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天龙诀》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 探密
作者:黄鹰


  字条由丫环送到钟大先生手上,钟大先生仍然未入睡,拆开信封抽出字条一看,一张脸立时变成铁青色,反手一掌拍在案上。
  字条粉碎,那张木案亦碎塌地上,只吓得那个丫环一个身子不住发抖,差一点没有摔倒。
  “贱丫头!”钟大先生双拳接紧握,咬牙切齿的。
  徐廷封就在隔壁房间,立即被惊动,匆匆赶过来,一看这情形,先吩咐那个丫环道:“没有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那个丫环急忙离开,徐廷封轻叹道:“恕弟子……”
  “你我师徒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钟大先生颓然垂下头道:“家门不幸,木兰她走了。”
  “走了?”徐廷封意外的一怔。
  “萧三萧三!”钟大先生恨恨地道:“我与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你要这样害我?”
  “木兰去找萧三啊!”徐廷封不觉脱口一声道:“也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说什么?”钟大先生霍地抬头,瞪着徐廷封。
  “弟子失言……”
  “难道你认为他们这样没有错?”
  “师父这样问,弟子只好直说了。”
  “好,我正要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世家富甲一方,老太君威震江湖,少师妹一个侍候不为少,何况师妹这样年轻,以后数十年岁月可不是容易过的。”
  “话是这样说,我也是一直为这件事替木兰难过,但这也是命运……”
  “虽然命运能够左右一个人,但人亦未尝不能够扭转命运,师妹既然有这个勇气,你老人家又何妨网开一面?”
  “别的人你以为会怎样说话?”
  “谁人背后无人说,师父又何必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事先她也应该找我商量一下。”钟大先生尤有余恨的。
  “师妹怎敢这样做?”徐廷封笑了笑道:“就是她有这个胆子,你老人家难道就会当场点头答应?”
  钟大先生没有作声,徐廷封接道:“老太君方面相信也很快便会接到消息,木兰应该不会忘记给她知道一声的。”
  “她来了。”钟大先生目光转向房门。
  一阵脚步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钟大先生并没有猜错,老太君果然接到丫环送去的字条,带了谢素秋,在两个丫环侍候下,匆匆赶来见钟大先生。
  打过招呼,老太君随即问徐廷封道:“侯爷还未休息啊?”
  言下之意是要请徐廷封暂时回避了。
  待徐廷封退出房间,老太君才问道:“大先生知道了?”
  钟大先生无言颔首。老太君接道:“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要阻止也阻止不及,还请大先生多多包涵。”
  “都是木兰不好!”钟大先生长叹。
  “话可不是这样说,南宫世家治家不严,应该负绝大部分责任。”老太君摇摇头道:“其实木兰年纪这么轻,要她这样留在南宫世家也说不过去,只是总不能够公然着令她离开南宫世家再嫁他人。”
  “老太君这样说……”
  “我只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就算了,只要不外传……”
  “这是迟早的问题……”
  “不错,我们也只是尽人事,能够遮瞒到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老太君无可奈何的。
  “难得老太君通情达理,我们父女感激不尽。”钟大先生这句话出口,亦是无可奈何。
  徐廷封没有回房间,才离开便遇上柳飞絮、夏清风,这也并非巧合,他们是奉朱君照之命到来请徐廷封前往一众。
  这一聚徐廷封也知道朱君照一定有目的,只是猜不透,暗忖地无妨走一趟。
  侍从斟下酒,纷纷退下,夏清风、柳飞絮也不例外,徐廷封虽已心中有数,仍然故意道:“菁照又跑到哪里儿去了?”
  朱君照笑了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说也不懂,今夜你我这一聚,原就没有她份儿,请!”随即举起了酒杯。
  三杯下肚,朱君照才打开话题道:“以你的文才武功,本该步步高升的。”
  “我无意功名,世袭安乐侯已经心满意足。”徐廷封这是心里话。
  “诛刘瑾一役,你出力最多,论功行赏,第一个理应就是你,皇上却是并无任何表示。”
  “这其实是我的主意,连五军大都督的职位我不是也辞掉了?”
  “区区一个五军大都督,你当然不放在心上,若是封你为宰相!”一顿,朱君照随即摇头道:“宰相这个职位还是低一些。”
  “还能够再高?”
  “怎么不能够?”朱君照笑问道:“你真的不明白?”
  徐廷封心念一转,脸色一沉道:“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姨丈叫你说的?”
  朱君照脸色大变,猛打了一个酒呃道:“你看我,酒量不好偏偏要喝,醉了便胡乱说话。”
  “还好你是对我说这些话,既然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徐廷封站起身来,随即往外走。
  朱君照目送远去,眼撞中露出了恶毒的神色,这一聚他现在实在有些后悔。
  徐廷封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应该很清楚,用不着再试探的了。
  钟木兰的出走南宫世家的人很快便全都知道,除了明珠,最感慨的便是梅傲霜。
  来告诉她这件事的也就是姜红否,说罢当然不忘补充对这件事的意见。
  “看她啊,平日老老实寅的,哪里知道竟然是这种人,要是传出去,南宫世家的声誉……”
  南宫博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截口道:“人都跑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姜红杏打了一个“哈哈!”,梅傲霜接问道:“太君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了。”
  “我就是在她那儿知道的。”
  “有没有叫人去追回来?”
  “没有,只是去见过钟大先生,大家都同意着不说。”姜红杏大摇其头道:“以找看她老人家心情很激动,没有回房间休息,独个儿往求知堂那边去了。”
  南宫博听着心头一动,却装作若无其事,姜红杏看了他一眼,接道:“我要走了。”
  南宫博巴不得她立即离开,梅傲霜也没有意思将她留下来。
  到了门旁,姜红杏不忘回身吩咐一句道:“记着,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待她走远了,南宫博才冷笑道:“除了她还有哪里一个到处胡乱说话?”
  梅傲霜轻叹一声道:“木兰知书识礼,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南宫博沉吟着道:“我倒是有些同情她。”
  悔傲霜很奇怪地看着他。
  “她嫁给五弟的时候已经有心上人,只是父命难违。”
  “但最终嫁了,现在她可是南宫世家的寡妇……”
  “寡妇也是人。”南宫博有些激动道:“做父母的其实是应该考虑到儿女的终生幸福,又何况嫁入南宫世家的大都难免变成寡妇……”
  梅傲霜伸手掩住南宫博的嘴巴道:“不许你这样说话。”
  南宫博激动地推开梅傲霜的手道:“这是事实,上一代是这样,到了我们这一代也还是这样。”
  梅傲霜微叹道:“近日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怎么总是这样子激动?”
  南宫博无言点头,也到底冷静下来,梅傲霜追问道:“到底什么事?”
  “还末能够确定,但很快便会水落石出,到时我再跟你说,希望自此南宫世家的命运会改变,后继有人。”
  “我看已经在改变的了。”梅傲霜娇羞地垂下头。
  南宫博看在眼里,有些奇怪,梅傲霜背过身子,一会才说道:“我已经有了……”
  “有了?有了什么?”南宫博更奇怪,一问再问,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叫起来道:“你真的有了!”
  “你嚷什么?”梅傲霜伸手又去掩南宫博的嘴巴。
  南宫博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紧张地道:“太好了,以后行动可要小心一点,武功也别再练了。”
  “看你啊,这样紧张!”
  “怎能不紧张。”南宫博将梅傲霜搂得紧紧的。
  好一会梅傲霜才能够从南宫博的怀抱中抽身出来,喘着气,道:“我给你炖了参汤……”
  “你喝好了。”
  “你要我保重,自己也保重才是。”梅傲霜笑了笑道:“我这就去看看,可以了便给你拿来。”
  “这种事以后叫下人做便可以,别再这样操劳了。”
  梅傲霜点点头,含笑走出房间,南宫博的笑容随即僵住,移步到案旁,挥笔匆匆就写了一封信,折好,放在枕下,取过佩剑,推窗四顾无人,跃了出去。
  他这边离开,姜红杏那边便溜进来,要找到那封信在姜红杏来说当然并不是一件难事,她也一直没有离开,留在房间外监视着。
  南宫博并不知道,否则他的心情一定会更沉重。
  有过日间的经验,要偷进求知堂下面的销魂牢在南宫博来说已变和很简单。
  日间他是看着姜红杏进出,若不是求知老人留在堂中,时间又来不及,早已愉进去一看究竟。
  求知老人现在已经回到旁边的小室睡觉,堂中并没有其它人,他细看一遍,依样画葫芦,弄开秘道的暗门,悄然窜进去。
  秘道亮着长明灯,销魂牢却一片黑暗,他倾耳细听,并无发现。
  老太君难道已经离开?他又等了一会,终于举步走进去,走进黑暗中,手探处,触着珠帘,轻轻地分开,再往前移动。
  销魂牢的石门也就在这时候“轰!”地关上。
  他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去,所见只是一片漆黑,连方向刹那间也似已迷失。
  也只是刹那间,牢中突然亮起了灯光,南宫博往灯光处望去,珠帘重迭,晶莹耀目。
  老太君的语声即时传来道:“你到底来了。”
  南宫博心头一凛,老太君又道:“既然藏不了,还不走过来?”
  南宫博只好硬着头皮分开珠帘走过去。
  老太君也就坐在那四具棺木当中的一张椅子上,神态安详。
  那四具棺木的棺盖都已被打开,四个少女闭着眼睛,分别仰卧在棺中,脸色呈现粉红,灯光下看来极迷人。
  老太君慈祥的随即笑顾南宫博道:“日间你还没有机会偷进来,现在大可以仔细看清楚了。”
  南宫博绕着那四具棺木走了一圈,摇头道:“孩儿还是不明白。”
  “你进来目的不过是要查清楚一件事。”
  “不是一件事,是很多件事。”
  “这没有分别。”
  南宫博恍然道:“娘亲说得对,只要一件事清楚,其它的都会清楚的了。”
  “现在已经很清楚的了?”
  “还只是有些眉目。”
  “就此罢手如何?”
  “孩儿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老太君摇摇头道:“还是罢手的好,人生不过数十寒暑,何必这样认真?”
  “孩儿要对娘亲说的也正是这话。”
  “你我是有分别的。”
  “母子连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我所作所为,是要保持南宫世家在江湖上的声名地位。”老太君语声仍然是那么详和。
  “那的确是有些不同了,孩儿的目的,只是要挽回南宫世家先祖辛苦挣来的声名地位。”
  “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呢?”
  “孩儿与娘亲一样。”
  “我一定会成功。”老太君的神态语声充满信心。
  南宫博应得有些无可奈何道:“我也是!”
  “有成功便有失败,你就此回头,还有一条生路。”
  “南宫世家的人不会回头走。”
  “好,不愧是南宫世家的人,我成全你就是了。”老太君取出竹哨吹了一下。
  仰卧在棺中那四个少女应声睁开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一齐站起来。
  “你打败我梅兰菊竹这四个杀手,才有机会见识一下我的得意杰作粉罗刹!”老太君再次一下竹哨。
  那四个小妖女立即扑向南宫博,利剑一出便是不要命的招式,南宫博也看出那四个少女不简单,看见她们这样攻来,更不敢怠慢,右手剑尽展所学,一掌双脚也配台展开,以图速战速决。
  他打得如意算盘,可是一交手便知道并不是这样简单,再打下去更不禁由心寒起来,几次他的拳剑掌脚打在那四个少女身上,那四个少女竟然毫无反应,甚至眉头也不皱一下:“哼!”也没一声,给打翻地上,立即便跳起来,力气更仿佛用之不尽的,而且越来越强劲。
  南宫博由上风迅速转立于下风,由攻而逐渐变为只有招架的份儿。
  老太君到这下子才再问道:“博儿,就此罢手如何?”
  “不成!”南宫博一口真气运行,守中再反攻。
  他的攻势迅速被那四个少女击溃,那四个少女再一阵不要命的疯狂攻击,终于将他砍倒地上。
  竹哨声即时传来,四个少女不约而同收剑暴退,南宫博已经浑身浴血,挣扎着爬起身子,老太君已策杖来到他身前,他抬头,接触到的是一种极陌生,又极其阴险的目光,心头不由又是一阵恶寒。
  “连四个普通杀手你也应付不了还说什么?”老太君连语气也变得恶毒。
  “她们简直不是人……”
  “不错,她们可以说徘徊于人鬼之间,与你现在并无分别。”
  南宫博闷哼一声,老太君接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南宫世家到今时今日,还是不免要绝后!”
