁声才落,前面丈远处,却传出一声苍劲的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止步回头。”
    随着这话声,蹬道上已并排站着两个手持禅杖的中年和尚,并双双向着中年村妇,合十为礼。
    中年村妇淡然一笑道:“为何不让我上山?”
    左边的和尚正容答道:“女施主有所不知,因日内将有歹徒进犯本寺,本寺方丈为维护施主们的安全,乃有此权宜措施。”
    中年村妇“哦”了一声道:“大和尚口中的歹徒,指的可是那‘三绝帮’的总巡察林志强?”
    “正是。”左边的和尚目光深注地接道:“施主也是道上人?”
    中年村妇笑了笑道:“对了,而且,我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左边那和尚脸色一变道:“你……”
    中年村妇含笑接道:“大和尚!请别拦着我,为了贵寺的安全,也为了我自己的事,我必须面见贵寺方丈百忍大师。”
    “不行!”左边那和尚正容接道:“纵然没有这一项特别禁令,施主也不能晋见本寺方丈大师。”
    中年村妇诧问道:“为什么?”
    右边的和尚抢着答道:“因为本寺一向就不许女施主进入寺门。”
    中年村妇不禁哑然失笑道:“哦!原来如此。”
    一顿话锋之后,又沉思着接道:“那么,烦请大和尚,立即传禀贵寺方丈,就说是‘翡翠船’传人古若梅,有紧急要事求见。”
    原来这位中年村妇,竟然是古若梅所乔装。
    可是,这两个大和尚,还不知道“翡翠船”的来头,因而尽管古若梅已亮出了招牌,两个大和尚却是一点也没感到奇异地摇摇头道:“不可以。”
    右边的和尚并立即接道:“如果施主真有什么重要事情,请即告诉小僧,小僧代为转达。”
    这真是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
    古若梅继一声苦笑之后,才一挑双眉说道:“大和尚,既不让我自己上山,又不代我传禀,那是要逼我硬闯了!”
    左边的和尚怒声道:“少林寺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右边的和尚却冷笑道:“施主不妨闯闯看!”
    远处,传来白文山的语声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话到人到,“咄”地一声,白文山已纵落古若梅身边,一顿拐杖道:“二师姊,为了争取时间,咱们可得赶快啊!”
    古若梅苦笑道:“可是,他们不让我上山。”
    白文山道:“不让上山,就硬闯……”
    右边那和尚冷笑一声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好东西……”
    白文山截口一声怒叱:“秃驴闭嘴!”
    白文山可不像古若梅那么好说话,一声怒叱之后,继之以行动,他,手中拐杖,漫不经意地向山径旁边的岩石一插,“嗤”地一声,竟像是插入烂泥中似地,深没及柄,然后才注目冷笑一声道:“咱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暂时莫谈,你们估量一下,能拦得住吗!”
    两个和尚,不由脸色为之大变,作声不得。
    古若梅淡淡地一笑道:“大和尚,我再重复一遍,‘翡翠船’传人古若梅、白文山求见贵寺方丈,为了贵寺安全,请立即回寺,传禀贵上一声……”
    远处,一个苍劲语声接问道:“贵客何事要见本寺方丈?”
    左边那和尚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了,二师叔来了……”
    这时,古若梅却不理会那苍劲语声的问话,反而向白文山问道:“师弟,没看到你大师兄?”
    白文山道:“没有,不过,计算行程,他也该到达这儿了……”
    一位白髯垂胸、红光满面的黄衣老和尚,轻捷地飘落蹬道上,向着古若梅、白文山等二人,合十行礼道:“二位施主请了!”
    古若梅连忙裣衽还礼,但白文山却没好气地一蹙眉峰道:“大和尚,这些繁文褥节,最好都免了,咱们还是快点谈正事吧!”
    说话间,已将那根深没及柄的钢拐,又由岩石中抽了出来。
    那老和尚人目之下,不由精目中异彩连闪地,高宣一声佛号道:“老衲恭聆。”
    白文山道:“我这位二师姊已经向那两位大和尚说过不止一次了,大师请问问他们二位吧!”
    这位黄衣老憎,方才到达时,那两个中年和尚,曾向他躬身施礼,但他仅仅哼了一声,这会却又不得不向那二位沉声问道:“觉空、觉性,是怎么回事?”
    左边那和尚重行施礼,将方才情形照实复述了一遍之后,黄衣老僧精目中异彩一闪,低叱了一声:“蠢材!”
    接着,才向古若梅、白文山二人,合十一躬,满脸歉笑地道:“二位施主,门下无知,方才多有得罪,敬请二位大师包涵!”
    白文山淡然一笑道:“大师请莫多礼,在下可消受不起。”
    古若梅却于裣衽还礼之后,正容问道:“大师请示法号,以免古若梅师弟失礼。”
    黄衣老僧谦逊地笑道:“贫僧百拙,忝掌本寺‘罗汉堂’……”
    古若梅连忙正容接道:“哦!原来是地位仅次于贵寺掌教的罗汉堂主持大师!
    古若梅失敬了。”
    古若梅这几句话,倒委实是由衷之言。
    因为这位百拙大师,不但是地位仅次于掌教的罗汉堂主持,也是本代掌教百忍大师的师弟,在“少林寺”中,算得上是第二号人物。
    但白文山却不管这些,依然是淡笑着问道:“大师贵为贵寺第二号人物,怎么亲自跑到这地方来了?”
    百拙大师苦笑道:“白大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接着,他摆手作肃客之状,正容说道:“二位施主请!”
    古若梅笑道:“大师请前头带路!”
    一行三人,鱼贯地沿山径前行,所有警戒及巡山僧侣,莫不纷纷向百拙大师躬身致敬。
    走在最后的白文山,不由笑道:“大师,贵寺的规矩,倒是很严谨的!”
    百拙大师苦笑说道:“白大侠,本寺人数太多,为了便于管教,不能不讲究这些,可是,这些人资质太差,成就有限,所以,碰上目前这等难关,我自己也不得不亲自来巡视一番……”
    古若梅含笑接道:“也幸亏大师亲自出巡,否则我们师姊弟两个,要想进入贵寺,还得大费周折哩!”
    百拙大师呵呵一笑道:“那也没什么,顶多让本寺那些不长眼的门下,开开眼界而已。”
    接着,又扭头正容问道:“二位施主,听说那个什么林志强的武功,也与‘翡翠船’一门有关,不知是也不是?”
    古若梅点点头道:“不错……”
    白文山苦笑着接道:“不瞒大师说,不但林志强的武功,源出于‘翡翠船’,连‘三绝帮’的那三个帮主,也全是‘翡翠船’的门下哩!”
    百拙大师闻言,不由张目讶问道:“那么,二位施主是”
    古若梅长叹一声道:“祸起萧墙,箕豆相煎,大师明白了吗?”
    百拙大师“哦”了一声道:“老衲能否有幸,获知详情?”
    这时,距少林寺的巍峨山门,已不过箭远之遥,古若梅笑了笑道:“且等见过贵寺掌教,再一并详谈吧!”
    百拙大师点点头道:“也好。”
    接着,他又忽有所忆地歉笑道:“古施主请原谅,待会儿……待会儿……”
    这位年高德劭的老僧,居然挣红了脸孔,还没法接下去。
    古若梅含笑接道:“大师,是否为了不让女客进入山门?”
    “很抱歉!”百拙大师讪然一笑道:“这是本寺开派以来,所订的规矩……
    老衲未敢擅专,待会儿,拟先偕白施主人寺,俟请示掌教师兄之后,再……”
    白文山冷然接道:“既然贵寺规矩,重于存亡大计,我看,在下也不必入寺了……”
    古若梅连忙接道:“师弟不可任性……”
    这时,他们已到达山门之前,白文山抗声说道:“二师姊,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惟有这件事情,我不答应,因为,我们此行并非向人家求援。”
    百拙大师苦笑道:“白大侠,老衲非常抱歉!也非常了解白大侠的心情,我看,二位都不必进去了,由老衲先进去将掌教晴出来,敝掌教当有妥善安排。”
    白文山哼了一声,没接腔。
    古若梅沉思着接道:“大师,我倒有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不违贵寺寺规,又不影响咱们的合作大计。”
    百拙大师喜道:“古施主快说。”
    古若梅正容接道:“我在这儿,可能有一两天耽搁,拟请贵寺在山门外,搭一个临时帐幕,则一切问题,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百拙大师不由连连点首道:“对……对,好办法……二位请在这儿稍待,老衲暂时少陪。”
    说完,合十一礼,向山门内匆匆走去。
    少顷之后,知客僧亲自带着一个小沙弥,扛着坐椅、茶几、茶壶、茶杯等,匆匆走了出来,在山门边安置好之后,才向古、白二人合十一礼道:“二位施主莫嫌简慢,敬请入座用茶。”
    白文山双眉一轩,却强忍着没说什么。
    占若梅含笑入座,并向白文山招招手道:“师弟,既来之,则安之,像目前这秋老虎的天气,坐在外面,不是比室内要凉快得多吗?”
    白文山悻然入座道:“我就是越想越不舒服。”
    古若梅笑道:“喝杯凉茶,火气就压下去啦!”
    白文山愤然道:“我气不过的,就是他们那臭规矩,竟比存亡大计还要重要,试想:如果整个‘少林寺’给人家连根拔掉了,他们那规矩还有什么用呢!”
