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骷髅帖》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回 招招毒辣,步步惊魂
作者:黄鹰


  前行七里,凤凰镇终于在望。道路两旁的人家已逐渐多起来,再过十来丈,一条大河横在前面。
  河面差不多六丈宽阔,河水清可见底,看来并不怎样深,水流也显然并不怎样急。
  一座大木桥飞虹般横跨两岸,从木质看来,似乎已相当时日,但仍然结实得很。
  桥下泊著一叶轻舟,一个戴著竹笠的渔夫正在舟上垂钓。
  “飕”一声鱼竿乍飞,一条活生生的鱼被钓离水面,尤自“泼刺刺”摆尾。
  渔夫似久已未有鱼儿上钓,喜极忘形地放下鱼竿,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才将鱼儿从钩上取下,放进身旁的竹篓中。
  然后他再上鱼饵,手一挥竹竿,将鱼钩远抛进河水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南宫绝等人已来到桥头。柳西川很自然地勒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车。目光缓缓地移向对岸,倏地叹了一口气,道:“十年也有了,想不到这座桥仍存在。”言下之意,大有旧地重临,人事全非之概。
  阮平应声道:“这座桥看来非常结实。”
  柳西川道:“却实在太老了。”
  阮平道:“像这样结实的一座桥,要它倒塌也不易。”
  柳西川道:“想当年,我们兄弟四人在这座桥之上飞车走马也不知多少趟,十年后的今日,人事全非,只怕这座桥也不像当年那样,能够承得起这辆马车。”
  阮平道:“我们这辆马车可也并不重。”
  柳西川笑道:“所以我还是放心的。”
  阮平道:“其实要知道还不简单,驱车上桥,立即就有一个解答了。”
  柳西川道:“不错。”含笑挥鞭。
  “咈哨”一声,马鞭在半空中一响,抽下。拖车那两匹马立时又撒开四蹄,奔上了那座木桥。
  辚辚车声响动,中间也夹杂著几声桥板抖动的“嘎嘎”声响。
  南宫绝、青凤、独孤秋亦自举步。
  那座桥倒也宽阔,足可以容下三辆双马大马车并排驰过。
  南宫绝三人也就与马车并排向前行。马车与他们的步伐同样快慢。
  柳西川一面策马,一面以缰绳,指指点点。对岸有什么地方,河水流往何处,他都如数家珍。
  这当然都已是十年前的旧事,十年后的今日是否这样?柳西川不知道,也没有问过独孤秋、南宫绝,他整个人都已沉醉在回忆中。
  桥下小舟中的那个渔夫仍然在聚精会神地垂钓。
  他倏的若有所觉,左手也落在鱼竿上,双手的青筋同时如蚯蚓一样突起来。看来又已有鱼儿上钓,而且经验告诉他还是一条大鱼。
  河水清可见底,游鱼可数,大小却与他方才钓的那一条差不多。
  像那样大小一条鱼又哪里用得著他这样紧张?
  “飕”一声,鱼竿终于又弹起,鱼丝与鱼钩拽著水花从水里飞出。
  在鱼钩上赫然地钓著几条长长的,黑黝黝的东西。
  那骤看来好像是几条长蛇,但其实是几条绳子。
  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桥梁上。
  那个渔夫一探手,便将那几根绳子抄住,用力猛一拉,“哗啦啦”一阵乱响,绳子系著的几条桥梁纷纷折断,那道长桥丈多长的一截,立时坠向水中!
  这其实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南宫绝等人这时候正走在那一截断桥之上!
  在踏上桥板之前,众人也看见那个渔夫,但都没有留意。
  那个渔夫无论怎样看来都只是一个渔夫而已。
  走到了桥上,他们当然就再看不见那个渔夫,也除非他们探头下望,否则无论桥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了。
  那座桥表面上看来也是如此的坚实。
  马车走到了桥中,柳西川还笑说了一句道:“想不到这座桥还承受得起这一辆大马车!”
  话未完,那座桥的一截就塌下去!
  这一下变故实在大出众人意外,重心一失,齐坠向桥下河水!
  柳西川一声不好,急松马缰,反手握住了旁边阮平的手臂,右手马鞭同时挥出,飕地挥向那边桥梁,企图缠住一根桥梁,借方使力,跃回上面。
  可惜马鞭虽长,鞭梢距离那根桥梁仍有两三寸!
  一挥落空,再挥也落空,到柳西川第三鞭挥出去。“噗通”一声,已与阮平一齐坠进了水里。
  独孤秋亦相继坠下!
  那辆马车也正就落在他们三人旁边,轰一声,一大蓬水花激起,迎头向三人盖下。
  独孤秋首当其冲,眼睛睁都睁不开来,整个人往水里一栽,“骨嘟嘟”地不由自主喝了两口水下肚。
  柳西川、阮平也被那一蓬水花分开,幸好都没有被马车压著!
  阮平一个身子差不多沉进了河底,也亏他懂得水性,河水确实也不深,很快便冒出水面。
  柳西川显然不善水性,已显得有些慌乱,但一浮一沉,再浮起来的时候,右手马鞭已缠住了露出水面的马车一角,身形连忙借力从水里拔起来,落在那一角露出水面的马车之上。
  那两匹马也当然掉进水里,在水里挣扎不已,马嘶声响彻河面,河底的泥沙不少被马蹄踢起来。
  不过片刻,附近的河水已变得混浊不堪。
  青凤也同时向水流坠下。
  她失声惊呼,手忙脚乱,眼看便要掉在河水里,一条人影已从旁如箭射来!正是那个渔夫,他右手仍然握著那支鱼竿,看准时间,纵身离舟射出,射向青凤!
  人到手到,左手一探,已然抓住了青凤的左肩,连忙封住了青凤身上两处穴道。
  他的身形即时沉下去,也就在刹那间,他手中鱼竿已向水中插下!
  “哧”一声,鱼竿直插河底,只露出尺许一截在水面上。
  那个渔夫的身形即时倒竖起来!
  戴在他头上那顶竹笠自然掉下,他的面庞于是就毕露无遗。赫然是一个骷髅面庞。
  骷髅刺客!
  他右手连忙一按一松,借力使力,身形横飞丈八,又落在那叶小舟之上,右掌猛一抓,抓起了插在舟旁那支竹竿,再一插,“飕”一声那叶小舟立即箭矢一样射出,冲破水面,一去三丈!
  南宫绝没有例外,也坠了下去。
  仓猝中他仍然不失镇定,双手一伸,双袖卷风,下落的身形便一缓,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个渔夫离舟向青凤射去!
  刹那间,他已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半空中左掌击出,右手同时拔出了腰间长剑,“叭”一声,那一掌击在水面之上,一股水柱被击得疾射起来!
  南宫绝也就借这一拍之力,身形疾向前射出!
  半空中剑已出鞘,“飕”地疾刺向骷髅刺客!
  他反应的敏锐,出手的迅速,实在是非比寻常,可惜虽然如此,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三寸之差,那一剑刺不到骷髅刺客身上!
  骷髅刺客的身形刹那间已向外射出!
  南宫绝闷哼一声,左掌再一沉,再击向水面!
  “噗”的又一股水柱激起来,南宫绝借力使力,身形再向前飞射,人剑一齐向骷髅刺客再刺过去!
  骷髅刺客这时候身形已经横飞丈八,南宫绝这一剑再刺,与他之间的距离最少四尺!
  这一剑无论如何,是刺不中骷髅刺客的了,南宫绝心里也很清楚,但仍然尽全力一试!
  侠义无双毕竟是侠义无双。
  他身形一展再展,真气终于不继,终于掉进河水里。
  骷髅刺客这时候已经落在小舟之上,对于南宫绝,他似乎也很顾忌,虽然知道南宫绝很难再追上来,但为防万一,还是立即将小舟撑开!
  小舟如箭,一去三丈,南宫绝迅速从水里冒出来,看在眼内,不由一声长叹。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无计可施的了。他仍然不死心,纵目四顾,河面上一片苍茫,并没有第二只小舟泊在桥附近。
  如何是好?
  他方自烦恼,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
  是阮平的声音!什么事?
  南宫绝心头一震,回头望去,就看见阮平一脸惊讶之色,瞪著独孤秋,独孤秋右手正拔剑出鞘,向阮平刺出!
  三尺利剑,闪亮夺目,独孤秋目光比剑光更凌厉,看他的表情,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为什么独孤秋要杀阮平?
  南宫绝心中实在奇怪至极,但他也知道情势危急,无暇多想,一声“小心”鲤鱼一般拽著一股水箭从水里拔起来,左掌接一翻,重施故技击在水面上!
  “叭”的又一声,南宫绝人如飞鱼,横越水面,向独孤秋飞射过去,人与剑,刹那间化成一道飞虹!
  相距这么远,是否来得及?
  阮平才从水中冒出来,独孤秋亦缓缓地冒出了水面。
  他外罩的那袭长衫就像是水母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阮平忽然发觉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从独孤秋的怀中流出来,浮上了水面。
  那样东西颜色与人的皮肤差不多,竟然有眼耳口鼻。
  刹那间阮平不由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的面庞忽然像蝉蜕一样脱下来。
  可是他却看得很清楚,那的确是从独孤秋的怀中浮出来,绝不是由独孤秋的脸上脱下。
  独孤秋的脸部确实也并无任何变化。
  那张脸顺著水流,流到阮平面前,阮平不由自主地将它捏住。
  触手柔软,完全与人的皮肤一样,他留心再细看,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膛之外。
  那张脸实在太熟悉,太像一个人。
  那个人也并非别人,就是南宫绝!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所谓人皮面具?
  独孤秋的怀中怎会藏有一张与我家公子一样的人皮面具?
  刹那间,阮平想起了很多事,第一件他想起来的就是“铁胆”周亮的死亡。
  “铁胆”周亮乃是死在骷髅刺客的剑下,当时骷髅刺客乃是戴著一张与南宫绝一样的面具,使周亮以为是南宫绝赶到,骷髅刺客也就乘周亮不防,一剑将周亮刺杀!
  跟著他想起了骷髅刺客擅长于易容化装,想起了骷髅刺客一向戴著骷髅面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莫非独孤秋就是骷髅刺客?
  阮平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他偷眼望去,那边骷髅刺客正挟著青凤掠上小舟,催舟冲破水面远去。
  那边已经有一个骷髅刺客,难道骷髅刺客也竟有两个?
  独孤秋若不是骷髅刺客,怀中又怎会有公子的面具?
  他正在怀疑,突然发觉独孤秋在冷然盯著他。
  独孤秋本已森冷的面容这时候更冷了。
  他方才侧首目注那边骷髅刺客,并没有发觉那张人皮面具由怀中漂出来。这时候目光无意一转,正好就瞥见阮平拿著那张人皮面具在发呆。他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
  相处的时间虽然并不多,但一直以来阮平都很敬重独孤秋。
  胆敢与骷髅刺客作对的人实在太少。
  何况独孤秋对他与青凤还有救命之恩?
  在仙女祠那里,若不是独孤秋出手,阮平与青凤两人都不难死在骷髅刺客剑下。
  这些日子来,独孤秋与他们多少也已建立友谊。
  独孤秋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也不大喜欢说话,但还不致令人讨厌,他虽然不很像正道之人,亦不见得就像是旁门左道之辈,但是现在他脸色一沉,看起来实在令人不舒服至极,尤其他那双眼睛,这刹那间,幽然射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光芒,阮平目光一触之下,竟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独孤秋即时一声冷笑道:“你现在大概已明白了!”
  阮平“嘎”一声,道:“你……你莫非才是真正的骷髅刺客?”
  独孤秋冷冷地道:“不错!”
  阮平再问道:“铁胆周亮就是死在你剑下?”
  独孤秋道:“若不是冒充南宫绝,要杀他可也不容易!”
  阮平咬牙切齿道:“你……”
  这一个“你”字才出口,独孤秋身形便如怒鲨一样猛飞出水面,长剑一翻,向阮平疾刺了下去!
  阮平一声惊呼,仓猝间仍不失镇定,身形疾往水底沉下!
  独孤秋冷笑,剑势不变,疾刺入水中!
  以他的速度,这一剑足以可将阮平刺杀水里!
  这刹那,他眼旁已瞥见南宫绝凌空飞来相救,但相距仍远!
  谁能够救得了他?
  独孤秋此念方动,“咈哨”一声,一条乌黑的东西突然从一旁飞来,疾卷向他握剑右腕!
  是柳西川手中的马鞭!
  柳西川其实也并不清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人的说话他却是听在耳里。
  独孤秋怎会是骷髅刺客?他若是真的骷髅刺客,那边的骷髅刺客又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奇怪至极,可是看见独孤秋动剑要杀阮平,却还是立即挥鞭抢救!
  对于阮平这个小伙子他实在很欣赏,拳碎马车的车厢抢救青凤,更令他感动。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小伙子再受到伤害的了。
  他双脚站在露出水面的那一角马车之上,身形已可以稳定,这一鞭挥出,浑身的气力也能够充分地使用!
  一鞭挥出,“咈哨”声响,去势急劲!
  独孤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虽然一心在刺杀阮平,但并没有疏忽周围的情形,瞥见这一鞭挥来,立时知道若不将手缩回,那一鞭只怕就得落在自己身上!
  对于这一鞭,他倒也不敢轻视。
  柳西川的武功,他到底也见识过。
  该死的匹夫!
  他心中暗骂,却绝不敢怠慢,右手猛一缩,身形接一偏,正好将来鞭让开。
  他左掌旋即一翻,反击在水面之上!
  “叭”一声,一股水柱激起,他身形借这一击之力,猛向上一翻,斜向柳西川飞射过去!
  人未到,剑已到,凌厉的剑风激起了柳西川的衣衫,杀气直迫柳西川眉睫!
  柳西川眼快手急,马鞭一卷一扫向来剑迎去!
  独孤秋一声冷笑,左手一抄,已然将鞭梢抄住,右手剑去势不停!
  这出手之迅速,之准确,实在骇人!
  柳西川仓猝挥鞭,力道自然就打了一个折扣,但如此轻易被独孤秋一手抄住,也不由大吃一惊!
  吃惊未已,剑已刺至!
  柳西川当机立断,松手弃鞭,身形一翻,倒翻一丈,“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他避得虽然狼狈,总算避开了独孤秋这一剑。
  独孤秋一剑落空,身形就落在露出水面的那一角马车之上,也没有下水追击,脚尖在那角马车之上一点,疾往上掠起来,左手抢来那条马鞭旋即一挥!
  “飕”一声,那条马鞭卷在木桥的一根支柱之上,独孤秋身形凌空一翻,借著那条马鞭的帮助,一式“飞鸟投林”,飞鸟般落在那座木桥的断口旁边!
  他这边身形方落在桥上,桥下南宫绝身形一落一起,已掠上那辆马车露出水面的那一角。
  独孤秋若是仍然站立在那里,南宫绝的剑必然已向他刺到!
  救人心切,南宫绝的身形无疑已施展至极限!事实也快得惊人!
  独孤秋一直都分心留意南宫绝,一看见他已快迫近,立时就不再管柳西川、阮平,先设法离开。
  对于南宫绝,他始终是心存顾忌,也没有信心与南宫绝一战。
  也许他绝对可以与南宫绝战一个平手,但他需要的并非平手,是绝对可以将南宫绝刺杀剑下!
  他从来不做绝对没有把握的事情。
  何况对方并非南宫绝一人,还有柳西川、阮平。
  这两人虽然被他迫入水中,随时都可以冒出来攻击他。阮平无疑是不足惧,但柳西川却是轻视不得,所以他只有离开。
  南宫绝看在眼内,身形一落在那角马车之上,立即停下来,因为他知道独孤秋除非在桥上等候他,否则他跃到桥上,独孤秋必然已去远。
  他抬头望去,正好看见独孤秋下望。
  目光剑一样半空交击。独孤秋倏地一声冷笑,道:“我们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
  语声清楚地传入南宫绝的耳里。南宫绝冷冷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秋道:“问阮平就清楚了。”
  南宫绝方待再说什么,柳西川已经从水里挣扎著冒出来,应声道:“小阮说他就是骷髅刺客!”
  “哦?”南宫绝一怔,道:“骷髅刺客不是在那边?”
  阮平这时候已浮出水面,闻听立即应道:“他才是真正的骷髅刺客,周大爷是死在他剑下!”
  南宫绝瞳孔暴缩,急问道:“是真的?”
  阮平道:“他自己也承认了,还有这证据。”那张人皮面具他仍然拿在手中,方待拿出来给南宫绝看看,桥上独孤秋已然一声冷笑道:“不错周亮是死在我剑下,孙志也是。”
  南宫绝道:“这是说,你才是骷髅刺客的了?”
  独孤秋道:“不错。”
  南宫绝道:“那么那边的骷髅刺客与你有什么关系?”
  独孤秋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目光一转,冷冷地盯著小舟那边,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绝道:“这也就是你与我们走在一起的原因?”
  独孤秋道:“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将那个所谓骷髅刺客找出来。”
  南宫绝道:“其实你一旁窥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非更好?”
  独孤秋笑道:“可惜我这个人有一样坏习惯。”
  南宫绝道:“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独孤秋大笑道:“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
  南宫绝道:“一来你不知道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在打什么主意,二来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武功又如何,况且你若是跟踪我们,万一被我们发觉了,就不难发生误会,到时候反而不美。”
  独孤秋连声道:“正是正是。”
  南宫绝道:“你是因为知道了骷髅刺客送给殷天赐骷髅帖,所以才到扬州?”