  南宫博心头一动,脱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太君一笑,通:“你到底怀疑到了。”
  “虎毒不食儿!”南宫博嘶声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对你来说,还不是一样?”
  南宫博没有再问,长身暴起,挥剑全力劈向老太君,他自知已无生望,唯有并命作最后一击!
  老太君龙头杖一挥,将南宫博人带剑扫飞,身形一长,龙头杖再一探,正击在南宫博后心上,南宫博惨叫,七孔鲜血狂喷,仆倒地上,当场丧命,一双眼睛却仍然睁大,他当然死不暝目。
  老太君只是一笑。
  虎毒不食儿,她既然不是真正的老太君,到底又是什么人?
  从暗门走出来,姜红杏已经在等着,老太君看看她道:“又有什么事?”
  “他应该没有对傲霜说清楚,否则就不会留下那样的一封信。”姜红杏很得意的。
  “信傲霜已经看到了?”老太君追问。
  “已给我抢先偷到手。”姜红杏接将信送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抖开看了一遍,笑了道:“你果然聪明伶俐,我总算没有挑错人。”手再一搓,那封信便化成碎片。
  姜红杏给老太君一赞,眉飞色舞道:“幸好没有给傲霜看见,否则可又麻烦了。”
  老太君笑了笑道:“你这倒是救了她一命。”
  姜红杏接问道:“我们可否就利用这个机会,伪造一封信,嫁祸于别人?”
  “当然可以。”
  “只是字迹要近似,否则不难弄巧成拙,这方面又要劳烦你老人家了。”
  “小事一件,算不了什么。”老太君傲然一笑。
  这个人的本领显然不少。
  三更已经过去,绝师太不由在水轩中来回踱步,她的耐性原就不太好,何况今夜不知何故,一颗心总是不舒服。
  “难不成出了事?”这念头一起,绝师太再也按不住,身形一动,掠出水轩。
  梅傲霜在房间内也是坐立不安,她将参汤捧回来便发觉南宫博不在,以为只是到外面走走,很快便回来,哪里知道等到现在仍然不见踪影。
  她的心也是很不舒服,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便传来绝师太的呼唤声道:“南宫施主!”
  “是哪里一个?”悔傲霜将门拉开,看见是绝师太,一张脸便沉下来。
  “南宫博在什么地方?”绝师太立即问。
  梅傲霜反问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他约我三更在水轩会面,有事相告,可是到现在仍然不见到来,我才到这儿一看究竟。”
  “有这件事?”悔傲霜奇怪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原是在的,我去拿参汤来给他喝,可是回来便不知所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更之前……”
  “一个多时辰,他跑到哪里儿去了?”,师太一顿足道:“不要出事才好。”
  “出事?”梅傲霜一惊。
  “我实在有些担心。”
  “有心了,你以剑伤他在前,我才不相信你的话。”梅傲霜随即将房门关上。
  绝师太一口气往上涌,一掌便要怕在房门上,才举起还是放下,一顿足,疾掠了出去。
  悔傲霜随即又打开房门走出来,她说的其实是负气话,但对绝师太到底是有点不信任,所以她还是不追向绝师太,走去找老太君。
  当然她是怎么地想不到老太君并非真正的老太君,而且已经是她的杀夫仇人。
  老太君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梅傲霜找到来,知道了来意,也还是若无其事的。
  “二更左右,博儿来见我,说是看见一个夜行人潜进了我们南宫世家,似有所图,同我请求要不要追查一下。”老太君而且竟然这样说话。
  梅傲霜一颗心放下来道:“你老人家让他追查去了?”
  “论剑期间,南宫世家总要尽地主之谊,莫教惊扰了客人。”
  “现在已经三更了……”
  “你放心,以博儿的身手,能够击败他的人,亦不过绝师太、钟大先生有限的几个高手,也许他只是追查下去,未能够这么快弄清楚事情回来。”老太君语气详和。
  “可是那个绝师太……”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太君笑了笑道:“你忘了她怎样说南宫世家,怎样说武当派,又怎样伤博儿?”
  悔傲霜不由也笑了。
  绝师太不但笑不出,一张脸更就是罩上一层寒霜似的,连傅香君看见也不禁打一个寒噤。
  她恨恨地坐下,拔剑出鞘又入鞘,傅香君看着不由试探一句道:“又是哪里一个开罪师叔了?”
  “我在追查一个阴谋。”
  “已经有头绪?”
  “若是有也不用这样子,那个南宫博,也不知道找到了什么线索,应该跟我说清楚再追查下去的。”
  “他没有赴约?”
  “没有,也不在房间,我就是担心他出事。”
  “不会的,到底是南宫世家的地方……”
  “就是在南宫世家的地方才容易出事,那个老太君,我越看就越是不舒服。”
  “师叔是记着当年的事?”
  “胡说!”绝师太闷哼一声道:“你应该很明白,南宫世家若是没有问题,南宫博又怎合同意与我分头去调查?”
  傅香君不能不同意,绝师太又沉吟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道:“也罢,看明天论剑之后怎样再说。”
  事实也实在太晚了。
  第三日,也是论剑的最后一日,大家都提早赶到百花洲,惟恐错过钟大先生与绝师太的一战,这两个都是当今武林道上有数的高手,可以肯定必然是精彩百出。
  陆丹也没有例外,他虽然讨厌绝师太的行事作风,却还是佩服绝师太的身手,希望看下来能够从中有所领悟。
  偏就是这么巧,他还未踏出南宫世家便遇上绝师太,心里尽管不喜欢他还是上前招呼。
  “你还留在南宫世家啊?”绝师太冷冷地看着他,语声也是冷冷的。
  “百花洲论剑今日是最后一日。”
  “还有你的事?”
  “能够从两位老前辈的切磋当中领悟到剑术的奥妙是晚辈的福气。”陆丹耐着性子,说话也仍然很客气。
  “以你的修为看得懂?领悟得到?”绝师太却是绝不客气。
  连傅香君地想不到绝师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要劝止哪里来得及。
  陆丹一口气往上涌,转身离开,一声不发。
  绝师太刹那间也似乎觉察说话过份,目光随着一转,好像要将陆丹叫住,再说什么,但结果并没有出口。
  傅香君没有留意到绝师太这种神情,目光从陆丹身上转回,一声叹息道:“师叔!”
  !”!”
  “不管怎样,今日别惹我生气!”绝师太冷截,举步往前走,今日她的心情实在太恶劣。
  南宫博怎么还不见出现?到底出了什么事?绝师太的心情如何又能够安定下来。
  钟大先生的心情也不好,但拔剑在手,便立即平静下来,他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剑客就因为一剑在手整个人整颗心都能够完全投入,剑简直就已是他的生命。
  他尊重自己手中的剑,也尊重敌人手中的剑,并非因为敌人是绝师太,用的是青虹剑。
  他深知道做一个剑客的不容易。
  当然面对绝师太这样的一个用剑高手他难免更加兴奋,棋逢敌手,这种反应并不难理解。
  绝师太也是很兴奋,尤其到看见钟大先生拔出来的就是那柄龙吟剑。
  钟大先生振剑作龙吟,客客气气的一声道:“师太,手下留情!”
  绝师太冷笑道:“我会留情的,女儿出走,你心情当然恶劣,本领未必能够完全施展出来,胜之不武。”
  钟木兰出走的事她竟然也知道了。
  这虽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但出口竟然是这种话钟大先生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脸色不觉沉下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绝师太反问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钟大先生沉着气道:“你一定要这样刺激我,令我不能够尽全力与你一战,我亦无计可施。”
  绝师太又是一声冷笑道:“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说,应该不会有多大影响的了。”
  钟大先生淡然应道:“我们是论剑,不是斗口。”
  “看剑!”绝师太的立即刺出,一剑接一剑,一剑紧一剑,剑势排山倒海的。
  钟大先生一皱眉,剑势亦展开,以守为攻,一道严密的剑网迅速织起来,让住了整个身子。
  绝师太看着连声冷笑,剑势更急劲,而且剑气逐渐聚在一起,凝聚成一幅墙壁也似地压向钟大先生。
  不但钟大先生,在场的高手部发觉那股压力的存在,也知道以钟大先生的造诣,绝不难攻出一剑,将那幅剑墙攻破,他们也希望钟大先生能够攻出这样的一剑。
  那股压力甚至令他们有窒息的感觉。
  钟大先生的反应却是令他们大出失望,他没有反击,反而往后倒退。
  要推动那样的一幅剑墙当然不容易,绝师太虽然随即迫前,移动得极缓慢,也所以钟大先生不用倒退得很快,当然退得也并不轻松。
  他若是退得太慢,便需要消耗相当的内力与那幅剑墙相抗,但若是退得太快,那幅剑墙便曾迅速压下来,雷霆万钧之势,绝不是他所能够禁受得住。
  这快与慢之间实在不容易选择。
  小子的耐性没有那么好,看着忍不住问徐廷封道:“师兄,师父为什么不还击?”
  徐廷封笑了笑,道:“绝师太是有去无回之势,师父若是在这个时候反击,一定会两败俱伤。”
  “师父当然不希望这样,可是只是退避也不是办法。”
  “绝师太的攻势总有转弱的时候。”徐廷封目不转睛道:“师父若是能够支持到那个时候,反守为攻,胜负便很快分出来的了。”
  小子好像明白,一面点头一面道:“难得看见两个顶尖高手较量,陆丹应该走一趟,不应该这样轻轻放过的。”
  徐廷封点点头,微叹道:“我若是他那个年纪,说不定也会那样的。”
  小子嘟喃道:“那个绝师太就是喜欢那样说话,也不管别人难堪。”
  徐廷封只是叹息,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绝无疑问绝不会像绝师太那样说话,但也绝无疑问绝不会有绝师太那种快感,那样说话是对是错,当真是见仁见智。
  陆丹这时候一个人正在走廊上徘徊,周围一片静寂,他的心情却动荡不安,很想赶去百花洲一看究竟。
  绝师太、钟大先生的一战势必精彩百出,从中说不定能够领悟到一招半式,终生受用不尽。
  对自己的冲动他开始有点后悔。
  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下细长的竹哨声,循声回头望去,便看见身后走廊转角缓缓转出了一个一身粉红色衣宴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头上也罩着一个粉红色的布囊,只露出一双晶莹闪亮的眼睛。
  “什么人?”陆丹奇怪的喝问。
  若是看到面貌,他应该认出来的就是独孤凤,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这也就是南宫世家最秘密最厉害的杀手粉罗刹。
  竹哨声即时一急,粉罗刹身形应声飞掠上前,双刀接出鞘,陆丹的剑也迅速出鞘,一剑刺出,粉罗刹双刀同时落在来剑上。
  剑刀交击,发出一下惊心动魄的响声,火星迸射,陆丹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由剑上透来,震得握剑右手虎口一阵麻痹。
  她正要抽剑,粉罗刹双刀已盘旋着一绞,将他那柄长剑绞飞,双刀的刀柄按着撞在他胸膛上,只撞得他一声闷哼,一个身子倒飞开去。
  求知老人也就在这刹那花木丛中冒出,接住了他脱手飞出的长剑,身形一转,正好落在他后面,迎住了他的身子,随即封住了他后背十三处穴道。
  钟大先生终于反攻。
  绝师太的内力也终于接续不上,剑墙不由出现了裂隙,要支撑到这个时候当然不容易,也只有钟大先生才能够立即发现这裂隙的所在,抓准这刹那的机会。
  一口气他攻出了十七剑,每一剑都正击在剑墙的裂隙上,一剑重一剑。
  那道裂隙越击越大,整幅剑墙终于溃散,钟大先生引剑一冲而入,一声道:“弃剑!”再一剑划向绝师太握剑右手的手腕。
  绝师太闷哼一声,右手握剑不放,反腕企图一剑将来剑挡开,她若是松手将剑放弃,应该可以在间不容发间让开那一剑,就因为她不肯弃剑,多了那柄剑的重量,不能够将来剑让开。
  剑父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一股剑气疾涌进去,以绝师太的修为亦不由得五指被迫得一松,长剑终于“呛啷!”坠地!
  绝师太脸色惨变,没有动,钟大先生也没有再出击,倒退半丈,一声“承让!”回剑入鞘。
  绝师太瞪着他,正要说什么,朱君照那边已然高呼道:“钟大先生胜!”
  语声未落,傅香君已然飞身掠至绝师太身旁,急问道:“师叔!”