    古若梅正容说道:“师弟,你的话,固然不错,但目前的问题,却在于人家还不太明了我们的来意,以及对他们究竟有多大帮助,我想,当他们全部了解之后,百忍大师会有适当的安排的。”
    白文山“晤”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古若梅以真气传音着说道:“师弟,你可别意气用事,须知我们此行,一半还是为了自己。”
    白文山点点头道:“我知道……”
    夜幕低垂,少林寺中,已亮起无数灯火,嘹亮而悠扬的钟声,响彻群峰……
    表面上看来,这座千年古刹,一切都还是那么安详,那么宁静。可是,你只要注意到那在暗影中往来巡逻的僧侣们的神色,就知道目前这种安详和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前奏而已。
    古若梅冷眼向视界所及之处,打量一遍之后,不由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白文山也蹙眉苦笑道:“真要是那小煞星来了,这些人,除了白白送死之外,能有什么用哩!”
    古若梅道:“待会儿,我要劝劝百忍大师,干脆将这些和尚都撤走算了。”
    寺内,忽然传出七响清越的钟声。
    悄立一旁的知客僧,向他们二人正容说道:“二位施主,俺们掌教,亲自出迎了……”
    他,口中说着,脸上的神色与目光中,却充满了诧讶的神情,那意思,好像是在忖想着:“看不出来嘛,这两个外表毫不起眼的人,居然能使得俺们掌教亲自出迎……”
    白文山、古若梅二人扭头向山门内瞧去,只见十多个高大的和尚,分别抬着帐幕和一些应用家具之类的东西,匆匆地向外面赶来,此外却一无所见。
    白文山不由向那知客僧问道:“大和尚,贵掌教并没出来呀!”
    知客僧笑道:“施主有所不知,方才那七响钟声,就是本寺掌教亲迎贵宾的讯号。”
    白文山道:“哦!原来如此……”
    就这当口,山门内箭远尽头的大雄宾殿门口,出现两对明亮的纱灯,知客僧低声说道:“本寺掌教已经来了……”
    古若梅、白文山二人,目力特佳,尽管这山门外与大雄宝殿门口之前,有着箭远以上的距离,而时间又是黑夜,但他们两人在那四盏纱灯的照耀之下,却是如在眼前,一目了然。
    四盏纱灯,是由四个颇为清秀的小沙弥提着,缓缓地步下台阶。
    四个小沙弥的后面,是一位中等身材,手捧白玉如意,身着紫色袈裟的老僧。
    由于百拙大师紧随在紫衣老僧之后,足可匠明这位紫衣老僧,就是少林寺的本代掌教百忍大师了。
    白文山一瞥之下,不由低声笑道:“排场可真够瞧的了……”
    那位知客僧,似乎并没领会到白文山那意在言外的揶揄意味,连忙接道:
    “白大侠,事实亡,本寺掌教的仪仗,还根本不曾使用哩!要不然二位至少还得等候顿饭工夫以上,才能见到本寺掌教。”
    白文山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俺们师姊弟,可算是被特别优待了。”
    “不错,”知客僧正容接道:“据贫僧所知,像目前这种情形,还是本寺开派以来,破天荒的—次哩!”
    那一行六人,看似缓慢,但实际上,却是步伐如行云水似地相当快速,就这说话之间,已到达了山门之前。
    古若梅不禁心头暗忖着:“身为掌教与罗汉堂主持的人,能有此种身法,不足为异,但四个小沙弥也能配合得上,这情形,就不能不使人刮目相看了……”
    她,心头电转着,但行动上却与白文山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百忍大师疾行两步,向着古若梅等二人,佛号高宣,合十—礼:“不知二位施主侠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敬请当面恕罪。”
    古若梅、白文山二人。也连忙还礼,并由古若梅答话道:“哪里,哪里,古若梅、白文山师姊弟冒昧造防,有扰掌教清修,应该谢罪的,还是我古若梅哩!”
    百忍大师一双精目,在对方二人身上,来回地扫视着,一自等到古若梅说完之后,才含笑接道:“同为武林一脉,古施主也就不必客气了,只是……格于历代相传的寺规,不便请古施主入寺,老衲心中,可非常不安……”
    古若梅截口笑道:“掌教毋须为此而不安,不瞒掌教说,占若梅师姊弟此行,一半是为了贵寺的安全,另一半却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徒弟而来,所以,纵然为了贵寺的寺规而受点委屈,也就算不了什么。”
    百忍大师注目问道:“二位施主此行为了本寺的安全,老衲已由百拙师弟口中,约略知道了,至于古施主所云,也为了解救自己的徒弟一节,就令人费解了?”
    古若梅正容说道:“不瞒大师说,那个将江湖上弄得一片腥风血雨的林志强,应该算是拙夫的徒弟。”
    百忍大师不由蹙眉接道:“应该算是?这话怎么说呢?”
    古若梅长叹一声道:“这话,说来可真话长……”
    这时,那一旁的帐幕也搭好了,一个中年和尚走过来向着百忍大师躬身施礼道:“启禀掌教,临时住所已经安排好了。”
    百忍大师点点头道:“好,快点去附近民家,雇两位小姑娘来,伺候这位古施主……”
    古若梅连忙截口接道:“不!掌教这样做法,会使我感到不安。”
    百忍大师呵呵一笑道:“老衲如果不这么做法,也会感到不安呀厂不等对方开口,又含笑接道:“老衲心中的不安,已经是太多了,古施主这一点小小的不安,只好忍耐一点吧!”
    话锋一顿之后,又摆手作肃客状道:“二位施主请!且请到那不成敬意的临时住所中,再作详谈吧!”
    在那四个小沙弥纱灯的前导之下,一行八人,鱼贯地进入那临时搭成的帐幕中。
    真算是人多好办事,这一个所谓临时住所,虽然是匆促之间所搭成,里面,却是蛮像那么回事。
    四人分宾主人座,由小沙弥献过香茗之后,百忍大师一面吩咐准备素筵,一面也开始密谈起来。
    这一谈之下,足足谈了一个更次以上,才宾主尽欢而散。
    白文山被接待住到寺内的客房中去了。
    临时住所中,已请来两位十三四岁,长得也颇为清秀的小姑娘,作为古若梅的女伴,也是临时侍女。
    没人知道他们这一阵密谈的内容,但由他们分别时那庄严中不失轻松的表情,可以想见,他们必然已谈好了对付林志强的妥善办法。
    翌日清晨。
    白文山盥洗之后,走出少林寺的山门时,古若梅也刚好由帐幕中走出,她,向着白文山笑道:“怎么样?”
    白文山道:“一切按预定计划进行。”
    古若梅接问道:“今天可以完成吗?”
    白文山道:“我已要求百忍大师,务必在今天日落之前完成。”
    占若梅幽幽长叹一声,少顷之后,又蹙眉接道:“奇怪!
    你大师兄为何还没赶来?”
    白文山苦笑道:“可能是半途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不错!邵友梅委实是被一件意外的事情耽搁了。
    并且,还耽搁得相当久!
    原来当柳如眉被吕不韦与古琴二人所共同劫持之后,仅仅不过是顿饭工夫之差,邵友梅也赶到了那尸骸狼藉的现场。
    现场中那一幅凄惨画面,当然使邵友梅为之心头难过已极,也痛心之极。
    怅然良久之后,他才着手掩埋那些和尚的尸体。
    当他挖好一个大坑,将那些尸体一个一个地扔向坑中,却发现其中的具尸体,竟赫然是躺在尸体下装死的大活人。
    这情形,不由使他啼笑皆非地讶问道:“杀人的人,早就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装死呢?”
    那和尚也苦笑道:“小僧深恐那两个又去而复返,所以一直躲在尸体底下不敢动弹。”
    邵友梅道:“你看到我在挖坟坑了,怎地还不敢起来?”
    那和尚苦笑如故地道:“小僧还拿不准施主你,究竟是好人,坏人啊!”
    邵友梅忽有所忆地问道:“你方才说,那杀人的人有两个?”
    那和尚道:“是的,那是一男一女,而且,他们还劫走了一位年轻的女施主。”
    邵友梅不由一惊道:“怎么?你仔细说来……”
    当然,这“仔细说来”后,就由那和尚口中,获知了当时的一切实情。
    获知了一切实情之后,可着实使邵友梅作难了好一阵子。
    因为柳如眉被劫持了,必须立即追踪解救,另一方面,他们预定在少林寺采取的行动,也刻不容缓。
    可是当他冷静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先救柳如眉要紧。
    柳如眉身在虎口,可说是朝不保夕,而知道被劫持的,又只有他一个人,这就是说,如果邵友梅不去解救,就不会另外有人去解救的了。
    至于少林寺方面,说起来,当然比解救柳如眉个人更重要,也更紧急,但那边却还另外有人去,少了一个邵友梅,不致有多大的影响,所以他于冷静考虑之后,立即作了上述的断然决定。
    那个和尚,虽然捡回了一条老命,但腿上却是负伤不轻,兼以失血过多,以致已没法行动,而不得不由邵友梅替他张罗着在附近找了—户民家,暂时给他养伤之后,才根据他所指出的方向,追踪下去。
    这一来,邵友梅自然不能及时赶到嵩山来,同时,由于那供给邵友梅消息的和尚,还在民家养伤,因而邵友梅半途折返,前往解救柳如眉的消息,一时之间,也没法传到嵩山来。
    这些,已经算是往事,就此表过不提。
    且说,古若梅听到白文山的话后,又轻轻—叹,苦笑道:“有事情耽搁,倒不要紧,我怕的是,他会有甚危险……”
    白文山笑道:“二师姊怎么连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凭大师兄的身手,有谁能动得了他呢!”
    古若梅道:“话是不错,但江湖中事,有时候,武功并不是绝对可靠的啊!”
