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霹雳无情》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双娇破恶阵,孤身陷热窑
作者:黄鹰


  乌鸦缓缓道:“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应该拿一个怎样的价钱,赚得并不多,幸而很快便发现,几年下来钱也实在赚得差不多,不想再干下去。”
  燕十三道:“那么这一次到来,其实你们是不愿意的。”
  “的确是这样,可是我们不能不到来,你们现在所看见的也就是我们的全部。”
  “因为对方给的价钱很高?”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们其实并不在乎。”乌鸦冷冷道:“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
  练青霞插口问:“那是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不得不答应。”
  乌鸦摇头,突然问:“毒气的事你们当然也很清楚。”
  练青霞目光一闪,摇头:“我不相信是你们弄出来的。”
  乌鸦道:“我们当然没有这种本领,却绝对清楚毒气的威力。”
  练青霞接问:“你们跟制造毒气的人多少有些往来,有些关系。”
  “我们曾经被安排观看毒气的威力,但安排的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
  “这又怎样了?”练青霞追问。
  乌鸦道:“跟着我们被通知在我们的部落中已经安排了这种毒气,要是不服从命令,毒气便会被引发,整个部落便会毁灭。”
  “你们可以离开的。”
  “我们人在中原,如何赶得及,而且我们在明,对方在暗。”
  “所以你们只有答应。”
  “事关我们所有亲人的生命安全,要是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这许多年的卖命,无疑白费心机。”
  练青霞沉吟道:“也许那未必是事实。”
  乌鸦只是问一句:“你是否能够证明?”
  练青霞摇头:“那么你们打算怎样做?”
  乌鸦道:“我是话说在前面,除了将我们杀光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
  练青霞道:“你们都死光了,你们的亲人难道会觉得快乐?”
  “人总是要死的,若是我们的死亡能够令生存的人过舒服的日子,还有什么遗憾?”乌鸦缓缓拔出了一柄奇怪的弯刀,举刀向天,突然沉声歌唱。
  那些黑衣汉子每一个都跟着他那样举刀歌唱,一脸的肃穆。
  燕十三、练青霞都听不出他们在唱什么,但听着都难免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练青霞忍不住问燕十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视死如归。”燕十三这四个字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奇怪。
  练青霞不由自主的点头:“你原来也懂得他们的言语。”
  燕十三苦笑:“这只是一种感觉。”
  练青霞“哦”的一声:“我也有这种感觉,你有什么好办法应付?”
  燕十三不假思索的道:“没有。”
  “看来还是严拾生走运,最低限度他现在不用伤这个脑筋。”
  “这个人的运气一向不错。”燕十三目光一转,方待看如何突围,歌声已停下。
  一张张铁网随即从那些黑衣人手中飞出,半空中交结紧扣在一起,变成一张巨网,当头向燕十三、练青霞罩下来。
  数百十个黑衣人同时四方八面涌出,手举弯刀,一齐向练青霞、燕十三迫近,脚步移动得并不快,一个紧靠着一个,一面面墙壁也似的。
  看看这迫近的人墙,燕十三不由眉头大皱:“他们真的要拼命。”
  练青霞一面四顾一面道:“等他们迫近,我们也便只有拼命了。”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身形一动,疾向前掠去,迎着他的一面人墙立时变成了刀墙,弯刀齐举,砍向燕十三,呼喝声接起,声势骇人。
  燕十三身形一变再变,弯刀中穿插,双手食中指连弹,无一落空,都正弹在那些黑衣人持刀的右手穴道上,那些黑衣人手中弯刀立时脱手,燕十三双袖接卷:“叮当”声响中将刀卷飞一旁,身形接闯进,双手食中指不停,连封了七个黑衣人的穴道。
  那七个黑衣人木头般呆在当场,燕十三身形拔起,从他们头上翻过,扑向第二面人墙。
  那面人墙也是迅速变成了刀墙,刀光如闪电:“霍霍”的舞动,燕十三一下抢不进去,左右又是两面刀墙迫来,后面跟着另一面刀墙迫至。
  与此同时,那边金铁交击声响,练青霞已经挥刀与一群黑衣人战在一起。
  燕十三目光及处,长叹一声,他看出练青霞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就是经验不足,这样战在一起,除非心狠手辣,将那些黑衣人都砍倒,否则便只有白花力气,而一眼他便已看出练青霞仍然在犹疑,刀上留有分寸,那些黑衣人却是拼尽全力,一心在拼命。
  他这边心念一动,便陷身重重刀墙包围中,要往上拔起来,头顶上空的铁网已低压至他的身形再难以往上施展的高度。
  铁网若是再低压,身形别说往上,就是原地施展也困难,手脚施展不开,最后便难免要以气力搏斗,以那些黑衣人的团结,他与练青霞纵使狠起心肠,将迫近来的黑衣人都杀掉,只怕要付出相当代价。
  之前他知道有乌鸦这样杀手,却是不知道他们有铁网这一着,现在知道已身陷其中,除了下杀手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铁网外的黑衣人,这时候一手抓着网缘,一手抓着弯刀往网上压,亦是全力施为。
  那个头儿乌鸦看在眼内,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手抓弯刀,亦向燕十三迫近,看他的样子,已准备全力一击的了。
  燕十三感觉到乌鸦的杀气,脸上却突然露出笑容。
  乌鸦立即发觉,目光一转,只见两个青衣少女飞鸟也似凌空落在铁网上,手中各一柄长剑,匹练也似的剑光过处,铁网被剖开了老大的一个缺口。
  燕十三随即一声:“走——”身形往上拔起来。
  练青霞的反应也不慢,紧接从缺口穿出。
  乌鸦身形亦快,贴着铁网窜到了缺口处,往上疾翻了出去,弯刀斩向练青霞后背。
  练青霞回身挡一刀,身形被震开,乌鸦亦向相反的方向震开。
  “好刀——”乌鸦眼中立时露出狂热的光芒,弯刀包裹着身子,凌空翻滚着斩去,刀势并不凌厉,却是隐藏着凶毒的变化。
  练青霞不知怎的就是有这种感觉,叱喝声中,双手执刀,挥出了凌厉的一击。
  霹雳声中,乌鸦再被震开,弯刀的变化亦被这一刀击散,他身形落在铁网上,脸上露出诧异的反应,呼喝声中,又挥动弯刀冲前。
  铁网上那黑衣汉子这时候亦纷纷扑前,挥刀斩向燕十三与那两个青衣女子,在铁网下面的也不怠慢,纷纷从下面窜出。
  两个青衣女子毫无惧意,带着一脸犹带稚气的笑容挥剑迎来,穿花蝴蝶也似的,天真烂漫,她们所用的两柄长剑绝无疑问都是传说中的宝剑,那些弯刀碰上去,马上断为两截。
  挥剑断刀同时,她们乘虚而入,挥手封住了对方的穴道,认穴准确,出手又快,无一落空。
  燕十三人在铁网上,身形当然亦回复矫捷,凌空飞舞,遇上他的亦无一例外,都被他封住了穴道。
  乌鸦没有在意,一心要在刀上跟练青霞分个高低,到他在意的时候,那些黑衣汉子已全都倒下,两个青衣少女正仗剑向他走来。
  他心头不由一急,燕十三就在这时候毫无声息的从他背后掠至,探手点向他后背的穴道。
  练青霞的刀配合得恰到好处,同时封住了他的刀势身形,他虽然发觉,已无从闪避,一阵麻木的感觉猛袭上心头,人便倒了下去。
  燕十三看着乌鸦倒下才松一口气,练青霞目光却转到那两个少女脸上。
  左面那个青衣少女随即一声:“叫我纤纤。”
  “叫我盈盈。”右面的那个亦展开笑容。
  纤纤接一句:“燕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可是,燕大哥不要我们报答,不要我们为奴为婢,我们只好跟他做朋友。”盈盈跟着还补充了一句:“做他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练青霞黛眉轻皱。
  盈盈没有再理会她,回顾燕十三:“燕大哥,我们不是不想早一些到来。可是纤纤沿途贪看什么轩什么齐的书画,耽搁到现在。”
  纤纤马上嚷起来:“其中没有你的主意?”探手一拳便击去。
  盈盈闪身避开:“幸好我们都来得及时。”
  燕十三笑问:“你们一路上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奇怪的只是这附近十室九空,剩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纤纤想了想又道:“据说他们都去挖瓷土了,可是我们到周围产瓷土的地方看,都看不到人。”
  盈盈接道:“那边还有许多烧瓷器的窑子,但听到这边传过去的歌声,我们都来不及细看,赶着到这儿来了。”
  燕十三接问:“那边的窑子可是有什么特别?”