  “一点儿皮外伤,算得了什么?”绝师太将傅香君扶前来的右手拂开。
  老太君那边亦走到钟大先生身旁道:“恭喜大先生,武林第一剑这个荣誉今后十年都是大先生所有的了。”
  钟大先生淡应道:“太君言重。”
  老太君半身一转,拂袖道:“南宫世家按照以往论剑的规矩,早已准备好金剑一柄,尚请大先生笑纳。”
  那边四个锦衣侍女随即将长案上的一幅锦缎移开,之下一个锦盒,载着一柄金光夺目的小剑,刻“天下第一剑!”五个篆字。
  绝师太、傅香君以外,所有人立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素秋也就在掌声中捧着那个载着金剑的锦盒移步到老太君面前道:“请老太君赠剑!”
  老太君尚未接过,钟大先生已然摇头道:“姓锺的一生淡薄名利,这一次到来只是本着切磋的心意,什么武林第一剑,实在不敢当,这柄金剑还是留在南宫世家,到下次论剑,赠与得胜的剑客。”
  “大先生又来客气了。”老太君打着哈哈,一时间也还是客气说话。
  正当此际,一声怪笑划空传来道:“他不肯接受,我接受好了!”
  老太君、钟大先生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凌空飞来,直扑谢素秋,两人不约而同,眉头大皱,左右各出一掌拍去。
  那个人须发俱白,身材短小,双手却长得出奇,尖嘴削腮,完全一只猿猴也似的,不是猿长老是谁?
  他人在半空,一个跟斗便着地,双手齐出,分接老太君、钟大先生的一掌。
  四掌双接,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老太君、钟大先生随即被震开一步,猿长老也不理会他们,身子一旋,左手一抄,便将那柄金剑趴在手中,谢素秋虽然看见,竟然连退避的时间也没有。
  徐廷封那边看在眼里,脱口一声道:“是哪里一个功力这么厉害?”
  小子旁边一声苦笑道:“不就是那个猿长老。”
  钟大先生亦同时一声道:“是你啊?”
  猿长老目光落在他脸上道:“你这个老小子竟然敢自称武林第一剑?”一顿,接转向老太君道:“你这个老太婆又凭什么资格封他做武林第一剑?”
  钟大先生淡然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就凭我这几下子,怎敢自称武林第一剑?”
  猿长老大笑道:“这样说还差不多。”再问老太君道:“你又怎样说?”
  老太君悠然道:“百花洲论剑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这原来就是百花洲论剑啊。”猿长老突然兴致勃勃也道:“你们到底是怎样论的?用口还是用手?”
  “当然是以手用剑!”
  “太好了!”猿长老大乐道:“我也不知多少天没有跟人交手了,难得遇上这个机会来,我跟你这个可能是武林第一剑的高手论一论。”
  他随即以手中那柄小金剑指着钟大先生。
  “抱歉!”钟大先生语声更冷淡道:“十年后再……”
  “怎么要等到十年后?”猿长老大摇其头道:“我就是活得到,也没有这个耐性。”
  老太君插口道:“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已经完满结束了。”
  “我还未出手便结束,这分明不给我面子。”猿长老金剑手中盘旋,问老太君道:“你真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老太君一声道:“岂敢!”
  猿长老立即截口道:“那你便给我让开。”目顾钟大先生道:“来,只是玩几招。”
  钟大先生摇头尚未答话,老太君已替他道:“猿长老,大先生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猿长老语声一沉道:“你说话这么多莫非是很感兴趣,要跟我动手?”
  老太君苦笑,摇头叹了一口气,猿长老是怎样的性格她显然早已很清楚。
  “你这个武林第一剑客是一定不肯跟我论剑的了。”猿长老随又瞪着钟大先生追问。
  钟大先生一笑不语,猿长老怒火立时冒起来道:“我一定要论哪里由得你?”
  语声甫落,他金剑一挥便向钟大先生削去,这一剑既突然又迅速,钟大先生反应虽然敏锐,一角衣衫仍然被金剑削下来。
  钟大先生脸色一沉道:“你这是!”
  “你可以不还手的。”猿长老怪笑道:“看我金剑一展开,一不做,二不休,将你的衣衫全都削下来,到时候倒要看你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如何面对天下剑客!”
  一面说他手中金剑一面向钟大先生攻去,由缓而急,到话说完,一连十二剑,又削下了钟大先生三角衣衫。
  钟大先生剑终于出鞘道:“长老未免欺人太甚。”
  “正是要欺你太甚,看你又如何。”猿长老连声怪笑。
  “只好得罪了。”钟大先生剑势展开,封住了猿长老攻来的金剑。
  猿长老大乐,金剑划出无数金虹,配合翻飞的身形四面八方攻向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一口真气运行,长剑展开攻势,匹练也似的剑光闪动,迎向飞舞并纠缠而来的金虹,这与他应付绝师太完全不同,以攻为守。
  绝师太看在眼里,笑道:“钟大的运气看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才夺得天下第一剑的荣誉便遇上猿长老这个老怪物。”
  傅香君有些诧异地问道:“师叔认识这个猿长老?”
  “这个老怪物十多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练武成痢,最喜欢找人较量,出了名的难缠,退隐了一段时日,想不到今日竟然曾往这里出现。”
  “看他的出手,应该有几下子的,这样不住的凌空飞扑,幸好钟老前辈以攻为守,否则不难落尽下风。”
  “钟大这是迫不得已。”绝师太冷笑。
  “哦?”傅香君一怔。
  绝师太接道:“钟大与我一战,内力已消耗得差不多,再以守为攻,只怕支持不了多久,他现在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尽快将猿长老击倒。”
  “师叔的意思是钟老前辈这一战是输定了。”傅香君很担心的。
  绝师太颔首道:“若是这也看不出,这半生我是白活了。”
  徐廷封亦看出有些不妥,即时问小子道:“猿长老的内力怎样?”
  小子犹有余悸道:“这个老怪物的内力简直就用不尽的,就是打上三日三夜他也是应付得来。”
  “这可就麻烦了。”徐廷封忧形于色。
  “师父的内力不是也很深厚?”
  “问题在他才与绝师太较量,消耗的内力还没有时间补充,也所以现在才会以攻为守。”
  “这可是不公平。”小子随即苦笑道:“可惜在这个老怪物的心目中根本没有不公平这回事。”
  徐廷封不由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亦是大皱眉头,内心却是巴不得猿长老替她除去钟大先生,省得以后麻烦。
  她这个念头方起,那边猿长老与钟大先生已然分出了胜负,裂帛声中身形一下子分开来。
  猿长老左手中指绕着一络被钟大先生长剥削下的白发,怪笑道:“好,好身手,不愧是昆仑派的掌门人。”
  钟大先生龙吟剑低垂,摇头道:“何必这样说,我承认技不如你。”
  猿长老随亦摇头道:“能够将我的头发制下这许多的你是第一个。”
  “你也不必用这种话为我遮羞。”钟大先生一振衣衫道:“方才你下手若是再重一点,我左右双肩势必被金剑洞破,从此休想再用剑。”
  他左右双肩的衣衫上果然被划开了两个破洞。
  猿长老听说立即竖起了大拇指道:“以你的身份,当着这许多人也毫不犹豫地当众认输,可见得真的是一个高手,就是这一份毫气已经非我莫及,我是服了你了!”
  一顿,他双手将金剑奉上道:“金剑奉还,武林第一剑客还是你。”
  “长老又何必再说这些废话?”钟大先生倒提龙吟剑走回徐廷封这边。
  老太君即时上前来道:“长老果然好武功,这柄金剑自非长老莫属。”
  “废话,你以为我没有见过金子?在乎这一柄金剑?钟大先生不要,我也没有兴趣,还是还给你,下一次拿去骗别的人。”猿长老真的将那柄金剑抛给老太君。
  老太君不得不接下,神态当然尴尬。
  猿长老目光接一转道:“出来!”
  小子要躲避哪里还来得及,猿长老怪笑着接道:“我一到便看见你了,这个百花洲四面皆水,你还能够跑到哪里儿去?”
  “老前辈!”小子只有硬着头皮打一个招呼。
  “苦着脸干什么,有机会侍候我老人家是你的福气。”猿长老老气横秋的。
  小子掩笑道:“由早到晚,日以继夜,拳打脚踢,不是口青脸肿便是腰酸脚痛,这种福气小子我受够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到现在你还是不懂?”猿长老有些生气。
  “我还是做一个下下的小子算了。”
  “好没志气!”猿长老走过来。
  小子一面后退一面道:“不管你怎样说,再要我侍候你是休想。”
  “过招的时候我放经手脚总可以的了。”猿长老挤出一脸笑容。
  “不可以!”小子斩钉截铁的。
  “那你将云飞扬交出来!”猿长老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所有人齐皆一怔,特别是傅香君,只差一点没有嚷出来,追问猿长老云飞扬到底在什么地方。
  小子亦很奇怪,脱口问道:“云大哥不在你那儿了?”
  “要是在我怎会东奔西跑到处去找?”猿长老又露出了气恼的表情。
  “云大哥真的跑了?”小子试探地追问。
  “我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谎话?”猿长老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小子人看来老老实实,其实也是个小滑头,自己已经参悟出疗伤的方法,行动自如,竟然不跟我说,乘我外出,立即开溜。”
  小子大乐,冲口而出道:“上天开眼,菩萨有灵,云大哥终于脱险了。”
  “什么?”猿长老大怒道:“他住在我那儿,不愁吃住,还有我老人家跟他切磋武功,别人求之不得,身在福中,何险之有?”
  小子看见他生气,连忙道:“是我说错了,云大哥这么有本领,正是你老人家的最佳伴侣,你老人家还不快去找他回来?”
  猿长老可不是地想的那么笨,听说面容反而一宽,大笑应道:“这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了,看来要找他回来也真不容易,暂时还是由你来侍候我老人家。”
  小子大惊失色,摇手道:“我本领不好……”
  “不好可以练到好!”
  “那样再练下去我就是不死也会残废,还是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不识抬举!”猿长老一拂胡须道:“却也由不得你!”身形暴长,疾扑过去。
  小子挥掌便要反抗,徐廷封一掌已抢在他之前,截住了猿长老的来势。
  猿长老身形一顿,瞪着徐廷封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昆仑门下徐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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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断肠剑断肠人
作者:黄鹰


  徐廷封当夜入佳云来客栈,睡得并不好,到听到窗外传来那阵萧声,更不由披衣外出。
  萧声凄怨,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徐廷封虽然想不起那个地方,却突然想起了萧三公子这个人。
  在院子里吹萧的果然就是萧三公子,脸色很难看,大病初癒的样子。
  徐廷封走近萧三公子才察觉,回头一看,不由得脱口一声道:“徐兄!”
  “果然是萧兄你。”徐廷封目光落在萧三公子的脸上道:“别来无恙?”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道:“还好。”接问道:“徐兄应该在百花洲的,怎么跑到这里来?”
  “萧兄看来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萧三公子显然真的并无所知。
  “百花洲论剑……”
  “若是我推测没有错误,应该令师取得最后的胜利。”
  “到底是不是,又有哪里一个能够肯定?”徐廷封有些感慨。
  “怎会这样的?”萧三公子很奇怪道:“莫非中间又横生枝节?”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徐廷封心念一动,转问道:“我师妹又怎样了?”
  “你问我木兰?”萧三公子更奇怪。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萧三公子一怔,道:“她怎会跟我在一起?”
  “这就奇怪了,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萧三公子突然伸手抓住徐廷封的肩膀道:“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说清楚这件事并不困难,徐廷封连带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也细说了一遍。
  听说木兰离开南宫世家萧三公子既紧张又激动,到听说南宫博、钟大先生、绝师太先后死于非命,震惊之余难免又一阵感慨。
  “想不到一日之间两位一等一的剑客竟然先后丧命。”萧三公子叹着气道:“令师虽然对我有成见,但他的武功造诣我还是打从心底的佩服。”
  “家师与萧兄之间其实只是误会……”
  “现在说来也不全是误会的了。”萧三公子苦笑道:“木兰的出走多少我都有责任。”
  “这实在不是时候,木兰若是嫁入南宫世家之前使拿出这股勇气,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萧三公子无言点头,徐廷封接道:“相信她还不知道百花洲论剑之后还有这许多事情发生。”
  “到底她跑到哪里儿去了?”萧三公子又是担心又是感慨,一顿一叹又问道:“你们都相信是陆丹行凶杀人?”