  独孤秋道:“那时候我方要经过扬州。”
  南宫绝道:“然后就在殷家庄附近窥伺,你救阮平,其实并不是偶然。”
  独孤秋道:“确实不是。”
  南宫绝道:“及至你发觉那个所谓骷髅刺客本领的高强在你意料之外,只有出手救阮平,一方面借此结识我们,从而侦查所谓骷髅刺客的本来身份。”
  独孤秋道:“确实如此。”
  南宫绝道:“柳老前辈与我早已看出你不是正道中人,却怎也想不到你才是骷髅刺客。”
  独孤秋道:“你现在回忆一下我们之间的话,很多事情大概都可以明白了。”
  南宫绝道:“你辛苦得来的声名,当然不甘心给别人偷用的。”
  独孤秋道:“当然不肯。”
  南宫绝道:“所以你这一次的举动,实在是不难明白。”
  独孤秋道:“应该不难。”
  南宫绝道:“弄清楚了骷髅刺客的身份之后,你又准备如何?杀他?”
  独孤秋道:“非杀不可!”
  南宫绝道:“对我们又准备怎样?”
  独孤秋道:“本来不准备怎样,只想将冒充我的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击杀之后就离开,但到发现你的武功竟是比我意想的还要高强,却已改变初衷。”
  南宫绝道:“有意杀我?”
  独孤秋道:“凭你的经验,迟早不难将我找出来,以你的武功,我不能不承认并不是你的对手,不杀你,我实难安寝。”
  南宫绝道:“这当然是在结果那个假骷髅刺客之后?”
  独孤秋道:“不错。”
  “看来你那个习惯的确是一个坏习惯。”
  “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否则在路上你突然伦袭,我只怕难逃劫运!”
  独孤秋道:“我并不否认曾经好几次动过偷袭的念头。”
  南宫绝道:“换我是你,也会动杀机的。”
  独孤秋道:“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却一再令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宫绝道:“那厮的武功的确并非寻常可比。”
  独孤秋道:“心计也比一般人来得深沉。”
  南宫绝道:“就像现在这一著断桥截劫,就已经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独孤秋道:“所以我实在很想与你们合作,弄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合力将之除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的身份到底还是败露。”
  南宫绝道:“幸好现在败露,否则在消灭那个骷髅刺客之后,你这个真的骷髅刺客是一定会看准机会,突然出手暗算我们。”
  独孤秋道:“事在必为,有你南宫绝在世,我势难安寝,像你这种所谓侠义中人,当然绝不会放过我这个杀害你好朋友的凶手,追查到底。”
  南宫绝道:“当然,可惜的是我们发现你的身份,却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虽然发现了,也并无任何办法将你留下。”
  独孤秋仰天长笑道:“南宫兄怎如此气馁。”
  南宫绝道:“阁下现在高高在上,我们不动身倒还罢了,否则还不赶快离开这儿!”
  独孤秋道:“凭南宫兄的轻功,要将我追上,相信并不是没有可能,问题只是,在那边还有一个假的骷髅刺客,倘若他就是司马方,当然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付柳西川柳老前辈!”
  柳西川在水中挣扎著,这时候终于已回到马车之旁,伸手抓住了马车露出水面那一角,闻言冷笑道:“纵使司马方催舟回袭,老夫大概还应付得了。”
  独孤秋道:“在岸上我不敢说,在水里我却敢说一句,除非那位骷髅刺客也不懂水性,否则用不到三剑,便可以将你刺杀剑下!”
  柳西川冷笑道:“是么?”
  独孤秋道:“在水里,你武功最多只得四五成,也许还不到。”
  柳西川道:“也许。你何不下来一试?””独孤秋道:“可惜我并非小孩子,也不好与别人争气。”
  南宫绝冷笑问道:“那么你现在准备如何?”
  独孤秋道:“当然是离开。”
  南宫绝道:“也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当然!”独孤秋目光一扫,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我就是想罢手也不能的了。”
  南宫绝道:“由现在开始,我们都会随时小心你的偷袭。”
  独孤秋道:“腹背受敌,几位加倍小心才好。”
  南宫绝道:“一定一定。”
  独孤秋道:“青凤被劫,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你们为敌的,只可惜我若是不混水摸鱼,未免就太对不起自己。”
  南宫绝冷笑道:“阁下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也清楚得很,生死有命,何必多言。”
  独孤秋大笑道:“不错不错,如此,小弟也不再多留,先走一步了。”
  语声一落,他半身一缩,“霍”地转身。
  南宫绝的身子即时向上拔起来,半空中左手一探,抓住了那木桥的一根柱子,一抓一按,借力翻身,飕地掠到了桥上。
  独孤秋人已在十数丈之外。
  南宫绝身形不停,疾追了过去!
  独孤秋那边似有所觉,一回头,看见南宫绝追来,身形更迅速,三两个起落,他已然到了桥对岸左侧的一个杂木林子之前,身形一侧,窜了进去!
  南宫绝看在眼内,一顿足,身形停下来。这时候,他亦已到了桥头,距离独孤秋不过四丈。
  可是他仍然停下来,因为他知道,以独孤秋的经验身手,逃入了那个杂木林子之内,要将他找出来实在不容易,何况那边假的骷髅刺客仍然在对面轻舟之上虎视眈眈?
  那个假的骷髅刺客一连两竿将轻舟荡出十数丈之外才缓下来,然后他从容地荡舟前去,他当然看得出南宫绝他们绝对追不上来。
  他的目光仍然是瞟向那边,也许还想看看南宫绝他们的狼狈情形。
  突然间,他将那艘小舟完全停下。
  独孤秋正抽剑要刺杀阮平!
  独孤秋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这位骷髅刺客实在奇怪至极,跟著发生的事情,他完全都看在眼内。他实在不明白,那双眼珠子也似乎已因为奇怪而凝结了。
  到柳西川马鞭被独孤秋夺去,人被迫下水里,他不由冷笑一声,喃喃地道:“这小子就是忌水,一下水,差不多便任人宰割了。”
  从这句话听来,他若非与柳西川认识,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但凭他的武功身手,又何需冒充别人的声名。
  难道他真的看得出骷髅刺客那么厉害,非借骷髅刺客的声名来先寒敌胆不可?
  毫无疑问,独孤秋就是真正的骷髅刺客,那么他这个假的骷髅刺客又是谁?
  司马方?
  殷天赐、柳西川、杜洛、司马方兄弟只四人,也只有他们才明白当年发生的事情。
  殷天赐已死,杜洛更早就身故,柳西川在那边,这个人不是司马方又是谁?
  他目光灼灼,紧盯著那边,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他这种目光看来,显然是很想荡舟过去,一听众人在那边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他始终没有动,还是将那一股冲动压抑下来。
  从他的不择手段,三番四次的掳劫青凤看来,他的耐性绝不比任何人差,却也并不见得就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因为他的行动是那么紧密,一步紧接著一步,每一步的行动又是那么激厉!
  严格说来,他的行动并非天衣无缝,甚至可以说有很多破绽,但实在出人意料,而他惊人的成功,也弥补了他那些计划的不足。
  所以他终于还是成功。
  这一点他其实也明白得很,他的目的也只是劫夺青凤,现在目的既已达到,便该离开了。他其实并非一个好管闲事的人。
  只可惜每一个人都有好奇心。何况独孤秋与南宫绝、柳西川等人一直走在一起,在仙女祠那里,独孤秋救过阮平的性命,在峡道乱石轰击之下,他们是那么齐心。还有早晨早在乱石林中,南宫绝与独孤秋更联手搜索他这个假骷髅刺客的藏身所在。
  但现在他们正该同心合力的时候,竟突然反目,这岂非奇怪得很?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假骷髅刺客司马方很想有一个明白,他虽然没有动,心头已波涛汹涌。这件事的确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冷冷地看著独孤秋身形展开,南宫绝拔身疾追了上去,刹那间,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何不趁此机会一举结果阮平、柳西川两人的性命?
  这个念头一起,他握著竹篙的那只手不觉青筋一露,眼中同时射出了杀机。
  可是他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南宫绝并不是一个那么轻率的人,同时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枝节。
  他于是仍然站立在舟上,一动也不动。
  正在沉吟间,突然看见一艘小舟向这边荡来,那站在舟上的赫然是南宫绝!
  这小子哪儿弄来这艘小舟?
  司马方心中实在奇怪至极。
  南宫绝身形方停下,目光及处,就看见一艘小舟从旁边河岸一个弯角处荡出来。操舟的是个老渔翁。
  来得好!
  南宫绝心念一动,身形突起,从桥上射下,左掌旋即拍向水面,“噗”一声一股水柱激起,南宫绝身形借力向前射出,凌空一拧腰,斜刺里正好落在那艘小舟之上!
  小舟竟只是轻轻一晃,那个老渔翁却见鬼一样怪叫了起来:“救”
  “命”字尚未出口,他人已被南宫绝一手抓在腰间一送,送上了岸边。
  南宫绝连忙抱拳,道:“老人家,借小舟一用,一会儿还你!”
  说话间,他已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向那个老渔翁抛去,也正好落在那个老渔翁的手中。
  那个老渔翁这时整个人都已呆住,只道是作梦。
  到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舟已然远远地荡开。
  那艘小舟从桥下穿过,向司马方那边荡过去。
  司马方遥遥看见,方待将脚下小舟荡开,南宫绝已然振吭高呼,道:“且慢,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司马方一怔,立即道:“将小舟停下再说!”
  南宫绝听说,一翻腕,那支竹竿直插入河底,小舟当场停下来。
  柳西川这时候已回到露出水面的那一角马车之上,看见小舟离自己尚近,身形立时展开,凌空一射半丈,正好落在南宫绝身旁。
  阮平那边同时向小舟游了过来。
  南宫绝一面反手将柳西川扶稳,一面振吭道:“你要的那把金钥匙并不在青凤身上。”
  司马方冷笑道:“少来这一套诡计!”
  南宫绝道:“我们早已想到你一定不肯罢休,万一不小心,给你将青凤劫去,金钥匙固然保不住,青凤的生命亦成问题,所以早已跟青凤商量好,叫她将金钥匙留下来,那么万一真的落在你手中,也还可以跟你讨一个公道。”
  司马方冷笑道:“真的?”
  南宫绝道:“绝无虚言。”
  司马方道:“真假与否,其实也很易知道,你说金钥匙在你们那里,拿出来给我一看!”
  南宫绝回顾柳西川,还未开口,柳西川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把金钥匙,高举起来,大声道:“小司马,你看到没有?”
  司马方冷笑道:“不是假造的吧?”
  柳西川道:“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我们如何弄得出这样的一把金钥匙,何况荒山野岭,哪来的钥匙匠?”
  司马方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待要怎样?”
  南宫绝道:“钥匙给你,青凤给我们放回来。”
  司马方道:“交换?”
  南宫绝道:“正是。”
  司马方道:“我需要的只是钥匙,不是人,只要钥匙交给我,人立即给你们放回。”
  南宫绝道:“一言为定。”
  司马方反问道:“如何交换?”
  刹那间,南宫绝的脑海一连浮起了好几个念头,道:“我下舟游到你那艘小舟附近,然后你解开青凤的穴道放到水里。”
  司马方道:“那么金钥匙呢?”
  南宫绝道:“青凤没有受伤,钥匙我抛给你,你若是不接,那么钥匙就会掉进水里。”
  柳西川接道:“宝藏你也就不用进去的了。”
  司马方道:“你若是不将钥匙抛给我?”
  南宫绝道:“在那个距离之内,你仍然可以击杀青凤,不过,你若是要得到钥匙,又要杀人,却是没有可能的事。”
  司马方道:“青凤的生死于我又有何损益?”
  南宫绝道:“你明白最好。”
  司马方道:“什么时候开始交换?”
  南宫绝道:“现在如何?”
  司马方却突然呼道:“且慢!”
  南宫绝道:“还有什么?”
  司马方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绝沉吟一下,道:“告诉你也好,因为那件事与你也有很大的关系。”
  司马方更加奇怪,催促道:“快说。”
  南宫绝盯著他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许就是司马方,但现在可以肯定,你绝不是骷髅刺客!”
  司马方身子微微一震,道:“凭什么肯定?”
  南宫绝道:“因为独孤秋才是真正骷髅刺客!”
  司马方一怔,道:“独孤秋?”
  南宫绝道:“他自己亦已经承认。”
  司马方道:“一面之词,何足置信?”
  南宫绝尚未接口,旁边阮平已嚷道:“方才在水里,一张人皮面具从他的怀中漂浮出来,你看!”他连忙将手中那张人皮面具举起。
  那么远,司马方如何看得清楚,南宫绝却看得很清楚,道:“那是与我相貌一样的人皮面具。”
  阮平接道:“骷髅刺客曾经假冒我们公子,刺杀了铁胆周亮、银枪孙志两位老前辈。”
  司马方不由点头。
  南宫绝这时候亦恍然,道:“他若非骷髅刺客,绝不会藏有那张人皮面具,再说,在扬州城外,他为了得到朱培交给阮平的那封信,亦曾以我的身份出现,除了真正的骷髅刺客,我想没有第二个人会藏有那种面具。”
  司马方没有作声。
  南宫绝道:“你可知他为什么到扬州来?”
  司马方道:“为我!”
  南宫绝道:“他辛苦得来的声名,当然不甘心就那样被人假冒。”
  司马方道:“当然。”
  南宫绝道:“这个人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在仙女祠那里他已经试过你的武功,看来对你是有所顾忌,所以不惜出手救阮平,与我们走在一起。”
  司马方冷笑道:“他是准备先与你们联手对付我,然后再动你们的脑筋。”
  南宫绝道:“正是!”
  司马方道:“现在无意自暴身份,对你们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南宫绝道:“否则在了结你之后,他突然出手暗算,我们之中不难都伤亡在他的手下。”
  司马方道:“对我也未尝不好,最低限度,对于这个人不用担心。”
  南宫绝道:“那你必须小心提防了,听他口气,必杀你而甘心。”
  司马方道:“多谢指点。”
  南宫绝道:“现在我倒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司马方替他说道:“你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南宫绝连忙问道:“你是谁?”
  司马方道:“百丈追魂!”
  “司马方?”南宫绝满目怀疑之色。
  “不错!”司马方道:“至于我冒充骷髅刺客,不过在借他的声名以寒你们的胆量。”
  南宫绝道:“现在既然已不成为秘密,又何必还戴著骷髅刺客的骷髅面具?”
  司马方道:“你想看看我的庐山面目?”
  南宫绝道:“这样才知道你到底是否真正的司马方。”
  司马方道:“若不是司马方又是谁,又如何知道这许多事情?”
  南宫绝道:“无论你怎样说也好,除非你将骷髅面具脱下,否则对于你的本来身份,我始终怀疑。”
  司马方道:“如此我就更不能将面具除下了。”
  南宫绝道:“为什么?”
  司马方道:“这一来,既可以保持我身份的神秘,另一方面你们对于我亦不能不重新估计。”
  南宫绝道:“只要你并不是骷髅刺客,事情就已经很简单的了。”
  司马方道:“又为什么?”
  南宫绝道:“骷髅刺客名满江湖,手段之毒辣,行事之阴险,可以说在目前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得上,你既然并非骷髅刺客,我们最低限度,就已经放心很多。”
  司马方冷笑。
  南宫绝道:“相反,你现在正所谓腹背受敌,一方面要提防我们,一方面又要小心真正的骷髅刺客来暗算,已经够你担心的了。”
  司马方只是冷笑,南宫绝接道:“闲话少说,我们开始交换好了。”
  语落,他纵身离舟射出,“噗”地跃入水中。
  柳西川即时道:“小心钥匙!”
  他连忙将钥匙抛出去,南宫绝一伸手,准确接下,右手连划几下,已离舟十多丈。
  司马方看在眼内,一把抓起青凤,左手解开她的穴道,连忙抛进丈八开外的河水里。
  他右手竹竿同时对准了青凤的后背,在这个距离之内,南宫绝若是食言,不肯将钥匙抛来,他绝对有信心,一竹竿将青凤刺杀在水里。
  青凤虽然被封住穴道,神智一直很清醒,话她都听入耳中,所以穴道一开,身形一下水,她立即已开始了挣扎。
  她根本不懂水性。
  南宫绝早已防到这一点,他也并没有食言,青凤一下水,他右手立即一扬,将手中钥匙抛向司马方,身形同时离水拔起来,飞鱼般射落青凤身旁。
  司马方左手一抬,将金钥匙接个正著,右手竹竿接一沉,插进河水里!
  一股水箭随竹竿的落下射起来,那艘小舟同时如箭般冲破水面,疾射了出去!
  柳西川那边同时将小舟划过来,他对于这门子学问完全没有涉猎过,但有阮平在一旁协助,倒也总算将小舟划动。
  比起司马方,当然是慢得多了。
  小舟也算很快地荡到南宫绝、青凤旁边,南宫绝这时候已经将青凤拦腰挽住,在水中一沉一起,又浮了起来,与青凤一齐落在小舟之上。
  柳西川慌忙放下竹竿,道:“青凤怎样了?”
  南宫绝道:“没事。”
  青凤吐了一口河水,喘息著道:“我没什么,快追那个恶贼!”