  盈盈道:“好像有人在进出,但因为相距甚远,看得并不仔细。”
  燕十三道:“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练青霞移动脚步,举起又放下,突然道:“你们就只是这些话了?”
  她目光落在盈盈、纤纤脸上,盈盈诧异地应道:“练大人还要知道什么?”练青霞冷冷地道:“没有便赶快动身,别这样呆在这里。”
  这句话出口,她自己也奇怪,不知是怎的,对盈盈、纤纤她就是少了一份好感,这种话平日她是绝不会说的,盈盈、纤纤毕竟并不是她的下属。
  盈盈、纤纤也立时感觉到练青霞的敌意,相顾一眼,便要说什么。燕十三那边身形已然展开。向前疾掠了出去。
  练青霞冷哼一声,身形亦展开,盈盈、纤纤也不慢,左右一齐掠出。
  练青霞目光一转:“你们可不是我的下属。”
  盈盈轻笑一声:“我们只是追随燕大哥。”
  纤纤笑接道:“幸好我们是江湖人,什么也不用理会,否则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盈盈又轻笑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官府中人大都是气焰迫人。”
  练青霞闷哼:“你们在说哪一个?”
  “糟了,我们忘了练大人也是官府中人。”盈盈突然嚷叫起来:“你说啊,怎么是好?”她是问纤纤,目光却投向练青霞。
  练青霞面色一沉:“你们江湖人就是目无法纪,不知上下。”
  纤纤好像害怕的一缩肩膀:“你看,练大人生气了。”
  盈盈带笑以责怪的口吻道:“还说呢,平日我总要规行矩步,你老是说我们江湖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纤纤道:“现在还来得及啊,练大人对于法纪什么应该是很熟悉的,我们怎么不乘这个机会,好好请教一下。”
  盈盈道:“我们好像什么地方开罪了她呢。”
  练青霞到底忍不住截道:“你们这样跟我说话,便已经是大大的不敬。”
  这句话出口她知道又错了,盈盈随即又嚷起来:“你听,怎么是好。”
  纤纤叹了一口气:“这你还不叩头赔罪?”
  盈盈亦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连怎样叩头也不懂。”
  练青霞脚步一顿:“你们这是干什么,在拿我寻开心。”
  盈盈慌忙摇手:“小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练青霞瞪了盈盈、纤纤一眼:“总有一天,让你们知道官府中人……”
  她没有说下去,纤纤佯作惊恐的追问:“知道官府中人的什么?”
  练青霞没有回答,她承认应付江湖人的确是欠缺经验,尤其是两个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完全不将官府放在眼内的少女。
  盈盈等了一会,亦佯作惊恐的道:“人说穷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我们这样开罪了官府中人,以后只怕天下之大也无处立足的了。”
  练青霞终于忍不住一声:“你们还要说。”
  盈盈、纤纤不约而同闭上嘴巴,却随即又忍不住“噗哧”的一声笑出来。
  练青霞实在气不过,再跺脚,身形展开,追向燕十三的方向。
  这片刻燕十三已经不知所踪,练青霞很清楚他的去向,她原就是要等他去远了,好好的教训盈盈、纤纤一顿,可是,到这下子她却发觉,这时候做这种事,未免太无聊。
  盈盈、纤纤却没有这种心态,看着练青霞离开,相顾一眼,又一声娇笑。
  “我看她也不像一般官府中人,哪知道还是一般官府中人的见识。”盈盈一面展开身形往前掠,一面嘟囔着。
  “我不也是走了眼。”纤纤亦有些感慨的:“看来官府中人就是官府中人,天生的性子。”
  “燕大哥却是要跟她走在一起。”
  “我看是她一定要跟着燕大哥,纠缠不清。”
  “你说到哪里去了,什么纠缠不清的。”盈盈的身形缓下来。
  “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纤纤笑骂:“她要强迫燕大哥做什么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有跟着燕大哥捡便宜,不是纠缠不清又是什么?”
  盈盈突然摇摇头:“看她也不像是一个坏人。”
  “官府中人又怎会是坏人。”纤纤失笑。
  “我是说她不会弄什么手段。”
  “你说她像不像是说方才那种话的人?”纤纤接问。
  “实在不像,但她就是说了。”盈盈又摇摇头:“我们看不透,燕大哥难道也看不透?”
  “会不会燕大哥看上她,迷了心窍?”纤纤突然这样问。
  “你想到哪里去了?”盈盈奇怪的看着纤纤。
  “难道你完全不觉得那位练大人长得实在很漂亮?”纤纤再问。
  盈盈一怔,思索着:“说真的,她实在很漂亮,可是燕大哥不是这种人。”
  “那我们问问燕大哥是否喜欢她不就清楚了。”纤纤冲口而出。
  “好的,一会你记着问清楚燕大哥。”盈盈怂恿着。
  “什么,你叫我问燕大哥这种事。”纤纤突然嚷起来。
  “是你要问的。”
  “哪有这种事。”纤纤瞟着盈盈:“你要弄清楚,你去问好了。”
  盈盈立即问:“你完全不想知道?”
  纤纤犹豫着没有回答,盈盈失笑:“你还是想知道的,我们抽签决定哪一个去问燕大哥怎样?”
  纤纤马上反对:“不好,你就是懂得在签上动手脚。”
  “哪有这种事?这个签可以交给你弄的。”盈盈接问:“这样公平了。”
  “还是不成,十次总有九次是你抽不中坏签的。”纤纤笑了笑:“算我没有你的运气那么好。”
  盈盈无可奈何的一笑,继续往前掠。
  她们完全没有考虑到燕十三会遇上危险,就是练青霞也没有。
  燕十三并不肯定在那些瓷窑一定能够找到线索,只是每当麻烦要出现他总有些预感,只要能够开溜,他总是想办法尽快开溜。
  这也是事实,若是他仍然留下来,练青霞、纤纤、盈盈三个不免要找他评评道理,而这种道理却不是他所能够明白的。
  类似的经验他也实在不少,可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女孩子碰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有那许多麻烦。
  他的身形很快,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乌鸦一般的出现令他不能不对制炼那种毒气的人重新估计,懂得利用那种方法迫使乌鸦一伙杀手的绝对是一个聪明人,那种毒气也实在太恐怖。
  制炼那种毒气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想不透,只有恐怖的感觉,在目前他必须要做的只是尽快找到线索,将那个人找出来。
  瓷窑可能有线索,便跑到瓷窑,即使没有,他也要跑一趟,在目前他有的是时间,却茫无头绪,所以来到了烧窑,发觉危机迫近,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高兴。
  有危机也就是有头绪,只要他能够躲过危机又能够将头绪抓住便不虚此行。
  从来他也不怕什么危机,正好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是逢凶化吉,运气一直都很不错。
  烧窑是制造瓷器必须的地方,以燕十三的见识广博,当然绝不会没有这种见识,却是从来未见过这么多的烧窑,眼前所见,简直可以用“一望无际”这四个字来形容。
  其中有些烧窑大得简直不可以想像,也就像是一只只怪物蹲伏在那里。
  要找遍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件易事,燕十三正觉得头痛,便感到危机的存在,然后他突然看见一条人影窜进了那边一个奇大的烧窑内。
  他的身形立即拔起来,箭也似射出。
  那个烧窑的拱门正对着一面砖墙,燕十三来到拱门面前,探头才看一眼,便知道中计。
  烧窑的正中倒着一个披着衣服的木架,方才他看见的只是这个木架给丢进去的错觉。
  这目的当然是要引他到这里来,他心念一动,一闪身子便要倒拔出去,也就在这刹那,对着拱门的那面墙突然移动起来。
  看见那面墙壁移动,燕十三不由有一种错觉,以为那面墙壁是假的。
  那面墙壁也实在太大,若是真的,没有可能移动得那么快,可是到他的双掌抵在墙壁上,感觉到那份真实,不由寒由心出。
  他一股内力立时运转,透过双掌送到墙壁上,一心要将墙壁推回去。
  以他的内力,应该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可是那面墙壁非独没有被他推回去,而且继续迫近:“轰”的一声,将拱门堵住。
  他眼前迅速一片黑暗,那种感觉就仿佛掉进地狱中,一股内力提处,再往墙壁上推去。
  墙壁纹丝不动,跟着又是“轰”
  “轰”的两声,他虽然看不见,却不难想像得到这面墙壁之后又被推上两面墙壁,以三面墙壁的重量,他要将之推开冲出去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个力气将这么重的墙壁推动?他想不到,却难免一阵心寒,这个力气无疑又是令他有恐怖的感觉。
  然后他突然想起传说中天上的巨灵神、金甲神。
  连他也奇怪为什么竟然有这种感觉。