  “表面看来,的确这样。”
  “我与他总有数面之缘,以我看他不是这种人。”
  “武当山之会,应该有一个解决的。”徐廷封接问道:“你的伤又怎样了?”
  “还好!”萧三公子苦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真还不错,也许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哦?”徐廷封一听这样说便知道萧三公子另有际遇。
  萧三公子接道:“当日你们离开后我才发觉钱囊在搏斗中被削去,身上只得少许碎银,伤累之下实在狼狈,幸而投进这座客栈。”
  “这座客栈有你的朋友?”
  “没有,只是客栈的老板胡大叔实在是一个老好人,不但让我住进舒服的房于,还给我请来大夫,更兼顾食补,一定要我完全康复才让我离开。”
  “这倒是难得的老好人。”
  “只不知日后如何报答。”
  “钱银方面倒不是问题,只是这一份人情小弟也不知道如何替萧兄偿还。”
  “徐兄……”
  “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就不要再说客气话。”
  萧三公子笑了笑,突然又一声叹息道:“木兰不知道又怎样了。”
  “她既然有勇气离开南宫世家,总会来找你的。”徐廷封话出口,心头一动。
  别过萧三公子,徐廷封并没有回自己房间,立即去找客栈的老板胡大叔。
  萧三公子叫得做大叔的年纪也不会轻的了,这位胡大叔须发俱白,但仍然精神奕奕,徐廷封找去的时候他正在帐房中算帐。
  到底是老经验,看见徐廷封那一身装束他已经知道是一个花得起钱的客人,听说是萧三公子的好朋友更加眉飞色舞。
  “那位公子真的是相识满天下,非富则贵啊。”胡大叔笑得台不拢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又有什么吩咐?”
  “我想立即雇一辆马车。”
  “只要公子肯花钱,这是一件容易事。”胡大叔好奇心显然也不小心道:“公子这么晚雇马车不知道有什么……”
  徐廷封截口道:“我就是要载那位萧三公子回家去好好的医理。”
  胡大叔一怔,嚷起来道:“不成!”
  “不成?”徐廷封故意奇怪的盯着。
  胡大叔讷讷地道:“那位公子有病在身,长途跋涉可是没有好处的。”
  “这个我自会小心,他是我的好朋友,让他留在这儿我如何放心?”
  “有我照顾绝不会有事的,公子……”
  “他一共欠你多少银两,我替他还你。”
  “这个不要紧,只是这个时候,哪里儿有马车?”
  “方才你不是说只要肯花钱绝不成问题?”徐廷封随即取出一两银子,塞进胡大叔手里道:“我这就去打点,你给我找马车去。”
  语声一落,也不等胡大叔说话,转身便走,胡大叔要叫如何叫得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团团打了几个转,看看帐房外没有人,终于溜出去。
  来到客栈后院一座偏僻的房间前,客栈老板胡大叔左右一看没有人才举手轻敲了三下。
  房间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哪里一个?”
  “是小人。”胡大叔又往后看看,还是没有人。
  房门打开,一个女人探头出来,正是钟木兰,黛眉轻蹙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必要别来找我?”
  胡大叔忙道:“姑娘吩咐我照顾的那位公子遇上了一个朋友,他要将那位公子接回家去。”
  钟木兰一怔,脸色一变道:“你上当了。”随即将房门关上,接一个翻身,到那边窗下,将窗户推开,疾掠了出去。
  窗外是院子,徐廷封负手站在院子当中,正迎着木兰,摇摇头道:“这又何苦呢?”
  木兰目光及处,脱口一声道:“侯爷!”
  “应该叫师兄的。”徐廷封微叹道:“人在江湖啊。”
  “师兄怎会跑到这里来?”
  徐廷封道:“只是路过抽空,想不到萧三公子也住在这里。”
  一提到萧三公子,钟木兰不由得四顾一眼,徐廷封随即道:“我只是一个人来找你。”
  木兰松了一口气,徐廷封接道:“胡大叔若是那样的大好人,怎会卖给客人掺了水的酒?”
  “师兄就是因为喝了渗有水的酒而生疑?”
  “那只是更加肯定,这是一间怎样的客栈,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一进来其实便应该清楚的了。”徐廷封又摇摇头道:“连我在这种心情下也瞧得出来,萧三公子这样的一个老江湖却竟然一无所觉。”
  木兰一声叹息道:“师兄不是跟我……”
  她突然想到钟大先生,徐廷封立即截住了她的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木兰鉴貌辨色,追问下去。
  徐廷封没有回答,将木兰引往停棺的地方。
  看见钟大先生的棺木,钟木兰终于痛哭失声,一路走来,徐廷封已经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对她说一遍,她虽然相信徐廷封绝不会说谎,但到底太过突然,实在很难一下子完全接受。
  待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徐廷封才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太伤心。”
  木兰流着泪道:“我实在太不孝了。”
  “事情也实在来得突然。”徐廷封感慨得很。
  木兰喃喃自语道:“不听父命是不孝,离开南宫世家必被视为不贞,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
  徐廷封沉吟道:“以我看老太君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没用的,南宫世家的其它人可不是这样想,但不管怎样,了却了我的心愿,我总会回去的。”木兰的眼泪又流下来。
  “你是说萧三公子?”
  木兰无言,徐廷封又问道:“一路上你都是在暗中照顾着他?”
  “我不能让他知道。”
  “又何苦?”徐廷封摇头叹息。
  “你是不知道的了,我既然不能跟他一起,可是又不忍心在他这个失意伤病的时候袖手旁观。”
  “你却是没有考虑到你这样离开南宫世家,无论怎样做,别人也是认定你是跟萧三公子一起的了。”
  “他们怎能够……”
  徐廷封截口道:“他们是胡乱猜测,与其如此,你何不与萧三公子向世人坦言真心相爱。”
  “我可是一个……”
  徐廷封挥手截口道:“萧三公子所以这样消沉大半是你的关系,既然分开两个人都痛苦,何不抛开一切,放开怀抱……”
  “师兄的意思?”
  “我只是心里有一句说一句,应该怎样做,还是由你自己去决定。”
  木兰沉吟不语,徐廷封突然回头道:“萧兄何不进来?”
  “什么?”木兰不由一惊。
  门开处,萧三叹息着走进来,目注徐廷封道:“我其实也不太笨。”
  徐廷封淡然一笑,道:“你到底看出我对那个老板的怀疑了。”
  萧三公子微一颔首,目光转向木兰,就像个傻瓜也似的,木兰有意无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徐廷封看看二人,悄然退出,反手将门掩上。
  萧三公子仍然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应该怎样多谢你?”
  木兰凄然摇头,萧三公子上前方待将她拥入怀中,她已然倒退到一角。
  萧三公子停下脚步道:“你既然离开了南宫世家便不要回去了,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以后我们也不要再分开……”
  木兰摇头道:“你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你却是一路上照顾我?”
  “那是我不忍心……”
  “难道你忍心盲着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都痛苦下去?”
  “要是不认为那是痛苦又怎会有痛苦的感觉?”
  萧三公子一怔,木兰接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也所以我想得也很多,虽然未能想透,到底已想通了一点,不再介意别人再说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
  “那你我之间……”
  “虽然不可以长相厮守,但总可以做一双能够坦诚相对的好朋友。”
  “好朋友!”萧三公子沉默了下去。
  “你不妨想想,若是你认为这样不可能,我也不会勉强的。”木兰说话态度很认真。
  萧三公子茫然望着她,好一会,终于点头。
  第二天早上,徐廷封、萧三公子、钟木兰一齐离开云来客栈,来到了路上才停下来。
  木兰一直走在钟大先生棺木的旁边,这时候不由一声叹息道:“师兄,你看我真的不适合上昆仑?”
  徐廷封道:“一来萧兄需要人照顾,二来这个时候你实在不适宜在江湖上出现,师父是一个明白人,在天之灵,是不会怪责你的,你既然已经想通想透,又何需再拘束于俗礼?”
  木兰颔首,浅然道:“要孝顺生前便应该孝顺,死后是谈不上的了。”
  “在师父生前你不是已经做得很好?”徐廷封沉吟接道:“对于师父的死我一定会查清楚,列水落石出为止,有消息!”
  萧三公子接道:“华山后山有一间再生草庐,有消息送到那儿去好了。”
  “振作一点。”徐廷封这句话说完,吩咐起行。
  目送马车去远,萧三公子、钟木兰才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朱菁照的偷走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她的胆大妄为,身为父亲的宁王虽然生气,但到底已经习惯,何况另外有一件事情更加严重。
  那是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的突然到来。
  与王守仁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皇帝以南蛮作乱,着王守仁领兵讨伐,而为了方便调兵遣将,千旨请宁王暂时让出三省的兵权。
  他尽管心里愤怒,表面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王守仁表面看来,也看不出宁王的心意,待读过圣旨,问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我知道。”宁王极力装作毫不在乎的。
  “南蛮屡犯边境,皇上所以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王爷当然明白。”
  “我明白。”宁王浑挥手道:“食君之禄,解君之忧,皇上既然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要尽力而为。”
  “王爷是完全同意的了?”
  “朝廷中人又岂能不以国事为重,我怎会反对?”
  “王爷深明大义,实在社稷之福。”
  “跟着就要看你的本领了。”
  “王爷言重。”王守仁随即站起来道:“如此下官先行告退。”
  “我也不送了,三省的兵权到时自会移交。”宁王难得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
  待王守仁远去,宁王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朱君照一直在屏风后偷听,这时候才转出来。
  宁王也这才冷笑道:“我已经避返江南,你竟然还派人到来找麻烦,苦苦相追,未免欺人太甚。”
  朱君照接道:“这分明是要削弱爹你的实力。”
  “当然了,这三省在我势力范围,也是我兵马最多的地方,由王守仁接管,无疑断我双臂。”
  “这个皇帝也可算费煞苦心。”朱君照摇摇头道:“爹其实应该早就听从孩儿的劝告,挥军北上。”
  “你知道这是作反!”
  “却不是出于爹你的自愿,爹你一向忠于社稷,但朝中有一个只知玩乐的昏君,为了天下百姓,不能不取而代之。”
  宁王亦自摇头道:“可惜太迟了。”
  “还不是太迟。”朱君照鼓其如簧之舌道:“现在开始立即安排一切仍然来得及。”
  “是么?”宁王显然心动。
  “不过有一点不可不知。”朱君照一字一顿道:“欲除正德,先杀安乐。”
  “先杀廷封?”宁王有点诧异。
  “当日刘瑾就是因为低估安乐侯的实力以至被乘虚而入,一举击破。”
  “要杀他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爹又忘了南宫世家了。”
  “不错,南宫世家!”宁王扬眉大笑道:“这便先杀安乐侯,除却心腹大患,再取天下。”
  朱君照看在眼里,再听这说话,肯定宁王真的有这个心意,亦为之大乐。
  钟大先生的棺木送到昆仑,派中已经有弟子听到江湖上的消息赶回来,大家本来都有点怀疑,到看见徐廷封与钟大先生的棺木,知道是事实,无不震惊。
  一方面由于未能确定,一方面对断虹子深存畏惧,他们并没有告诉断虹子这件事,也顺理成章地交由徐廷封去通知。
  徐廷封意料之中,换转是他也一样这样做,以断虹子的脾性,若是知道钟大先生遇害,又怎会再留在昆仑山上,早已经杀奔下山,追查究竟,那会闯出什么祸来赏在不敢想象,除非他完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湖上的传说大都是比较失真,他们正准备下山调查的时候,徐廷封已经回来。
  也应该没有人比徐廷封更清楚这件事的了,而对徐廷封断虹子一直都颇有好感,这还有什么人去见断虹子比徐廷封更适合?
  徐廷封却才要动身,弟子便来报有两个锦衣卫举着圣旨找来。
  对锦衣卫消息的灵通徐廷封并不奇怪,只奇怪皇帝又有什么事情找他找得这么急。
  圣旨上并没有说明白,只是要徐廷封立即回京有事共商。
  徐廷封也没有问那两个锦衣卫,他清楚皇帝的行事作风,圣旨上若是不能够说明白也不会要那两个锦衣卫转告,那也一定是要事。
  一问之下,派出去找他的锦衣卫也果然不是这两个,皇帝找得他这么急,当然也不会是小事了。
  所以他随即表示昆仑山上的事情解决后立即便赶回去,让那两个锦衣卫先回去告知皇帝。
  那两个侍卫却是要与他一齐回去,徐廷封知道这是亦皇帝的旨意,并不反对,着派中弟子替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自行往见断虹子。
  断虹子闭关的地方是接近山顶的一个古洞,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事实上闭关与否对断虹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在闭关期间他一直接见派中的弟子,替他们解决武功上的疑难,只是大家都知道他性子刚烈,耐性并不好,可以不骚扰他还是不骚扰。
  徐廷封才来到古洞前面他便已知道,从洞内问一声道:“是廷封回来了?”