  南宫绝侧首望去,这片刻之间,司马方那艘小舟已经远在四五十丈之外。
  他摇头道:“追不到的了。”
  柳西川道:“并不太远,无妨一试。”
  南宫绝道:“我们这艘小舟人多,不及他那艘的轻,除非是他那艘小舟出了意外,否则我们很难,甚至可以说一句,绝对没有可能在水流中追得上他。”
  柳西川道:“难道就这样目送他离开?”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怕在事前,他早已考虑我们万一会弄到一叶小舟,已做好其他准备了。”
  阮平接口道:“是了公子,你哪儿弄来这艘小舟?”
  南宫绝道:“在那边河口,刚好有一个老人家将小舟划来,倒被我吓了一跳。”
  他一顿接道:“说起来,现在我得将这艘小舟还给那位老人家的了。”
  阮平道:“他现在怎样了?”
  南宫绝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被我送到岸上。”
  阮平笑道:“其实我这也是白问,公子是怎样小心的一个人,我难道还不清楚?”
  南宫绝道:“这只是偶然的一件事,你已经逐渐学会了小心,无论什么事情,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阮平道:“经过骷髅刺客这件事,我以后难道还不懂得小心么?”他伸手摸摸脑袋,他的一双手臂仍然包扎著,那么严重的伤势当然没有这么快痊愈。
  南宫绝忽然一笑,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却也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好像这种事,纵然怎样小心,也小心不来的。”
  阮平道:“独孤秋竟然就是骷髅刺客,倒真的出人意料,方才可真险。”
  柳西川插口道:“我倒为你捏了一把冷汗。”
  阮平道:“若非老前辈出手相救,我只怕现在已沉尸河底了,那一鞭可真来得及时!”
  柳西川道:“坏在我完全不懂水性,否则他要离开,可没有那么容易。”
  阮平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他总算曾经救过我一命,在仙女祠那里,若非他出手相救,我早已伤在那个假的骷髅刺客手上。”
  柳西川道:“他当时只是看见那个假的骷髅刺客武功高强,不知是什么来路,生怕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才出手助你,借此机会布下一条伏线,好与你们以后连成一起,对付那个假冒他的人,经过今日这一剑向你刺杀,什么恩义也可勾销了。”
  阮平道:“也亏他方才向我刺那一剑,否则将来动上手,也不知叫我如何是好。”
  柳西川感慨已极地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侠义中人最吃亏的就是这一点,明知道对方是邪恶之徒,但道义所在,有时仍然不得不放开手。”
  阮平笑道:“那最多我赔他一条命,也是要杀他的,老前辈,你可莫当我是那种拘泥不化的人。”
  柳西川笑道:“这才好,险恶务尽,对于大恶人,有时是不能不狠下心肠的,当时你饶他一死,将来说不定有千百人死在他剑下。”
  阮平道:“我可没有饶他一死这么好的本领。”
  柳西川笑了笑,道:“下些苦功,总会有的,你现在的武功也很不错的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江湖可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阮平也居然懂得回捧,道:“老前辈无意江湖而已,否则凭老前辈的武功,又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小伙子立足的余地。”
  柳西川大笑道:“废话废话。”
  阮平回向南宫绝道:“公子,那把金钥匙难道就这样给了那个司马方?”
  南宫绝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青凤接口道:“一切都是我不好。”
  南宫绝道:“不是姑娘不好,只是那个司马方太坏,这种办法,也亏他想得出来。”
  阮平道:“可不是,没有那座桥梁,这两岸的人要往来可就麻烦了。”
  南宫绝道:“要筑回这座桥梁幸好也不困难。”
  阮平道:“莫教别人以为是我们弄断的才好,否则我们这一路前去,怕不被骂一个狗血淋头。”
  青凤道:“南宫公子,现在最后一把钥匙都落在那个司马方的手中,那个宝藏他岂不是垂手可得?”
  南宫绝道:“没有这么容易,我们一会上岸之后,立即就赶程前往宝藏所在,希望就能够抢在他前面。”
  柳西川道:“如此一来,除非他耐性过人,否则就够他烦恼的了。”
  阮平道:“不错,他要进去得先闯过我们这一关,这一次,可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青凤道:“万一他已经进去了又如何?”
  南宫绝亦问柳西川道:“那个宝藏是否有第二个出口?”
  柳西川道:“没有,但,他当年被击下深壑,仍然能够逃出来,可见壑下必有出路,不过除非他不将珠宝带走,否则他就是能够像当年一样,从壑下出路再走出来,也未必能够将珠宝带得到多少。”
  一顿又接道:“况且以我所知道,那个深壑从上面望下去就只见雾气迷离,笔直如削,深不见底,他有没有胆量再由那里走下去,相信也大成问题。”
  南宫绝忽然道:“有一点我们得注意,这个人是否司马方其实也大成疑问。”
  柳西川道:“我也是如此说。”
  他沉吟接道:“他虽然声声自认是司马方,但又何必假冒骷髅刺客?”
  青凤道:“或者真的一如他所说,是借此一寒我们之胆。”
  南宫绝摇头道:“我想不会这样简单的。”
  柳西川亦道:“不错,现在他既然已被我们揭破并非骷髅刺客,照道理,应该就不怕取下骷髅面具,可是他始终不肯。”
  青凤道:“但他若不是司马方,又怎会知道那许多的事情?”
  柳西川苦笑道:“我最想不通的就只有这点。”
  青凤道:“柳叔叔,那些事情,真的就只有你们四人知道?”
  柳西川道:“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青凤道:“换句话说,他若非司马方,那就是我爹或者殷伯伯的鬼魂上身了?”
  柳西川笑叱道:“胡说!”
  南宫绝那边忽然道:“倒也并非完全胡说。”
  柳西川一怔,道:“哦?”
  南宫绝缓缓地道:“青凤这一说,倒令我想起了一种可能。”
  柳西川道:“是什么可能?”
  南宫绝道:“他们两人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柳西川又是一怔,道:“殷天赐的尸体,我们都看到的了,至于我杜二哥,死时我一直在他旁边。”
  杜青凤道:“我们一家人也在的。”
  柳西川接道:“再说,我杜二哥的为人如何,我们都清楚,若说他会打那个宝藏的主意,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当初就是十年之前,他甚至可以说是被我们迫去那个宝藏。”
  南宫绝道:“这样说,杜老前辈就是阴魂未散,仍留在人间,也不会附诸别人,叫他去打那个宝藏的主意。”
  柳西川点头道:“我相信必然如此。”
  南宫绝道:“殷老前辈的尸体我也检验过,的确是已经气绝身亡,他身上的伤口也绝对不是假的。”
  柳西川道:“话说回来,便是他阴魂也仍然未散,对于那个宝藏,相信也不会再感兴趣。”
  南宫绝道:“因为他的钱已实在太多?”
  柳西川道:“不错,以我所知,扬州城中几乎一半的店子都有他一份,以他现在的资产,无论他怎样花,这一辈子只怕也未必花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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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剑虹似电,掌风如雷
作者:黄鹰


  那只手按著按在其中一个匙洞之上,道:“进口一切既然都没有变化,内中的藏贫也应该仍然保存得很好的了。”
  “叮叮叮叮”的旋即四下轻响,他的手中出现了四把钥匙,一一插在那四个匙洞之上。看情形,他竟然现在就想将那道石门打开来。
  他这一举动,完全是大出南宫绝、柳西川他们的意料之外。
  躲藏在钟乳洞中的独孤秋也一样很意外。
  南宫绝他们说的话他都完全听入耳里,正所谓先入为主,在他的意念中,司马方也应该是不会那么快就开门进去。
  可是南宫绝他们才离开,司马方立即就来了。
  这个人所做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出人意外。
  他的动作异常迅速,而且熟练,好像对于那四把金钥匙的操作非常习惯,久经训练一样。
  钥匙插入,他的一双手更快起来,在极短的片刻,一连交换了十多种动作。
  那些钥匙有左转,有右转,有一连转两遍,有一把甚至转四遍之多。
  别的不说,只看这些钥匙的操作,已经可以看得出这道石门的结构复杂。
  到司马方的动作停下,一阵“轧轧”声响,终于在石门上响起来,也就在“轧轧”声中,那道石门缓缓地向内打开。
  司马方双手急动,在眨眼之间,已经将那四把金钥匙拔出,他的身形同时展开,鬼魅般向石门之内闪进。
  刹那间之间,独孤秋最少转了十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是在要不要阻止司马方进藏宝洞。
  他的身形终于还是从钟乳洞中射出来;剑已在手,人与剑齐飞,闪电一样!
  司马方身形方进去,就已经听到了衣袂破空声,猛回头,正好瞥见独孤秋人剑射来!
  他浑身一震,双手陡出,抵在石门上。
  沉重的石门竟被他推动,疾关向前!
  独孤秋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著,剑与人并非直射司马方,而是射向一条石钟!
  剑光及处,合抱的一条石钟乳“唰”地被斩下,独孤秋的左手旋即拍在那截断下的石钟乳之上,只击得那条石钟乳箭一样射向石门那边!
  “隆”然一声,石门撞在石钟乳之上,再也关不起来。
  司马方冷笑,双掌一沉,“砰”的一声巨震,那条石钟乳被击碎。碎成了千万片独孤秋不禁心头抨然震动。
  司马方掌力的雄厚,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这厮的掌力看来远在剑术之上!独孤秋心念方转,剑已然刺出,一刺三十剑,剑剑刺向咽喉要害!
  司马方冷笑,双掌疾翻,激烈的掌风呼啸暴响,竟然将独孤秋刺来的长剑封在外门。
  独孤秋连刺三十剑,每一剑都尚未近身便已被掌风震开,心头更觉惊骇!那道石门这时候只差两尺便已关上,两人也就在这两尺空隙交起手来!
  独孤秋的剑虽然被震得不能再刺近去,司马方却也再腾不出手来,将石门关上。
  无论如何,独孤秋到底也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他以贴镂刺客这个名称刺杀江湖高手也不知多少人,虽然都是用诡计的多,但是在剑术方面,亦曾下周一番苦功,等闲之辈也绝非他的对手。
  而且他的剑术自成一派,刁钻毒辣及迅速兼而有之。
  司马方尽管双掌如何厉害,但要应付贴缕刺客那样的一柄剑也不容易,更重要的是,那只有两尺空隙,他双掌根本无从发挥最大威力,反倒是独孤秋,一柄剑在这样的空隙正好施展!
  剑急如电闪风飘,攻的都是司马方的心救之处。
  两人的出手部极为迅速,刹那间,已经攻守百多招,独孤秋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不绝,一剑比一剑凶险!
  “骷髅刺客”名震江湖,手底下的确有几下子,也并非全凭阴谋诡计取胜。
  司马方双掌翻飞,出手比起独孤秋只快不慢,掌势雷霆万钧,只激得碎裂地上的那条石钟乳的碎片“嗤嗤”乱飞。他绝对可以腾出手来拔剑,可是他仍然只是双掌交击!
  眨眼间又已攻守百招,两人的距离始终不变,也竟然仍在原地,与开始动手之时相差无几!
  独孤秋剑势不绝,突然大笑道:“好厉害的一双掌!”
  司马方冷笑,乘独孤秋说话之间,猛劈十七掌!
  掌风激荡,便将独孤秋迫开了三步。
  独孤秋若无其事,冷笑接道:“凭你的武功,实在用不著冒充我的名号。”
  司马方一声不发,眨眼间又是十多掌急劈,将独孤秋再迫退数多。然后他霍地抽身后退。
  可是他的身形才一动,独孤秋便已扑回,一连数剑,封住了司马力的身形,司马方怒极反笑,双掌拍击,突然道:“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独孤秋道:“相反,我钱赚得已经差不多,人尚年轻,怎会活得不耐烦?”
  司马方道:“你不去对付南宫绝,却来干扰我,是什么居心?”
  独孤秋道:“南宫绝我是非要认真对付不可的,但是你,我却也一样不能放过。”
  司马方道:“因为我冒充你的名号?”
  独孤秋道:“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司马方突道:“骷髅刺客这四个字值多少钱?”
  独孤秋道:“这宝藏的一半。”
  司马方冷笑道:“你知道这是个宝藏?”
  独孤秋道:“当然。”
  司马方道:“一半是不是人多。”
  独孤秋道:“这个宝藏我可不是白要你的。”
  司马方道:“你意思要与我联手对付南宫绝?”
  独孤秋道:“正有此意。”
  司马方道:“凭你我的武功,的确是可以对付他们。”
  独孤秋道:“所以一半的宝藏仍然是值得的。”
  司马方道:“你却是信任我?”
  独孤秋道:“一点也不信任。”
  司马方道:“那么我们如何合作得来?”
  独孤秋道:“想想,总有办法的。”
  司马方道:“现在我可没空闲跟你东思西想。”
  独孤秋淡笑道:“这个问题末解决之前,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司马方道:“是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停下手来,司马方目光落在手上,突然接道:“这个问题根本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的。”
  独孤秋道:“也不见得。”
  司马方冷笑道:“你不信任我,正如我不信任你一样,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可能,你当然也明白,一半的宝藏我是绝不会分给你的。”
  独孤秋道:“又不是你的东西,分一半给我于你并没有任何损失。”
  司马方道:“你知道,但为了这个宝藏我费了多少心机。”
  独孤秋道:“我只知道我们若是谈不拢,可就麻烦得很。”
  司马方道:“本来就麻烦得很。”他冷然盯著独孤秋,道:“你的用意我其实非常明白。”
  独孤秋道:“我的用意?”
  司马方道:“你其实无意恨我合作,只不过在拖延时间,希望南宫绝他们及时赶至。”
  独孤秋笑道:“这岂非变成我跟他们合作了?”
  司马方道:“谁说这是合作?”
  独孤秋道:“不是合作又是什么?”
  司马方道:“南宫绝他们若是看见我,一定不肯放过,到时你抽身离开,他们仍然是以找为重,即使分成了两拨,以你的身手,绝对不难离开这个三游洞。”
  独孤秋道:“你也是的。”
  司马方道:“宝藏的门户却已经打开,除非我甘心放弃那些宝藏,否则必须与他们一战。”他冷冷接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正是那个渔人。”
  独孤秋道:“好聪明的人。”
  司马方道:“你也是。”
  独孤秋笑道:“你们若是全方一搏,必定是两败俱伤,以我的武功,到时候再出手,的确是稳操胜券无疑。”
  司马方道:“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独孤秋道:“当然。”
  司马方道:“所以你现在与我动手,只是装模作样,目的不过在阻止我将石门关上走进藏宝洞内。”
  独孤秋道:“钥匙只此一套,你若是进去,别人虽知道你就在那洞内,仍然没有伤你的办法。”
  司马方道:“你当然也知道我已经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可以留在那洞内一段时间独孤秋道:“所以找不阻止你进去怎成?”
  司马方道:“你本来是一个聪明人,只可惜就是人聪明了。”
  独孤秋道:“怎会可惜?”
  司马方道:“大聪明的人都是不会长命的。”
  独孤秋道:“是么?”
  司马方一声喝叱,双掌猛击了出去!
  独孤秋长剑急展对开,道:“谈得好好的,怎么又动起手来?”
  司马方道:“少废话:”双掌连环十七下抽出,其势如雷,其急如电!
  独孤秋又被迫退几多,司马方步步进迫,已追出门外,他看来存心立毙独孤秋于掌下,出手越来越迅速,一掌击出,隐约有风雷声。
  独孤秋长剑怒展,方拒击来的变掌,一个身子被迫得连连后退。
  他也不能不后退,身形、剑势已完全被司马方的双掌牵制住!
  司马方的剑却始终没有出鞘。
  这人难道竟然长长于双掌,剑术反而其次?
  独孤秋不由生出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来说也不是第一次生出来的了。
  司马刀好像看入独孤秋的心深处,双掌不停,冷笑道:“凭我的本领,根本不用剑,也能够将你解决。”
  独孤秋剑势不绝,一面笑应道:“你不必这样说的。”
  司马方冷笑道:“什么意思?”
  独孤秋道:“你根本就不善使剑,双掌才见功夫。”
  司马方道:“是么?”
  独孤秋道:“暗器也不是你的特长。”
  “从何见得?”
  “你若是长于暗器,身上必然已准备足够的暗器,可是你那些追魂钉,却难得见你发出一枚,更奇怪的是,杀朱培的时候,钉有毒,之后的却竟没有。”
  “淬一枚毒针你以为容易?”
  “不容易,但只淬一枚钉,却就奇怪了。”
  司马方只是冷笑。
  独孤秋接道:“所以我实在怀疑你这个司马方的身份。”
  司马方冷笑挥掌,道:“少废话。”
  独孤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方道:“与你何千?”
  “听你这样说,绝对可以肯定你不是司马方。”
  “废话。”
  “南宫绝他们也应该有所怀疑才是。”
  司马方闷哼道:“你以为他们是聪明人?”
  独孤秋道:“应该是的。”
  司马方冷笑道:“若是聪明人,根本就不会来这儿。”
  “他们来这儿,目的不过在引你上钩。”
  “我并没有上钩,他们反而麻烦了。”
  “也没有什么麻烦,以他们的耐性,即使你已经进去,绝对有耐性等你出来。”
  “是么?”
  “而且最要命的就是,你现在能否进去都成问题。”
  “好小子,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愤!”司马方双掌翻飞,攻势更凌厉!