    白文山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我不相信大师兄会有什么意外……”
    他的话没说完,一位中年和尚由山下匆匆而来,向着古若梅合十一礼说道:
    “启禀古施主,山下有两位女施主求见。”
    古若梅一愣道:“她们指名说见我?”
    中年和尚点点头道:“是的。”
    古若梅接问道:“没问她们来自何处?”
    中年和尚道:“她们来自‘长春谷’,姓许。”
    古若梅不由苦笑道:“原来是许家两姊妹,怎么朱夫人没来呢?”
    白文山也蹙着眉说道:“这件事情,倒委实有点奇怪……”
    占若梅笑了笑道:“咱们别胡猜了,且问过她们再说。”
    接着,才向那中年和尚笑道:“有劳大师,请将那两位姑娘引到这儿来吧!”
    中年和尚躬身应“是”之后,立即转身疾奔而去。
    古若梅意味深长地一叹之后,摇头道:“‘翡翠船’可委实是一件不祥之物,多少人都为它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白文山也轻轻一叹道:“可是,‘翡翠船’的本身是无辜的。”
    古若梅道:“话是不错,但像许家这两姊妹,本来是父母双全的,如今,却成了有家归不得的孤儿,你能说像她们这样年纪的人,也有什么过错吗!”
    白文山笑道:“二师姊,不管是人的过错也罢,是‘翡翠船’本身为不祥之物也罢,我们都不必去讨论,那玩艺儿还是早点还给原主为是。”
    “那是当然的了。”古若梅正容接道:“只等这一次大劫平定,不!只等林志强出险之后,就可还给他们了……”
    说到这里,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已在那位中年和尚的前导之下,赶了过来,许双文离老远就叫道:“古阿姨,啊!白叔叔也来了。”
    白文山笑道:“你们两个这一身打扮,如非是你们先招呼我,我真不敢认你们哩!”
    原来这一对本来是如花似玉的姊妹花,此刻却是打扮成一对又丑又黑的村姑了。
    古若梅却正容问道:“双文、双城,你们姥姥为何没来?”
    许双城抢先接道:“古阿姨,我姥姥去解救柳姊姊去了哩!”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可使古若梅顿时既心惊又困惑地注目讶问道:“双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许双城道:“详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半路上碰到邵伯伯,他说,柳姊姊被人劫持走了,正追踪解救中,我姥姥问他,要不要人帮忙,邵伯伯说,能有人帮忙,那是更好了,于是,我姥姥就自告奋勇地帮邵伯伯解救柳姊姊去了,叫我们改装易容,先到这儿来找您。”
    白文山不由蹙眉说道:“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古若梅却长叹一声道:“眉丫头就是不听话,偏偏要单独行动,结果果然出了纰漏。”
    白文山道:“这丫头,自从恩师带来她之后,真有不知天高地厚之感,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古若梅幽幽地一叹道:“如今的眉丫头,也够可怜的了,但愿天相吉人,能逢凶化吉才好。”
    “我想,老天爷不至于再落井下石吧!”白文山目光一掠许家姐妹道:“有了这两位许姑娘,这边人手方面,已不致有什么问题的了。”
    古若梅却苦笑道:“说来,好像是冥冥中在故意同少林寺捣乱,他们有不许妇女人寺的寺规,而在目前这紧要关头,能够帮他们忙的,除了师弟你之外,却都是女人。”
    白文山笑道:“看来,百忍大师又得派人搭临时住所才行啦!……”
    占若梅低声说道:“百忍大师已经来了。”
    不错,不但百忍大师来了,随在百忍大师背后的,还有一位百拙大师。
    这么一来,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古若梅那临时住所的旁边,又增搭了一座帐篷,那是给许家两姊妹住的。
    午后,那位幸逃不死,经邵友梅安置在民家养伤的中年和尚,已自行雇车回到寺中,也直到此时,古若梅等人才知道柳如眉被劫持的详情。
    古若梅于百忍大师口中,听到全部情形之后,不由长叹一声道:“怪不得这两天,这儿能这么平静,原来在‘汝州’出现的林志强是假的。”
    百拙大师苦笑道:“能晚几天来也好,使我们这边能有较充分的准备。”
    白文山却向百拙大师注目问道:“大师,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新的消息传出?”
    百拙大师道:“是的,自从前天在‘汝州’所发生的惨案之后,这两天,各地都是风平浪静。”
    百忍大师蹙眉接道:“越是这么风平浪静,我越感到事态的严重。”
    古若梅点点头道:“大师所言甚是,我真担心,他们还另外会派人暗中前来……”
    百忍大师长叹一声道:“好在老衲已作最坏的打算,事到如今,也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古若梅目注百忍大师,正容说道:“掌教也毋须过于忧虑,事情虽然棘手,但我自信不至于糟到不堪收拾的地步,不过,但愿林志经能晚一两天来,对我们方面来说,那总是有利的。”
    百忍大师苦笑道:“也但愿如此……”
    这时,帐幕外有人恭声禀报道:“启禀掌教,弟子觉能告进。”
    百忍大师沉声接道:“进来。”
    一个中年和尚,应声走了进来,向百忍大师躬身施礼道:“弟子觉能,参见掌教师尊。”
    这位觉能和尚,是百忍大师的首座弟子,亦即少林寺未来的掌教,在少林寺的二代弟子中,其成就之高,自然也是冠于侪辈的了。
    百忍大师注目问道:“是否有甚新的情况发生?”
    溯S恭应道:“是的,据方才传来的消息,‘登封’城中,已出现了一批形迹可疑的人物,而且……而且……”
    百忍大师蹙眉接道:“有甚难碍之处,也只管直言,这儿没有外人。不必吞吞吐吐的。”
    觉能仍然是讷讷地道:“师父,消息是八师弟觉慧带回来的,还有一张字条,可是……”
    百忍大师截口问道:“那字条呢?”
    觉能这才将捏在手中的那一张字条打开,双手递了上去,字条上赫然是“三日之内,血洗少林”八个径寸草书。旁边署名是“三绝帮总巡察林志强”。
    百忍大师目光一瞥之下,将那纸条接过,轻叹着注目问道:“觉慧为何不来?”
    觉能苦笑道:“他正跪在祖师灵位之前待罪哩!”
    百忍大师一愣道:“此话怎讲?”
    觉能苦笑如故地道:“因为……因为这张字条,是人家贴在他背后带回来的,一直到人山之后,才被警戒的弟子发现。”
    百忍大师笑道:“他认为丢了人,所以才自动跪到祖师灵位前去待罪?”
    觉能点点头道:“是的。”
    百忍大师不禁喟然一叹道:“敌人太高明了,这不能怪他。”
    觉能恭应道:“弟子记下了。”
    百忍大师接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觉能道:“回恩师,别的消息还没有。”
    百忍大师沉思着接道:“好!你下去,记着,所交付任务,日落之前,必须完成!”
    “是!”
    觉能恭应着退去之后,百忍大师又与古若梅等人,密商了顿饭工夫,才告辞离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
    当夜,初更过后,身着一袭白色长衫的林志强,已通行无阻地到达“少林寺”
    的山门前。
    他,傲立山门前,朗声说道:“少林寺的和尚听着:本座乃‘三绝帮’总巡察林志强,也就是林家堡的少堡主,奉命前来,血洗‘少林寺’,叫你们掌门人快点出来答话。”
    语声并不高,但却是字字清朗雄浑,震得山鸣谷应。
    他的话声一落,一声苍劲佛号过处,整个少林寺,到处灯火通明,百拙大师当门而立,右手持着方便铲,左手单掌打了一个问讯道:“林施主年纪轻轻,口气可委实不小!”
    林志强一挑剑眉道:“少废话!你是谁?”
    百拙大师沉声道:“老衲乃本寺‘罗汉堂’主持百拙。”
    “混账!”林志强怒声叱道:“本座叫你们掌门人出来答话,为何你偏要强行出头?”
    百拙大师的涵养功夫,真是到了家,对林志强这种疾言厉色,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地淡然一笑道:“掌教师兄正在广场上,领导罗汉大阵,不容分身,特命老衲代表他前来,恭迎贵宾。”
    林志强冷笑道:“原来你还是少林掌门人的师弟,够资格吃我一掌。”
    他,话声一落,紧接着又怒叱一声道:“看掌!”
    话出掌随,凌空一掌,向百拙大师当胸击来。
    以百拙大师的身份和地位,怎么说,他必须咬牙接下这一掌来,当下,他霜眉一提,双掌齐翻,怒叱一声:“施主欺人太甚!”
    这两位,相距不过丈许,这一掌如果接实了,百拙大师可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当此危机间不容发之际,旁边却发出一声劲喝:“接不得!”
    随着这话声,一股潜劲,将百拙大师的身躯,横里托出丈外。
    紧接着,“轰”地一声,百拙大师方才立身之地的背后,那青石砌成的台阶上,被林志强的掌风击得碎石纷飞,现出一个径达一尺的掌印。
    这情形,可使得百拙大师暗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志强似乎也愣了一下之后,才怒声问道:“是谁在暗中捣鬼?”
    “是我!”
    随着这话声,一身劲装的古若梅,已闪身而出,代替百拙大师当门而立。
    林志强再度一愣道:“你,既不是尼姑,又不是和尚,为何要替少林寺的和尚们出力?”
    “我高兴。”古若梅美目深注地问道:“林志强!你还认识我吗?”
    林志强摇了摇头,道:“你我素昧生平,我怎会认识你!”