  那三面墙壁事实也是由两个传说中的天神那样的两个大汉推动,他们的身材异常魁梧,相貌威猛,一个身穿金光闪闪的盔甲,另一个的盔甲则是银光闪动,护手布满了尖刺,披着的披风也是,脚步过处,地面上都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他们的气力也绝无疑问到了极惊人的地步,那么重的三面墙壁他们推动起来就像是轻而无物,毫不费力的。
  一面紧接一面,到了第三面墙壁也推上,他们才相顾一笑,松手退下来,随即剔亮了两个火折子,投进旁边的火窑内。
  火窑是烧火用的,火在火窑燃烧,热力便迅速传送到旁边的烧窑,据说这样热力才均匀,烧出来的瓷器也特别美观,卖的价钱也当然高很多。
  火窑内一般烧的是煤炭,现在这一个还加上来自波斯的火油,一触即发,迅速燃烧起来。
  金甲人与银甲人目睹火起,不再逗留,身子一弓,整个身子裹在布满尖刺的披风内,其他各部分迅速嵌合在一起,立时变成了金银两个布满了尖刺的圆球,往前疾滚了出去。
  金银盔甲绝无疑问都有一定的重量,他们若是一步步移动,肯定不会快到哪里去,但这样子滚动,却是比奔马还要迅速,眨眼间便已去远。
  燕十三在烧窑内听到金银甲人滚过地面的声响,就是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滚过,只知道那种东西在迅速去远,对他的生命没有威胁。
  与此同时,他亦已发现他的生命已经非常危险,逐渐接近生死关头。
  他听到了烈火燃烧的声响,也感觉到热力在逐渐增强。
  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置身在一座烧的窑中,若是不及早离开,不难被活活烤熟,但是怎样离开?以他的见识,还是束手无策。
  烧窑周围除了那边的拱门,全都是密封,拱门给堵上,出路便断绝。
  在还未亮着火折子之前燕十三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到火折子亮着,一颗心便不由沉下去。
  他目光四顾,身形拔起,一掌向窑壁上击去,窑壁应掌震动,传回来的是坚实的感觉,借势往上再拔起,向窑顶拍掌,感觉也一样。
  到他落在地上,便感觉热力四方八面迫来,甚至连手中的火折子也变得灼热,然后就是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的身子一转再转,不由自主的往拱门那边移动,深深的吸一口缝隙透进来的清新空气,又倒退回去,往窑壁上敲动,只希望能够找到一处薄弱的地方,全力一击破壁而出。
  每击动一下传来的都是绝望的感觉。
  练青霞赶到烧窑的所在,金银甲人已经远去不见,她当然感觉不到方才燕十三感觉到的危机杀气,甚至于什么感觉也没有。
  纵目四顾并无人踪,她方要高呼燕十三,纤纤、盈盈亦已双双赶到来,一眼瞥见,到口的话不由咽回去。
  盈盈、纤纤也没有理会她,自顾往前走去,她呆了一会,不由移步跟上前。
  以盈盈、纤纤对燕十三的熟识,应该知道燕十三走到什么地方去。
  盈盈、纤纤似乎看出练青霞的心意,走不了多远,相顾一眼,停下脚步。
  盈盈再左顾右盼一番才问:“纤纤,燕大哥不是说要到这附近一看究竟?”
  “不会错的了,可是这么多烧窑,天晓得燕大哥跑进哪一个?”纤纤看看练青霞:“你我才两个人,不是官府的人多势众,要找起来可是不容易。”
  盈盈道:“那我们放声大叫好了。”
  纤纤摇头道:“我们可又不是大呼小喝惯的,声音又能有多大?”
  练青霞又怎会听不出她们在说自己,到底忍不住,冷冷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官府中人,我也不是你们所说的惯于大呼小喝。”
  盈盈没有理会练青霞,自顾对纤纤道:“你看,人家耳朵这样尖,还要胡乱说话,就不怕给抓往官府里,吃些官府的厉害。”
  纤纤一伸舌头,随即问:“不说也说了,以你看怎么是好?”
  盈盈还未答话,练青霞已沉声道:“这不是斗嘴的时候,我只是担心燕十三会不会遇上危险?”
  盈盈道:“燕大哥一身本领,运气一向都不错,无论遇上什么危险都会逢凶化吉的。”
  纤纤接道:“正如方才,好像要被困在铁网里的了,我们不是及时赶到。”
  盈盈又道:“即使我们赶不及,也只是麻烦一点,要脱身有什么困难?”
  练青霞看着她们:“你们一点也不担心?”
  盈盈、纤纤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不再理会练青霞。
  “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妥?”练青霞有些悔的,语气也重起来。
  纤纤只追问:“盈盈,你是否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妥?”
  盈盈大摇其头:“我的感觉可没有那么敏锐,你怎么了?”
  练青霞冷截:“你们不合作,我也不勉强,除非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否则燕十三一定在附近,但竟然不现身跟我们招呼,是必有什么……”
  “也许他耳朵也很敏锐,听到我们的说话,赶快躲了起来。”盈盈话是跟纤纤说。
  “可不是,燕大哥从来就不知道官府中人那么厉害。”纤纤活出口,倏的抬手掩上嘴巴:“不好,又说错话了。”
  练青霞听着心头冒火,却又说不过她们,一跺脚,掠上了其中一座烧窑上。
  那些烧窑大都是那么高,她立在那个烧窑上,也一样不能够看清楚整个地方。
  盈盈、纤纤相继掠上另一个烧窑,张目四顾,也是一样看不到什么,张口方要叫,看看练青霞,不由又闭上嘴:“燕大哥”三个字到了咽喉又咽回去。
  练青霞也是,闷哼一声,身形再展开,掠向另一个烧窑。
  她们若是放声大叫,燕十三不难会听到回应,那她们亦不难听到,循声找到燕十三的所在。
  以盈盈、纤纤双剑的锐利,要将窑壁破开,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现在她们这样一个个烧窑找下去,即使找到燕十三的所在,表面也未必看得出来。
  对烧窑她们到底懂得不多,封闭那个烧窑的那三面墙壁也未必会引起她们的怀疑,那三面墙壁到底不是随便可以移动的东西。
  烧窑内的热力,这时候已到了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程度,燕十三也只是好一点,他已经找遍整个烧窑,非独生路,连生机也找不到。
  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拱门那边缝隙透进来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燕十三正感到绝望,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转身望去,只见那边的地面缓缓隆起来,同时龟裂,冒出了一个头发疏落,接近半秃,相貌有些滑稽的小老头儿。
  “舒服极了——”小老头伸一个懒腰,半坐起来,一身泥土纷落。
  燕十三看得怔在那里,小老头儿目光接落在他面上,也有些奇怪的问道:“小伙子,是哪一个告诉你,用这种方法疗伤的?”
  燕十三如梦初醒,不禁脱口道:“疗伤?”
  小老头儿接问:“你难道不是中了寒冰针之类的暗器,要借助烧窑的热力将体内的恶寒迫出来。”
  不等燕十三答话,他突然又说道:“看来你也实在不像,我心中就是只有这件事。”
  “老前辈——”燕十三这三个字出口,小老头儿又截道:“论辈份你这样称呼没有错,这附近一带,没有哪一个不是我的晚辈。”
  燕十三不由向他追问道:“老前辈,你到底……”
  小老头儿探手一摸半秃的脑袋:“我样子变成这样,难怪你认不出来,可是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燕十三再一句:“尚未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童青——”小老头儿笑了笑:“认识我的人都会在我这个姓名之上再加一个称呼。”
  “神手童青。”燕十三笑起来:“老前辈原来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巧手……”
  “神手就是神手,怎会是巧手?”童青郑重的更正。突然又一声叹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还要斤斤计较这些。”
  燕十三接问:“老前辈是因为中了寒冰针才藏身这里……”
  “你以为住在这里很舒服?”童青再伸一个懒腰:“好一阵热气,我就是没有这个胆子,否则早便来一阵急烧,一下子将寒气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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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引吭高歌,视死如归
作者:黄鹰


  燕十三方要说什么,童青话又已接上:“可是要一下子弄到这样热,实在不容易,小伙子,那边火窑里烧的到底是什么?”
  燕十三当然只有摇头,童青再问:“你躲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哦,还将密门也封闭,你这是自寻死路,这种方法自杀倒是罕见,小伙子,你这是标奇立异还是身不由己,给逼进这里来?”