  独孤秋长剑疾展,急刺十七剑,剑剑刺向司马方双掌的掌心!
  剑尚未刺到,便已被掌风荡开,司马方双掌掌方之强,实在是独孤秋生平仅见。
  是谁有这么厉害的掌上功夫?
  独孤秋实在奇怪至极,剑势虽然被迫住,但手底一点却也不敢怠慢。掌风呼啸,剑气激荡,两人眨眼间又已交手数百招!
  独孤秋被迫退足足有三丈之违,可是没有一掌打在他身上,他仍然支持得住。司马方的掌势却只强不弱,一掌比一掌凶猛。
  这个人内方的高强,远在独孤秋意料之外。他的剑势不由自主缓了下来,是真的不由自主。
  在他的感觉,那柄剑显然就越来越重,简直已不像是一柄剑!再继续下去,他的剑必会被完全封死,司马方乘势抢进,双掌就得招呼在它的身上。
  独孤秋暗暗惊骇,凭他的武功,现在开溜还不成问题,只是他实在不甘心。
  他并不清楚宝藏之内是否有第二条通路,但从司马方这样进去,亦知道司马方必然已做好准备,不在乎南宫绝他们守候在洞外。
  像司马方这种人,从他一路上的种种表现,应该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他必然已经有一个周详的计划。
  独孤秋的出现,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计划的一个障碍,这一点司马方固然不能不承认,独孤秋亦当然已知道。
  他现在若是退开,司马方的计划就可以顺利进行,虽然他并不在乎宝藏,却不能不在乎司马方。
  司马方冒用他骷髅刺客的名号,他最是痛恨,也是因为司马方,他的真面目才会暴露在南宫绝等人面前。他绝对可以肯定,骷髅刺客就是他独孤秋这个消息不久即会传遍江湖,换句话说,在江湖上他将永无宁日。除非他能够将这张脸换掉。
  这却是它的本来面目。
  所以无论如何,除非他在离开三游洞的时候,将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完全解决,否则以后就非但不能够冉在江湖上立足,而且还要开始躲避逃亡。
  他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凭他的身手,即使是暗制,亦末必能够将南宫绝他们解决,即使能够,也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南宫绝他们与司马方大打出手,坐收渔人之利。
  所以他现在必须将司马方截下。
  那片刻之间,独孤秋转了好几个念头,他结果还是苦撑下去。
  司马方双掌雷霆疾击,寻隙抵暇,偷空往独孤秋身上招呼,看来他真的已经决心将独孤秋击毙掌下。
  强劲的掌风迫得独孤秋那柄剑几乎已完全施展不开来。
  独孤秋只有借助身形变化,以补剑术的不足,心头一面暗骂道:“南宫绝那厮怎么还不到来?”
  司马方一双眼竟好像看到他的内心深处,突然冷笑道:“你是在等南宫绝他们到来?”
  独孤秋道:“不错。”
  司马方道:“他们到来又能够帮你什么忙?”
  独孤秋道:“最低限度我就可以拔脚开溜。”
  司马方道:“你现在也可以找脚开溜的。”
  独孤秋道:“这也容易,你将路让开就成了。”
  独孤秋道:“你答应么?”
  司马方竟听得出它的意思,道:“你意思是要溜进宝藏洞内?”
  司马方突然收掌,偏身让开,道:“请!”
  独孤秋一怔,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方道:“你要溜进宝藏洞内,我绝不反对,请!”
  独孤秋寸步也没有移动,道:“那个宝藏洞里有多大地方?”
  司马方道:“进去不就知道的了?”
  独孤秋“道:“若是几丈见方,我进去之后,你跟著进来,将门关上,我岂非就只有等死的千儿。”
  司马方道:“你这个人倒是怕死得很。”
  独孤秋道:“千古艰难惟一死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过?”
  司马方道:“你要进去,现在我将路让开了,你却又退缩,而且阻止我进去,你真是莫名其妙。”
  独孤秋道:“你再怎样说,我也要阻止你进去。”
  司马方冷笑道:“那你就希望南宫绝他们赶快回来好了。”
  独孤秋道:“他们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司马方道:“有件事看来我非要跟你说说不可了。”
  “什么事?”
  “他们暂时是不会回来的。”
  “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他们现在正忙得要命。”
  “忙什么?”
  “处理两个和尚的尸体,追查他们的死因。”
  “百了、千了那两个和尚?”
  “这附近只有那两个和尚。”
  “他们都给你杀掉了?”
  “除了我,还有谁?”
  “目的何在?”
  “只是想利用他们的死亡,将南宫绝他们暂时引开。”
  “这只怕不是主要的原因。”
  “也许我气得要命,非要被个人泄愤不可。”
  “你看来的确像这种人。”
  司马方冷笑道:“现在能够再多杀一个人,我就什么气也都消光了。”
  “杀我?”
  “正是你!”
  独孤秋大笑道:“南宫绝他们在这儿守候,使你进不去,你当然生气了。”
  “可惜真正惹我生气的却不是他们。”
  “是我?罪过罪过。”
  司马方盯著他道:“你的身手不错。”
  独孤秋道:“若非如此,如何当得贴缕刺客?”
  司马方道:“可惜名不符赏。”
  独孤秋道:“你若是有本领,不妨帮我一个忙,送我进幽!:”司马方道:“好尖的一张嘴,你的剑也这样利就好了。”
  独孤秋道:“这剑其官也利得很,请看清楚:”语声甫落,剑已刺出,笔直刺向司马方的咽喉。
  司马方一闪避开,一声喝叱,双掌连环十七击!
  他用的虽然是一双掌,但掌插如剑,掌劈如刀,恰巧在一条石钟乳上划过,那条石钟乳立时粉碎!
  独孤秋早已知道厉害,但长剑飞舞,仍然是缠著司马方不肯走。
  司马方显然已动了真怒,身形冒险挺进,大有拚著挨独孤秋一剑,也要将他击杀掌下之势。
  独孤秋如何看不出来,仓惶后退,一剑千锋,让住了全身要害!
  司马方冷笑连声,双掌更急,屈指猛一弹,竟正弹在剑脊上!
  那柄剑立时被弹得疾扬了起来,独孤秋胸前空门大露,司马方立即抢进,双掌疾插独孤秋胸膛!
  独孤秋右手剑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封挡的了,刹那间一柄短剑却从他的左手衣袖中弹出来!他的左手也相当灵活,一剑在手,立即刺出了两剑,分别刺向司马方的双掌掌心。
  这两剑竟好像同时刺出一样,非常迅速!
  他快,司马方更快,左掌一沉,食、中指连弹两次,竟正好将独孤秋那两剑弹开每一弹,都是正弹在剑脊之上!
  出手之快,判断的准确,时间拿捏的恰当,实在非同小可。
  他右掌的去势也竟然完全不受影响,疾击向独孤秋的胸膛!
  好一个独孤秋,不愧是“骷髅刺客”,刹那间,腰身猛一躬,身形立时如箭般倒射开去!
  司马方也不追击,身形反向藏宝洞那边倒掠,谁知道他身形方动,“飕”的破空声响,一柄剑就向他飞射过来!
  那是独孤秋左手的短剑!
  司马方身形急闪,剑在咽喉旁边射过,叮地封在一条石钟乳之上!
  那条石钟乳立断两截!
  独孤秋这一剑所用的力道显然也非同小可,他的人跟著飞回,连人带剑,飞刺向司马方!
  剑长三一尺,身形飞快,寒光一闪,人剑已到了司马方身前!
  剑刺向眉心!
  距离眉心仍然有两尺,那柄剑的前半截突然暴长,竟长出了足足有三尺之多!
  三尺一截比较狭窄,比较扁平的剑锋突然从剑前端弹出来!
  三尺剑立时变成了六尺剑,本来还未足以致命的一剑立时变成致命的一剑!
  “金枪”孙志也就死在这六尺剑突然一刺之下!司马方又如何?
  剑刺向眉心,剑未到,杀气已迫近眉睫!
  司马方已经准备好如何应付这一剑:因为这一剑的破绽也实在太多,他绝对有把握在这一剑刺近眉心之前将剑弹飞,再欺身一掌,将独孤秋立毙于掌下。
  可是这一剑竟然由三尺变成六尺,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高手到底是高手!刹那之间,他竟然还能够及时将头猛向后一仰。
  剑斜从它的眉心之上刺过,间不容发!
  独孤秋兴奋的心情刹那间不由一沉!
  这一剑他很少出手,没有十分把握也不会出手,所以,这一剑,他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这一次是例外!
  对独孤秋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然而这比起跟著发生的一件事,反而算不了什么。
  剑没有刺中司马力的眉心,也没有利入他的头颅,只刺中他的头巾!
  “吓”一声裂帛声响,那块头巾被剑尖刺飞,被剑风激起,蝙蝠一样从司马方的头上飞了起来!
  头巾下面那个骷髅面具也被头巾带离了司马方的脸庞,坠下,碎裂地上!
  司马方的真面目也就暴露在独孤秋的面前。
  独孤秋一眼瞥见,浑身立时如遭电极,失声道:“你”只一个“你”字,他下面的话竟然一个字也再接不上来!
  浓眉,巨目,长发,面如重枣,威猛无俦!
  骷髅面具后是这样的一张脸庞。
  这张脸庞在独孤秋来说,虽然并不熟悉,却也并不陌生。他见过这张脸庞共有三次,最后的一次,这张脸庞的主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死人又怎会复活?
  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扬州的大富豪,已死在骷髅刺客剑下的殷天赐!
  刺杀殷天赐的骷髅刺客并不是独孤秋这个骷髅刺客,就因为不是,独孤秋才会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他痛恨别人冒充自己。
  根据由南宫绝他们那里得到的资料,他最初也以为冒充骷髅刺客的乃是司马方。
  但若是司马方,何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独孤秋不无怀疑。
  可是他怎也想不到冒充他的人不但并不是司马方,而且竟然是已经死亡的殷天赐。
  殷天赐的尸体,已经由柳西川确定。柳西川的话应该足以可信的,他与殷天赐毕竟是结拜兄弟。
  那个尸体如果有问题,柳西川他们也不会走到这里来,何方也不会毫无表示。
  但现在,他们认为已经死亡的毁天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独孤秋面前。也难怪独孤秋如此的惊骇。
  司马方的相貌总不成与殷天赐一样?
  这个人难道竟然是真的殷天赐?
  独孤秋心头一乱,灵活的身形亦因此缓下来!
  也就在刹那间,殷天赐右手一翻,拇、食指已然把独孤秋那剑剑的剑尖捏住,随即一抖!
  独孤秋只觉得一股力道从剑上透过来,那柄剑几乎脱手飞出!
  他本能的亦将内力透到剑上!
  那柄剑的剑锋本来已经被殷天赐抖得弓起,这时候又平直。
  殷天赐即时一声冷笑,突然喝一声道:“断!”
  那柄剑的剑锋应声“崩”的齐中断成了两截!
  独孤秋面色陡变,长身暴退!
  殷天赐如影随形,紧追而上,断剑当剑用,“唰唰唰”一连三剑!
  独孤秋手中崭剑急展,“铮铮铮”连挡三剑,身形被迫又停下!
  殷天赐左手铁掌旋即击至!他在掌上的造诣远在剑术之上,一掌击出,开碑裂石,而掌势变化之快,更就是骇人!
  独孤秋只有再过!
  殷天赐霍地挥手,捏在二指之间的那截断剑电射而出,射向独孤秋!
  相距既近,速度又快,独孤秋避无可避,只有硬挡!
  那柄剑剑中藏剑,赏在是非常单薄,殷天赐的内力之强劲,从他随手只一抖就将那柄剑抖断可想得知。
  现在他这一剑飞掷,更见强劲!
  “叮”一声巨响,两截断剑相撞在一起!
  独孤秋那柄断剑齐柄断去!
  殷天赐魁梧的身形同时大鹘一样扑至,双掌齐出,击向独孤秋。
  独孤秋惊魂禾定,双掌已击至!
  他闪左掌却闪不了右掌,生死关头,不得不举左掌挡去。
  “叭”一声双掌交击,独孤秋左掌指骨尽碎,一个身子同时被震开三步,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
  殷天赐盯著他,冷笑道:“你也敢跟我对掌?”
  独孤秋只痛得龇牙例嘴,闷哼道:“出其不意,有何了不起?”
  殷天赐道:“比起你那柄六尺剑,我哪里说得上出其不意?”
  独孤秋道:“你真的是殷天赐?”
  殷天赐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独孤秋目光一闪,突然道:“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殷天赐冷笑道:“你现在明白是不是迟了些?”
  独孤秋闷哼。
  殷天赐沉声道:“你本就该不要来的你的名难道比你的命更重要?”
  独孤秋这时候又哪里还有话说。
  殷天赐也不再多说什么,暴喝声中,长身抢进,双掌疾劈!
  独孤秋哪里辽敢接,倒踩七星,慌忙闪避!
  殷天赐连声暴喝,双掌亦连环击出,眨眼间,已经十七掌!
  独孤秋一个闪避不及,肩膀被掌缘触及,衣衫裂开,肌肉亦裂,整个人同时被震开两尺!
  殷天赐脚步飞快,旋即又追上,双掌电闪似的劈出!
  独孤秋身形急闪,躲进一条石钟乳之后,殷天赐只当没有那条石钟乳的存在,双掌去势不停,直击在那条石钟乳之上!
  “轰”然一声,整条石钟乳被击碎,一蓬钟乳石猛撞向躲在那后面的独孤秋的胸膛上!
  每一块碎石都强劲非常,独孤秋立时只觉得胸膛被无数的“拳头”擂上去一样!
  这些“拳头”当然没有殷天赐那双拳头有力,但亦擂得独孤秋胸膛阵阵发痛!
  殷天赐身形同时欺过来,双拳直击向独孤秋的胸膛!
  独孤秋仓惶急退,肋下仍然被拳头击中,整个身子立时飞车般一旋,疾跌了出去。他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拳虽然没有击中要害,但强劲的内力已从拳头上透过来,震得他五脏翻腾,面色已变得青白。
  十年江湖,他身经百战,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冉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一定会被殷天赐活活击毙,要逃走,也没有可能。
  殷天赐身形的迅速,远在他意料之外。
  刹那间,独孤秋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好。
  殷天赐攻势不绝,左拳有拿,紧接攻至!激烈的拳劲掌风,直激得独孤秋浑身衣衫猎猎作响!
  独孤秋生死一线,当机立断,“噗”地仆倒在地上,往外疾滚!
  他从来都没有试过这样躲避敌人的攻势,可是他现在却又非这样闪避不可!他这边倒下,头上的一条石钟乳已经在殷天赐掌下粉碎。
  说险,这当真险极!殷天赐拳掌落空,双脚立即连环往独孤秋的身上踩下!
  独孤秋滚身急避。
  “通通通”三声,地面出现了三个洞,都是殷天赐双脚踩出来的!那若是踩在独孤秋身上,独孤秋只怕就得皮开肉绽。
  整块地面都被殷天赐踩得“隆”然震动。
  独孤秋不由心惊胆战,身形滚动更快,霍地一长身,从地上窜起来,扑向藏宝洞那边。
  他身形滚动,已然在地上滚了一个半弧,不兑间,已然与殷天赐的方向互易。
  殷天赐看在眼内,冷笑道:“你进藏宝洞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藏宝洞那道门户,独孤秋推不动,殷天赐追进去,将门一关,独孤秋便只有等死的份儿。藏宝洞中的地形独孤秋完全不熟悉,而且负伤之下,身形不觉亦大打折扣。殷天赐口里虽然这样说,身形却没有缓下来,相反更迅速。
  他只怕独孤秋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独孤秋约为人如何,从他那柄六尺剑已可以想像,像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目前毫无疑间已只有死路一条,但方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他临死之际,是否会有什么厉害的杀著,殷天赐亦是肯定的。
  所以他毫不放松,尽量使独孤秋没有出手机会。
  独孤秋冷眼盯著他扑来,右手霍地一挥,一团黑黝黝,球状的东西从袖内飞出来,直向殷天赐射去!
  殷天赐看在眼内,面色陡然一变,身形半空一顿,突然暴长,凌空再一翻折,倒翻出去!
  那团东西迅速击至,正击在一条石钟乳之上:霹娃一声,火光暴闪,周围一丈的石钟乳刹那间粉碎,四下激射!
  一股强烈的火药味即时弥漫空气中!
  殷天赐身多半空落下,已经在三丈之外,铁青著脸道:“好小子,关外霹雳堂的火药暗器你也有?”
  独孤秋冷笑道:“姓殷的,你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殷天赐道:“幸好知道,否则以掌击去,我这只手掌已经被火药炸断!”
  他冷冷地接道:“关外霹雳堂火药暗器有多种,你弄到手的却不是最好的那几种。”
  独孤火道:“不过这一声霹雳巨响,已足以惊动南宫绝他们!”
  殷天赐狞笑道:“那你只有早死而已!”
  语声一落身形天马腾空一样扑前!
  “轰轰轰”霹雳三声巨震,火光乱闪烟硝弥漫。
  那道石门居然没有倒下去。
  整个三游洞反而震动起来,回声不绝,那些钟乳石屑籁籁的不住落下。
  殷天赐目光及处,变色道:“你疯了,再这样下去,这个三游洞岂非要塌下来!”