    古若梅道:“如果你是真的林志强,是应该认识我的。”
    林志强禁不住朗声大笑道:“这话真够意思,林志强就是林志强,怎会有真假之分哩!”
    古若梅沉声说道:“既然你自认是真的林志强,那么,我问你:你还记得自己的血海深仇吗?”
    古若梅最后这句话,是以佛门“狮子吼”的神功发出,旁人听来,不足为奇,但听在林志强耳中,却一字字有若仲夏沉雷,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
    只见他星目翻了翻,茫然地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呀?”
    古若梅长叹一声之后,又注目问道:“那么,你为何要到处杀人?”
    林志强又翻了翻眼道:“他们交不出号牌呀!”
    ,说到号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右手一伸,冷然接道:“验号牌!”
    古若梅轻叹一声,向旁立的白文山苦笑道:“看情形,他是真的林志强了。”
    白文山点点头道:“是的,在这儿,他们已没有玩假的必要。”
    古若梅道:“不过,我还得考验他一下。”
    白文山道:“二师姊可得特别当心!”
    古若梅点头道:“我知道,你在一旁,替我掠阵就是……”
    这当儿,林志强看看古若梅,又看看白文山,和白文山身边的许家两姊妹,忽然“哦”了一声道:“你们四个,都不是和尚。”
    白文山不禁苦笑道:“不是和尚,又怎样呢?”
    栋志强道:“在少林寺的地区之内,不是和尚,都要验号牌,因为你们也是武林中人。”
    白文山注目道:“你何以断定我们是武林中人?”
    林志强道:“因为你们都带着兵刃。”
    白文山接问道:“为何对少林寺的和尚,就不验号牌?”
    林志强漠然地道:“本座奉有命令,对少林寺的和尚,只管杀,而不必验号牌。”接着,又注目问道:“你有没有号牌”?
    白文山笑了笑,反问道:“你是否该先行验过她的才对?”
    说着,并向古若梅指了指。
    林志强“哦”了一声道:“对了,你不提醒,我竟把她忘了哩!”
    一顿话锋,目射寒芒地凝注古若梅,怒声问道:“我叫你呈验号牌,听到没有?”
    古若梅已于白文山与林志强的对话之间,证实林志强的神智,有时可真有点迷糊,也因为如此,她已经拟妥了应付的方法,当下,她冷然接口道:“我早就听到了。”
    林志强道:“听到了,为何还不呈验?”
    古若梅还是冷然接道:“我没有号牌。”
    “没有号牌?”林志强自语着接道:“原来你是在寻我的开心。”
    话锋一顿,星目中寒芒一闪道:“那么,今宵,你是死定了!……接掌!”
    话出掌随,“呼”地一声,一掌凌空击出。
    古若梅不敢大意,也以八成真力,挥掌相迎。
    一声裂帛爆响过处,林志强身形一晃,但古若梅却退了一大步,才强行站住。
    这一掌硬拼,虽然是古若梅落了下风,也还拿不准对方究竟用了几成真力,但却因这一掌,使她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大半。
    因为由于这一掌硬拼,她已察觉出林志强的功力,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问题只是还不知道林志强方才这一掌,用了多少真力而已。
    林志强似乎大大地吃了一惊,张目讶问道:“你……你是谁?”
    古若梅笑了笑道:“我,本来是你师母……”
    林志强截口怒叱道:“胡说!”
    古若梅漫应道:“你不信也就算了。”
    林志强屑笑道:“你,是我出道以来,第一个能接下我一掌,而不死的人。”
    古若梅漫应道:“事实上,我也没受伤。”
    林志强道:“所以,你值得我好好地斗一斗。”
    古若梅点点头道:“可以,我舍命奉陪,不过,咱们必须事先谈好条件。”
    “不!”林志强连忙接道:“我奉有命令,不许同任何人谈条件。”
    古若梅本想先以言语套住他,然后自己冒险与之一搏,以减少少林寺的伤亡,却想不到公冶如玉早已防到了这一着。
    这情形,不由使她微微一呆道:“不谈条件,那不是等于胡打一通?”
    林志强道:“也不是胡打一通,只要你能接下我五十招而不死,我不杀你就是。”
    古若梅不禁心中暗笑道:“事实上,这已经就是条件啦,好!只要你这么半清醒、半浑沌的,我就有办法对付你了……”
    古若梅心念电转着,但她口中却笑道:“五十招之数,我一定奉陪,我接下你五十招之数而不死之后,你杀不杀我,我也不在乎,但有一句话,却必须先说明白,你也必须要遵守的。”
    古若梅想到对方奉命不谈条件,所以,尽管她是在谈条件,却避免使用“条件”二字,而仅仅说是有一句话要说明。
    林志强注目问道:“有什么话?你快点说吧!”
    古若梅神色一整道:“如果我能接下你五十招,而侥幸不死的话,你就不能再杀少林寺的和尚……”
    林志强连忙接道:“那可不行!我只答应不杀你就是。”
    古若梅说道:“林志强,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当我接下你五十招而侥幸不死之后,你就不能随便杀人,而必须先闯少林寺的‘罗汉大阵’……”
    林志强截口笑道:“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闯过‘罗汉大阵’之后,才能杀人?”
    古若梅点点头道:“正是。”
    林志强朗声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接着才脸色一沉道:“接招!”
    话声一落,两个人立即在山门前,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这两位,古若梅是当代武林中少数顶尖高手之一,而林志强,更是以特殊手法调教出来的无敌高手,目前这一交上手,其精彩与惊险,自是不在话下。
    两人交手五招之后,林志强不由讶问道:“咦!你怎会知道我的招式?”
    古若梅心头苦笑着:“我如果不知道你的招式,真会撑不过五十招哩……”
    但她外表上却淡然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天下武学,本来都是殊途同归的呀!”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已交手十招以上,林志强是越打越蹙紧眉头,古若梅却是越打越心惊。
    因为,她感觉到,林志强那招式中所蕴藏的真力,竟然是一招强似一招,她必须以全力周旋,才能勉强应付。
    像这情形,她心中很明白,五十招之数,当可勉强撑过,但如果继续打下去,则百招之内,她是非死必伤的了,试想,此情此景,她能不越打越心惊吗!
    她,一面尽力周旋,一面却向一旁的白文山,以真气传音急声说道:“师弟,快去告诉百忍大师,为了减少伤亡,一开始,即须以最强的阵容迎战,并不可恋战,尽速按预定计划实施……”
    白文山也传音问道:“师姊,要不要我帮忙?”
    “不!”古若梅接道:“五十招之内,我足能应付,你还是快点走吧!”
    这时,她与林志强已拼了四十一招,林志强震声大喝道:“还有九招,你要小心了!”
    话声中,人已腾升三丈有余,以“苍鹰搏兔”之势,头下脚上地飞扑而下。
    这情形,可迫得古若梅一挫银牙,以“天王托塔”,硬接硬架。
    “砰”然大震声中,林志强已借掌力反震之力,再度腾升丈余,并大喝一声:“再接我两掌。”
    古若梅于一招接实之后,双足陷入地面,已深达五寸,如果再站在原地,硬接两掌,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因为,以目前情况而论,纵然她本身功力能抗得住,地面的土质也承受不了,面对林志强这样的无敌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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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罗汉大阵
    这最后两招,古若梅可不再硬接了,只见她娇躯一闪,已巧妙地避了开去。
    但她那闪避之势未尽时,林志强却已施展“天龙身法”,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凌空扬掌,向她的背后抓下,口中并冷笑道:“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可是,说也真怪,眼看林志强的手掌,即将抓住古若梅背后的衣带时,只见人影一闪,古若梅已俏立丈外,并含笑说道:“林志强,五十招已满,你怎么说?”
    林志强微微一愣道:“我不杀你就是。”
    古若梅笑道:“还有呢?”
    林志强道:“先闯‘罗汉大阵’,再杀和尚,不过,我必须问你一句话。”
    古若梅点点头道:“可以,有话你可以尽管问。”
    林志强注目问道:“你也会‘天龙身法’?”
    “不错。”古若梅正容接道:“因为我是你的师母,你所会的,我都会。”
    林志强道:“真是笑话!我,连师父都没有,又哪来的师母呢?”
    古若梅苦笑道:“你是有师父的,只是还没有正式拜师而已。”
    林志强笑道:“没有正式拜师,怎能算师父!”
    古若梅注目接口道:“看来,你的神智,还很清醒嘛!”
    林志强道:“我的神智,本来就很清醒啊!”
    古若梅哼了一声道:“可是,你却忘去了本来,也忘去了你的血海深仇。”
    林志强一蹙剑眉道:“这些,我都不懂,现在,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情,为什么你能接下我的五十招而不死呢?”
    古若梅笑道:“你以为自己真是无敌高手了?”
    林志强摇头道:“我自己是否算得无敌高手,我不知道,但我自出道以来,却是所向无敌,只有你一个人例外。”
    古若梅笑了笑道:“那是表示你,并不算是无敌高手。”
    林志强蹙眉接道:“这些,都无关紧要,我还要知道的,是你为何知道我的招式?”
    古若梅道:“因为你使的招式太普通,而我的临敌经验和江湖阅历都比你丰富,自然是你一出手,我就知道啦!”
    林志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徐拔出肩头长剑,冷冷着接道:“我要闯‘罗汉大阵’了,带路吧!”
    古若梅正容接道:“闯‘罗汉大阵’,另外有人带路,恕我不奉陪了。”
    接着,向一旁的百拙大师扬声说道:“大师请带路吧!”
    百拙大师佛号高宣地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请随老衲来。”
    林志强冷哼一声道:“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施主!”