  “师叔耳力果然厉害。”徐廷封一面应一面住内走。
  断虹子笑应道:“这算得什么,从一个人的脚步起落轻重最容易听辨出一个人的功力深浅,本派弟子中有这种功力的,只有你一个了。”
  到这番话说完,徐廷封已来到断虹子面前。
  断虹子也就坐在古洞当中,须发雪白,长几及地,骤看来就象是一头怪物,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稍为懂得的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内家高手。
  看见徐廷封,断虹子的目光更这里,突然一声大笑道:“好小子,当真是不见三日,要刮目相看。”
  徐廷封恭恭敬散地施体长拜道:“师叔安好。”
  “哪里有你的好,这个年纪便已打通了任督二穴。”
  到底是内家高手,只看徐廷封的外表便已经看出这一点,徐廷封由衷佩服,方要说什么,断虹子又道:“我也总算没有看走眼,昆仑派弟子中以你的成就最大。”
  “师叔言重了!”
  徐廷封一怔,正要考虑怎样说话,断虹子已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说!”
  !”!”
  他果然是急性子,一看出徐廷封脸色不妥便追问下去。
  “百花洲论剑之后,师父不幸已!”
  “什么?”断虹子拍案而起,那张石案霹雳一声,在他掌下立时四分五裂。
  徐廷封一惊,方要说什么,断虹子便问道:“快快告诉我,你师父是哪里一个暗算害死的?”
  徐廷封还未答话,断虹子又道:“百花洲论剑,点到即止,以你师父的造诣,若不是阴谋诡计,如何会送命,你快快给我说来。”
  徐廷封只好将事情说一遍,断虹子居然有耐性等到他将话说完才再开口道:“以你师父约为人,当然绝不曾在剑上下毒的,以绝师太的身手,也根本不是你师父的对手,赢是赢定了,又何须再用这种卑鄙手段?”
  “大家都是这样说。”
  “连你师父也跟着遇害,可见得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倒是那个武当派的陆丹!”
  !”!”
  “大家都认为他嫌疑最大。”
  “但以你所知,陆丹又不像那样的人,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谁敢肯定。”
  徐廷封没有作声,有点奇怪地看着断虹子,事实断虹子给他的感觉,已收敛太多。
  闭关这许多年对一个人的脾性多少总会有些影响的。
  断虹子接道:“绝师太侮辱武当派,他自问不是毒手,放毒剑上借你师父的手报复不难理解,可是连你师父也算计,打的是什么念头却就令人费解了,所以找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肯定是一个大阴谋,是关系整个武当派,整个武林。”
  他一连两个肯定,只听得徐廷封大皱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替武当派分辩,断虹子随又道:“武当昆仑两派一向情如手足,这一次竟然用到这种手段,我这个老头儿总要跑一趟武当,找姓陆的问清楚,要武当派还一个公道。”
  徐廷封皱眉道:“这件事牵连甚广,连南宫世家唯一的男子亦遭横死,大家已经约好了一个月后,一齐上武当山解决。”
  “好,就让那个姓陆的多活一个月。”
  徐廷封无言叹息,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显,除非能够及时将陆丹交出来,又有一个令大家满意的交待,否则武当派的命运实在不堪设想。
  徐廷封才下昆仑便已在南宫世家的人监视中,消息也紧接送到谢素秋与姜红杏手上,她们是负责这一次行动的人。
  这说来简单,其实飞鸽传书,快马急讯,其间已经二十多个接送,来到谢素秋、姜红杏手上也已经是五天后的事。
  姜红杏显得很兴奋,谢素秋却有些犹豫。
  “安乐侯除非不进京,否则一定经过这里,我们也就在这里等他,以逸待劳,再出其不意取他性命。”姜红杏面颊浮现红晕,越说越兴奋。
  “老太君为什么一定要杀安乐侯?这件事给别人知道可是对南宫世家影响很大。”
  谢素秋这样忧虑也不是没有理由,徐廷封到底是侯爷的身份。
  “我们为了得到宁王的药物供应,要我们怎样做只有怎样做。”
  “这也是。”谢素秋无可奈何的。
  “姓徐的事实也是死不足惜。”姜红杏接来这一句。
  “何以见得?”
  “你忘了他是昆仑派,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有没有参与对付我们南宫世家的人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再说他高高在上,在朝廷中也不知做过多少损人利己的事情。”
  “看他不像那种人。”
  “做官的有哪里一个是好的。”
  谢素秋沉吟不语,姜红杏又道:“朝廷方面不管他,他拜在昆仑门下那么多年,若说他没有参与对付南宫世家,只怕是没有可能的事。”
  “不错。”谢素秋也终于动了杀机。
  姜红杏的推测没有错误,徐廷封与那两个锦衣卫果然经过这里,她们远远地正要追踪前去,一阵嘈杂的人声便从后面传来,循声望去,一群人疾杂着走向这边,再听当中传来的几下怪笑声,两人不由回避一旁。
  猿长老的笑声实在很容易分辨得出,也只要听过一次印象便会非常深刻,很难会忘记的了。
  好像他那样子的人也是很少有,经过的地方怎会不引起注意围观,他显然并不在乎,但心里到底怎样想又有哪里一个知道,说不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隐居在仙桃谷,与猴子为伴。
  他走得并不快,手抓绳子,拖着一辆木头车子,那辆木头车子上放着一个木笼子,四面却以席子裹着,也不知放着什么东西。
  谢素秋、姜红杏躲在一角,待猿长老经过了才走出来,姜红杏好奇怪地望着猿长老的去向,一面嘟喃道:“这个老怪物跑到这里来你说他干什么?”
  不等谢素秋回答,她又问道:“那辆木头车子一定是载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这样拖着走,你说那会是什么东西?”
  谢素秋叹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这个老怪物很麻烦,武功又高,少惹为妙。”
  “这倒是事实。”姜红杏耸了耸肩,她其赏地无意去惹猿长老,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猿长老一直将木头车子,到荒郊的一座破庙内才放下,随即将裹着木笼子的席子拿开,大笑道:“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木笼子内卧着一个人,也就是他在百花洲带走的小子,他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灵感,竟然想到一个这样的办法,将小子这样带着上路。
  小子没精打采的,睁着一双眼,看看猿长老,并没有回答。
  猿长老等了一会,看见小子什么反应也没有,又嚷道:“连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瞧不出?”
  小子到底忍不住,没好声气地应道:“什么地方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猿长老大摇其头道:“就是庙,不也是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有它特别的地方。”
  “我只知道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是被囚在这个笼子里。”小子冷笑。
  猿长老反而更开心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实在太狡猾,不是这样,如何能够将你带回去仙桃谷。”
  小子闷哼道:“跟你怎样说也没用的,你这个人长得既不是人样,也不懂人性。”
  “又来跟我说人性这一套了。”猿长老又大笑起来道:“我若是不懂得人性,怎会用席子将笼子裹起来,就是担心让别人看见你这样给囚在笼子里,令你难受。”
  “我看你是担心给别人瞧见我这样,告到官府里。”
  “好像我这种人会害怕官府?”猿长老一头白发飞扬道:“从来就只有官府中人看见我大皱眉头,惟恐我跟他们过不去。”
  “话是这样说,官府中人总有官府中人的麻烦,你不是不怕麻烦的那种人。”
  “胡说,我这个人最喜欢找麻烦。”
  “应该说,你最喜欢替别人找麻烦。”
  “胡说八道。”猿长老骂一句,突然笑起来道:“但细想之下,的确又有些是这样子。”
  小子冷笑道:“认识你这许多日子,若是连你是什么性子也看不出来,才是奇怪。”
  “别人就是瞧不出来,由此可见,我们不但合得来,而且很快便会变成知己好朋友。”猿长老摇头摆脑的。
  小子听着突然瞪大眼睛,就像好像瞧见另一个猿长老似的,接问一句道:“这些人话是哪里一个教你的?”
  “什么?”猿长老好像听不懂。
  “我们会变成知己好朋友?”小子盯着猿长老,突然大笑三声,笑得一听便知道是故意。
  “难道不会?”猿长老反问。
  “当然。”小子又大笑三道:“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朋友。”
  “谁说的?”
  “就是我说的。”小子摇摇头道:“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怎会这样对待我?”
  猿长老一怔,道:“你是肚子饿了?好,我立即去替你弄一些吃得的。”
  “不说了。”小子索性偏过脸去。
  猿长老立时移身到小子脸向的方向道:“我明白你又是说将你囚在笼子里的事了,这如何怪得我,若非你一再溜走,肯乖乖地跟我回仙桃谷去,怎会有这种事?”
  小子道:“仙桃谷也什么好?终日呆在谷里,闷也要闷死了。”
  “那许多猴子伴着,怎会闷?”
  “我又不是猴子,只会说人话,哪里像你?”小子这又是在转弯技抹角骂猿长老。
  猿长老却是不以为意,反而道:“那慢慢就会懂的了,一点地不难。”
  小子闷哼,闭上嘴巴,猿长老忽然问道:“那个云飞扬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没有理由不知道的,他离开了仙桃谷也没有理由不去找你。”
  “跟你这种不讲理由的人说话当然什么也都是没有理由约了。”小子不由又应一声。
  猿长老不知又想到什么地方去,抓耳挠腮的,好一会才道:“那个姓云的,再给我抓着,总要他知道厉害,也叫他尝尝这样给囚在木笼子里的滋味。”
  小子立即道:“是不是,连你也承认囚在木笼子里的滋味是不好的了。”
  “我没有说过经过人多的地方也用席子将笼子裹起来,是不是?”
  小子没有作声,猿长老接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子冷笑道:“好人?哈哈!”
  猿长老忽又道:“你是不是想我将你放出来?”
  小子一怔,道:“不想。”
  猿长老道:“陪我过几招也不成?”
  “不成。”小子毫不考虑的。
  猿长老反而笑了,一看他露出这种笑容,小子不由叹了一口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猿长老随即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笑说着他将木笼子的门打开,一手取过旁边的一条破木,方要捣进笼子里,小子已嚷道:“这不是出来了。”
  他弯着身子无可奈何地爬出木笼子,懒洋洋地道:“请指教。”
  猿长老失笑道:“你这个小子,别以为我忘了封着你几处穴道,不解开根本施不出内力来。”
  小子道:“就是不用内力也一样可以过招的。”
  猿长老道:“那就不是过招,是玩耍了。”
  小子冷笑道:“你这不是玩耍又是什么。”
  猿长老也没有分辩,探手解开了他被封着的穴道,迫不及待地招手道:“来,快来!”
  小子伸了一个懒腰道:“穴道才解开,内力还末能够运转,你着急什么?”
  猿长老摇头道:“你就是借口多多。”语声一落,双手齐出,疾攻过去。
  小子慌忙招架,他深知道猿长老的性格,一出手便是来真的,不招架准得吃苦,吃亏的还是自己。
  猿长老拳脚紧接展开,招式变化之多之复杂,江湖上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比得上。
  小子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应付得似乎并不大吃力,那是他应付惯了,已摸清猿长老招式变化的路数,自然而然知道如何应付。
  猿长老也自然而然的打得性起,招式变化更多更复杂也更快,小子双手也不由快起来,这也是经验,若是不能够应付,总要挨几下重重的才能够脱身。
  每一次跟猿长老过招他都已很小心观察其中变化,不求能够找出破解的方法,击败猿长老,只望能够招架得住,不用吃太多的苦头。
  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猿长老的招式变化总有用尽的一天,可是应付到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一天也许有,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猿长老几乎每一次都有新的招式变化出来,而且越变化越诡异,最要命是顺手拈来也似的,完全没有迹象可寻,除非你的变化反应也有他的灵活迅速,又或者能够阻止他变化,否则实在不容易招架。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猿长老一轮急攻击不倒小子,新招式又变化出来,小子勉强拆解了几招,终于被攻入破绽,连挨了几下,被打翻地上。
  猿长老打得性起,跳着脚大呼道:“起来起来,再来再来。”
  小子躺在地上,道:“不来了,我支持不了。”
  猿长老摇头道:“年纪轻轻的,怎会这么快便支持不住?”