  烟硝弥漫中,传来独孤秋的声音,道:“正恨它不塌!”
  殷天赐怒啸一声,方凝住的身形再展开,箭也似射去!
  他双掌护住了胸膛要害,只等独孤秋那些火药暗器射来,看能否接下。
  不过一眨眼工夫,他已经扑至古洞之前。
  没有火药暗器向他射来。他身形箭射,直入藏宝洞。
  独孤秋就倒在洞内三丈之外,一身血污。
  殷天赐一看,大笑道:“原来你反而给火药炸成这样子,这叫做害人不成,反害己。”
  独孤秋盯著他,冷笑道:“我那三颗霹雳弹若是向你射去,一定会被你闪开,或者会被你接下。”
  殷天赐道:“你就只得那四颗霹雳弹?”
  “不错。”
  “难怪你没有再出手。”
  “就算有,我也不会再向你出手。”
  “为什么?”
  “以那些霹雳弹的威力,绝对不能够震撼这个三游洞,凭你身手的灵活,也不能够将你炸伤在弹下,又何必浪费了气力。”
  殷天赐道:“那么”语声徒然一顿,吃惊地望著那道石门。
  独孤秋即时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了。”
  殷天赐霍地将头回过来,目露凶光。
  独孤秋接道:“那三颗霹技弹虽然不能够将那道门炸碎,但是将那道门的开关机括炸坏,相信不成问题!”
  殷天赐胸膛起伏,双拳紧握,怒瞪著独孤秋。
  独孤秋筑了笑,又道:“那道门的开关机括既然是如此复杂,也必然极为精细,在那么激烈的震荡之下,我绝对相信必然大受影响。”
  殷天赐刹那间面色一连变了好几次。
  独孤秋笑接道:“机括坏了,那道门如何关得上,你就是进去,又有何用。”
  他纵声大笑,又道:“南宫绝他们现在不来,又即使听不到那几声巨震,在你将珠宝搬运出洞之前,他们总会到来的,殷大财主,我看你还是赶快进去找几件值钱的东西,赶快逃命的好。”
  殷天赐闷哼道:“小畜牲坏我大事,饶不得!”
  闷哼声中,纵身扑前,双掌疾击而下!
  独孤秋滚身急避!
  殷天赐双掌一击落空,身形半俯,毒蛇般游前,千指曲钩如鸟爪,“霍霍霍”一连十七抓!
  独孤秋身形稍慢,一只左脚足踝已然被殷天赐的右手抓住!
  殷天赐喝叱一声,右手一扬,猛将独孤秋沦了起来!
  独孤秋惊呼,腰猛折,头一沉,右臂接一挥,两道寒光疾从衣领、衣袖中射出!
  衣领里射出的是一支弩箭,衣袖中飞出来的却是一把飞刀!
  殷天赐冷眼瞥见,左手五指如鹤嘴,飞快啄下,间不容发将那支弩箭啄飞,身形同时一偏,将那把飞刀避开!
  独孤秋的右手刹那间又多了一把匕首,当头刺下,殷天赐的右手却只是一扬,独孤秋那把匕首便完全没有了分寸!
  独孤秋额角青筋毕露,他知道生死一线之机,匕首立即脱手飞掷。
  殷天赐左手一抓,便又将那把匕首抓住,同时右手一沉!
  独孤秋被殷天赐那只右手抓住了足踝,身子立时亦沉了下来!
  殷天赐左手的匕首跟著刺出!
  独孤秋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惨叫声中,身上“噗噗噗”一连出现了十多个血口,鲜血箭也似怒射!
  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立时变成红衣,被鲜血迅速染红,人也变成了血人一样。
  殷天赐最后用匕首插在独孤秋的咽喉之上!
  殷天赐的身上亦溅上了不少血,他一点也不在乎,一挥手,将独孤秋的尸体掷出洞外。
  他身形接展,扑向那道石门,双手迅速地抵住石门的开关机括,用力企图将石门推回去。
  根据他的经验,这应该很容易,因为那道石门虽然沉重,底下却安置有滑轮。
  可是现在他这一堆,那道石门竟然纹风不动。
  独孤秋的话难道不幸言中?
  殷天赐面色一变,拚尽全力,闻声吐气,双掌猛推去!
  那道石门只是轻微地稍移半分。
  其实到底有没有反应,殷天赐也不知道,刹那间,它的心情实在恶劣到极点。
  此前他已经有过经验,那道石门在他这样的一堆之下,应该就“隆”然关上不可的了。
  可是现在竟然是这样。
  石门若是关不上,南宫绝他们即使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才回来,他也难以将藏宝洞之内的藏宝搬走。
  何况那些霹雳弹的爆炸声响远传洞外,相距又不怎样远,南宫绝他们绝对没有不觉察的道理!
  殷天赐思而想后,猛一声暴喝,紧咬牙根,全力再向那道石门推去!
  这一次,他总算感觉到那道石门在轻微地摇动。
  殷天赐这个念头才起,就听到了衣袂破空之声。
  从这次袂破空声来听,来人的身形显然非常迅速,而且不止一个。
  除了南宫绝他们还有谁?
  殷天赐面色一变再变,一咬牙,身形疾向后倒退,一退两三丈远。
  那个藏宝洞其赏是三游洞的洞中洞,在洞中也是悬满了百钟乳。
  殷天赐身形飞闪,藏人一堆钟乳石后面。
  洞的右侧是一个探望,千临无底,隐约有烟雾从下面冒上来。
  深坚的另一边是一个树林,古木参天,然而并没有将藏宝洞的光源截断。
  那个深壑阔足有三十多丈,中间并没有任何凭借的地方,即使是轻功如何高强,也绝不能一跃飞过。
  而深坚深不可测,直立如削,要下去从望底过去对面也一样大成问题。
  除了这边之外,其余三面都是石壁,这只有那道石门可供出入,若是将那个出入口封锁,这个洞使成绝地。
  选择这样的地方来藏宝,未尝不是一绝。
  可是这个藏宝洞之内却不见任何的珍宝,甚至连箱子也没有一只。
  在洞的右侧,竟然有一池水,池水晶莹,异常澄清。
  在水池的中央,有一块异常奇怪的石头,从水中突出了水面。骤看来,就像是一个奇大的壁虎斜伏在那里。
  那条石壁虎的背上却突起了无数鳞片也似的圆石,那些圆石之上都涂有未漆,但大半脱落,颜色亦已经变得暗淡。
  水池之上的石钟乳不少在滴水,一滴一滴的,这大概也就是这个水池的水源了。
  像这样的一个地方,也不可谓不奇怪。
  宝藏到底又藏在何处?
  衣袂破空声响中,南宫绝当先进入三游洞内,在它的后面,紧跟著柳西川,然后是阮平、青凤。
  何方当然是最后一个。他距离前面四人,最少有四五十丈。
  众人之中,武功数他最弱,轻功更就不用说了。
  他们也的确是因为听到“拉”然爆炸声赶来的。
  当时他们已经离开飞来寺,地出了石林。
  百了、千了两个和尚的尸体已被葬下。
  他们在周围浚巡了一会牙肉三游洞这边走来。
  这时候,南宫绝与柳西川已考虑到这可能是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的一种诡计。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三游洞那边传来隆然巨响。
  南宫绝一听入耳,立即向众人打了一个招呼,身形暴起,抢先向三游洞那边掠去以他身形的迅速,又是先动,当然没有人能够追得及他。
  他身形如箭射入,末入洞,剑已经在手,一入洞,剑立即护住了全身的要害。
  他目光一扫,瞥见那边烟硝末散,身形立展,疾凉了过去。
  柳西川立时追了土来,道:“那边是藏宝洞的所在。”
  南宫绝道:“不错。”一顿又道:“是火药味。”
  柳西川点头道:“难道竟有人意图用炸药将石门炸开来?”
  南宫绝道:“也许。”
  柳西川道:“那又是什么人?”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藏宝洞前,看见了独孤秋那个鲜血淋漓的尸身。
  独孤秋脸向下,倒仆在那儿,两人也就在独孤秋的身旁停下身形。
  南宫绝目光一落,道:“这个人并不是被火药炸伤。”
  柳西川道:“先看看是谁。”脚一挑将独孤秋的尸体反转。
  两人立时都一怔。
  柳西川脱口道:“独孤秋!”
  南宫绝一皱眉道:“骷髅刺客?”
  柳西川道:“杀他的又是谁?”
  南宫绝道:“除了司马方还有谁?”
  柳西川道:“小司马有这个本领?”
  南宫绝道:“这若是小司马下的手,他的内力也不可谓不惊人了。”
  柳西川这时候亦已留意到独孤秋的左掌皮开肉绽,指骨碎裂。他点头道:“他的左掌竟然完全被震碎!”
  南宫绝道:“这绝不像是被什么兵器击碎。”
  柳西川道:“难道你认为乃是对掌被霞碎的?”
  南宫绝道:“老前辈的意思?”
  柳西川道:“也是你这样想。”
  南宫绝道:“看情形他的内腕已被震成重伤了。”
  柳西川道:“致命的却是那些兵刃伤。”
  南宫绝道:“那显然是在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之下。”
  柳西川道:“显然是了。”
  南宫绝道:“独孤秋的武功深浅虽然还不大清楚,但他能够闯下骷髅刺客这个名堂,又一直没有失过手,可见得武功实在有几下子。”
  柳西川道:“现在他却死在司马方这个假骷髅刺客手下。”
  南宫绝道:“以司马方这种武功,何须冒充骷髅刺客,又何须不让我们看见真面目?”
  柳西川点头道:“现在我也开始怀疑那个假骷髅刺客并不是司马方了。”
  南宫绝道:“不是他又是谁?”
  柳西川道:“我们认识的人中,掌力这样厉害的只有一个人!”
  南宫绝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青凤、阮平这时候已经掠至,青凤听在耳里,忍不住问道:“谁?”
  南宫绝一字字地说道:“殷天赐!”
  青凤一怔道:“殷伯伯不是已经死了?”
  柳西川叹息道:“但除了你殷伯伯,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种掌力。”
  青凤道:“江湖上以掌力称雄的难道就只有殷伯伯?”
  柳西川道:“当然不是,问题在,那些人与我们都没有瓜葛。”
  青凤点头道:“知道你们的恩怨,及那些宝藏的也就只有你们四个人。”
  柳西川道:“可不是”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想不通。”
  青凤道:“我也是。”
  柳西川道:“不过仍然有一种可能性。”
  青凤道:“什么呢?”
  柳西川道:“那就是你司马叔叔险死还生,十年来真的另有奇遇,练成了惊人掌力。”
  南宫绝道:“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柳西川道:“公子这样说势必叉有所发现。”
  南宫绝道:“殷天赐乃是被迷药迷倒,才被贴馁刺客刺杀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死在骷髅刺客的手下,而想到骷髅刺客一向用阴谋诡计杀人,武功绝不会高到哪里,后来更发现独孤秋才是骷髅刺客,现在独孤秋竟然就这样死在那个假的骷髅刺客的手下,可见得那个假的骷髅刺客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的狡滑,绝不在独孤秋之下,像这样的一个人,要被殷天赐似乎还没有用迷药的必要。”
  柳西川道:“不错,现在想来,那个假的骷髅刺客非但声音不大像司马方,身材也不大像。”
  他沉声接道:“难道他竟然真的就是就是殷天赐?”
  他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这时候何方已经奔来了,一看见那具尸体,立即嚷起来,道:“又是谁在杀人了?”
  没有人回答他。
  刹那间他亦已看清楚尸体的脸,失声道:“这不就是独孤秋?”
  柳西川道:“也就是那个真的骷髅刺客。”
  何方怪叫道:“是谁有这种本领,用匕首插入他的咽喉?”
  柳西川道:“那是最后的一刺。”
  何方道:“凶手到底是谁?”
  柳西川道:“我们也不清楚。”
  何方道:“凭你们的武功见识,也不能够从他的伤看出蛛丝马迹?”
  柳西川道:“看虽然多少看出了一点,但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何方追问道:“那到底是谁?”
  柳西川道:“殷天赐。”
  何方一怔道:“哪一个殷天赐?”
  柳西川道:“你心中现在所想的是哪一个殷天赐,就是哪一个。”
  何方又是一怔,忽然大笑道:“你柳大老板莫不是给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
  柳西川道:“你看是不是?”
  何方道:“不像是。”他瞪眼接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柳西川板起脸庞,道:“没有人说笑。”
  何方道:“可是殷天赐不是已经死了,难道他竟然化为厉鬼,杀死骷髅刺客来报仇不成?”
  柳西川道:“亦未可知。”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无可奈何,接道:“不过就算真的有这种事,也不会杀骷髅刺客。”
  何方道:“为什么?”
  柳西川道:“他若是已化为厉鬼,又怎会不知道杀他的并非真正的骷髅刺客?”
  何方征在那里。
  南宫绝目光一转,道:“藏宝洞的门户已经给打开。”
  柳西川道:“绝对不是那些炸药所炸出来的。”
  南宫绝道:“前辈如此肯定?”
  柳西川道:“看现场的情形,那些炸药的破坏力实在有限。”
  南宫绝道:“不错,方才我还担心这个三游洞已经给炸塌。”
  柳西川道:“你再看那道石门的厚薄。”
  南宫绝走向那道石门,阮平连忙呼道:“公子小心。”
  南宫绝道:“自会小心。”
  柳西川身形一闪,亦向那边奔去,一面道:“青凤你不要离开我们左右。”
  青凤应声掠前,拔剑在手。何方慌忙亦跟了上去。这个地方正所谓杀机四伏,那个凶手既然能够杀死贴缕刺客,凭他何方的武功,简直就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
  所以他最安全的还是不离南宫绝他们左右。
  那道石门的厚度实在惊人,南宫绝目光一落,道:“这道石门若是被炸开,整个三游洞最少也得塌下一半。”
  柳西川道:“所以毫无疑间,石门是用钥匙打开来的。”
  南宫绝道:“那些炸药,难道是独孤秋用的?”
  柳西川道:“相信就是了,以我看独孤秋大概是想阻止那个假的骷髅刺客进内,掷出火药暗器,结果虽然阻止不了对方,却将石门的开关机括炸坏,以致不能够关上,所以,对方才会将他乱刺成这样。”
  南宫绝道:“我也是这样想。”
  他们这种想法虽然并不全对,但独孤秋掷出火药暗器,将机括炸毁,以致石门不能够关上这点,却是一点也不错。
  柳西川道:“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位假骷髅刺客可够头痛的了。”
  南宫绝点头道:“门既然不能够关上,这个藏宝洞在他来说,毫无安全可言,找们就是迟一些到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也不能够将那些宝藏完全搬出去。”
  柳西川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你看他会怎样?”
  南宫绝道:“两种可能一就是暂时离开三游洞,在洞外窥伺,待机会采取行动。”
  柳西川道:“有可能。”
  南宫绝道:“另一种可能就是藏在洞内,伺机攻击我们。”
  柳西川道:“我看他没有这种本领,将我们一起击杀。”
  南宫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由现在开始,我们更加要小心了。”
  柳西川道:“我们已经随时准备应敌。”目光从青凤、阮平身上转过,落在何方的身上。
  何方的变刀已经在握,看见柳西川望来,慌忙将刀拔出来,道:“我也准备妥当了。”
  柳西川叹息道:“你最好是不要离我们太远。”
  何方连声道:“一定的。”
  柳西川也不多说什么,举步往洞内走去,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却并无任何发现南宫绝也没有。
  在两人之间的阮平、青凤、何方二一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在洞中突然停下脚步。
  何方一路四下张望,这时候忽然道:“这个就是藏宝洞?”
  柳西川道:“不错。”
  何方道:“我却看不见什么珍宝。”
  阮平道:“确实并没有。”
  青凤皱眉道:“会不会是那个凶手已取走了?”
  柳西川道:“绝对不会。”
  南宫绝道:“这个洞中洞之内,莫非还有洞?”
  柳西川点头,移步到绝望前面,忽然叹了口气。
  南宫绝目光一转,道:“当年司马方就是给殷天赐击下这个绝望?”
  柳西川道:“正是。”
  南宫绝移前几步,探头往下一望,道:“这个绝望看来很深。”
  柳西川道:“当年我曾经将一块大石抛下去,看看能否知道有多深。”
  南宫绝道:“结果怎样?”
  柳西川道:“那块大石给抛下去之后,一点声息也没有。”
  南宫绝道:“这若非那下面满布棉花一样的泥泞,相信就深不可测了。”
  柳西川道:“不难想像。”
  南宫绝道:“司马方给击伤内腕,再跌下这样的一个探望,能够活命,实在是一个奇迹了。”
  柳西川道:“这种奇迹的可能性并不大。”
  南宫绝道:“不错。”
  柳西川道:“所以那一个假骷髅刺客到底是否司马方,其实是值得怀疑。”
  南宫绝连声道:“不错!不错。”
  阮平一旁忍不住追问道:“宝藏到底在哪儿?”
  柳西川道:“阮兄弟是否还记得朱培给你们的那张地图?”
  阮平道:“不是一直给公子收藏起来?”转望向南宫绝。
  南宫绝即时探怀将那张藏宝图取出来,抖开,青凤、阮平不由都围上去。
  那张藏宝固绘画得也相当详细,他们现在看来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现在他们都正在三游洞中。
  藏宝图之上画有一只大壁虎,南宫绝手指那只大壁虎,道:“这相信就是宝藏的关键了。”
  柳西川道:“公子明察。”
  南宫绝细细再打量了那张藏宝图一遍抬起头来。
  阮平亦自东张西望,道:“这儿哪里有什么壁虎?”