    他,口中虽然不服气,但人却已仗剑跟着百拙大师,向寺内走去。
    说来真是巧得很,林志强随着百拙大师,刚刚走进山门之内,那位奉古若梅之命,前往寺内向百忍大师父传言的白文山,刚好也迎面走了出来。
    林志强目注白文山,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白文山停步笑问道:“你要干吗?”
    林志强道:“你不是和尚?”
    白文山笑道:“我当然不是和尚啊!”
    “也是武林中人?”
    “不错。”
    林志强那空着的左手往前一伸,沉声说道:“验号牌!”
    白文山一面真力暗凝,准备应变,一面冷然接道:“没有!”
    林志强一挑剑眉道:“那么,吃我一剑……”
    这同时,山门外的古若梅也扬声大喝道:“林志强,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林志强一敛威态,扭头问道:“谁说我说的话不算数?”
    古若梅道:“你说过,只要我接下五十招之后,就先闯‘罗汉大阵’的……”
    林志强道:“可是,他不是和尚……”
    古若梅截口喝道:“我不管,你必须先闯‘罗汉大阵’!”
    林志强抗声道:“他不该碰上我,既然碰上我,就必须先吃我一剑。”
    古若梅扬声说道:“吃你一剑之后呢?”
    林志强笑道:“只要他还活着,我也不再杀他就是,不过,我也不妨先告诉你,自从我出道以来,今宵还是第一次用剑,我自信这一剑下去,他是决无生理!”
    白文山呵呵一笑道:“林志强,别吹牛了,别说是一剑……”
    古若梅深恐白文山逞强惹出麻烦来,急得她连忙截口大喝说道:“林志强,一剑就一剑吧!快点发招!”
    “好!”林志强目注白文山大喝一声:“看剑!”
    话声中,他手中的青钢长剑上,忽然冒出尺许长的剑气,挟着一串慑人心魄的破空锐啸声,向白文山拦腰扫来。
    林志强这一招,有点像是普通剑法中的“玉带围腰”和“横扫千军”,但实际上,其所蕴藏的变化,却远比“玉带围腰”和“横扫千军”要高明得不可以道里计,因而使得像百拙大师这等高手,于人目之下,亦不由脸色大变地急声喝道:“白施主快退!”
    “咦!”
    这一声“咦”,是林志强紧接百拙大师的话后所发出。
    因为,事实上白文山不但不曾后退,而且反而迎着林志强的剑势,向前疾射上去。
    这情形,自然使林志强发出一声惊“咦”,也使百拙大师于话声一落之后,为之惊呼出声。
    当然!林志强的惊“咦”声,与百拙大师的惊呼,算是由内行与外行两个绝对不同的观点上所发出。
    前文已经说过,林志强是公冶如玉夫妇,以特殊手法使其速成的,因而内家真力特强,至于武功招式方面,却并无特殊成就。
    尽管他目前所施展的,是傲视武林的“魔魔剑法”中的精妙绝招,使得少林高僧百拙大师也为之惊呼失声,但在白文山这个内行人眼中,却觉得其中漏洞太多了,所以,他不退反进地向前飞扑,也就是向对方剑招中那百密一疏的隙缝中飞扑。
    这,也就是林志强惊“咦”,百拙大师惊呼出声的原因。
    林志强虽然神智已失去,但在武功招式上的反应,却似乎并没受影响,他,惊“咦”声中,手上的剑招,却已改横扫为斜劈,而其剑势之快速与劲力之强,也比初发时更为凌厉了。
    这蓦然的变化,似乎有点出于白文山的意料之外,只听他于一声惊呼声中,“铮铮”两声脆响过处,人也飞射丈远之外。
    他,手拄那根也算是拐杖的奇特旱烟杆,脸上与目光中都充满了惊悸神色。
    原来就在方才林志强那剑招半路上一变之间,白文山的前襟、左袖与右腿的裤脚上,已分别出现三处剑痕,也不过是以毫发之差,不曾伤及肌肤。
    而最使他惊定思惊,犹有余悸的,还是他那右腿上的剑痕。
    前文已说过,白文山的右腿,是因中毒而齐膝断去的,而目前这一剑,却是齐着他那断腿所包扎的裤脚,以寸许之差,将裤脚削断。
    试想:这情形,等于是他的断脚又被削断一次,又怎能不教他惊定思惊哩!
    以白文山的身份、地位和武功造诣,尽管他方才是因为轻视林志强的剑招不够精纯,才铤而走险,算得上是轻敌受挫,但双方于一招硬拼之下,而有目前的结果,则林志强的武功之高,更不难想见!
    山门内,有了片刻的死寂之后,林志强才蹙眉问道:“你懂得我的剑法?”
    白文山冷然答道:“不错。”
    林志强剑眉一蹙道:“奇怪?在‘少林寺’内,怎么有人懂得我的武功招式呢?”
    山门外的古若梅扬声接道:“林志强,这些问题,你目前是想不通的,还是早点去闯‘罗汉大阵’吧!”
    “对!”林志强点首接道:“我也毋须去想它。”
    接着,目注白文山冷笑一声道:“今宵,算是便宜了你,要是你不知道我的剑法招式,你是怎么也逃不过我方才那一剑的。”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百拙大师,沉声问道:“老和尚!
    你们那‘罗汉大阵’在哪儿?”
    百拙大师朗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请向广场右边瞧瞧。”
    说着,并向广场右边扬声喝道:“燃灯!”
    火光一闪,广场上,已亮起无数的灯笼火把。
    约莫箭远外的广场右边,只见黑压压的一片灰影,那就是少林寺中,威震天下的“罗汉大阵”。
    原来,这“罗汉大阵”,是以一百零八个和尚所组成,其变化之奥妙与威力之大,局外人自难窥门径,仅由其相传有史以来,即不曾有人由阵中闯出过,也就不难想见其威力了。
    林志强随在百拙大师背后,向“罗汉大阵”前走去,一面向阵中打量着,一面问道:“老和尚,当中那个红衣和尚是谁?”
    百拙大师道:“那是本寺掌教百忍……”
    林志强冷笑截口接道:“擒贼先擒王,我正好先宰了他!”
    百拙大师道:“恐怕没这么简单。”
    说话间,已走到“罗汉大阵”的边缘。
    距离一近,看得也更清楚了。只见组成这“罗汉大阵”
    的和尚,年纪最轻的,也在三十岁以上,一个个右手持齐眉铁棒,左手单掌作问讯状,肃立当地,有若泥塑木雕似地。
    林志强目光一扫之下,向百拙大师注目问道:“这些和尚,想必是你们寺中的精华所在了?”
    百拙大师正容答道:“不错。”
    林志强笑道:“将所有精华,集中到一起,对我来说,倒算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百拙大师一挑长眉,摆手作肃客状沉声道:“小施主请!”
    林志强笑问道:“就这么杀进去?”
    百拙大师道:“本来,闯‘罗汉大阵’,一向是由内向外闯,但本阵自有史以来,原不曾有人闯出过,所以,今宵对你这位小施主,却是一反惯例,改由外向内闯,只要你能闯到本寺掌教身前,则本寺所有和尚,一律自行了断,绝对毋须小施主动手。”
    林志强笑道:“老和尚,你好像蛮有把握地,认为我闯不到你们掌教身边去?”
    百拙大师庄容说道:“如果让小施主闯了过去,则本寺千条生命,岂非就此断送!”
    林志强笑道:“我倒是看不出来,你这个‘罗汉大阵’,有甚奇特之处?”
    林志强这话,倒是实情,由外表看来,那些和尚们,有三个一组,六个一组,也有九个一组的,极不规则,排列也有点近乎零乱。
    但百拙大师却淡然一笑道:“小施主何妨闯过之后,再下评语。”
    林志强道:“由阵外到中心点,也不过一二十丈距离,如果我图省事而凌空飞渡,只要一个起落,就可到达你们那掌教身边。”
    百拙大师笑道:“小施主,请恕老衲夸句海口:不论你是凌空飞渡也好,是逐步硬闯也好,老衲敢于断定,你绝对不能到达本寺掌教身边。”
    林志强星目一转,冷笑一声道:“好!咱们走着瞧吧!”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沉声喝道:“老和尚,你告诉他们,我要开始闯了!”
    百拙大师佛号高宣地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尽管请便,他们早准备好啦!”
    林志强剑眉一扬,大喝一声:“我倒要舍易就难地,逐步闯闯看!”
    话声一落,手中长剑一挥,已向阻住他进路的三个和尚身前闯去。
    这三个当路而立的老和尚,是“达摩院”中的长老,论辈分与功力,都高于目前的掌教百忍大师,算得上是目前少林寺中功力最高的三位。
    百忍大师听从古若梅的建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才将“罗汉大阵”的最坚强的一环,排在林志强的必经之路的最前端,也正因为如此,林志强这第一招,就碰上了坚强的抵抗了。
    少林寺的“达摩杖法”与“丐帮”的“打狗棒法”,同样地号称武林一绝。
    此刻,这号称武林一绝的“达摩杖法”,在少林寺当今三位功力最高的长老联手使出之下,其威力,真是岂同小可!
    因此,但见剑气如虹与杖影如山之中,一串“铮铮”爆响过处,林志强那飞扑的身形中,被震得腾升一丈有余,而“少林寺”那三位长老,也各自被震得连退三大步,才拿桩站稳。
    以三对一,犹自被震得各自连退三大步,如果是单打独斗,那还得了!