  “这还叫做快。”小子苦苦脸道:“你知道我已经拆解了多少招?”
  “多少招有什么关系?”
  小子知道这个人不可理喻,立时转过话题道:“你也忘了我整天给囚在笼子里,手脚施展不开,血气都大受影响,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猿长老一怔,道:“这真的也有影响?”
  “你若是不相信,不妨给我囚进笼子里。”
  猿长老大笑道:“好小子,居然用这种诡计来诱我进笼子里去,你以为我是这么笨的人?”
  小子耸了耸肩,猿长老沉吟接道:“这个问题我总会想办法解决的,但现在想不到。”
  “那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小子目光一转道:“我可要休息了。”
  “好,今天到此为止,回笼子里去。”
  小子耸了耸肩,转身走向木笼子,才转身,猿长老探手便又封了他几处穴道。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小心的?”小子只有装出很洒脱的样子。
  猿长老笑应道:“还是小心一点好。”
  等小子走进木笼子,他使将席子围上去,小子叹了一口气,道:“让我好好的透透气,看看天日也不成?”
  猿长老带笑摇头道:“这地方虽然偏僻,还是有人会经过,看见你这样在木笼子里,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有你看守着,难道还有人能够将我弄出笼子外?”
  “我若是看在这里当然不用担心,可惜我要外出找吃的。”猿长老突然又出手,封住了小子的哑穴。
  小子完全考虑不到他有此一着,如何闪避得了,猿长老随即拍掌大笑道:“这你就是发现有人经过,要呼救也不可能的了。”
  小子怔住在那里。
  猿长老也没有再说什么,怪啸一声,一个跟斗倒翻出庙外,又跃又跳的,眨眼间不知所踪。
  小子在木笼子里只有苦笑的份儿。
  这样给囚在木笼子里实在不是一件乐事,小子的心情很坏,木笼子里闷着,难免思潮起伏,想到师父南偷的死,到现在仍然一点线索也没有,再想到明珠,不知何日才能够看见,而当日明珠对他态度的转变,更令他大惑不解,有这许多心事,又怎能不为之大感烦躁。
  过了多久,小子不知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成,到发觉有脚步声,到底忍不住拉开一角席子往外望去。
  木笼子放在窗前,往窗外望,果然看见三个女人向这边走来,左右两个一身劲装疾服,当中一个一身粉红色的衣衫,连脸庞也是用粉红色的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晶茔闪亮的眼睛。
  左右两个女人亦是蒙着脸庞,只露出眼睛,所以小子根本看不出那就是谢素秋与姜红杏,却已觉得这三个女人不寻常,尤其当中那个粉罗刹,与她的目光接触,小子不知怎的竟不禁由心底寒出来。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冷酷凌厉的目光。
  谢素秋、姜红杏带着粉罗刹来到庙外停下,随即左右分开,掠上旁边的高树上,只留下粉罗刹。
  粉罗刹双刀已经在手,半身一转,盯着来路。
  小子也不由自主往来路看去,好一会,终于看见三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左右两个锦衣卫装束,中间的那个一看清楚,小子的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徐廷封。
  小子也是聪明人,思而想后,多少也猜测到那三个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眼看徐廷封三人越来越接近,要出去警告他们,内力却周不上,双手不能够将木笼子折断,要呼叫,哑穴又给封住。
  徐廷封这时候已发现粉罗刹的与众不同,奇怪她挡在路心之余亦考虑到可能是冲着自己而来,但来到了粉罗刹面前,粉罗刹仍然毫无反应,也只有装作若无其事,从粉罗刹身旁走过。
  他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谢素秋与姜红杏,小子却看见谢素秋探头出来,将一支青碧色的管子放在嘴唇中。
  小子不知道那是控制粉罗刹的哨子,只以为谢素秋要以什么暗器暗算徐廷封,一急之下,不由自主伸手去摇木笼子外那扇已残破不堪的格子窗。
  一摇之下,那扇格子窗便碎裂,徐廷封立时察觉,与之同时,哨子声亦响起来。
  粉罗刹应声出刀,斩向徐廷封后背,徐廷封听得窗碎声回头,正好看见双刀斩来,偏身连忙让开。
  他的反应绝无疑问非常敏锐,但若非小子及时弄出声响引起他的注意,要闪开这双刀偷袭还是有问题。
  两个锦衣卫亦闻声回过身来,目光及处,不约而同一声喝叱道:“住手!”拔刀出鞘。
  一个接喝道:“大胆女子,竟然敢!”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粉罗刹双刀已砍到,他们连忙挥刀挡开。
  徐廷封看在眼里,急喝道:“退下!”
  以他的武功修为,经验判断,又怎会看不出这两个锦衣卫不但不是粉罗刹的对手,甚至连粉罗刹这两刀能否接得下也可虑。
  他的剑也同时拔出来。
  两个锦衣卫却哪里知道厉害,到徐廷封喝令他们退下的时候已经迟了。
  粉罗刹双刀盘旋,一刀一个,将两个锦衣卫斩杀刀下,当真是干净俐落。
  徐廷封虽然看出粉罗刹厉害,可是到这个地步,还是意外,要抢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粉罗刹收刀转身,盯着徐廷封,她的眼睛很美丽,徐廷封绝对承认,却也有一种那不是人的眼睛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开始留意粉罗刹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有多少,只是现在更强烈,也肯定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他没有出剑,粉罗刹也没有出刀,连杀两人,她的杀意也似乎淡下来。
  “你是什么人?”徐廷封喝问。
  哨子声随即传至,粉罗刹应声挥刀,徐廷封一剑连忙招架,一面又问道:“是哪里一个指使你的?”
  粉罗刹一声不发,双刀不停攻击,徐廷封连接几刀:“天龙八式!”便展开。
  任督二穴一通,他的内力绵绵不绝,天龙八式更能够发挥其中精妙。
  粉罗刹的刀势却是简单而有效,不接便得送命,她也同时准备赔上命,徐廷封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天龙八式施展不到一半变化便已被粉罗刹的双刀砍散。
  粉罗刹紧接迫进,双刃无论速度角度都是在徐廷封意料之外,不由被迫得步步后退,一身轻功也没有空闲时间施展得出。
  一退再退,后面已经是被庙的墙壁,徐廷封也知道退向这边是自寻末路,但却无计可施。
  粉罗刹继续迫前,双刀齐出,徐廷封后背已经抵着墙壁,退无可退,剑只有硬接,在剑上同时三个变化,截住了砍来的刀。
  粉罗刹双刀随即一绞,徐廷封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内力涌来,右臂一霞,五指而被震开,剑竟然把持不住,脱手飞上了半天。
  他身形方待拔起将剑追回,粉罗刹双刀已斩到,眼看他便要伤在这双刀之下,十多个梨子突然横里飞来,两个打在粉罗刹的变刀上,其余的却往粉罗刹身上打到。
  粉罗刹双刀被撞开,但随即转回,刀花滚处,那打向她身上的十多值梨子尽被削飞。
  与之同时一声怪笑,猿长老从天而降,一手抓着半边梨子咬了一口,一面挥手示意徐廷封走开。
  “老前辈!”徐廷封当然奇怪猿长老的出现。
  “这个小姑娘可是我的。”猿长老将手中梨子抛开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她!”徐廷封下面的话还末接上,猿长老已挥手截道:“她是什么人也没有关系,只要武功好便成。”
  徐廷封苦笑,猿长老随即转向粉罗刹道:“小姑娘好身手哇。”
  粉罗刹没有作声,盯着猿长老,眼瞳中杀机毕露,猿长老接触她的目光,一皱眉道:“好重的杀气。”一顿接又道:“你要杀他这个安乐侯,得先杀掉我这个猿长老。”
  粉罗刹双刀立即斩至,猿长老“哈哈!”一笑,身形翻腾,在双刀中左插右穿,看来倒也轻松,却只是片刻,便已轻松不起来,粉罗刹刀势之绵密,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要将双刀用得那么急劲,非要足够的内力不可,粉罗刹不但内力充足,而且仿佛用之不竭似的,几个回合下来,猿长老不由被迫退。
  再来几个回头,猿长老双手终于空手招架不住,连忙折过旁边一条树干抵挡。
  那条树干也不过片刻便已被双刀斩开几截,猿长老双手各拿着短短的一截一面招架,一面闪避,已有些狼狈,口里却连呼道:“痛快痛快!”
  他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被人迫得团团乱转,以至有狠狈的感觉了。
  谢素秋看在眼里,暗呼不妙,她知道猿长老内力深厚,粉罗刹却只靠药物支持,到药力消失,后果便不堪设想,当机立断,随即吹哨子着粉罗刹离开。
  粉罗刹应声人刀倒翻,疾掠了开去。
  “哪里走!”猿长老大叫着追上道:“我这个老头儿还未过足瘾哩。”
  粉罗刹充耳不闻,只顾往前掠,猿长老穷追不并,一面又笑嚷道:“难得遇上一个你这样的对手,不将你抓回仙桃爸去,如何对得起自己?”
  说话间,两人已远去数十丈,徐廷封如梦初觉,正要追前去,又听到庙里有声响传出来,心里奇怪,抓起地上的剑,向庙内走去。
  那是小子看见徐廷封要离开,一急之下,抓了一条破木往笼子上乱敲。
  徐廷封到庙里,看见那个木笼子已经奇怪,到将席子弄开,看见囚在笼子里的竟然是小子,就更惊讶。
  “小子?你怎会往这里的?”徐廷封急问道:“是哪里一个将你囚在笼子里的?”
  小子用手指着哑穴,徐廷封立即明白,伸手替他解开了对着的哑穴。
  “侯爷,不,师兄!”小子吁了一口气。
  徐廷封又问道:“到底是!”
  “除了那个老怪物还有哪里一个这样无聊?”小子接嚷道:“等会再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要是那个老怪物回来,可就麻烦了。”
  徐廷封忙将锁着笼子木栅的铁链子弄开,小子一步跨出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地上。
  “你怎样了?”徐廷封一把扶住。
  “还不是给那个老怪物封住了穴道,一身内力完全施展不出来,否则这个木笼子如何能够将我困着。”
  “是哪里几处穴道?”
  小子指指点点,到穴道解开,立即拉着徐廷封急急离开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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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中伏与脱困
作者:黄鹰


  粉罗刹全力飞掠,猿长老也是全力追赶,但始终不能够将距离缩短,他却是越追赶越开心,也深信追下去也一定会追上,也一定能够将之抓起来,带回去仙桃谷,每日过招。
  这个人也真的是嗜武如狂。
  粉罗刹一直奔到一个断崖边缘才停下来。
  那个断崖笔直如削,下临无底,烟雾弥漫,猿长老追到这里;也停下来,往下看一眼,怪笑道:“前无去路,看你还能够逃到哪里去?”
  粉罗刹只是看着那个断崖的下面。
  “不用看了,连我也没有把握下去,你如何能够下去?”猿长老笑接道:“听我说,乖乖地随我回去仙桃谷,当然,你要跟我再大打一场,心服口服了才动身也一样可以的。”
  笑说着他移步迫前,一步才跨出,粉罗刹一个身子便拔起来,往断崖下跃落。
  猿长老阻止不及,要叫也叫不住,要跳下去,可是探头一看,又缩回来,跳着脚团团的打了几个转,看样子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的了。
  “学武的人难得有这个机会,有我老人家指点一番的啊。怎么总是这样害怕的。”猿长老抓耳挠腮。
  这个道理他若是想得通也根本就不会迫别人过招,甚至于囚起来,日以继夜。
  以他的修为,要找一个可以陪他过招过足瘾的对手实在不容易,老一辈的他完全提不起兴趣,那多少是还有一点栽培后辈的心态。
  后辈之中他还要感到兴趣,也所以遇上云飞扬他怎也不肯罢休,退而思其次,就轮到小子了。
  徐廷封他不是提不起兴趣,但总觉得年纪固然大了一些,也不是他那一类洒脱的人。
  打了几个转,他再看看那个断崖,终于摇摇头道:“不识抬举,算了,幸好我还有一个小子。”
  想到小子他突然一呆道:“不成,那个小子若是给徐廷封发现,一定会救了去,徐廷封会有这个胆子?不会有的吧?万一有?”