  南宫绝道:“以这张图来看,壁虎的所在,应该就是那个水池的所在了。”
  柳西川道:“不错,公子慧眼,果然不凡。”
  阮平、青凤不约而同立即向那个水池奔去,阮平立刻嚷起来,道:“看,这池里真的有一只壁虎。”
  青凤接道:“却是一块石头而已。”
  柳西川道:“就是那一只壁虎了。”说著与南宫绝双双走了过去。
  何方亦步亦趋来到了水池旁边,看到了那只壁虎,南宫绝道:“这只大壁虎看来并不是天生成如此。”
  柳西川道:“那是一块形如壁虎的石头被加工弄成这样。”
  南宫绝道:“地图上那只壁虎上有很多红点,大概就是那只石壁虎背上那些鳞片一样突起来的圆石了。”
  柳西川点头道:“那之上本来涂有朱砂,但因为年代久远,不时又有水滴在上面,看来已经快要消失了。”
  南宫绝道:“那莫非也就是开启宝藏的关键所在?”
  柳西川道:“是的。”
  阮平道:“如何开启?”
  柳西川道:“你们有没有发觉那些石块看似杂乱无章,但又似很有分寸。”
  阮平道:“不错,是,但我却看不出其中奥妙。”
  柳西川转向南宫绝道:“公子又如何?”
  南宫绝道:“若是只看那张藏宝固,真还不容易瞧出其中奥妙,但现在,再配合那只壁虎的形状,若是晚辈没有看错,那是以九宫八对所排列。”
  柳西川拍掌道:“一点不错。”
  阮平却摇头道:“难怪我瞧不出,对于那门子学间,我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青凤道:“我也是不懂。”
  柳西川道:“那门学问,说官用,可以说并不实用,但需要用到的时候,若是不懂却参详不透。”
  南宫绝道:“很多技能也都是这样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青凤突然一声惊呼,道:“你们看!”
  众人一齐向她望去,阮平忙问道:“看什么?”
  青凤手指著水池的一侧,道:“那里有一具骷髅。”
  众人这时候也都看见了。
  那个骷髅躺在池底,身上只见白骨,那些白骨中一丝丝,一缕缕,好像是尚未完全消蚀的肌肉,又好像是尚未消蚀的衣服。
  在骷髅的右肩斜挂著一个皮袋,那个皮袋也已经消蚀得七七八八。在皮垂附近,散落著数十枚形状奇怪的钉子。
  对于这些钉子,众人都不陌生。
  柳西川目光落在钉子之上,条地一声呻吟道:“五云捧日追魂钉!”
  南宫绝脱口道:“这具骷髅莫非就是司马方的本人?”
  柳西川道:“只怕就是了。”
  何方插口道:“以找的经验看来,这具尸体已经在水里多年。”
  柳西川道:“应该有。”
  南宫绝道:“这个藏宝洞别人要进来实在没有可能。”
  柳西川点头道:“当年我们进来也就只有四人。”
  南宫绝道:“再加上那些追魂钉,死的人除了司马方,绝不会是别人的了。”
  柳西川叹息道:“看来他被击掉进绝壑之下,半途也许是被什么绊著,所以结果仍然能够爬上来,在这个山洞之内,并没有任何食物,倘只有喝水延续生命,结果也就死在水里。”
  南宫绝道:“相信就是如此的了。”
  柳西川道:“那么说,那个假的骷髅刺客并非司马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了。”
  南宫绝道:“不是司马方就该是殷天赐了。”
  柳西川沉声道:“毫无疑问。”
  何方奇怪道:“但是我分明……”
  柳西川道:“有很多事情还不是你所能够想像得到的。”
  何方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
  柳西川道:“你不久就会明白了。”
  何方苦笑道:“不久?”
  柳西川道:“这个不久就是不久,到这个地步,什么也快将水落石出的了。”
  何方道:“再这样下去,我的一个脑袋就要变成两个。”
  阮平大笑道:“这有何不好,一个人只有一个脑袋,你居然有两个,应该值得高兴。”
  何方只有苦笑。
  正当此际,青凤条地一声轻呼,道:“殷伯伯”
  柳西川一怔,道:“凤儿,你”
  青凤手指著池水道:“我看见殷伯伯在水里。”
  柳西川叉是一怔,南宫绝却已经明白,沉声道:“那是池水倒影。”语声一落,霍地转身!
  一条人影即时纵那边钟乳石后拔了起来,正是殷天赐!
  他从钟乳石后探头外望,看机会下杀手,只道众人都背转身子,看不到他,谁知道水池倒影,给青凤一眼瞥见。
  刹那间,他知道躲不下去了。
  凭他的武功,这时候若是要离开,南宫绝他们未必追得及他,可是他若是就这样离开,南宫绝他们势必占据著三游洞。
  而即使他们没有意思将那些藏宝据为己有,只是等候他到来,又即使没有他那样的耐性,但有何方在一旁,难保会找机会通知官府,到时候纵然能够得到那些珠宝,带著那么多的珠宝,亦未必能够逃过官府的耳目。
  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有突然一击,如果能够击倒柳西川、南宫绝两人之一,这件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他当机立断,立即从藏身之处扑出!他轻功未必比得上南宫绝,但身形一动,右脚就撑在钟乳石之上,身形借这一掌之力,如箭也似射前日半空中,它的剑锋已出稍,却立即脱手掷出,飞掷向阮平!剑鞘亦同时掷向青凤剑如弩,稍亦是似箭一般,虽然并没有锋刃,但掷在身上,亦足以将入重伤!
  这柄剑并不是它的兵刃,所以他毫不犹豫掷出!
  他的兵刃其实也就是它的一双手!那双手开碑裂石,简直就似一双利斧般,而它的雷霆十七击,乃是武当四绝真人四绝中最绝的一绝!
  他并不是将稍与创掷向南宫绝、柳西川,因为他知道,那对于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作用。
  阮平、青凤则不同。这一稍一剑足以将两人暂时截下来,让他全心全意地对付柳西川、南宫绝两人。
  他的推测很少有错误。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阮平手急眼快,举刀急挡!
  “当”一声,乃碰在掷来的剑锋之上,迸出了一蓬火花!阮平只觉得一股力量排山倒海也似撞来,握刀手腕一麻,人竟也立脚不住,闷哼一声,连人带刀被那柄剑震下了水池!
  “噗噬”一声水花激溅!
  阮平心中大骇,一时间竟不知从水里站起来。
  同时间,剑稍亦掷至,青凤鸳鸯双刃交叉,挡一个正著,亦是“当”一声,剑锋飞开,青凤整个身子被震得倒退八步。
  她亦心头大惊。
  剑稍才掷出,殷天赐也扑到了,双掌一开,“风雷声响”,左击南宫绝,右袭柳西川!
  南宫绝、柳西川双双一声暴喝,双剑出稍,急迎上前!柳西川的剑扁而长,“回凤舞柳”,枫枫一连十一剑,封住了劈来掌势!
  南宫绝一剑千锋,急切殷天赐左掌!
  殷天赐大喝一声,整个身子陡然车轮般一转,两股劲风从双掌发出,迫住了南宫绝、柳西川两人的剑势,双脚倒错,突喝一声,奔马般直冲柳西川,左右掌同时一台一开,雷霆声动,劈向柳西川的胸膛!
  变式之快,出手之狠辣,实在是难以形容!
  柳西川面色一变,剑急展,“嗡”一声龙吟,震出了千百道闪亮的剑芒!
  那千百道剑芒却一闪即逝,殷天赐掌发雷霆,掌风竟然强劲到将柳西川的剑势完全压死。
  那股掌风跟著排山倒海一般撞前,柳西川一声闷哼,竟然不由自主地被那股掌风震得“蹬蹬蹬”连返三步!
  南宫绝一剑同时划至!
  殷天赐喝叱一声,左掌一挥,一股劲风涌前,迫住了南宫绝的剑势,脚步如箭般冲前,右掌一连向前印出了三掌!
  柳西川竟然又被一连迫退了三步,脚下一踏空,坠进水池里。
  殷天赐得势不饶人,趁柳西川手忙脚乱,一脚猛踢了出去,疾踢向柳西川的胸膛柳西川一眼瞥见,匆忙中,上身斜刺里一闪,及时将那一脚避过去。
  他下身已浸在水里,但身手仍不失灵活。
  殷天赐却也并不是只踢出一脚,那一脚踢空,立即一枚,半途中一变,又踢出!
  “霍霍霍”一连踢出三脚,踢得快且狠,都是向要害踢到!
  柳西川的剑尚未施展,脚已又踢到,他急忙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恰好将三脚避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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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剑虹烛天,掌劲动地
作者:黄鹰


  南宫绝的剑已经攻到!
  这一剑,南宫绝已动杀机,又一心抢救柳西川,是以剑势都极为狠辣迅速!
  殷天赐何等经验,又岂会不知道厉害,他飞脚疾踢柳西川,这时候双手若封架南宫绝的剑,功力、速度不免都要打一个折扣。
  他也知道这一点,索性就不招架,偏身猛一闪,借势脚一顿,身形向水池上飞去,腰同时一折,左拳右掌,凌空向水池里的柳西川击下!
  这一著实在出人意料!
  柳西川也不防有此一著,要闪开这一拳一掌无疑大成问题。
  幸好南宫绝也跟著凌空追击了过来!
  南宫绝一剑落空,看见殷天赐那样,人剑亦凌空飞射前去!剑紧追殷天赐,如影随形!
  殷天赐耳听风声,心头不免亦一凛,这个年轻人身手的敏捷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他拳掌若是继续击下,纵然能够将柳西川堆中,身形不免亦一缓,才势必避不开南宫绝的一剑追刺!他为商多年,明知道是亏本生意,当然就不肯做了。
  刹那间他竟然能够收住了拳掌的攻势,身形继绩向前飞。
  南宫绝人剑紧追不舍。
  两人如天马一样,横越池面,殷天赐当然先著地,脚步才一落,拳掌立即回击向南宫绝。
  南宫绝身形才落下,拳掌劲风已压体!
  可是他的剑已然护住了全身要害,整个人就像是布满了尖刺的刺猜。刹那间,所有的尖刺都竖了起来。
  南宫绝刹那间出手的迅速,简直就像是千百柄剑同时刺出来,闪亮的剑光连成了一个光球,他整个人都裹在光球之内。
  殷天赐的掌风拳劲是那么强劲,南宫绝下落的身形,竟然被劲风激起来。
  但殷天赐的拳掌却不能够接近南宫绝的身体。
  当然不是不能够,只是不敢。
  他觉得拳掌之上就像被千百只蜜蜂鳌上去,著实吃了一惊。
  凭他的经验,当然知道这乃是南宫绝那一剑散发出来的剑气。
  剑气虽然不能够杀人,却足以摧人神魄。
  而且从剑势看来,南宫绝显然未尽全力,他若是全力一剑刺出,只怕剑未到,剑气已令人胆落魂飞!
  这样年经但在剑上竟已有如此造诣,也的确少有。
  最低限度殷天赐就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
  就在他这一迟疑之间,南宫绝的身形已经又落下,右脚先著地。才著地,他的身子便借势一旋,剑再向殷天赐刺过去!
  千锋合为一剑,剑光大盛!骤看来那仿佛就不像是一柄剑,只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炬疾向殷天赐飞来。
  殷天赐大吃一惊,喝叱一声,一个身子疾向后倒退!在未弄清楚对方的食势之前,他实在不想冒险出手。
  南宫绝一步也不放松,剑紧追著刺出!
  剑先过处,空气仿佛被突然刺裂,“嗤”的裂帛般一声暴响!
  殷天赐触目惊心,不觉脱口道:“好剑法!”
  这三个字出口,他的身形已然倒飞了出去,一退竟两丈,掠上了一条钟乳石之上“嚓”一声那条钟乳石被他后背撞断,齐中断了下来。
  殷天赐的身形也就在此际一顿,脚一曲,正好踩在那条钟乳石的断口上!
  同时一声水响,柳西川顺著水箭般从水池里拔起来,半空中身形一掠,斜落在南宫绝身旁。
  他盯稳了殷天赐,眼撞中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悲愤。
  这时候阮平亦已从水里站起来,跃上了池边,剑指著殷天赐,青凤那边双刃亦都准备出击。他们却都没有动,都看南宫绝如何处置。
  何方也没有例外,他的刀已在手,刀锋不停在抖动。
  方才那片刻的恶斗只看得他心惊胆颤,他仍然留在那里,没有开溜,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藏宝洞之内立时静下来。
  死亡一样的静寂。
  由极动而变成极静,是如何的突然,气氛也因此变得特别紧张。
  就是阮平、青凤也仿佛免得呼吸有些不大畅通,何方就更有窒息的感觉。
  没有动作,没有说话。空气也仿佛在凝结,冰一样凝结,突然又化开,被炸药炸碎一样化开!
  那是因为殷天赐在笑,大笑,狂笑!
  殷天赐的笑声就像是炸药般在洞内爆开来,每个人的耳膜都给震动得作响一笑声绵绵不绝,洞内的钟乳石仿佛都要在笑声中削落。
  阮平第一个按耐不住,厉声道:“你笑什么?”
  殷天赐只笑不答。
  阮平冷哼一声,一挣袖,仗剑便待冲前。
  南宫绝即时喝道:“不可妄动!”他的喝声亦如霹雳一样,喝住了阮平。
  殷天赐的笑声即时一顿,道:“很好,很好。”
  柳西川冷冷地道:“不见得有何好。”
  殷天赐道:“对于你们,今日总算有一个了断,难道还不好?”
  柳西川道:“对于你如何?”
  殷天赐道:“从此不用再冒充骷髅刺客,戴那他妈的贴缕面具,也一样是好的。”
  柳西川盯稳著他,忽然道:“你真的就是我大哥?”
  殷天赐道:“到现在你仍然怀疑?”
  柳西川道:“我实在难以相信。”
  殷天赐道:“可惜你非相信不可。”
  柳西川叹息道:“你不是别人冒充的呢?”
  殷天赐道:“当然不是。”
  他手一抓颔下长须,道:“须是真的,我这张脸也正真的,对于易容术,我一窍不通,即使易容术高明如独孤秋,相信也没有可能做得个人的脸皮如此迫真。”
  柳西川道:“未必。”
  殷天赐道:“未必?”他大笑接道:“最精巧的人皮面具也只是一个面具而已,无论如何,都难免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可是你看我!”他面部的肌肉随著他的笑每一寸都在牵动,都在头动。
  这的确是事实,最精巧的易容术,最完美的人皮面具,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柳西川叹息道:“不错,而且声音也不能够这样相似。”
  殷天赐道:“你现在应该明自为什么每一次我出现,声音都是这样怪的了。”
  柳西川无言点头。
  殷天赐道:“我的脾气怎样,你当然也知道得很清楚。”
  柳西川道:“当然。”
  殷天赐道:“你当然奇怪我竟然忍受得来。”
  柳西川道:“奇怪得很。”
  殷天赐道:“就连我自己也免得奇怪。”
  柳西川摇头苦笑。
  殷天赐道:“这在我可以说也是一种痛苦。”
  柳西川道:“因为你富甲一方,平日何等威风,而且以你的脾气,也不惯如此闪缩。”
  殷天赐道:“实在不惯。”
  柳西川道:“可是你竟惯了。”
  殷天赐道:“无论什么事情,一次不惯,多几次就会惯的了。”
  柳西川道:“不错。”
  阮平那边突然道:“你真的就是殷天赐?”
  殷天赐道:“我不是谁是?”
  阮平道:“殷天赐不是已经死了?”
  殷天赐大笑道:“到现在你仍然不明白么?”
  阮平瞪著他,不作声。
  殷天赐接道:“殷天赐若是真的已经死了,你现在看见的就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鬼!”
  阮平冷笑。
  殷天赐问道:“你是否相信鬼神的存在?”
  阮平大声道:“不相信。”
  殷天赐道:“那你就应该不要再怀疑了。”
  阮平道:“可是,我们在殷家庄那里不是已经看见了你的尸体?”
  他一顿接问道:“那难道是别人的尸体?”
  殷天赐道:“当然是别人的,那也的确是一具尸体。”
  阮平道:“我家公子的判断很少错误。”
  何方插口道:“衙门中的仵作也证实了。”
  阮平道:“你哪儿找来一具那么相似的尸体?”
  殷天赐道:“你应该问我哪儿找来一个如此相似的人?”
  阮平道:“都一样。”
  殷天赐道:“不一样的。”
  他缓缓接道:“那若是一具尸体,纵使你们看不出,官府的仵作也验得出的,而且要将一具尸体带进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何方道:“我的手下不尽是饭桶。”
  殷天赐道:“而且一个那么精密的计划,在接近成功的时候,更不能够有任何错漏,要避免发生错漏,那就只有尽量再少生枝节。”
  何方道:“不错那个人?”
  殷天赐道:“他本来是什么人,你们当然不知道,我也一样不怎样清楚。”
  何方道:“哦?”