    少林寺这三位长老,一向闭关潜修,不过问扛湖中事,说得不好听一点,算得上是孤陋寡闻的人,此回由百忍大师以全寺存亡攸关,将他们三位敦请出来,可不知费了多少唇舌,也许他们三位的心中,仍以百忍大师小题大作而不以为然。
    但经过目前这一招硬拼之后,三双精目中,有如冷电似地进射出一片异彩。
    但也就当此同时,林志强那凌空的身形,也仗剑扑下,口中并大喝一声:“再吃我一剑吧!”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当四人的四般兵刃,再度接触的同时,另一组的六个中年和尚,又是铁仗齐举地,向林志强后面击来。
    这六个中年和尚的功力,虽然不能与三位长老同日而语,但在六人联手之下,又岂可等闲!何况,林志强还正与三个功力最高的老和尚在交手哩!
    目不暇接之间,传出一声“砰”然大震,前后被夹击的林志强,只见他被震得连人带剑地一个车转,寒芒闪处,悲号连传,那六个中年和尚之中,已有两个横尸就地,而林志强也就由这空隙中冲了出来。
    也就在此同时,另一个六人小组和三人小组,又适时将林志强截住。
    也许是阵势变化所必需,也许是这些和尚们鉴于同伴的死亡而提高了警觉,也可能是他们别有打算……总而言之,这新上的九个人,并不与林志强硬拼了,仅仅是浅尝即止地作了一个象征性的截击之后,又自行退了开去。
    不过,尽管他们的截击,有点像是虚应变故,但林志强却还是没法闯向阵势的中心点去。因为,这九个浅尝即止,另九个又立即扑了上来,使得林志强闯又闯不通,拼又找不到对象,而且,还在对方那有计划的安排之下,使他不由自主地随着阵势来移动,在无形之中,他已失去主动了。
    这情形,可使得他光火了。当他接连受到对方十来次的象征性的拦截,而不能痛快地一搏时,不由一挑剑眉,向百忍在师怒叱道:“老和尚,这样打法算是什么名堂?”
    百忍大师敞声一笑道:“这就是本寺历代相传的‘罗汉大阵’啊!”
    林志强道:“我知道这是‘罗汉大阵’,却为何不敢放手一搏?”
    百忍大师道:“‘罗汉大阵’,本身就是秉九九循环,生生不息之理而生,毋须正面与人交手,即可使闯阵者于心力交瘁之下,自行知难而退。”
    林志强冷笑一声道:“真是自说白话!”
    百忍大师道:“佛门弟子,不打诳语,事实上,小施主初人此阵时,已经尝到本阵的厉害了。”
    林志强再度冷笑道:“不过如此。”
    百忍大师道:“小施主方才,可能不曾尽出全力,须知此阵,压力愈大,抗力愈强,纵然小施主功力通玄,也难以……”
    林志强截口怒叱道:“我不信!”
    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信,何妨再闯闯看!”
    林志强冷笑一声道:“你等着瞧吧!”
    话声中,人已腾升三丈有余,向着迎面扑来的六人小组和由侧面攻来的三人小组,居高临下地以雷霆万钧之势,振剑飞扑。
    可是,眼看双方即将短兵相接之时,当面的九个和尚,已由一旁滑了开去,而另一批九人,又以同样的距离和速度,迎了上来。
    这情形,可使得林志强怒火高涨地猛吸一口清气,使那即将开始下坠的身形,又继续向前冲进了丈许,才以“苍鹰搏兔”之势,俯冲而下。
    林志强这一着,是大出武林人体能之外的反常行动,自然也大出前面那九个和尚的意料之外,因而使得双方都碰个正着。
    也就在此双方碰个正着的瞬间,林志强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寒芒闪处,九个和尚已倒下三个。寒芒再闪,林志强已在一片青芒与惨号声中,再度飞身而起,向另一批的九个和尚射去。
    林志强这一大反常情的超绝功力,和配合着他那出人意外的行动,已使这“罗汉大阵”中,霎时之间,增加了六个冤魂。
    目前,他这一再腾身飞射,可使得另一批的九个和尚中,又倒了四个。
    这“罗汉大阵”,虽然号称天下无敌,但它的本身,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只要是真正的超级高手,掌握它这一缺点之后,纵然不能一举将其歼灭,安全脱困,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它的这一个缺点,就是阵中的组成分子,本身不能因地制宜地主动采取应变行动,而必须由统一指挥的人,发号施令才行。
    因此,在尚未获得指挥者的指示之前,他们只能机械式地一批继一批地向前冲。
    目前,林志强这一大出意外的行动,使得坐镇阵中,负责指挥的百忍大师,心中既悲痛,又惊懔,一时之间,还来不及采取行动。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使得林志强杀得好不痛快!
    只见他那青钢长剑所划出的弧线,一个接一个地在闪耀着,每一次弧线出现,必带来一串惨号和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片刻之间,“罗汉大阵”中的和尚,已死伤近三十人!
    乐得他呵呵大笑道:“这才杀得痛快呀!”
    但他的话没说完,身躯已被震得腾射而起。
    原来,百忍大师已将实力最强的一个小组,也就是三位长老所组成的小组调了上来,另外还辅以一个实力仅次三位长老的六人小组。
    这么一来,林志强腾射之势一尽,再度落回地面时,立即被对方的九人缠住,展开一场火爆而激烈的恶斗。
    不过,林志强虽然暂时被缠住,却仍然是腾挪纵跃,有若生龙活虎,那九位少林寺中的顶尖高手,仍然有拦截不住之势。
    林志强边打边朗声大笑说道:“这九个,还算有点意思,嗨!老和尚,你也来参加一个呀!”
    这后面的一句话,是向百忍大师说的。
    这时,林志强已在对方这实力最强的九人小组的缠斗之下,逐渐地向阵中心的百忍大师身边逼近,双方距离,已不过只有十五六丈了。
    百忍大师毫不动容,漠然地说道:“目前还用不着老衲出手。”
    林志强冷笑道:“你认为他们九个,就能将我拦住了?”
    百忍大师道:“事实上,你已被拦截了。”
    林志强冷哼了一声,喝道:“那我就再杀几个给你瞧瞧!”
    百忍大师高宣佛号道:“少林寺的和尚,是杀不完的,你不妨数数看,方才,你杀了那么多人,目前,这‘罗汉大阵’中,还不是一百零八个人吗!”
    林志强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杀不光你们这些和尚!”
    一声惨号,那六人小组中,已有一人惨死,一人断臂。
    百忍大师震声大喝道:“林志强,你如果算一号人物,就该单找老衲,一较雄长!”
    林志强朗声大笑道:“好!我就先摘下你这颗光头再说……”
    话声未落,人已冲出重围,飞身而起,直向百忍大师身边射去。
    这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不过十来丈左右,以林志强那傲视天下的“天龙御风身法”,自不难一晃而到,而且,半路上也没受到任何拦截。
    百忍大师真是沉得住气,他,眼看林志强这个小煞星,有若天神下降似地向着他振剑扑来,却是肃立原地,纹风不动。
    一直到林志强那凌空飞扑的身形,势尽下落,向他面前七八尺处飘落时候,他才一声清啸,腾升三丈有余,以居高临下之势,挥杖击向林志强,一面并呵呵大笑道:“林志强,你吃我一杖!”
    百忍大师这一绝着,对时间的拿捏,可真是妙到毫巅。
    那就是说,他这一杖击下,也正是林志强于飞渡十来丈空间之后,势尽下落,足尖与地面将接触而未接触的刹那之间。
    试想:此情此景,除非是大罗金仙,能借土遁之外,任你功力再高,也没法闪避,而只有挥剑硬接的一条路可走。
    而事实上,林志强这个功力奇高而神智却是半清醒,半混沌的小煞星,他的心中,又何曾有过“怕”字,纵然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他也不能示弱,而必须挥剑硬接。
    因此,他一挫钢牙,左手以“天王托塔”之势,硬行抓向迎头击来的禅杖,右手长剑,同时顺手一撩,斜刺向百忍大师的腰间,口中并冷笑一声:“你也吃我一剑!”
    一招二式,以攻还攻,可说是一点也不含糊。
    林志强自信自己的功力,足能接下百忍大师那凌空击下的一杖,也蛮有把握地在这顺手一剑中,使对方非死必伤。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百忍大师身为武林中实力最强—派的掌教,一身功力,又岂是等闲,何况他是身形下落之势,而足尖又尚未踏实。
    因此,当他的左手抓住百忍大师的铁禅杖时,双足也刚好接触地面。
    但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他感到双足所踏之处,似乎有承受不住这千钧压力之势。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林志强心头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但觉足底一虚,整个身躯,已向地下陷落。
    这时,百忍大师却呵呵一笑道:“林志强,你上当啦!”
    话声中,铁禅杖脱手一送,他却借这一送之力,使那凌空势尽的身形,又腾升了八尺有余,凌空一个折转,飘落三丈之外。
    至于林志强,在双足踏空,又加上百忍大师那适时一送之力,饶他功力再高,也不能不乖乖地听任别人摆布啦!
    原来这些,都是古若梅与百忍大师事先协商的安排。
    那就是在广场上,连夜挖成一个径约二丈,深达五丈的陷阱,上面以薄板和泥土伪装,然后以“罗汉大阵”阵法,诱使林志强身入陷阱。
    此刻,这一计划,算是完成了。
    虽然为了完成这一计划,“少林寺”方面,付出了三十多条人命的代价,但以之与“武当派”那几乎全军覆灭的情形相较,也就算不了什么啦!