  心念一转再转,他再也呆不住,怪叫着一个跟斗倒翻,往原路疾掠回去。×      ×      ×  那么高的地方跃下去无疑危险,但只要身手好,反应敏锐,不一定会死亡,最重要的还是勇气。
  粉罗刹当然不会有恐惧的感觉,药力影响下,本身的潜力也能够尽量发挥,千百丈断崖跃下来,竟然没有受伤,只是衣衫肌肤被划损了少许。
  她也就呆在断崖下。
  谢素秋、姜红杏过了一段时间才寻来,看见她这样子姜红杏不由伸伸舌头道:“我实在难以相信。”
  谢素秋微叹道:“又有哪里一个会相信一个人竟然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来?”
  “难怪那个猿长老也不敢追下来。”
  “那个老怪物虽然古怪得不近人情,到底还有人性,这个粉罗刹却根本没有的了。”谢素秋说着不知有什么感触,叹息一声。
  “这一次就算徐廷封走运,下一次,不会这样幸运的了。”姜红杏冷笑。
  谢素秋只是淡然一笑,对杀徐廷封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反而安下心来。×      ×      ×  猿长老这时候正暴跳如雷,木笼子在他盛怒下已经被他击碎。
  “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又溜了?没有人可以两次由我手上溜走的,这一次再给我抓着,我一定寸步不离,有你好看的。”
  大嚷一顿他才无可奈何地离开。×      ×      ×  小子的心情也不好,从徐廷封口中知道钟大先生遇害,嫌疑最重的又是他的好朋友陆丹,虽然摆脱了猿长老,心情又如何好得起来。
  他既拜钟大先生做师父,又认作义父,虽然是因为明珠的关系,也没有南偷那么感情深厚,对钟大先生这个老人家他到底非常有好感。
  他也是不相信是陆丹所为,相交日子虽然并不多,对陆丹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而武当派的人他也没有恶感,那当然是云飞扬的关系。
  徐廷封很明白他的心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解,事实徐廷封的心情也不好。
  小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也就依从徐廷封的话,随他到安乐侯府。
  想到家,徐廷封也自然想到爱女亿兰。×      ×      ×  忆兰无疑很懂事,到底是小孩子,想到爹,难免会使起性子来。
  侍候她的丫环小翠每当这个时候便费煞思量,想办法看如何博得她开心。
  这一次她是装作徐廷封的声音道:“兰兰,爹昨天教你的木兰词你都明白了?”
  忆兰头也不回,冷应道:“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前天教你的剑术可要爹再施展一遍给你看?”
  “不要。”忆兰应得更冷。
  小翠乾咳一声,又是一句道:“兰兰!”
  忆兰终于回过头来道:“你装得一点也不像,一听便听出来了。”
  小翠苦笑道:“那你要怎样才开心?”
  “我要爹。”忆兰嚷起来。
  “侯爷外出未回来,可就快回来的了。”
  “骗人的。”忆兰牵着小翠的袖子道:“你替我立即找爹回来。”
  小翠摇头道:“别的什么也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做不到。”
  “那你告诉我,爹在什么地方?”
  “也是不知道。”
  忆兰放开手,翻身伏在桌子上哭起来,小翠乱了手脚,忙劝道:“兰兰听话!”
  “不听,爹就是不疼兰兰,去了这许多日子也不回来看兰兰。”忆兰哭得更伤心。
  小翠正不知如何是好,眼角突然瞥见徐廷封带着小子从外面走进来,她正要叫,徐廷封已示意她不要作声。
  小翠心里明白,一揖让开,徐廷封在忆兰身后停下,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忆兰的头发。
  忆兰反手拨开,哭嚷道:“你走开!”
  徐廷封笑了道:“连爹也赶了,好,那爹只好走开了。”
  忆兰一怔,回头一望,一呆,叫出来道:“爹!”一下扑进徐廷封怀中。
  “兰兰!”徐廷封紧搂着。
  好一会忆兰才抬起头来,破涕为笑,却埋怨着道:“爹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要兰 兰了。”
  “那是爹要带一个好朋友来看你。”徐廷封接问道:“你猜是哪里一个?”
  忆兰视线被徐廷封遮着,看不见小子,想想,摇头道:“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小子应声一个跟斗翻出,倒竖蜻蜓似地立在忆兰面前。
  “小子哥哥!”忆兰喜出望外,扑向小子。
  小子不停地翻跟斗,一时在桌上,一时在椅上,忆兰连抓几下也抓不着,向徐廷封大嚷道:“爹,你看他多么顽皮,东跳西跳的。”
  话口未完,小子已翻到她身后,将她抱起来。
  忆兰随即抓稳了小子道:“你答应过有空便带我到什刹海去的。”
  “这么久了你还记着?”
  “当然记着。”
  “好,看你这样还记着,一会儿带你到街上去。”
  忆兰拍手叫好,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停下来,问徐廷封道:“爹,香姨呢?”
  徐廷封一怔,忆兰又问道:“怎么香姨不来看我?爹,你替兰兰找香姨回来,兰兰要香姨。”
  徐廷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小子连忙插口问一句道:“那不要小子的了?”
  “小子也要。”忆兰笑嚷。
  徐廷封立即接上口道:“香姨有事在身,未能够跟我们一起回来,先要小子也不成。”
  “成!”忆兰看看徐廷封,突然又问道:“是不是爹令香姨不高兴了,所以不来看兰兰。”
  “哪里有这种事。”徐廷封微叹。
  小子随又道:“侯爷,不,师兄,我带忆兰到外面看看。”
  “好!”徐廷封笑了笑道:“反正我也要进宫去。”
  小子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忆兰跳跃着离开,忆兰不由欢笑起来。
  皇帝在豹房,知道皇帝的所在,徐廷封不由心里叹息,到底是江山易改,品性难移,皇帝还是喜欢以前的胡闹日子,喜欢在豹房留连。
  张永侍候在豹房外,看见徐廷封,连忙上前招呼道:“侯爷安好。”
  “张公公安好。”徐廷封接问道:“我离京之后,宫中可有什么特别事发生?”
  张永显然意料到有此一问,立即应道:“特别事没有,只是!”一顿没有说下去。
  徐廷封追问道:“是皇上方面。”
  “皇上方面,很好。”张永欲言又止,举步往前引路。
  徐廷封没有追问下去,也看出张永的意思是不用说也会看出来。
  到了承恩殿门外,徐廷封便看见两个番僧侍候在门左右,那两个番僧似乎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没有阻拦,而伸出手请进。
  徐廷封心里奇怪,脚步不停,到进入承恩殿就更奇怪了。
  那座承恩殿已然重新装饰,到处都是欢喜佛,当中一座檀木法坛上盘膝坐着皇帝,动作怪异,双目紧闭,仿佛在修练着某种内功。
  徐廷封拜伏,三呼万岁,皇帝才张开眼睛,瞟了徐廷封一眼,挥手示意坐在一旁,才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徐廷封只有等。
  好一会,皇帝才长长地吐一口气,在坛上站起来,步下法坛,一面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知我如何牵挂?”
  徐廷封迎前去,应道:“皇上!”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已被皇帝截口道:“既然回来也就不必说了。”伸一个懒腰,转道:“国师的密宗吐纳果然不凡,我浑身上下现在舒畅极了。”
  “国师?”徐廷封目光不由四下一转。
  “就是天河上人,我从西藏请回来的。”皇帝目光亦一转道:“这座承恩殿也是出于他的设计,你看是否非常特别,别有风味?”
  徐廷封淡应道:“与之前的确不同。”
  皇帝笑接道:“天河上人乃密宗第一高手,那儿的人都将他当作活佛。”
  “是么?”徐廷封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
  皇帝随即吩咐张永道:“你去请天河上人到这儿来见见我倚为左右手的安乐侯。”
  张永应声退下,皇帝接又道:“天河上人不但武功高强,尤擅练丹之术,我就是欣赏他这个本领,将他请来。”×      ×      ×  也没有多久,天河上人便来了,由四个藏女以肩舆抬来,那四个藏女身裁相貌都非常好,那种媚态更不是寻常可见。
  皇帝看着眉飞色舞,那四个藏女将肩舆放下,随即移步到皇帝身旁,看样子皇帝便要来一个左拥右抱,但显然碍着徐廷封在旁边,看看徐廷封,还是轻搂着那四个藏女作罢。
  四个藏女却是旁若无人,怪亲热地偎倚着皇帝,张永看看她们,看看徐廷封,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天河上人也没有理会,他一身藏僧装束,相貌神态祥和,看年纪总有五六十,手结佛印闭目盘膝坐在肩舆上,到四个藏女将肩舆放下才张开眼睛,精光四射,闪电也似仿佛要射进别人的心里。
  徐廷封接触这目光也不禁心头一凛。
  天河上人向皇帝施过礼目光才转到徐廷封脸上,不等皇帝说话便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皇上时常提到的安乐侯爷了?侯爷安好!”
  “国师安好。”徐廷封信口应一句。
  皇帝接问天河上人道:“我着你炼的补药怎样了?”
  “已经炼妥,只等皇上到沐恩殿享用。”
  “好极了,我一会使去试试密宗的补药是否传说中那么神奇。”皇帝眉飞色舞。
  徐廷封忍不住问道:“国师所炼的到底是什么补药呢?”
  “那是绝世的十全大补丸,以七七四十九副紫河车为主药,再佐以……”
  徐廷封截口道:“紫河车可就是胎盘?”
  “正是,这得来不难,却必须佐以七十二种飞禽走兽的内脏丹元为副药才能够发挥功用,服之既可以固本培元,转弱为强,而且还有说不出的神奇功效。”天河上人洋洋得意的。
  徐廷封面露不愉之色道:“国师人称为活佛,对佛经必然深有研究。”
  “这个自不待言。”
  “敢问五戒,第一戒是什么?”
  “戒杀生。”
  “取紫河车与飞禽走兽的内藏丹元,国师就是不以为破戒啊?”
  天河上人一怔,大笑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能够延年益寿,就是天下万民之福,我为皇上效命,一切自当别论。”
  徐廷封语声一沉道:“就因为皇上乃九五之尊,身系社稷安危,更加不宜轻试药物。”
  “侯爷的意思是我那些药物是有害无益的了。”
  “历代帝王多半死于丹药之下,前车可监。”徐廷封语声更凝重。
  天河上人终于面露微笑,皇帝却就在这时候大笑道:“有两个这样关心我的臣子,真是我的福气。”接顾徐廷封道:“服食丹药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徐廷封摇摇头道:“恕臣直言,宫中御医三百,个个精通医术,皇上要进补,大可以吩咐他们。”
  天河上人接上口道:“侯爷的意思是他们的医术远在我之上了。”
  徐廷封淡然道:“自神农尝百草,中原医术代有奇才。”
  “可惜侯爷不懂医术,否则真想与侯爷一较高下。”
  “这实在可惜得很。”
  “据知侯爷的武功却是京中第一人。”
  徐廷封方自说什么,皇帝已说道:“安乐侯乃昆仑派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名人。”
  天河上人立即道:“如此微臣非要见识一下不可了,请皇上下旨。”
  徐廷封冷然道:“国师果真有这个意思,本侯随时奉陪。”
  皇帝突然挥手截口道:“你们都是我宠信的重臣,又何必因一点小事令我为难?”
  “微臣不敢!”徐廷封、天河上人不约而同应上这一句。
  “那我们一齐到沐恩殿去。”皇帝一手笼一个举步。×      ×      ×  丹药皇帝还是吃下,四个藏女随即替皇帝按摩,皇帝一面享受,一面问徐廷封道:“你可知我这一次急召你回来是什么事。”
  “近日沿海倭寇为患……”
  “这只是小事。”皇帝终于说出来道:“王守仁曾有密函送来,说他在南京宁王不但不与他合作,而且处处为难。”
  徐廷封没有作声,皇帝接着又道:“还有一个消息是宁王的儿子由扶桑回来,带来了一群倭奴,一个个本领高强。”
  “这个微臣也知道。”
  “中原高手能人不少,朱君照却要到扶桑拜师学艺,这是否有些奇怪?”
  “可能这个扶桑高手武功有独到之处。”
  “我看是没有这么简单,以我看,宁王也许已经与倭奴勾结一起。”
  徐廷封一怔,不由想起当日萧三公子临别时的话,皇帝接下去道:“这一次我召你回来,就是要你陪我到江南走一趟。”
  “皇上要下江南?”徐廷封又一怔。
  “我是要借欣赏江南的景色为名,打探宁王的行动虚实。”
  “江南乃是宁王的势力范围,皇上这样下去未免是冒险一些。”
  “以你的意思应该怎样?”