  殷天赐道:“他自称是一个过路客商,是我在路上偶然遇上的。”
  柳西川道:“因为你发现他与你身材相似,所以才将他抓起来。”
  殷天赐道:“不是抓,是请!”他接道:“当时他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柳西川道:“你到底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殷天赐道:“难道他在那之前曾见过我几面?”
  柳西川道:“你在扬州城中万人瞩目,认识你的人无疑多得很。”
  殷天赐道:“所以我根本毋须多作解释,对于我他已经全无戒心,只逼我有什么好处给他。”
  柳西川道:“他自称是商人?”
  殷天赐道:“而且据他说什么生意都有他一份,而且生意做得相当大。”
  柳西川道:“是么?”
  殷天赐道:“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既然表示什么生意都做,也就等于说我无论给他什么生意他也都做得来的了。”
  柳西川道:“不错。”
  殷天赐笑了笑接道:“他告诉我他姓吴,也叫做天赐。”
  柳西川一点也不奇怪,道:“扬州城中叫做天赐的人以我所知,实在不少。”
  殷天赐道:“的确不少。”
  柳西川道:“当然,他也许只是在巴结你,希望你真的能够给他一宗大生意。”
  “也许是的。”殷天赐道:“当时我却实在忍不住笑起来。”
  柳西川道:“他当然只当是已得到你的欢心,怎也想不到,你给他的竟是那种要命生意。”
  殷天赐笑接道:“我与他走了一程,看见四下无人,就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趁夜将他抱入我的庄院,藏在我收藏珍宝的秘室中。”
  柳西川道:“他总有醒来的时候。”
  殷天赐道:“在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了菜肴,还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妓女,那个妓女也是我偷送进去的。”
  柳西川道:“你这样做有什么作用?”
  殷天赐道:“他身材虽与我相若,胡子却没有我的长,面貌当然更不像,所以,我必须先让他将胡子长起来,同时为了使他短期间内能保持身材不变,我必须让他安心住下。”
  柳西川道:“你当然有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殷天赐道:“当然我告诉他有一件事情正需要一个他那样的人来帮忙,希望他能够暂时留下来。他当时半信半疑,但见我言词恳切,又有美女佳肴侍候,而且亦想到一旦拒绝,可能会触怒我,后果堪虞,所以终于还是答应留下来。”
  柳西川道:“你想必另外许下他诸般的好处。”
  殷天赐道:“对那个妓女也是的,所以他们两人之后一直都安心留在那里,等候我进一步的指示。”
  柳西川道:“那是你自言收到骷髅帖之前什么时候?”
  殷天赐道:“之前半年。”
  柳西川道:“他们居然有这么好的耐性?”
  殷天赐道:“一个人的耐性有时是可以强迫出来的。”
  柳西川道:“他们难道都不牵挂家人?”
  “那个妓女是自小被卖入青楼,对于家人,根本就全无印象,我是仔细调查过之后,才选择她的。”
  “像你这样的一个大富豪,这样关心一个妓女,难道没有人觉得奇怪?”
  “像我这样的一个大富豪难道用得著亲自去做这种事?”殷天赐反问。
  柳西川不由点头。
  殷天赐接道:“至于替我调查的那个人,我绝对可以肯定是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他本来就是我的一个心腹。”
  柳西川道:“他真的会替你保守秘密?”
  殷天赐道:“那个人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若不是我,他早已死在少林群僧的手下。”
  柳西川道:“少林名门正派,群起而围殴一个人,那个人相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殷天赐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那个人原就是少林派的弟子。”
  柳西川一怔。
  殷天赐接道:“他本是一个孤儿,在少林寺习武长大,像这样一个人,你以为他坏得到哪里去?”
  柳西川道:“那么他为什么背叛少林寺?”
  殷天赐道:“只因他嗜武如狂,一心要出人头地。”
  柳西川道:“少林派武功博大高深,向来被称为天下武术之根源地,他既然嗜武如狂,在少林寺中,岂非就得其所愿?”
  殷天赐道:“可惜少林派之中禁令森严,循序渐进,而他的资质并非超人一筹,要一下学到最高深的武功,在他固然是一个困难,少林寺的僧人当然亦不会容许。”
  柳西川道:“那么他怎样做?”
  殷天赐道:“偷进藏经阁,盗取秘笈。”
  柳西川脱口道:“好大的胆子。”
  殷天赐道:“可惜他虽然对寺中环境那么熟悉,武功到底是有限,立即被看守僧人发觉,当时他可以矢口否认,那最多杖责了事,他却是作贼心虚,慌忙逃走。”
  柳西川道:“少林寺的僧人当然追下去。”
  殷天赐道:“在追逐中,他失手重伤了几个少林僧人。”
  “事情可大了。”
  “所以他只有逃命,但结果仍然在百里外被其中七个僧人追及击伤,是我路过将那七个僧人击毙,救了他。”
  “那他非跟著你不可了?”
  “像他那样的一个人,一出了少林寺,简直就像瞎子一样,无所适从,况且我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以他那么单纯的一个人,的确可以成为你的心腹。”柳西川冷笑接道:“在享受方面,你当然绝对可以让他满足。”
  殷天赐道:“他的要求其实也并不高。”
  他笑了笑接道:“一个在少林寺中长大的青年,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享受,况且我当时方分到一大批财宝可供挥霍。他与我走在一起,自然也得到同样奢华享受。”
  柳西川道:“在当时来说,你的确也需要一个人跟著出入才像样,也好替你打点一下。”
  殷天赐道:“他无疑是一个理想人选,所以找在他身上也下了不少心机,希望能够训练他成材,做我的心腹。”
  柳西川道:“听你这样说,这一个人正所谓入世未深,应该是任由你摆布。”
  殷天赐道:“一直以来,事实也确是如此。”
  柳西川道:“难怪你说得这样肯定,像这样的一个人,你绝对可以信任他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殷天赐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忘记了他出身少林,亦并非因为犯了什么坏事被同门追杀。”
  柳西川点头道:“严格说来,这个人无疑仍然可以算得是一个好人。”
  殷天赐叹著气道:“他自小生活在少林寺中,耳濡目染,都是如何向善,平日替我打点庄院中的大小事情倒还罢了,一到见我为恶杀人便起离异之心。”
  他摇头接道:“尤其看见我击杀那个侍候吴天赐的妓女,离异之心更大。”
  柳西川道:“为什么你要被那个妓女?”
  殷天赐道:“不杀她,难道由得她泄露我的秘密?”
  柳西川道:“将她留在秘室内难道也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万一你们找到了那里,向她一问,我整个计划岂非就为出九仞,功亏一篑?”
  “那你大可以将她收藏在第二个地方。”
  “我考虑得很清楚,只有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我安排自己收到骷髅帖之前三天,我将她一个人叫出来,击杀在掌下,然后吩咐那个心腹悄悄用马车送出城外,随便找一处荒山葬下。”
  “参与这件事的只是那个人?”
  “不错。”
  “你真的那么信任他?”
  殷天赐道:“当时是的。”
  柳西川道:“听你这句话,你已经准备在事情完全安排妥当之后,连他也杀之以灭口的了。”
  殷天赐并不否认,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南宫绝一直静听,这时候忽然插口问道:“你那个心腹手下可是朱培?”
  殷天赐道:“正是!”
  阮平脱口道:“难怪他与我动手用的竟然是少林正宗罗汉神拳,我早就怀疑他是少林弟子了。”
  殷天赐道:“我本已有事成之后杀他灭口之心,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跟他细说。”
  他冷笑接道:“其实在他运走那个妓女的尸体之时,我便该将他除去的了。”
  南宫绝道:“当时他对你是似已大起疑心。”
  殷天赐道:“不错,可是表面上他仍然若无其事,我却也实在想不到,他知道的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多。”
  南宫绝道:“他是知恩图报,所以他对你的事情份外关心。”
  殷天赐道:“所以我的很多自以为秘密的事情,居然都给他知道了。”
  南宫绝道:“譬如那张藏宝图的事情。”
  殷天赐道:“他甚至还准备通知青凤逃避。”
  南宫绝道:“也许他只是叫杜姑娘暂时躲起来,无意泄露你假冒骷髅刺客的秘密。”
  殷天赐道:“也许是的,但为防万一,我还是非杀他不可!”
  南宫绝叹了一口气,道:“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可惜?”
  殷天赐道:“一件事要完全成功,某些人的牺牲是难免的。”
  南宫绝无言。
  殷天赐道:“我却是在他到杜家庄找青凤的时候才知道他对我已有贰心。”
  柳西川恍然道:“你是跟踪我去的。”
  殷天赐道:“不错,却想不到有此意外收获。”
  柳西川再问道:“为什么你要跟踪我?”
  这句话出口,不待殷天赐,他已自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放心不下交给我的那两把金钥匙。”
  殷天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西川道:“你也是借此追踪我,看我将钥匙收藏在什么地方。”
  殷天赐道:“像你这样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若不用一点手段,真不容易知道你将钥匙收藏在什么地方。”一顿又道:“这勉强亦可以叫做抛砖引玉吧。”
  柳西川苦笑。
  南宫绝道:“朱培也曾经找过我。”
  殷天赐道:“可惜你当时并不在客栈之内。”
  南宫绝道:“从他模摹那张藏宝图一事看来,他知道的事情的确不少,若是与我一见,事情也许不至于弄到那地步。”
  殷天赐道:“也许。”
  南宫绝道:“事情有时就是如此巧合,不过,若不是你假冒骷髅刺客,独孤秋也不会插手这件事,现在也不会有这种局面出现。”
  殷天赐无言。
  到这个地步,又还有什么话说?
  洞中无风,忽然有风。
  一股强烈的山风从天塑处吹来,风中带著远山的木叶清香,令人有心神大振之感。
  南宫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虽然是一句老话,亦未尝不无道理的。”
  殷天赐冷笑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殷某人亦无话可说。”
  他目光一转,冷冷盯著天塑那边,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是你们走运,却是我倒霉。”
  一顿又道:“然而幸抑或不幸,现在亦未免言之过早。”
  南宫绝道:“老前辈武功高强,一战之下,或许将我们尽歼于此洞,亦未可知。”
  殷天赐道:“希望如此。”
  南宫绝道:“若是单打独斗,说一句老实话,我们之中,无一是老前辈敌手。”
  阮平一怔道:“公子,以你的武功……”
  南宫绝道:“也不是殷老前辈的敌手。”
  阮平道:“可是你怎么说出来?”
  南宫绝淡然一笑,道:“我就是不说,人家也心中有数。”
  阮平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南宫绝道:“你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
  阮平沉默了下去。
  殷天赐冷冷地盯著南宫绝,道:“公子的意思,是准备联手一搏?”
  南宫绝道:“不错。”
  殷天赐道:“胜之不武。”
  阮平插口道:“对付你这种人管什么武林规矩。”
  殷天赐目光一寒,道:“我已准备你们联手向我进攻的了,嘿!”
  阮平手中剑一紧,道:“姓玩的就是拚掉这条命,也要与你拚一个明白!”
  殷天赐道:“若是单打独斗,千招之内,我必杀你于掌下!”
  阮平冷笑。
  殷天赐道:“你若是不相信,尽管上前一试。”
  阮平冷笑道:“这种激将之法虽然高明,可惜我不会上你的当。”
  殷天赐闷哼道:“无胆匪类!”
  阮平一怔,大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说。”
  南宫绝接道:“他虽然武功不如你,甚至一如你说,千招之内,必倒在你掌下,可是他有生以来,一直都是以真面目对人。”
  阮平笑接道:“因为我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不像你心中有鬼,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对人。”
  殷天赐闷哼。
  阮平又道:“若我是匪类,倒不知你是什么类了。”
  殷天赐一时错口,只有由得阮平说。
  青凤即时道:“殷伯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
  南宫绝、柳西川、阮平他们立时都生出了这个念头,目光都集中在殷天赐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何方也没有例外,他一直都没有插口,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插口问道:“殷大爷,你钱那么多,在扬州城中,正所谓呼风唤雨,为什么还要觊觎这个宝藏,假装骷髅刺客,杀害那么多人?”
  柳西川听得何方这样问,亦忍不住道:“大哥,莫说青凤、何方不明白,就是小弟我,也一样不明白,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金银珠宝已多得终生受用不尽,何必再打这个宝藏的主意?”
  南宫绝道:“莫非老前辈是受了什么人要挟,抑或有什么苦衷,不得不这样做?”
  柳西川道:“纵然如此,那也无妨说出来,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总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殷天赐冷冷地盯著他们,静静地听著一声不发。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这无疑是一个在他们不可解的谜!
  殷天赐富甲扬州,传说中,扬州城内有一半的店都是他所有。
  这个传说无疑是夸大一些,但若不是很多店都是他的产业,也不会有这个传说,放开这些不说,就殷天赐在扬州城中那座巨宅,亦已经吓人。
  那座巨宅占地之广阔,布置之华丽,雇佣奴婢之众多,扬州城中简直就无可相提并论。
  而殷天赐出手的豪爽,同样是无人能望其项背。
  所以扬州城中的商贾固然不在话下,即使是官府中人,对他亦不无顾忌。
  他们多少亦领过殷天赐的不少好处。
  在扬州城中,殷天赐已不是一个富豪那么简单,已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中的人物。
  甚至有这样的传说殷天赐得到一个神奇的聚宝盆。
  像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觊觎这个宝藏?
  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怀疑到那个面目破烂的死者并不是殷天赐本人。
  有一两银子与有十两银子,其间无疑是有很大的差别,因为十两银子买得到的东西,一两银子无论如何是买不到的。
  十两银子与百两银子,千两银子与万两银子,甚至十万两银子与百万两银子,其间也一样有很大的差别。
  但到了千万两银子与亿万两银子,数目虽然是大有距离,实际上并无多大分别的了。
  亿万富豪所能吃到的东西,千万富豪也一样能够吃得到。
  钱越多无疑就越好,然而到了某一个程度,就是再多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殷天赐的家财显然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可以吃到最好的东西,买到最好的东西,整个扬州城,可以肯定说一句,没有人能够得到他同样的享受。
  一个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需求,又何须再拚命去赚钱?
  所以南宫绝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们几乎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殷天赐。因为这个人无论从什么原因想来,也不可能是殷天赐的了。
  事实却放在眼前。
  殷天赐一直等他们停下了说话,目光才落在何方的脸上,道:“你是扬州城的总捕头。”
  何方一怔,道:“现在仍是。”
  殷天赐道:“在我初到扬州的时候,你曾经仔细调查过我。”
  何方道:“那是上头的命令,而事实上,对于你这个人我也很怀疑。”
  殷天赐道:“因为我实在太有钱。”
  何方道:“而且出现得太突然,所以我不能不怀疑你的财富来源。”
  殷天赐道:“所以那之后差不多三年,你一直在调查我,始终没有放弃。”
  何方奇怪道:“你知道?”
  殷天赐道:“怎会不知道?你虽然是个正直的捕头,你手下的并非全都是正直的捕快。”
  何方恍然道:“你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
  殷天赐道:“不错。”
  何方道:“用钱买?”
  殷天赐道:“金钱的魔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抗拒的,到后来,你不是也接受我的钱了吗?”
  何方的脸一红。
  殷天赐道:“财可通神,你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所以你也不必觉得可耻。”
  何方叹息道:“大贤如司马光,也不能不在钱之下低头,何况我这个小吏?”
  一顿转问道:“殷大爷提起这些事情,不知是有何用意?”
  殷天赐道:“我只是提醒你,对于我这个人,你应该不会陌生的。”
  何方道:“嗯。”
  殷天赐转向柳西川,道:“我与你是师兄弟,也是结拜兄弟。”
  柳西川颔首道:“小弟并未忘记。”
  殷天赐道:“我们曾经出生入死,也一同克服过无数困难,才来到这个三游洞,找出洞中藏的无数金银珠宝。”
  柳西川道:“不错。”
  殷天赐道:“那些金银珠宝原是分为四份,因为四弟不服,被我铁掌击下深壑,我们四兄弟只剩其三。”
  柳西川一声叹息。
  殷天赐道:“所以那些金银珠宝原也该再分成三份,可是结果并没有。”
  柳西川道:“因为当时我们都不想再与你争执,而且四份与三份,也差不了多少。”
  殷天赐道:“同时小社生性平和,不大喜欢生事,而你孤掌难鸣。”
  柳西川道:“就是再起争执,二哥与我必会联手,不过大哥你既然不再出手,我们也只有退让。”
  殷天赐道:“其实当时我的确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很简单的原因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小社生性淡泊,无话可说,就是你,当然势必也以为即使是四份之一,也已是一生受用不尽的了。”
  柳西川道:“不错。”
  殷天赐道:“所以找虽然一个人独占了一半,你也并不反对。”
  柳西川道:“亦是原因。”
  殷天赐道:“我与你亦同样想法,就因此,才会极力阻止四弟将其余的宝藏也取出,只怕惊动了官府,惹出麻烦来。”
  柳西川道:“小弟并没有忘记那是大哥你与四弟冲突的主要原因。”
  殷天赐道:“四弟那么贪心,其实是不难理解的。”
  柳西川道:“因为他严格说来,并不算得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殷天赐道:“他的父亲本就是“燕云十六寇”之一,虽然与他们并非住在一起,历年来打家劫舍分得的财物不少都留给家人,所以他自幼过的日子其实也很不错。”
  柳西川道:“也所以在它的眼中看来,我们所分的那些金银珠宝实在算不了什么殷天赐道:“那的确算不了什么。”
  柳西川道:“我倒不觉得。”
  殷天赐道:“那是因为你善于经营,你那间聚宝斋生意蒸蒸日上之故。”
  柳西川道:“比起大哥你来,却是逊色得多。”
  殷天赐道:“表面看来,不错如此。”
  柳西川道:“其实如何?”