  燕十三苦笑,还未回答,童青已接道:“看你的神情,显然是身不由己,给逼进来的可能最大。”一顿一笑:“我没有猜错是不是,好像你这样年轻潇洒的小伙子,正所谓风流快活,又怎会自杀?”
  “晚辈——”燕十三这两个字才出口,又给童青截住:“你别看我年纪一大把,心里还是年轻的,什么前辈晚辈,少来这一套,听着烦闷。”
  语声甫落又接上:“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是争风吃醋逼进来,还是那些女孩子的戚友之类要找你算账?”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终于抢到说话的机会:“老前辈的想像力实在太丰富了。”
  “什么,前辈之上还要加一个老字。”童青跳起来:“我看来真是这么老?”
  燕十三摇头,童青接嚷:“只此一次,念在初犯我不与你计较。”连随又问:“你到底是怎样进来的?”
  这个人非独想像力丰富,好奇心也很大,性子更急,不等燕十三回答,又嚷:“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慢吞吞的,一点儿也不爽快。”
  燕十三道:“不是我不够爽快,而是你说话太快了。”
  “你承认不够快就是了。”童青接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给诱进来……”
  “哪有这么笨的人?”童青放声大笑。
  燕十三无可奈何的说道:“无论是这个陷阱太妙,抑或是我太笨,总之我就是给诱进来的。”
  童青目光一闪:“诱你进来的人是存心要你的命,早有准备的了。”
  “这是事实。”
  “那边火窑烧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得这里一下子这么热。”
  “烧瓷器用不着这样?”
  “经验告诉我们,这样绝对烧不出好东西,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烧得恰到好处。”
  “因为那种寒冰针?”
  “天杀的曹廷,我不过偷进大内看看那儿的瓷器,竟然将我当做刺客来对待,你不知道这个人的手段是多么毒辣,若非我身手敏锐,哪还有命逃出来,但纵然如此,吃他一根寒冰针,也够受的了。”
  燕十三沉吟着道:“据说那是取自海底的寒磁炼造,针上也就藏着寒磁积聚的千年寒气。”
  “你怎会这样清楚的?”童青立即瞪着燕十三,眼瞳中充满了敌意。
  燕十三摇头苦笑:“江湖上这早已经不是秘密。”
  童青一怔,脱口道:“不错,否则我也不会想到这个治疗方法。”
  燕十三道:“就是利用烧瓷的热力将寒气驱出来?”
  童青终于苦着脸长叹一声:“三年来先后十二次,只是舒服一点儿,还是这一次,这样子突然一下狂热,全给逼出来了。”
  燕十三道:“可惜这个破解寒冰针的妙方要永远留在这个烧窑里。”
  “哪有这种事,我要公诸天下,让所有江湖朋友都知道曹廷的寒冰针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置之死地,狠狠的烧一烧。”
  燕十三只是苦笑,童青突然发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这个人真是奇怪,笑起来完全不像笑,就像要哭的。”
  燕十三道:“这个烧窑已经给封闭,火窑那边的火并未熄灭,我们既不是瓷器,用不着这样烧的。”
  这番话出口,窒息的感觉更重了,燕十三勉强提一口真气,下意识又伸手往窑壁上敲去。
  童青也好像这才发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嚷起来:“看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了。”
  燕十三道:“你是否要叫人将封闭瓷窑的墙壁移开?”
  “这是直截了当的方法。”
  “那我可以告诉你,这附近的人都已离开,除非我的朋友及时赶到来,又听到我们的呼唤,其次就是封闭烧窑的墙壁有三面,要想办法移动。”
  童青竟然道:“我才不会用这种笨方法。”
  燕十三怔怔的看着童青,当然看不出,也想不透童青有什么聪明的方法,却已经感觉到一线生机,好像童青这种人,应该不会说谎的。
  童青随即又问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燕十三点点头:“对,你虽然身中寒冰针,到底也是血肉之躯,烧窑以常理推测,应该不会只为你疗伤而生火,而既然是烧瓷器,窑门应该会封闭起来,除非你要弄坏烧着的瓷器,否则即使吃不消,也不会弄破封闭的窑门闯出去。”
  “就是这个道理了。”童青笑望着燕十三:“看来你也不太笨。”
  燕十三脑际灵光一闪:“莫非你藏身的地方有通道通往烧窑外?”
  童青没有回答,身形倒翻,头下脚上,双手一阵乱抓,将方才堆在他身上的泥土全都抓飞,露出了藏在下面一条瓷土造的管子。
  一股新鲜的空气随即从管子里透出来,燕十三本来已有些昏乱的脑袋立时清醒过来。
  童青目光转到他面上,好像要说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的一笑才道:“我们到外面才说话,再在这里说下去,你就是吃得消我也吃不消。”
  语声一落,他半身一弓,便从那条管子钻了进去,燕十三看着,一口气才松弛下来。
  管子直通出窑外一堆废置的瓷器中,在这附近类似的废置瓷器多的是,谁也不会理会,当然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有一个童青那样的人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烧窑,在那堆废置的瓷器里弄出一条通道,以那堆废置的瓷器来掩饰。
  燕十三从管子里爬出来,重见天日,更就有死里逃生的感觉,穿过那堆废置的瓷器,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欢乐的呼啸。
  童青大概亦因为体内的寒毒尽散,非常兴奋,一只猴子也似的连翻了几个筋斗,才跃落在燕十三身旁:“你这个小伙子的运气实在不错。”
  燕十三一笑:“我应该怎样说?”
  童青眼前一亮的:“现在你笑起来潇洒得多了。”随即大笑了起来。
  燕十三笑接:“之前我也不是第一次危险,却是怎也比不上这一次的危险。”
  童青道:“这叫做绝处逢生的了。”
  燕十三道:“现在我总算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童青道:“遇上你这个看似倒霉的小伙子,却连我也竟然运气好起来,现在连我也不明白这是否天意,其实是要你到来解救我,脱出苦海。”
  他跟着又放声大笑。
  三条人影也就在这时候先后掠至,当先是练青霞,目光及处,一声:“燕十三在这里。”
  盈盈那边立即接上一句:“我们是瞎子,看不到。”
  纤纤亦道:“也许她还当我们是聋子哩。”
  童青这边同时很奇怪的看着燕十三:“你就是那个游侠天下的燕十三。”
  燕十三笑笑:“我只是走遍天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了不起。”童青笑接:“第一眼看见你我便知道,你不是一个平常的人,必定有些来头,事实证明,我果然是眼光不错。”
  “这种话好像不是你说的。”
  童青道:“我可不是称赞你,只是称赞自己的眼光。”一顿,又问:“看你的确不像是沽名钓誉之辈,你们做的好事相信要比江湖上知道的多很多,那其中莫非真的有很大的乐趣?”
  不等燕十三开口,他话又接上:“因为你进入窑才有那一把怪火,解去我身上的寒毒,但若非我你却是逃不出来。”
  “不错——”燕十三不否认。
  “错!”童青大摇其头:“火再烧下去我还是吃不消要开溜,一开溜你必定发觉,一样会找到我弄的通道逃出来,所以算下来,我还是欠你一个人情。”
  也不容燕十三答话,他马上又道:“我这个人是欠不得别人的人情的,你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这个——”燕十三正要说什么,童青话说又来了:“我求你快说出来,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你越是快说我越是快乐。”
  燕十三哪还看不出童青是急性子,为人很认真,想想道:“有件事是有关瓷器的……”
  “你真的只要我帮这个忙?你考虑清楚了。”
  燕十三很奇怪的反问:“为什么要考虑清楚?”
  “瓷器是我的老本行,有什么问题可以令我为难的,太容易了。”
  燕十三道:“我给别人诱进烧窑里再将火引发,全都是别人花的气力,不是更容易?”
  童青抚掌大笑:“有道理,好,事情就这样决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顿突然转问道:“这三个女娃娃,都是你的朋友?”
  燕十三目光才转到盈盈、纤纤、练青霞脸上,童青已接道:“看你这样风流潇洒,其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想我年轻的时候,身边的女孩子还要多哩。”
  盈盈随即问:“燕大哥,方才你给诱进烧窑去了?”