    林志强这一落人陷阱,那早就等在阵外的白文山,已飞身过来,向着百忍大师抱拳一揖道:“多谢掌教成全!在下这厢有礼了。”
    百忍大师正满脸悲怆神色,看着他那些惨死当场的门下,闻言之后,不由喟然长叹道:“白大侠请勿多礼,还是请快点将令师侄救上来吧!”
    白文山恭应一声:“在下遵命。”
    说完,立即由林志强落下之处,纵落陷阱之中。
    少顷之后,才背着林志强,沿着事先部署的绳子,攀沿上来。
    原来那陷阱中,已布下强烈的普通蒙汗药,林志强一落人陷阱,立即昏迷过去。
    这是预防林志强入阱之后,再行逃出,为了制服他所做的权宜措施。当然,白文山是事先服了解药的。
    但就当白文山背着林志强爬出陷阱之间,围墙上却传来一声娇叱道:“闪开!”
    紧接着,“砰”地一声,那围墙上负责警戒的“少林”
    门下,显然已被一掌震落墙下。
    白文山脸色一变说道:“大师,来人就是公冶如玉,请打破惯例,让我二师姊进来应付吧!”
    百忍大师方自霜眉一蹙之间,围墙内清叱声震耳,惨哼连传,显然又有两三人遭了劫。
    也就在此同时,只见两道人影,有若经天长虹似地由围墙上一闪而进入阵中,赫然就是公冶如玉与百里源二人,百里源目光一扫之下,嘴唇一披道:“威震天下的‘罗汉大阵’,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同时,公冶如玉却向白文山笑道:“八师弟,你好啊!”
    白文山冷然接道:“我还活着。”
    公冶如玉“格格”地媚笑道:“人,能活着就不错呀!”
    接着,才像是刚发现白文山背上的林志强似地“咦”了一声道:“八师弟你背的是谁?”
    白文山冷笑一声道:“你真不认识?”
    百里源似乎吃了一惊道:“那是林志强……”
    公冶如玉立即急声接问道:“八师弟,林志强怎样了?”
    白文山冷然接道:“与你不相干!”
    百里源笑道:“老八此言差矣!林志强是我们夫妇的徒弟,怎能说与我们不相干哩!”
    公冶如玉媚笑道:“八弟!不管怎样,咱们总算是自己人呀!若林志强是在这‘罗汉大阵’中吃了亏,俺们两口子一定将这个少林寺给它翻倒过来!”
    东面围墙上,传来古若梅的冷笑声道:“公冶如玉,今宵你可来得去不得了!”
    公冶如玉媚笑如故地道:“二师姊,我就不相信你能留下俺们两口子。”
    古若梅冷哼一声道:“咱们走着瞧吧……”
    又一道人影,飞落阵中,娇笑着问道:“师父,那说话。
    的是谁啊?”
    公冶如玉笑道:“说来,那人该算你的二师伯。”
    原来这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是公冶如玉夫妇的女徒弟古琴。
    说来也真够“少林”掌教百忍大师气煞,“少林寺”有不准女性进入的规定,连像目前这种有关该寺生死存亡的关头,也不肯破例让古若梅入寺帮忙。
    可是,老天爷却偏偏同他们作对,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女性敌人,而且,还都是旁若无人地,自行投入那威震天下的“罗汉大阵”之中。
    古琴扬声问道:“二师伯,您要留下我的师父干吗呀?”
    古若梅却向百忍大师扬声问道:“掌教大师,我等你一句。”
    百忍大师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事到如今,老衲也只好豁出去了,古施主请!”
    百里源呵呵大笑道:“如玉!咱们已进入了威镇天下的‘罗汉大阵’之中,该不算是自投罗网吧!”
    白文山冷笑一声:“该算是自寻死路!”
    公冶如玉笑道:“八师弟,还是将林志强还给我吧!万一翻了脸,打将起来,也方便一点。”
    这时,古若梅已偕同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飘落场中,并向白文山说道:“八师弟,将林志强交给双文姊妹……”
    公冶如玉截口媚笑道:“二师姊,你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古若梅冷笑一声道:“少来这一套!咱们到寺外去吧!”
    公冶如玉笑道:“为什么要到寺外去?”
    古若梅道:“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又何苦使佛门圣地,受到干扰!”
    公冶如玉俏脸一沉道:“可惜我没你这一份菩萨心肠。”
    接着,又沉声说道:“本座言出必践,今宵,除非你古若梅有本事能呵护这些秃驴,否则,我必血洗这千年古刹!”
    白文山将背上的林志强解了下来,交到许双文手中,并在许双城与百拙大师的护送之下,向阵外走去。
    古若梅正容说道:“少林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有什么理由,要跟人家过不去?”
    公冶如玉道:“那只怪他们夜郎自大,不遵本帮号令,本帮成立伊始,不得不借用他们的头颅,以树立威信……”
    接着,又目注白文山,“咦”地一声道:“白文山!你准备将林志强送到哪儿去?”
    白文山冷然接道:“那与你不相干!”
    公冶如玉笑道:“他是我费了不少心血所调教出来的徒弟,怎能说与我不相干哩!”
    一顿话锋之后,又向百里源一瞪媚目道:“你,还在发什么呆!”
    百里源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地一愣道:“你是要我将那两个女娃儿抓来?”
    公冶如玉“格格”地媚笑道:“你呀!人家说你见了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可真是一点也不冤,此时此地,你居然被两个小妖精给迷住了……”
    百里源讪然一笑道:“如玉,你是要……”
    公冶如玉沉声截口道:“还不快点过去把林志强抓回来!”
    此时的林志强,已由许氏双妹和百拙大师负责送出“罗汉大阵”并已步上大雄宝殿前的台阶。
    百里源闻言之后,连忙讪笑着说了一声“遵命”,飞身而起,并大喝一声:“留下林志强来!”
    但他的身形才起,白文山已冷笑一声,飞身截击过来,口中并怒叱道:“百里源!今宵,咱们该算算陈账了!”
    “砰”地一声,两道人影,一触而分,各自凌空一个筋斗,倒飞丈外。
    这同时,百忍大师朗声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既然是存心同本寺为难,老衲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举手一挥,“罗汉大阵”已再度发动,并分别向百里源夫妇和古琴身前逼来。
    古若梅见状,连忙震声大喝道:“掌教大师不可造次……”
    但她的招呼,似已嫌晚,惨声连传中,至少已有三个和尚,分别死于百里源与公冶如玉的手中。
    百里源呵呵大笑道:“威震天下的‘罗汉大阵’,原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紧接着,他又“咦”了一声道:“这是干吗呀?”
    原来百忍大师方才于急怒交进之下,忘记了林志强适才所给的教训,以致冤枉死了三个门下。心头一急,立即改变战术,那就是他像方才对付林志强那样,实行起以虚应变的游斗来了。
    而且,因为有了对付林志强的经验,在运用的技巧上,可比方才更为灵活,也更为难缠了。正因为如此,才使百里源惊“咦”出声。
    白文山呵呵一笑道:“这叫做耍猢狲,不过,时间一久,也足能要你们的狗命!”
    但公冶如玉却扬声问道:“方才,林志强就是这么被制的,是吗?”
    白文山唔了一声,没接腔。
    公冶如玉冷笑一声说道:“白文山!你该先把那陷阱掩盖好之后,再扯谎才能骗得到人呀!”
    白文山也冷笑道:“你们两个的功力,比林志强差得太远,自然用不着这陷阱。”
    公冶如玉不再理会白文山,却向另一边显得颇为吃力的古琴招招手道:“琴丫头,到我这边来。”
    古琴扬声苦笑道:“师父,我过不来呀!”
    公冶如玉沉声道:“过不来就沉着一点,小心妥为应付……”
    公冶如玉与古琴之间,是不仅止于师徒的关系的。
    她与古琴的距离,仅约丈五左右,以她的功力,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要支援古琴,倒并非难事。
    可是,站在师徒以外那种混账得无以复加的关系来讲,公冶如玉不但不会去支援古琴,甚至是希望借这“罗汉大阵”之力,将古琴毁掉的。
    这也就是公冶如玉明明有力量支援古琴,却为何还是举棋不定的原因。
    也就是因了这原因,使“少林寺”方面,减少了伤亡的数字。
    要不然,像这样的两位高手,一经联手起来,则“罗汉大阵”的威力虽大,而本身的伤亡,也必然会大大地增加,后果就更严重了。
    目前,这被困于“罗汉大阵”中的三人,论功力和临敌经验,自然都以古琴最低,因而她吃的苦头也最多,虽然还没受伤,却已累得娇喘频频,香汗淋漓了。
    莫可奈何中,她只好扬声说道:“师父,快来帮忙呀!”
    这同时,古若梅与白文山二人,却已飘落百忍大师身边,在低声密商着。
    原来古若梅已经想到,百忍大师目前这战术,虽然能收效于一时,但时间一久,必出纰漏。
    试想:像林志强那种半清醒,半混沌的人,尚且能想出破解的办法来,则目前这两只老狐狸,又岂是可以长久搪得住的,等到他们豁然贯通之后,采取行动时,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因此,古若梅与白文山二人,必须在对方想通之前,迅速了解这“罗汉大阵”的大略变化,以便能及时加人,予以拦截,如果在不了解情况之前,贸然加入,那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碍手碍脚的。
    古琴于发出求援的呼叫之后,公冶如玉却向百里源扬声说道:“百里源,你没听到!”