  殷天赐道:“不错十年前我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十年后的今日,富豪这两个字,与我已经无缘。”
  何方忍不住插口道:“殷大爷不要说笑了。”
  殷天赐冷笑道:“现在是说笑的时候?”
  何方怔在那里。
  殷天赐接道:“我现在所有,只是那一幢庄院,与极少许金银而已。”
  柳西川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
  何方亦说道:“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殷天赐道:“怎会没有可能?”
  何方道:“在我停止调查的时候,你已经买入超过一百间店子。”
  殷天赐道:“买入的店可以卖出的。”
  他淡然一笑,道:“我买入的时候你们都正在留意我的一切举动,到我卖出的时候,却没有人在意,即使那些店的店伙也不会在意。”
  何方道:“为什么?”
  殷天赐道:“那些店都是在我以半开玩笑的情形下卖出去的。”
  他沉吟著接道:“在我的身旁,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所谓朋友,他们当然亦都是有钱的人,每当我有意无意与他们走过我所有的店,他们总会有人戏称如果那间店是他的多好,我也就乘机开玩笑似的卖给他们,他们一心奉承我,当然不敢逆我意,惟恐惹怒我,所以就算那间店不大值他们口里说出的价钱,也只好忍痛真是。”
  何方道:“这倒是不著形迹。”
  殷天赐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所以我虽然将那些店一一卖出去,也没有人怀疑。”
  南宫绝道:“不错,像一个你这样约有钱人,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真的要卖店来维持生活。”
  殷天赐道:“这就是做有钱人的好处,譬如我袖子里藏的只是几块石头,若告诉人说我藏在袖子里的是几块黄金,也没有人不相信。”
  柳西川道:“是的,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你会将几块石头藏在袖子里。”
  殷天赐道:“又譬如,我随便拿著一块玉石在手里,那不过只值三四两银子,我却说值三四百两,甚至值三四千两,也没有人敢说它不值,即使看出它是普通玉石,亦会以为其中另有珍贵的地方。”
  柳西川道:“可不是。”一顿接道:“我却不明白,你那些店的生意一般都不错,每年所赚的钱应该足以维持你个人的开销。”
  殷天赐道:“表面看来的确如此。”
  柳西川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殷天赐道:“在用人方面。”
  。柳西川皱眉道:“这的确很重要。”
  殷天赐道:“我所用的大都不是老实人,最要命的是,别人的店只需三四个人就可以弄妥,我却要七八个人之多。”
  他沉声摇头接道:“同时在做生意方面,我实在是一个门外汉。”
  柳西川道:“而且你也没有那个耐性。”
  殷天赐道:“所以很多赚钱的生意落在我手上,不但不赚钱,而且要赔本。”
  柳西川道:“做生意实在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难怪你应付不来。”
  殷天赐道:“那些替我管店的人最初摸不清我的底细,倒也不敢胡来,到后来,发觉我这个人对于做生意的门路一窍不通,能骗得过当然就骗了。”
  柳西川道:“你难道一直都没有发觉?”
  殷天赐道:“最初我因为钱银多的是,实在并没有著意理会,每年只要多少有点儿钱赚,也就算了,到我认真去处理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
  柳西川轻叹一声,道:“这年头,老实人的确越来越少。”
  殷天赐道:“我也实在著意打点,企图挽回局势,可惜所托非人,更加不可收拾。”
  柳西川道:“后来你索性就有意无意地将那些店卖掉了事?”
  殷天赐道:“也非如此不可。”
  柳西川道:“以你庄院中的庞大开销,就是卖店子,也维持不了多久。”
  殷天赐道:“所以我借故陆续将庄院中的一些闲人除去,以减轻负担。”
  柳西川道:“总不是办法。”
  殷天赐道:“实在不是。”
  柳西川道:“于是你就想到了这个宝藏?”
  殷天赐道:“不错。”
  柳西川道:“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个宝藏中所余的那些珠宝根本就不能够卖出?”
  殷天赐道:“当然考虑到了。”
  何方忽然插口道:“为什么那些珠宝不能够卖出?”
  柳西川目光一转,道:“总捕头既然心中已有所怀疑,何不直问。”
  何方道:“柳老前辈,果然不简单。”
  柳西川淡然一笑,道:“你是因为听到了我大哥方才提及“燕云十六寇”,才怀疑起来,是不是?”
  何方点头道:“敢问,那些珠宝是否就是当年七王爷被劫夺的那些?”
  柳西川一字字地道:“不错。”
  何方虽然已怀疑,却也绝对想不到那竟然是事实,听得柳西川那么肯定回答,反倒是膛目结舌,怔在那里。
  柳西川接道:“那些珠宝价值连城,所以虽然事隔多年,官府方面并未罢手。”
  何方叹息道:“在下任职捕头之初,上头便已有说话交带下来,叫小心留意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
  一顿又接道:“这说来,已经有十年的了。”
  柳西川的双眉一皱,道:“相信每一个地方都有同样的话交带下去。”
  何方道:“七王爷权倾天下,被劫夺的珠宝一日未找回,我们一日都不能罢休。”
  殷天赐道:“以我所知,今日的七王爷已非当年可比。”
  何方道:“话是这样说,多少他仍然有一些影响力。”
  他四下望了一眼,道:“那些珠宝想必都是罕有的东西,否则经过了这么多年,七王爷没有理由还不死心。”
  柳西川道:“这是事实。”
  何方道:“你们在扬州出现的时候,我们大人,也曾怀疑到你们可能得到了那些珠宝,想不到,竟然真的有关系。”
  柳西川道:“开始的时候,我也已怀疑到你那么监视我们,可能是那个原因的了。”
  殷天赐道:“所以当时我也实在庆幸没有顺从老四司马力的主意,否则一旦被发现实在不堪设想。”
  何方瞪眼道:“现在被发现,也是一样的。”
  殷天赐道:“因为你们并未终止调查?”
  何方道:“而根据官府方面的资料,那些珠宝都可以识别。”
  殷天赐道:“那些珠宝大都是独一无二,绝世难求的东西,不出现倒还罢了,一出现,势必会大受注意,到其时,不惊动官府也不成。”
  何方道:“你既然知道,却还要动那些珠宝的主意?”
  不但他觉得奇怪,其他人也一样觉得很奇怪。
  柳西川叹息道:“总捕头说得是,那些珠宝虽然名贵,但正所谓得物无所用,又何苦来呢?”
  何方道:“我就想不通了。”
  殷天赐道:“你若是想得通,也不会十年来都是做这个小捕头。”
  何方闷哼。
  柳西川目注南宫绝,道:“公子可想得出他是在打什么主意?”
  南宫绝道:“也许准备将之拆散卖出。”
  他连忙又道:“但一样珍贵之物一被拆散,价值不免就大打折把,所以这种可能虽然也有,相信只是用于极少的部分。”
  殷天赐连连点头道:“说下去。”
  南宫绝道:“这世上却有一种人,喜欢珠宝已到疯狂的地步,这种人当然又都是有钱人没有钱,根本连沾珠宝的机会也没有。”
  柳西川颔首道:“这种人只是喜欢珠宝,无意炫耀,即使知道是贼赃,只要合意也一样会购买的。”
  南宫绝道:“而且事隔多年,对于七王爷当年被劫去那些珠宝的事情,已很少有人还有印象,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官府中人,以及部份珠宝店子,根本很少人知道七王爷被劫夺的那些珠宝是什么样了。”
  何方失声道:“可不是。”
  南宫绝道:“多年后的今日,那些珠宝只要小心一些处置,的确是不难换回很多钱。”
  何方目注殷天赐,道:“所以你不惜装死,连那么华丽的一幢庄院也甘心弃去。”
  殷天赐道:“只要有钱,实在不难再建筑一幢那样的庄院。”
  何方道:“到时你势必用另一个身份出现了。”
  殷天赐道:“不错。”
  阮平插口间道:“就不怕别人将你认出来?”
  殷天赐道:“不错在扬州我万人瞩目,但出了扬州,认识我的人就不多了,而且,我只要将胡子剃掉,就是老朋友,只要我不跟他们打交道,也一样不容易认出我。”
  他笑了笑,接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长著胡子与剃掉胡子,相貌会有很大的变化。”
  阮平不能不点头。
  殷天赐道:“有一点,你们也不要忘记,我殷天赐已经被贴缕刺客刺杀这个消息,已经传开,而且被证实,那么即使我自承是殷天赐,千有八九会被人当作疯子,而认识我的人纵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相信也只会认为是人有相似而已。”
  阮平不能不点头。
  殷天赐忽然一笑,道:“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
  阮平道:“哪一点?”
  殷天赐道:“扬州十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十年的富豪生活,我实在已经厌腻,所以找是绝对不会再以那种大富豪的身份出现了。”
  阮平道:“那是以什么身份出现?”
  殷天赐道:“当然是有钱人,譬如一间大绸缎店的老板。”
  阮平道:“大富豪不是更好?”
  殷天赐道:“只要有钱,一个普通人也一样可以得到大富豪的享受。”
  阮平道:“而大富豪则是太触目了是不是?”
  殷天赐道:“一个人太触目,开始的时候,麻烦也一定特别多,这种经验,我初到扬州的时候已经尝透了,像那样的经验,一次已足够。”
  何方道:“而且官府一动疑,搜出了那些珠宝,你便脱不了关系,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殷天赐道:“所以为什么我要冒那么大的险。”
  何方道:“看来你一切已经做好准备的了。”
  殷天赐道:“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何方道:“因为一失败,后果就不堪设想。”
  阮平忽然叹道:“你在扬州那幢庄院那么大,将它卖出,要安享余年,应该是绰有余裕。”
  殷天赐道:“一个人享受惯了,要他过平淡的日子不是绝对没有可能,却绝对可以肯定,是一件不容易忍受的事情。”
  阮平道:“你忍受不住?”
  殷天赐道:“也许。”
  何方微晴道:“殷大爷在扬州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店子他可以半开玩笑地卖丢,但那幢庄院是绝对不可能的。”
  殷天赐道:“而且势必惹来许多冷嘲热讽,我相信一定就忍受不了。”
  何方道:“我明白。”
  殷天赐目光一扫,道:“还有一个原因,我也得一说。”
  柳西川道:“又是什么原因?”
  殷天赐道:“像我这样的一个大富豪,少不免要购买一些珠宝,到现在为止,我买入卖出的珠宝,为数也不少,却没有一件是我喜欢的。”
  一顿又说道:“这应该说,没有一件我瞧得人眼。”
  柳西川叹息道:“珠玉在前,难免如此。”
  殷天赐点点头,道:“到现在为止,像那么名贵,那么美丽的珠宝我只见过三件,那三件有两件物主视作传家之宝,等闲不肯示人,还有一件,已为我买下,随身描带,始终不肯将之卖出。”
  柳西川瞪著殷天赐道:“你是喜欢上了珠宝?”
  殷天赐道:“相信你也不否认,珠宝实在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
  柳西川没有否认。
  殷天赐道:“我这种心情,别人不明白,你应该明白的。”
  柳西川点头道:“这十年以来我做的都是珠宝生意,乐此不倦,岂非也就是因为有你那样的心情?”
  殷天赐道:“比起那些珠宝,我那幢庄院也根本不算什么。”
  柳西川道:“不错。”
  殷天赐道:“理由就是这些,你以为,是否很充分?”
  柳西川道:“站在你的立场来说,的确是的。”
  殷天赐把头一抬,道:“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你们要问的,相信已经问完。”
  柳西川点点头。
  殷天赐目光先后从各人脸上移过。
  谁也没有作声。
  然后殷天赐陡地狂笑起来,道:“那么还等什么?”
  柳西川道:“难道没有第二个办法来解决?”
  殷天赐道:“你们既然不会将那些珠宝拱手送上,悄然退出,我也不会就此罢休,而即使你们真的都不愿意与我作对,由我将那些珠宝带走,何方那方面,相信也不会答应。”
  何方苦笑。
  殷天赐目光转回道:“我若是向何方出手,你们这些侠义中人当然亦不会袖手旁观。”
  南宫绝断然应道:“绝不会。”
  殷天赐大笑道:“这就是了,现在唯一的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我们拚一个你死我活而已。”
  南宫绝道:“看来只有这个办法的了。”
  殷天赐道:“我若是迫你们单打独斗,你们就是勉强答应,也无意思,而且你们都不是呆子,当然不会同意我这个条件。”
  众人无言。
  殷天赐目光落在何方脸上,忽然道:“凭你的武功,连我一招也接不下,以我看,你还是远远避开一旁的好。”
  何方叹息道:“可惜到现在我仍然没有辞去捕头的职位。”
  殷天赐摇摇头,道:“的确可惜。”
  何方抱拳道:“这些年来承蒙殷大爷多方照顾,在这个时候也得说句多谢。”
  殷天赐挥手道:“过去的事情算了。”目光环扫,道:“几位,请!”
  阮平立时怪叫一声,纵身扑前,凌空一剑飞刺殷天赐的胸膛!
  殷天赐冷笑道:“送死的来了!”
  这句话说完,剑已经刺到,却不是阮平的剑,而是南宫绝的剑!
  南宫绝后发先至,身形如前般越过阮平,手中剑急刺殷天赐身上十三处要穴!
  柳西川、青凤亦自飞身上前,何方一咬牙,亦扑了过去!
  殷天赐没有理会其他人,目光只是落在南宫绝的剑上,猛喝一声,身形一沉!
  他双脚踩著的那半截石钟乳立时粉碎,它的身形随著下沉了三尺之多!
  南宫绝十三剑全部落空!
  殷天赐双掌一翻,同时反击,左截南宫绝持剑的左手手腕,右拍南宫绝的胸膛!
  南宫绝剑虽刺空,并未走老,身形飞闪,连避雨掌!
  殷天赐没有追击,阮平的剑已刺到了。
  剑刺向殷天赐的右协,殷天赐彷如禾见,一直到剑已接近右协,身形才一例,右掌随即落在那剑的剑尖上!
  阮平眼快手急,剑一偏,反刺殷天赐手掌!
  殷天赐的手掌却跟著转动,拇、食指陡然一提,将剑锋捏一个正著!
  阮平心头一凛,急忙抽剑,却竟然抽不动。
  殷天赐左掌便待砍落,但青凤双刃、柳西川一剑已然刺到,那边南宫绝身形一折,剑亦已向它的肩膀刺来,迅速而凌厉!
  殷天赐无暇伤人,身形乱闪,左掌翻飞,竟然将攻来的两剑双刃完全卸开,而右手仍然捏在阮平那柄剑的剑尖上!
  南宫绝即时一声叱喝道:“小阮,弃剑!”
  阮平倒也听话,急忙松手!
  南宫绝手中剑连忙弹出百十道剑影,同殷天赐当头罩下!
  殷天赐一只右脚几乎同时踢向阮平面门,若不是阮平及时弃剑,这脚使得踢在它的面门之上!
  脚虽然没有踢上,劲风已扑面,阮平几乎要为之窒息。
  殷天赐脚踢空,身形立沉,脚一瞪地,倒射了出去,正好脱出南宫绝那道剑网。
  他右手旋即一翻,拇、食指一松,捏著的那支剑风车般一转!
  他右手食指跟著弹出,正弹在剑柄上!
  那柄剑“呜”的一声,如箭般射出,射向阮平!
  阮平也可谓眼利,偏身急一闪,剑从他身旁飞过,射入一条钟乳石上,直没入柄“好厉害的手劲:”阮平脱口惊呼。
  殷天赐冷笑,身形接一翻,一把长刀同时从他的肩头削过:是何方的刀从后削来殷天赐脑后彷如长著眼睛,双手斜一翻,“童子拜观音”,“叭”一声,正好将那把刀挟一个正著!
  何方大惊失色,右脚急起,疾踢殷天赐的后背!
  南宫绝那边大呼:“不可!”人剑如离弦之箭,急射向这边!
  柳西川亦自一声道:“小心!”急射了过来。
  他们的话方入耳,殷天赐的双掌已击在何方的身上!
  刹那间,他挟著那把刀的双手突然一松,右手一反一沉,抄住何方踢来的右脚,一挑,何方立时翻了一个筋斗!
  殷天赐如影随形,双掌紧接拍到,何方运站都禾站得称,如何闪避得了,连挨两掌,骨碎声响中,那身躯被理得飞出了几丈,撞在一条石钟乳之上!
  他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烂泥般倒下。
  殷天赐身形不停,扑射了出去!
  南宫绝人剑迅速飞至,剑锋与殷天赐相距还不到三寸!
  刹那间,他手中剑势一变再变,剑由直刺而变为横刺,由横斩再变倒削,一连攻出了十七剑!
  剑未能够追及殷天赐的身形,他身形一飞而过,落在何方的身旁,左手一沉,已扣在何方的手腕上。
  一探即放开,身形横射,追向殷天赐!
  柳西川目光及处,双眉一皱,道:“怎样?”
  南宫绝道:“没救了!”一句话总共三个字,这三个字说完,他已经落在殷天赐左侧,同时刺出了十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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