  “幸好没有给烧死。”燕十三反问:“你们在附近可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啊。”盈盈摇头:“我们本该紧跟着你的。”
  纤纤接瞟着练青霞道:“可是这位练大人总是在左右不住的出言恐吓。”
  童青一旁插口大笑道:“原来是争风吃醋。”
  练青霞、盈盈、纤纤目光一齐转到童青脸上,童青慌忙摇手道:“我只是推测着说,说中了你们的心事也不用生气。”
  盈盈道:“我们听得很清楚,你是燕大哥在烧窑里认识的朋友,帮助燕大哥从烧窑里逃出来。”
  纤纤接道:“所以我们决不会生你们的气。”
  童青“呵呵”大笑,目光转向练青霞:“这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练青霞冷冷的问:“你是什么人?”
  童青笑应:“不是敌人。”
  练青霞语声一沉,道:“我是问贵姓大名。”
  “童青——”童青颇为自豪的:“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神手,也有叫我做天下第一巧手的,在我来说当然是神手这个外号听来舒服。”
  “神手童青?”练青霞瞪着一双大眼睛:“你当年偷进禁宫……”
  童青挥手截道:“那又不是什么英雄事迹,还提来干什么?”
  盈盈一旁插口道:“这一次,你可是麻烦了。”
  燕十三忙道:“别胡乱说话。”
  童青目光一闪,问盈盈:“到底是什么麻烦。”
  盈盈看着燕十三,没有作声,童青目光转到纤纤的脸上,纤纤的反应,也是一样。
  “你们就是不说,我还是会知道的。”童青目光最后落在燕十三脸上。
  燕十三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童明目光再一转,回向练青霞:“你到底是什么人?”
  “练青霞。”练青霞也不隐瞒。
  童青摇头:“毫无印象。”
  盈盈插口道:“她有一个外号叫做练无情。”
  “还是没有印象。”童青仍然摇头。这也是事实,练青霞闯出名堂来还是这三年间的事情。
  练青霞接道:“我出身神武营,现在总领十三省的捕头。”
  “了不起,年纪轻轻便有这个权力,来头相信不小哩。”童青终于问:“曹廷是你的什么人?师父。”
  “正是。”练青霞并不否认。
  童青一双眼睛立时亮起来,说:“终于给我猜中了,名师出高徒,果然是不比一般。”
  练青霞接口说道:“当年你偷入禁宫,真的只是为了要看看禁宫内所珍藏的瓷器?”
  “你那个师父不相信,你这个徒弟当然一样不会相信的。”童青带着笑接问:“寒冰针准备好了。”
  练青霞道:“寒冰针下从无活口,你既然能够活到现在,再用寒冰针也没有作用的了。”
  “对,”童青仍然笑着问:“那除了寒冰针曹廷还有什么恶毒的暗器?”
  练青霞冷冷的道:“有没有当然是秘密,我怎会就这样告诉你?”
  “那我得小心防着了。”童青再问:“这三年以来你们还是在找我。”
  练青霞道:“家师肯定你已经中了寒冰针,肯定你已经死亡。”
  童青又笑了,说道:“这个人就是这样,我遇上他的时候,他便已夸口不出十招取我性命,结果还是要动用旁门左道的暗器。”
  练青霞冷声道:“暗器不也是武功的一种。”
  童青不屑道:“抽冷子暗算,可就不是了。”
  练青霞道:“既然叫得暗器,当然是含暗算的。”
  童青摇头道:“江湖上的朋友都说神武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以前我仍然有些怀疑,现在不能不相信了。”
  练青霞沉声道:“神武营的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心国家,其余不问!”
  童青道:“话说得倒是漂亮。”
  练青霞道:“偷入禁宫一事我们自会调查清楚,倘若事实,家师面前我总会替你说几句什么好话,若是毒气一事你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说不定还有赏赐。”
  童青又摇头:“寒冰针下死里逃生,神武营的人还不肯罢休哩。”
  盈盈插口说道:“只是偷入禁宫看看珍藏的瓷器,也要赶尽杀绝,未免太过份了。”
  纤纤接道:“官字两个口,怎样说也是她有道理。”
  练青霞语声更沉:“这不是我的道理,是国法。”
  盈盈忽然问:“我们都袖手旁观,视如不见,不知道该当何罪?”
  纤纤笑接道:“反正毒气那么厉害,我们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
  练青霞看看她们:“你们若是忍心袖手旁观,我也不能够勉强。”
  盈盈立即问燕十三:“燕大哥意思怎样?”
  不等燕十三答话,纤纤已一声:“废话!”
  盈盈朝着纤纤作了一个鬼脸,说道:“既然是废话,燕大哥,就当我没有问好了。”
  燕十三淡然一笑,目光转向童青:“我也不喜欢跟官府中人打交道,可是目前这件事实在太残忍。”
  童青挥手道:“我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回事,但绝对相信你这个人。”一顿,目光一瞟练青霞:“至于我跟神武营的过节,我自会看时间机会如何解决,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燕十三无言叹息,他虽然才认识童青,对这个人的性格多少已有些明白,对神武营显然已经恨之入骨,有机会时必定报复。
  练青霞非独是神武营的人,还是曹廷的徒弟,童青对她当然不会有好感,处处跟她过不去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一路上是难得平静的了。
  童青当然看出燕十三的心意,笑接道:“你放心好了,我活到这么一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吗。”
  燕十三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练青霞道:“若非我们已经接近,他们不会派来乌鸦那群杀手,也不会在这里设置陷阱,诱你进烧窑里。”
  燕十三点头:“毒气是储在瓷球内,这里则是烧瓷器的地方,难道储毒气的瓷球就是在这里烧出来的。”
  童青忍不住插口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毒气,什么瓷球。”
  燕十三约略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将那个瓷球的碎片拿出来。
  童青接在手中,眼睛陡然亮起来,一面看一面道:“好精巧的手工。”
  燕十三试探着问:“能够弄出一个这样的瓷球的高手只怕不多。”
  童青摇头道:“这种瓷球不是一个人弄出来的,必须很多人很合作,还要最好的瓷土,配以适当的火候,说出来你也不明白。”
  燕十三道:“以你看是那些人才能够如此合作。”
  童青道:“愿意合作的瓷匠都能够如此合作,当然,最低的限度都要有做瓷匠的资格。”
  燕十三点点头,不等他开口,童青又已接道:“要跟这条线索追查,是很难的了。”
  练青霞插口道:“这里以盛产瓷器闻名,瓷匠云集,现在却全都不知所踪,有可能就是这些瓷匠。”
  童青冷笑道:“那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将那些瓷匠抓起来。”
  练青霞看看燕十三,一口气咽下去。
  燕十三这才道:“看来我们只有寄望着那些瓷片了。”
  童青反问:“难道你认为还有其他希望?”
  “没有。”燕十三应得很爽快。
  童青再扬起那块瓷片:“这是用最好的瓷土弄出的,怎样分辨好坏,就是说你也不会太明白,而且也没有这种需要。”
  燕十三道:“这种瓷土在哪儿才能够找得到。”
  “聪明人——”童青打了一个“哈哈”:“只有聪明人才会这样问。”
  燕十三笑笑:“以你老人家的见识,对于这种瓷土自是了如指掌。”
  “只有七重天才有这么好的瓷土。”童青接问:“你知道七重天在哪里?”
  燕十三摇头,童青笑接道:“你当然不知道,只有我们这些整天与瓷土为伍的瓷匠才知道有这个地方。”
  “那么必是一个很凶险的地方。”
  “没有这种事,只要你愿意拿钱出来,随时可以买到那儿的瓷土。”
  “价钱当然不会便宜。”
  “当然,可是只要手工配合,弄出来的瓷器,绝对可以卖得到好价钱。”童青又一声“哈哈”:“所以九流的匠人绝不会跑到那里去买那种一流的瓷土。”
  燕十三接问:“那到底是什么人的地方?”
  童青道:“诸葛胆。”
  燕十三一怔:“毒书生?”
  童青道:“你当然知道这个人只是黑道的下三滥,可是自从得到七重天那个地方之后,他已经变了另一个人,不再在江湖上胡混。”
  燕十三沉吟道:“难怪这个人突然在江湖上消失。”
  童青接道:“你有所不知,这个人对陶瓷方面也极有研究。”
  燕十三颔首道:“否则相信也不会清楚七重天的重要,不惜退出江湖。”
  童青道:“七重天据说还是他找到的,也是他拿着那种瓷土到处兜售,大家才知道世间有这样完美的瓷土,高手匠人,自是如获至宝,不惜重金抢购。”
  “你老人家相信也买了不少!”