  “还是不动声色,让他疏于防范,一方面着王守仁严密监视,到时机来临便一网打尽。”
  皇帝考虑一会,终于点头,徐廷封信口一句道:“皇上明察。”
  “又来这种话了。”皇帝笑接道:“你离京之后我日子过得也不知何等没趣,现在你回来,大可以每日进宫,跟我过几招,好使我舒舒筋骨。”
  “这个……”徐廷封有些为难的。
  “你有话便说,用不着吞吞吐吐。”
  “微臣尚有一件事未了,必须再离京一趟。”
  “是江湖上的事?”
  “不错,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场武林浩劫。”徐廷封忧形于色。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富贵荣华你毫不在乎,却去管江湖上的事情。”
  “皇上对微臣一番好意,微臣已感激不尽,不敢再奢求什么的了。”
  皇帝摇摇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想大勉强,只是江湖事了,可一定要立即回京来。”
  徐廷封当然答应。×      ×      ×  徐廷封离开了沐恩殿,两个番僧便追上来,将一封信恭恭敬敬地交到他手上。
  信是天河上人写的,字句也很客气,却是约徐廷封子时到城东日坛一会,请徐廷封指点几招。
  徐廷封没有拒绝,随即着两个番僧回报天河上人准时候教,他也是一心要将天河上人击倒,好让他知道中原武林不简单,莫再胡作非为。
  他当然明白,天河上人也是有这个意思,而人称活佛,又敢胆受聘进宫,当然有几下子,绝非庸手可比。
  只是他仍然有信心将天河上人击倒。×      ×      ×  离开了皇宫,徐廷封很自然地走一趟什刹海,看看能否遇上小子与忆兰。
  也没有失望,却是看见小子抱着忆兰神色慌张地走来,给他出其不意的截下,小子几乎没有失声惊呼,转身便要跑的。
  徐廷封一把拉住道:“出了什么事?”
  忆兰替小子回答道:“他说看见了一个老怪物,我也看见了,就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猿长老?”徐廷封试探着问。
  “这个老怪物,不知怎的竟然跑到这里来。”小子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及时发觉,也没有给他看见,否则可又麻烦了。”
  “说不定他是追着你来的,我看你还是暂时留在侯府里,京城虽大,好像今天这样,凑巧还是会遇上的。”
  “这唯有希望他在京城闷着没趣,很快便离开。”小子无可奈何的。×      ×      ×  回到安乐侯府,知道徐廷封与天河上人约战日坛,小子反而不怎样担心,对徐廷封的武功他有极大的信心。
  皇宫方面,天河上人这时候亦已将这件事禀知皇帝,皇帝并不反对,只是问道:“中原的武功与密宗比较,国师以为如何?”
  “中原武功渊远流长,博大精深,只可惜门户之见大深,私心又重,可以说今非昔比,至于密宗,虽然只得大手印扬名,但不断改善,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足以独步天下的了。”天河上人分析中原武功倒还很中肯,但提到了密宗,便自然骄态毕露,目空一切。
  “今夜一战,国师是胜券在握的了?”皇帝接问。
  “微臣自问必胜。”
  “不胜又如何?”
  “微臣立即离开中原。”
  “胜呢?”皇帝一脸笑容的再问这一句。
  “可是要安乐侯爷亲口承认中原武功不及密宗。”天河上人语声一顿,转顾皇帝道:“皇上的意思!”
  “依你的意思做好了。”皇帝笑了笑道:“我也想借这个机会一挫安乐候的锐气。”
  “微臣一定不负所托。”天河上人精神大振。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着。”皇帝的语声一沉。
  “请皇上吩咐。”
  “今夜一战不管胜负,不能伤安乐侯分毫。”
  “皇上!”天河上人脸有难色。
  “这是我的旨意。”皇帝笑问道:“你不能够做到?”
  “皇上吩咐,微臣焉敢不尽力而为?”天河上人忙应。
  “天下未定,少不得安乐侯。”皇帝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经过刘瑾的叛变,他已经懂得有所保留,无论是对什么人。
  天河上人当然看不透皇帝的心意。×      ×      ×  徐廷封当夜准时赴约,轻骑上路,出到城东,周围一片寂静,蹄声尤其显得响亮。
  他没有考虑到这会惊动什么人,更想不到惊动的竟然是猿长老。
  猿长老卧在一株高树上,被蹄声惊动,也有些着恼,近日来总是找不着小子,他的心情已经不大好的了,但探头一看,月光下看得清楚,是来的竟然是徐廷封,立时转怒为喜。
  徐廷封一骑迅速奔过,猿长老也立即从树上跃下来,跳跃着大笑道:“找到你,我倒要看你跑到哪里去,那个臭小子也一定就躲在那儿。”
  他随即追向那边,以他的一身轻功,要追上徐廷封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既然立心追踪,自然就保持一定距离。×      ×      ×  天河上人已经与四个番僧等在日坛前面的广场上,看见徐廷封一骑奔到,滚鞍下马,立即迎前。
  “侯爷果然是信人。”
  “国师岂非也是?”
  “看见侯爷我才放下心头大石。”
  “国师担心我失约?”
  “赴我约的人之前不多。”
  “令我不敢赴约的人之前却是一个也没有。”徐廷封目光一转道:“国师是一个人出手还是五个人一起来?”
  天河上人把手一挥,四个番僧急忙退下,他合十道:“侯爷请。”
  “国师请!”徐廷封蓄势待发。
  “昆仑派以剑术扬名天下,我是要领教侯爷的剑术。”天河上人双掌一翻,霍霍有声。
  “恭敬不如从命。”徐廷封拔剑出鞘。
  “好剑。”天河上人脱口大赞。
  “国师的兵器?”
  “在这里。”天河上人双掌向徐廷封一登,一股内力疾涌了过去。
  徐廷封衣衫一阵飞扬,知道对方有意显示威力,内力也果然深厚。
  天河上人大喝一声,身形迫前,双掌攻向徐廷封,招式很简单,却实用,徐廷封长剑连随开展,攻中有守,守中带攻。
  眨眼间已过百招,天河上人身形突然倒退三丈,徐廷封没有追击,一声“承让!”方要出口,天河上人衣衫无风自动,双掌刹那转变成淡金色,膨胀起来。
  徐廷封看在眼里,脱口一声道:“大手印!”
  “正是大手印!”天河上人应声飞扑回来,双掌交击,发出金铁之声,一分左右向徐廷封攻去。
  徐廷封龙吟剑无坚不摧,但天河上人双掌却不与剑锋接触,连环十数掌,将徐廷封迫出了丈外。
  徐廷封天龙八式立即施展出来,翻腾于半空,到底是一派绝学,天河上人一时间如何看得透其中的变化,也碍于龙吟剑锋利,不由被迫回来。
  密宗大手印却也是威力奇大,徐廷封连攻数次也攻不入,到天河上人抓住天龙八式变化间的空隙,便又被迫回去。
  天河上人得势不放松,步步进迫,徐廷封先机一失,只有退避的余地,他也明白若非龙吟剑利,一定更狼狈,这个天河上人的武功事实在他之上,但却也有信心五七百招之内仍然可以支持得住,其间天河上人若是内力不继他便有反击的机会。
  要支持到那个时候当然很吃力。
  天河上人也显然看透徐廷封的心意,招式由快而慢,只等再抓住空隙,一下子杀人,迅速将对方击倒。
  他的功力也不止这样,大手印只是用出八成,惟恐十足之下,自己也控制不住,将徐廷封击伤,皇帝面前不知道如何交待。
  徐廷封也终于发觉天河上人有余力未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底不能不佩服这个天河上人的武功造诣。
  一退再退,他越来越感吃力,所以看见两个梨子飞来,知道猿长老又找到要插手,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梨子直飞天河上人脑后,天河上人的脑后仿佛长着眼睛,左手一翻,将两个梨子拍碎,一面暴喝道:“什么人?”
  猿长老翻着跟斗从天而降,四个番僧要阻挡,几下子便被他打翻地上。
  徐廷封趁机会收剑,天河上人没有追击,目光一转,又回到徐廷封脸上,冷笑道:“是你找来的帮手?”
  “不是。”徐廷封冷应道:“但这个人到来,你一定有麻烦。”
  “他是什么人?”天河上人目光转向猿长老。
  徐廷封应道:“猿长老!”
  天河上人又一怔,对于这个人他显然多少也有些印象道:“他就是猿长老?”
  “如假包换。”猿长老随即一把抓住徐廷封道:“你这个老小子,宁愿跟别人打架也不来找我打架,可算得忘恩负义的了。”
  徐廷封苦笑一下,没有分辩,猿长老又问道:“那个小子是不是你救了去?人现在给你藏在什么地方?”
  也不等徐廷封回答,他目光已转向天河上人道:“你这个和尚看来好本领,难得遇上,指教几招如何?”
  他问尽管问,把手一松,将徐廷封推过一旁,便向天河上人招手。
  天河上人摇摇头道:“我与安乐侯这一战关系重大,待我们分出了胜负再说。”
  猿长老听说便自大摇其头,可怜兮兮地道:“老兄你有所不知,一看见高手我两只拳头便发痒,一直痒到骨子里去,说不出的难受,你还是先跟我过几招,到我过足瘾,两只拳头不痒了,才跟安乐侯过招去。”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还是不要说道理的好。”猿长老忽然妙想天开地道:“你若是不喜欢在这里动手,可以随我到仙桃谷去,那是个好地方,保管你一定会喜欢。”
  不等天河上人答话他又道:“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高手在那儿,我老人家才叫快活哩。”
  天河上人沉聱道:“你最好还是立即离开。”
  “出家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猿长老大笑道:“生气却也好,最低限度我们这一架是免不了。”
  天河上人挥手道:“废话!”
  “我也不喜欢说废话的。”猿长老这句话出口,身子便翻腾起来,迎头袭向天河上人。
  “好没由来。”天河上人不得不出手,一见他出手猿长老眉飞色舞,手脚也就更迅速更敏锐。
  徐廷封看在眼里,心念一转,倒退开去,天河上人看在眼里,心里一急,大手印展开,只道速战速决,哪里知道猿长老身形灵活,反应敏捷,内力又强劲充沛,既闪又躲,既接又档,紧紧纠缠着,完全不让他有抽身的机会与空间。
  看见他越焦急猿长老便越高兴,一面怪笑一面抢攻,极尽招式变化。
  天河上人招架得倒也不易,看见徐廷封上马远去,更加焦急,到底忍不住向随来四个番僧,一招手喝道:“一齐上!”
  四个番僧方才被猿长老打翻地上,心里有气,听得吩咐,立时齐声呐喊、全力扑上。
  猿长老既要应付四个番僧,又要应付天河上人,当然是吃力得多,显然已没有方才的轻松快活,但仗着反应敏锐,身手灵活,竟然仍能够纠缠着天河上人。
  眼看徐廷封去远,一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天河上人到底忍不住,再喝一声道:“杀了!”
  那四个番僧齐声暴喝,内力都聚在双掌上,身形同时交替移动,准备配合天河上人的行动,全力一击。
  猿长老却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翻滚从四个番僧头上越过,落在他们身后。
  天河上人很自然地喝一声道:“哪里走!”
  猿长老也没有立即走,出其不意,打翻了那四个番僧,指着天河上人,大摇其头道:“看你一身武功,就是没有武德,又是围殴又是什么的,完全没有高手的风范,太令我失望了。”
  天河上人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对你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一顿猿长老又道:“还是那个姓徐的好玩。”
  语声一落,接连三个跟斗倒翻开去。
  四个番僧怒吼着要追,却被天河上人喝住,只看猿长老的去势他便已知道绝不是四个番僧所能够追得上,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而即使追上,也没有信心将猿长老击倒,一个不小心反而给猿长老弄翻,后果更不堪设想。
  四个番僧还待说什么,但看见天河上人一脸凝重之色,连忙飞回去。
  天河上人的心情实在很不好,他自问密宗大手印已练到第九重,天下间少有敌手,哪里知道对付一个徐廷封已经不容易,再出现这个猿长老就更是令他信心大失。
  中原武林藏龙卧虎他早有所闻,现在就更是不相信也不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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