    这真是妙不可言,她自己近在咫尺,不去支援,却反而叫远在数丈之外的百里源。
    其实,百里源又何尝不想支援古琴哩!这个色中饿鬼的心理,与公冶如玉对古琴的心理是恰恰相反的,可是,目前情况,却有鞭长莫及之感。
    他,眼看古琴那一番狼狈情形,真是心中又怜又疼,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将过去才好。
    此刻,一听到古琴那一声娇呼,可真是急得他心如火燎,连公冶如玉那一句风凉话也没听到似地,不但急出了全身潜力,也急出了灵感来。
    于是,他振剑飞身而起,并大喝一声:“琴儿休慌,师父来帮你……”
    话声未落,一声惨号,已有两个和尚横尸就地。
    他的身形一落,又有两人惨死当场。
    原来百里源所急出来的灵感,也就是不久之前,林志强所曾使用过的办法。
    百里源身形一落之后,已再度飞身而起,径向古琴身边扑去。
    另一边,公冶如玉也看到百里源的方法,如法炮制地奋起冲杀,因而片刻之间,这“罗汉大阵”之中,又增加了十来个冤魂。
    这当儿,百忍大师佛号高宣,偕同古若梅、白文山二人,同时分向拦截。
    古若梅后发先至,射落古琴身边,身形未落,凌空一指将古琴制住,紧接着,以“大接引神功”凌空抓起,向阵外一甩,大喝一声:“将这个丫头拿下!”
    她飞身、扬指、甩掌,有若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
    她,刚刚将古琴甩出阵外,百里源凌空射落她身前,立即展开一场激烈无比,而又精彩绝伦的恶斗,百里源边打边怒喝道:“古若梅,你存心将她摔死!”
    古若梅冷笑道:“受点皮肉之伤是难免的,死却死不了,事实上,我摔她出去是救她……”
    百里源怒叱道:“放屁!”
    古若梅哼了一声道:“百里源,既然你沐猴而冠地当上了帮主,就得像个帮主样子,出口就是粗话,可有点失身份啊!”
    百里源仍然是怒声道:“是你自己说话混账,我才骂你……”
    古若梅道:“我那一点混账了,我如果不摔她出去,踩也得给人踩死。”
    百里源道:“你没看到,这‘罗汉大阵’已停止了,谁会去踩她!”
    古若梅冷笑一声道:“‘罗汉大阵’已停止了,是刚才的事……”
    不错!“罗汉大阵”委实是刚才停止。
    原来,当古若梅扑向古琴这边的同时,白文山却后发先至地飞越百忍大师之前,将公冶如玉截住,也立即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斗。
    百忍大师眼看“罗汉大阵”已无继续施展的必要,而且伤亡太多,必须补充,才下令停止活动。
    斗场中,四位同门师兄弟,正杀得如火如茶,一时之间,还难分出胜负。
    场外的百忍大师,却看看僵卧地下的古琴,颇为作难地愣住了。
    原来古琴被古若梅制住穴道,甩向阵外之后,本来是难免要吃点苦头的。
    但她却刚好甩落一位老和尚身前,老和尚慈悲为怀,自然是不加考虑地伸手将其接住。
    可是,这么一位苦修多年的老和尚,当他接住了古琴那软玉温香的胴体时,试想,那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场面!
    因此,他目光一触之下,却是如遇蛇蝎地立即将其放落地面。
    也幸亏此时,没有敌人前来劫取,否则,匆促之间,那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将人救走了。
    那位老和尚,也是达摩院中的高僧之一,就当他心头狂跳着,愣得一愣之间,旁边的一个小和尚却不识趣地含笑问道:“师伯,您怎么将这位女施主丢在地上哩!”
    老和尚瞪了小和尚一眼道:“少废话!”
    小和尚接着笑道:“师伯,那位古女侠,要您将这位女施主绑住哩!”
    老和尚一蹙浓眉道:“不需要上绑,已经点住穴道啦……”
    接着,他的目光忽然一亮道:“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来了!”
    原来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也不知将林志强安置到了什么地方,此刻,竟然是将百拙大师抛得远远地,疾射而来。
    这两位美姑娘,到达之后,首先注意的是斗场中那龙腾虎跃的恶斗,对于躺在地上的古琴,可根本不曾看到。
    那老和尚只好向着她们两人合十一礼道:“二位女施主请了!”
    许双文连忙检衽还礼道:“不敢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老和尚道:“这位女施主,是古女侠交代,要上绑的,但老衲不便动手,敬请二位女施主将她上绑,以策安全。”
    许双文“哦”地一声笑道:“原来如此,我加点她两处穴道就是。”
    就当此时,围墙上,突然腾起两道人影,向躺在地上的古琴疾射而来。
    面对围墙的小和尚,首先发现敌踪,当下连忙急声示警说道:“二位姑娘当心!有人偷袭!……”
    他的话声未落,许氏双妹已霍地转身双双腾身,分别截击,许双文并娇叱一声:“鼠辈躺下!”
    “砰、砰”两声大震声中,四道人影一触而分,又旋即各自亮出长剑,缠斗在一起,同时,并传出吕不韦的轻薄笑声道:“美人儿!只要你能陪伴我,我一定乖乖地躺下……”
    原来这两位不速之客,竟然是“三绝帮”的另两个令主,也就是公冶如玉夫妇的另两个徒弟,吴化文和吕不韦二人。
    目前,许双文截击着的,正是吕不韦,这个有“四全秀士”之称的吕不韦,对许氏双妹已是垂涎已久,此刻,狭路相逢,自然不会放弃口齿轻薄的机会,这情形,可逼得许双文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吕不韦呵呵大笑道:“美人儿,俗语说得好: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只要你能让我一亲芳泽,虽死又复何憾!”
    他们这一组,距白文山与公冶如玉恶斗之处,也不过五丈来远,白文山一听到吕不韦的轻薄话声,不由扬声怒叱道:“畜牲!前此在‘巫山’朝云峰边割耳代首的教训,你就忘记得这么快!”
    吕不韦也扬声笑道:“八师叔玉成之德,我怎能忘得了!
    今宵咱们就该连本带利地算一算了哟!美人儿功夫真妙,我吃不消啦!”
    许家这两姊妹,虽然江湖阅历上稍差一点,但身手方面却因她们在学习“翡翠船”武功过程中,心无杂念,而且,自幼即扎好了根基,因此,比起吕不韦来,可委实要高上一二筹。
    在双方交手过程中,许双文本就渐占上风,目前,吕不韦这一说话分神之间,许双文更是奇招迭出地接连将他迫退五尺有余。
    但吕不韦这个人,也真够绝,尽管他身手不如人,但嘴巴上面,却还忘不了讨便宜。
    许双文怒喝一声:“没教养的东西!”
    “刷、刷、刷”一连三剑,又将吕不韦迫退了三步。
    吕不韦对许双文,固然是处于劣势之中,另一边,吴化文对许双城,却也并没讨得了便宜,仅仅是维持乎手而已。
    因此,他入目之下,大喝道:“老三!少废话,先打精神,收拾这两个小妞儿!”
    吕不韦扬声大笑道:“三师兄,你知道,在小妞儿身上,我一向都是打点精神的……”
    话声中,奋力攻出三招,居然也将许双文迫退三步,并暖昧地笑道:“美人儿。在下后劲不差吧……”
    这边战况,暂时呈拉锯之势,另一边,古若梅、白文山二人,以往本来不是公冶如玉与百里源二人的对手的,但所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们之间,不但能打成平手,而且古若梅对百里源的这一组中,古若梅显然已占了上风。
    当然,这是有其互为消长的原因的。
    公冶如玉与百里源夫妇,都是沉浸于欲海中的人物,其功力,纵有进境,也不会太多。
    但古若梅与白文山二人,情况可就不相同了。
    尤其是白文山,他是以劫后余生的残废之身,和矢志复仇的心情,一直在面壁苦修,其进境之快自然与公冶如玉与百里源不可同日而语。
    说实在一点,他的进境是不应止于与公冶如玉打成平手的,其所以竟然只能打成平手,那是亏在他缺少一条腿的原因。
    但对公冶如玉与百里源而言,仅仅是眼前这情况,已够他们暗中惊懔的了。
    试想:他们费尽心血,改造成功的林志强,已经被人家救出,这已在他们心理上构成一大威胁,也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的事。
    如今,功力本来不如自己的古若梅、白文山,也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像这情形,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则后果还能设想吗?
    而更使他们心惊的是他们那另一位帮主裴玉霜,居然不见踪影,否则目前的情况,自然会大大的不同。
    当他们眼看目前的情况,逐渐不利于己方时,公冶如玉已有了撤退的打算。
    她,边打边退着,不着痕迹地向躺在地下的古琴身边退去。
    这情形,显示她已打算乘机将古琴救走了。
    是的,站在“情敌”的立场上,她是希望古琴就此死在这儿的,但古琴毕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尤其是目前正当用人之际,自然该以大局为重,设法将古琴救出险境啦!
    当然,这是她心中的打算,别人不会知道,但白文山却已于她退走的方向,推断她的目的何在,当下不由冷笑一声道:“想将古琴救走吗?没那么简单!”
    话声中,手中的招式也加紧了。
    公冶如玉也冷笑道:“白文山,你以为你们已占了优势!”
    白文山冷冷道:“谁占优势,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咱们且等着瞧吧!”公冶如玉话锋一顿之后,又扬声向吴化文问道:“裴帮主几时可来……”
    她口中的“裴帮主”,指的自然是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的生母裴玉霜。
    而且,她话中的“裴帮主”三字,说得特别重,那显然是有双重作用的。
    这双重作用中,第一是给予许氏姊妹以精神打击,使她们心情沮丧而影响功力,进而使吴化文、吕不韦二人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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