  “错了,我只偷不买。”童青随即分辩:“那其实也不能说偷。”
  燕十三微笑:“七重天想必原是无主之地。”
  童青道:“若说他早已买下那地方我就是怎也不相信,那附近周围十里,根本就没有人家。”
  燕十三接口说道:“除了你老人家,相信没有什么人知道诸葛胆七重天的秘密了。”
  “我是追踪他才找到七重天,像我这种身手的高手匠人以我所知还没有。”
  燕十三一笑:“也是我走运,遇上了你老人家,否则就是知道瓷土来自七重天,也不知道七重天到底在哪儿。”
  “你的运气实在很不错。”童青上下打量了燕十三一遍:“希望你以后的运气也一样。”
  燕十三随连一句:“还要你引路。”
  “送佛送到西天,没有我引路,你如何能够找到去?”童青纵身掠上道旁的烧窑上:“三年不到,那儿变成怎样我可不清楚——”
  练青霞脱口一声:“即使是刀山剑林我们也要闯进去。”
  童青冷笑:“神武营的人无论跑到哪里,也会变成刀山剑林的。”
  练青霞亦一声冷笑,身形一动,掠上了那座烧窑:“我人在这里,可曾变成刀山剑林?”
  “没有。”回答她的是燕十三,练青霞落在烧窑上同时他亦落下。
  童青目光落在燕十三脸上:“那是因为你的出现。”随即一阵大笑,纵身飞掠出去。
  燕十三、练青霞紧跟在后面,盈盈、纤纤也不慢,他们才离开,一只鸽子便从一座破窑中飞出来,是一只信鸽。
  他们虽然轻功很好,与飞鸽相较还是有所不如,这一去当然又是闯进陷阱里。
  七重天藏在深山密林中,密林三重,深山四重,虽然路并不难走,因为并无人烟,走来难免令人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燕十三他们来说,当然即使有也不会怎样多,燕十三、童青都是老江湖,练青霞在神武营中,受过严格的训练,盈盈、纤纤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就是互吓一番,恐惧感觉也只有因而减轻。
  童青一直走在前面,对燕十三有问必答,一到练青霞说话,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索性闭上嘴巴,他对神武营的人绝无疑问已大有仇恨。
  燕十三并不知道七重天的所在,可是一到七重天他还是立即记得。
  那实在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到处笔直如削,一层接一层,仿佛巨灵之神曾经踏足其间,挥动巨斧将周围的高山劈削成那个样子。
  类似这样的群山当然很多,但寸草不生,无论岩石泥土都是有色的却是绝无仅有。
  削壁上都筑有栈道,一群人正扛着一箩箩的瓷土在栈道上移动。
  练青霞目光及处,脱口一声:“我们总算来得是时候。”
  童青冷笑:“是你说的。”
  练青霞闷哼一声,身形一动,疾往上掠去,童青即时一喝:“停——”
  练青霞应声果然停下,却不是因为童青的一喝,而是在她的前面突然涌现出一群黑衣人,全都手执弯刀,当先一个她一见不由叫出来:“乌鸦!”
  乌鸦这群杀手都是给他们封住了穴道,倒在长街上,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你们应该将我们杀掉的。”乌鸦举刀向天:“对付我们除了将我们杀掉并无其他的办法。”
  练青霞冷笑:“哪有这样子厚脸皮的,长街上我们已经饶你们一命。”
  乌鸦道:“话我已经说在前面。”弯刀接一挥,发出了一声长啸。
  那群杀手立即呼喝着冲杀过来,虽然曾经给燕十三他们弄倒地上,但他们一点惧意也没有。
  练青霞刀亦出鞘,迎上前去,挡一刀,探手便点向那个杀手的穴道,长街上的一次穴道一被封住,便得倒在地上,可是这一次,手指点下去,如中铁石,那个杀手毫无反应,接又一刀斩来。
  练青霞冷不提防,但到底反应敏锐,闪刀同时左手一支寒冰针射出,正中那个杀手的眉心。
  寒冰针等闲不易出手,练青霞那刹那当然没有考虑到寒冰针的贵重。
  童青看在眼内,瞳孔立时暴缩:“名师果然出高徒,寒冰针用得好。”
  练青霞没有理会,探手拔回那支寒冰针,刀势也未绝,迎住了劈来的三柄弯刀,知道对方有备而战,身上穿了铁甲,点穴无效,完全不考虑封闭对方的穴道,手中刀寻隙抵瑕,迅速两刀将左右攻来那两个砍翻地上,一引刀势再向前,势如破竹,将正中那个亦砍翻。
  “也果然一样心狠手辣!”童青看着连声冷笑:“还有什么厉害暗器,怎么不施展出来。”
  练青霞听着心里也有气,刀势一引,迎着的三个杀手,立时被她牵引到童青面前。
  那三个杀手当然一视同仁,弯刀齐动,向童青身上招呼,都是不要命的招式。
  童青既然是老江湖,又怎会不知道这些杀手的行事作风,连劈三刀,终于下杀着,身形半空中翻腾,一掌接一掌都是印向脑顶,将那三个杀手击杀掌下。
  练青霞即时报以一声冷笑:“老前辈掌下无活口,不知算不算心狠手辣?”
  童青预料之中,长啸一声,身形翻腾更加迅急,追上那些杀手,一把抓住,立即掷向练青霞。
  他连掷十人,练青霞连杀十人,那些杀手人在半空,刀势仍然保持稳定,她若是不杀,便得伤在杀手的弯刀下,虽然明知道童青有意逼迫自己杀人,亦无可奈何,不得不杀。
  童青接着果然问:“到底是哪一个心狠手辣,人杀得最多?”
  练青霞冷笑:“老前辈既然心狠,我只好手辣,彼此彼此了。”
  童青大笑,继续往前掠去,双手不停,他外号神手,显然不单止在瓷器方面下手如有神助,武功也一样,遇上他的杀手尽管身手如何敏捷,还是很快便被他抢进空门,一把抓注掷出去。
  练青霞只有杀下去。
  燕十三的烦恼绝不比练青霞少,他也是不想随便杀人,可是围攻上来的杀手悍不畏死,击之不退,要封住他们的穴道,又因为有铁甲护体,徒劳无功,以内功将他们震翻,随即又爬起来,继续进攻,越来越多,连乌鸦在内,已有三十多个。
  他盯着乌鸦,叹息着:“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乌鸦沉声道:“要说的早已说清楚,你还来这种废话,不觉得可笑?”
  燕十三摇头:“我只是觉得悲哀。”
  乌鸦一声:“废话——”刀势再引,嘴唇掀动,又喝出了他们部族那首既古老又落后的战歌。
  天地间立时也变得一片苍凉,那些杀手跟着一面唱一面奋勇向前,视死如归。
  盈盈、纤纤亦不由不下杀手,一双宝剑剑势如虹,虽然杀人不沾血,在血雨飞洒中,她们不禁心寒起来。
  练青霞一样心寒,不错,她经过严格训练,心狠手辣,又几曾这样杀人?
  童青本来抓一个掷一个,看见那些杀手这样,终于也还是不由得亲自下手。
  “都是疯子——”他嘟囔着,多少也似乎沾染了一些疯气,出手也狠辣起来。
  燕十三无可奈何中亦只有杀人,看着那些杀手一个个倒下,最后还是迫视乌鸦,问一句:“你完全不后悔?”
  乌鸦凄然一笑,狂斩一刀,却伤不了燕十三,反手再一刀,将自己的头颅斩下来。
  燕十三没有拦阻,一个身子往上拔起来,横越三丈,落在一块大石上,包围着他还没有倒下的三个杀手这时候亦学乌鸦那样挥刀斩下了自己的头颅。
  鲜血飞溅在雪白的瓷土上触目惊心。
  燕十三一颗心已经麻木,童青一旁掠来,落在他一旁,居然还有笑容:“小伙子,遇上这种人,你就是不想杀人也不成了。”
  燕十三沉着声:“他们若是不死,毒气便会在他们的部落引发,他们的家人是必全都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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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伤心谋报恨,含怨陷浮沙
作者:黄鹰


  童青嘟囔:“哪有这么恶毒的人?”
  “若不是这么恶毒,乌鸦一伙若不是心里明白,也不会这样前仆后继奋不惜身。”
  童青的笑容终于消失,一声叹息:“可惜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也还是要自杀。”
  练青霞那边接道:“燕大哥,之前我们已饶过他们一命的了。”
  童青立即应道:“别在我老人家面前装模作样,难得有这个杀人的好机会,神武营的人又怎会轻轻放过,看你方才斩瓜切菜的,杀得也不知多么痛快。”
  练青霞怒道:“你是看到的,他们那样冲杀上前,不杀他们,便得死在他们刀下,我是迫不得已。”
  姜到底是老的辣,她虽然经过严格训练学会了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也得要保持镇定,性格的确还是给童青看出来,不住的加以冷嘲热讽,终于气得她不能够再冷静下去。
  “这是你说的,看你的出手神情完全不是这回事。”童青存心就是要练青霞生气。
  练青霞恨恨的一跺脚,目光转向盈盈、纤纤:“你们说,我们……”
  盈盈截道:“你是你,我们是我们,别拉在一起,你喜欢怎样杀人我们也管不着。”
  纤纤随即道:“你还说杀人的事。我们也杀了这许多人,不怕她把我们拿到官府里去?”
  盈盈慌忙伸手掩着嘴巴,练青霞看在眼内,一口气往上冲,目光只好落在燕十三脸上。
  纤纤目光随即转动了,又嚷起来:“燕大哥也是的,看她的样子,要找燕大哥麻烦了。”
  练青霞更气,正要问燕十三,发觉燕十三神情有异,不由顺着燕十三的视线望去。
  燕十三仰首在看着峭壁上的栈道,那之上已只剩下一个人,书生装束,头巾衣袂急风中飘舞,三绺长须也是,看来飘逸出尘。
  童青目光一转:“你看这个书生是不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燕十三明白:“他就是毒书生诸葛胆?”
  “表面看如何看得出来。”童青目光却是瞟着练青霞,道:“老话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练青霞偏开脸,索性不看他。燕十三目光仍然停留在栈道上:“我们就是迟了这片刻,他们已能够将足够的瓷土运走。栈道烧去,我们就是要追也追不了。”
  栈道这时候正着火燃烧,看火势的猛烈,很快便会变成一条火路。
  诸葛胆背负双手,悠然在栈道上踱步,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童青目光再转,忽然道:“我们现在掠到峭壁上也许还来得及。”
  盈盈、纤纤一齐脱口嚷起来:“这么高——”
  童青道:“凭我们的身手,再高也不是问题。”
  语声一落,他身形展开,疾掠向前,一面道:“姓练的怎样?”
  练青霞一声:“你能去的我当然也能去。”紧追在童青身后。
  童青身形更快。就像是存心卖弄的,一落在前面那块尖石上身形立即借力弹起来,离弦箭矢也似的往前射出了十多丈。
  练青霞怎会甘心就这样给比下去,在童青身形弹起同时亦落在那块尖石上,依样画胡芦的,紧接亦离弦箭矢般射出。
  也就在这时候,燕十三看到诸葛胆露出了一种非常怪异的笑容。
  以他们的身手,要掠上那面峭壁,绝无疑问并不是一件难事,诸葛胆无疑可以阻止,但他们五个人分开不同的方向,要阻止也阻止不来。
  在他们掠到那边栈道之前,火势应该还未能烧到,诸葛胆也应该考虑到。
  ——难道那边地面有什么陷阱?燕十三心念一动,立即叫出来:“小心地面!”
  “迟了——”诸葛胆遥应一声,不太高,但清楚传入燕十三耳中。
  绝无疑问他的内功造诣也不弱,当然没有燕十三的好,若是有一战的把握,怎会这样安排,将那么不容易筑成的一条栈道也烧掉。
  他也没有说错,的确是迟了,童青身形落下,大半个身子立即陷进泥土里。
  练青霞没有例外,那看似平实的地面赫然是一片浮沙,不能够载重。
  身形还未落下练青霞已看见童青的情形,只是身形变化已尽,一个身子还是要落下去。
  她深吸一口真气,身子便要往上提起来,哪知道不动还好,一动身子就沉得更快。
  “浮沙——”她终于变了脸色。
  童青大笑:“就是浮沙,你最好不要乱动,那最低限度半盏茶的时间内还不致没顶。”
  “你其实知道的。”练青霞铁青着脸:“看你也是一个成名的江湖人,怎么用这样恶毒的诡计暗算我?”
  童青洋洋得意的道:“我以身作饵,怎说得是恶毒?”
  “卑鄙!”练青霞接一句。
  “那更说不上了。”童青大笑:“比起神武营的人,我简直就是吃长素的老和尚。”
  练青霞冷笑:“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童青笑得更开心:“首先证明了一件事,你这位大人非但缺乏江湖经验,而且是自以为聪明,若是燕十三,一定不会上这个当,你没有听到他方才大叫小心地面?”
  练青霞目光一转:“他应该早一些叫的。”
  童青道:“这就是我的聪明了,若不是时间算得准确,又算准了你的反应,怎会有这种收获?”
  练青霞道:“他就是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你竟然会算计我。”
  “乌鸦一伙全都死光了,诸葛胆只顾烧栈道,我们既不能上去,他也不能下来,这是什么时候,还不适合我们来算清旧账?”
  练青霞怒道:“哪来的旧账。”
  “曹廷以寒冰针暗算我,害得我在烧窑里苦了三年,生不如死,你是曹廷的心爱弟子,不对付你,要他难过一辈子怎成?”
  “冤有头,债有主……”
  “父债子还,师债当然是徒偿,这个道理怎么你竟然也不懂。”童青又一阵大笑。
  练青霞干瞪着眼睛,童青笑接说道:“你也别要忘记,我是到哪儿也跟你一起的。”
  说话间浮沙已淹到他们的胸膛,练青霞不敢再动,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面临生死威胁。
  浮沙阳光下雪白眩目,给她的也是雪的感觉,打从心底寒出来,整个身子仿佛都埋在冰雪中。
  诸葛胆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也都听进耳里,扬声大笑道:“早知道你们自相残杀,我不是这样安排。”
  童青仰首说道:“你还能够弄出什么来?”
  诸葛胆笑接:“你多次到来七重天偷取瓷土,你以为我不知道。”
  童青道:“你却是若无其事。”
  诸葛胆道:“对江湖上的朋友我一向都留几分薄面,何况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瓷土,好像你这样来偷取瓷土的江湖人亦只得你一个,跟你计较岂非自找麻烦,若是因此而令你生气,正面与我作对,因小失大,如何是好?”
  “有道理。”童青眉飞色舞的:“看来你对我的脾性也很清楚哩。”
  诸葛胆摇头,道:“可惜我不知道你身中寒冰针,也不知道你会跟他们走在一起。”
  “否则你早已对付我了。”
  “有时完全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就是因为知道你跟他们走在一起,知道你太熟悉这附近的环境,才没有好好的利用这一片浮沙。”
  童青点头:“我是一定会利用这一片浮沙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对付神武营这位练大人。”
  诸葛胆接道:“幸好你也不知道这里筑了栈道,否则我们也来不及撤退。”
  燕十三直等到现在才开口:“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诸葛胆大笑:“聪明如燕十三怎会提出一个这样愚蠢的问题?”
  “这个答案谁都想早一些知道的。”燕十三移步上前。
  “应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诸葛胆这句话出口,悠然移动,一只飞鹤也似飞掠而去。
  盈盈、纤纤身形同时展开,倒掠向后面不远处的树林,之前燕十三已经吩咐好她们应该怎样做,所以到现在才采取行动,只恐诸葛胆从中破坏。
  她们也是从童青视线不及的方位离开去。
  童青果然没有发现盈盈、纤纤的行动,看见燕十三走近来,立即道:“你最好不要多花心思,要是你有什么异动,我马上采取行动。”
  燕十三微喟:“已经到这个地步,你老人家还要采取什么行动?”
  童青怪笑道:“只要我老人家双掌一阵乱拍,浮沙便会急速往下沉,迅速将我们两个人淹没。”
  燕十三忽然笑了:“看你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小孩子心性。”
  “这是说我幼稚的了?”
  “你知道曹廷有多少个徒弟?”燕十三反问。
  “不管有多少个,能够这样信任派出来负责这件事情不是最疼的一个才怪。”
  “这只是因为她的武功智慧。”
  童青大笑:“武功倒是不错,说到智慧,可不见得,否则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我说姓燕的,你还是少动脑筋,就是不上你的当。”
  燕十三淡然道:“我只是提醒你老人家一句,曹廷未必会知道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曹廷说?你跟他又不是什么交情……”
  “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
  “什么?”童青叫起来:“这怎能说是利用,我们是什么交情?”
  燕十三道:“你莫要忘记我一直在帮助她调查毒气这件事。”
  童青嚷道:“你只是一个江湖人。”
  “看过毒气的威力,你便不会这样说的了。”燕十三叹息:“这个时候我们竟然在自相残杀,我也无话可说,难怪诸葛胆笑得这样开心。”
  童青好像这才考虑到,呆了一会,突然问:“现在这如何是好。”
  燕十三道:“当然是先离开浮沙,等到事情解决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喜欢怎样解决便怎样解决。”
  “也是道理,到时候说不定曹廷也会到来。”童青一下子好像清醒了很多。
  燕十三点点头:“这件事应该是跟曹廷直接解决的。”
  童青目光一转,又嚷起来:“我们现在如何离开这片浮沙。”
  燕十三耳听风声,知道盈盈与纤纤已经回来,道:“办法是有的,只要你老人家合作。”
  童青叹了一口气:“不合作也不成。”目光转向练青霞:“女娃子,账我还是跟你的师父算,这一次,就当作我跟你开玩笑好了。”
  浮沙已经淹至肩膀,练青霞虽然听得燕十三说有办法,还是遍体生寒,目光也似乎因此冷起来,看着童青,冷应道:“好,开玩笑——”
  童青嬉皮笑脸的接道:“什么时候你喜欢,也可以跟我开这样玩笑的。”
  “总有机会的。”练青霞目光更冷。
  说话间,盈盈、纤纤已掠到燕十三身旁,手中各抓着一捆树藤,燕十三接在手里左右挥出,飞向浮沙中的童青与练青霞。
  练青霞刹那不由喜形于色,探手接着,借力使力,一个身子脱出浮沙,疾往上拔起来。
  童青也不慢,当然亦不免有一种死里逃出的感觉,双手抓住树藤,牵得笔直,凌空还翻了一个筋斗,练青霞也就在这时候出手,一刀削在树藤上。
  树藤迎刃而断,童青一个身子立时倒飞出去,他看见练青霞出刀,却是毫无办法阻止,脱口骂出来:“死丫头,你——你——”
  练青霞笑截道:“我也只是跟你开玩笑。”
  语声一落,她人亦落在浮沙边缘,半身一转,目光及处,突然一怔,笑容亦僵结。
  童青也是有心卖弄,一个身子翻腾在半空,内力真气在树藤牵得笔直同时运行至极限,原是要借树藤一牵之力,箭也似射过练青霞头顶,再远射数丈才落在地上,一显威风,树藤一断,所蓄的内力真气泄向相反的方位,身形亦倒射。
  这一下倒射亦是箭矢也似,若是平空倒射开去,倒还罢了,他却是向地面倒射:“你”字出口,一头便倒撞在浮沙上,立时疾射进浮沙内,那也正就是他方才陷身的地方,原已陷出了一个洞口,再给这一下力射,浮沙迅速陷落,洞口周围的浮沙亦迅速涌进,眨眼间便将他整个身子淹没。
  练青霞回望的时候已只见童青的一双脚,眨眼间,那条他执着的树藤亦迅速在沙面上消失,仿佛被什么疾拉到沙面下。
  燕十三的面色亦大变,一声:“紧抓着树藤!”一个身子疾往前射出。
  练青霞明白燕十三要做什么,身形一沉,双手抓稳了那条树藤。
  燕十三将树藤的另一端抓在左手里,身子飘然落在那个沙洞上,右手随即疾插进去,这一插他整个身子亦插进沙洞内,迅速被浮沙掩盖。
  他一心只希望及时将童青手抓着的那条树藤抓住,那还有希望将童青从浮沙里拉出来。
  那刹那他完全没有考虑到练青霞挥刀斩断树藤的动机,没有考虑到练青霞可能会将树藤松开。
  树藤若是松开,他的命运便会与童青一样,童青的命运怎样,在他的身子没进浮沙同时他已经清楚。
  那些浮沙四面方涌来,浮沙本身的重量再加上心头的压力,令他迅速生出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在他的眼前,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见,在浮沙里移动的那只手除了浮沙的阻力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然后他发觉一个身子在迅速下沉,好像要直沉进地狱里去。
  地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燕十三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也就在这刹那,他感觉树藤去势已尽,一股力道从树藤上传来,被牵得往上疾升。
  不过弹指光景,他已经脱出了浮沙,借力使力,倒跃回练青霞身旁。
  那不过短短片刻,在他来说仿佛已度过了一段颇长的时间,甚至有死而复生的感觉。
  练青霞的面色很难看,尤其是看见燕十三两手空空从浮沙里冒出来,他知道燕十三没有抓着童青,仍然不由自主紧张地问:“童青呢?”
  盈盈一旁冷笑道:“当然在浮沙里,废话!”
  纤纤接对燕十三道:“燕大哥你放心,有我们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的。”
  盈盈接道:“她若是放开树藤我们也会立即抓稳,再给她一剑,要她的命!”
  练青霞摇头:“我怎会这样做?”
  “不会?”盈盈盯着练青霞:“看你方才怎样做,一刀将树藤斩断,立心要童青的命。”
  练青霞道:“我只是跟他开玩笑,让他再掉进浮沙里才再将他救起来。”
  盈盈一声:“是么?”才道:“倒要看你如何将他从浮沙下救出来。”
  练青霞没有作声,盈盈如何肯放过,接着说道:“你就是存心报复,怎么不承认。”
  纤纤亦道:“童青说得不错,神武营的人心狠手辣,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盈盈又道:“连童青那种老江湖在知道小心防范之下,尚且不免被暗算,我们如何应付?”
  纤纤紧接道:“总之避之则吉。”
  练青霞目光只是落在燕十三脸上,没有理会盈盈、纤纤,她知道她们若是明白,根本不用解释,不明白就是怎样解释也没用,也知道她们一直对她有成见,经过这一次童青的事,只有加深。
  燕十三也没有理会盈盈、纤纤,甚至练青霞,目光也一直停留在童青陷身的沙穴上。
  沙穴已逐渐被浮沙填平,这浮沙有多深他不知道,却也不以为陷身这浮沙下还有生存的机会。
  练青霞目光一转再转,忍不住道:“燕大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燕十三淡然道:“我只是不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地方与时候。”
  练青霞说道:“他却是跟我开这种玩笑。”
  燕十三无可奈何的吁了一口气:“相信他现在也很后悔。”
  练青霞道:“我也是。”
  燕十三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了。”
  练青霞截问道:“燕大哥,你看他生存的机会有多少?”
  “我看是一线生机也没有。”燕十三目光从浮沙上移开:“生死有命。”
  盈盈立即道:“燕大哥,分明是她弄的手段害死了童老前辈。”
  燕十三道:“这对她并无好处,你们其实也明白的。”
  盈盈、纤纤相顾一眼,没有作声,旁观者清,她们当然看出练青霞的确是存心跟童青开玩笑。
  燕十三目光接转向仍然在燃烧着的栈道,喃喃道:“这条栈道通往的地方也许就是我们要追寻的地方。”
  练青霞插口道:“栈道虽然给烧掉,我们花一些时间应该不难爬上去,追查到栈道通往的地方。”
  燕十三没有立即回答,练青霞接道:“我们立即动身。”
  盈盈、纤纤看着她,目光回到燕十三的脸上,燕十三终于说道:“练大人当然有练大人的方法,这种方法却未必适合于我们。”
  练青霞一怔:“燕大哥莫非有更好的方法?”
  燕十三淡然道:“我们所用的方法亦未必适合练大人,所以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各自进行的好。”
  练青霞道:“我们可以清楚说出来,看哪种最好才作出决定。”
  燕十三摇头:“不必说了。”
  练青霞到底是聪明人,叹息:“童青的死真的令大家这样不开心。”
  燕十三尚未回答,盈盈已插口一声:“练大人以为我们会很高兴?”
  纤纤接道:“跟一个练大人这样喜欢开玩笑的人走在一起,不免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练青霞目光一转:“要大家这样,我如何过意得去?也许经过一段日子大家会忘记这件事。”
  盈盈淡应道:“我们的记性好像一向都很不错。”
  练青霞目光回到燕十三脸上,说道:“燕大哥侠胆仁心,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也不等燕十三答话,她背身一转,疾掠出去。
  掠出了十多丈,她才停下来,随即试探那些浮沙的存在,这已在燕十三意料之中,也没有多说什么,悠然举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练青霞看在眼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走她的路,找到了浮沙的尽头,再往前探,刀飞索并用,向峭壁上攀去。
  这时候燕十三已走在树林中,盈盈、纤纤左右相随,一路上都没有话说。
  “你们怎么了?”第一个开口的还是燕十三。
  盈盈立即道:“燕大哥在生我们的气,我们只好不作声,等骂了。”
  燕十三笑笑问道:“我怎会生你们的气?”
  盈盈说道:“燕大哥喜欢跟那位练大人走在一起,而我们却将那位练大人赶走了。”
  纤纤接道:“但燕大哥若是坚持,我们也不会反对,最多是心里难受一些。”
  燕十三一笑:“这都是你们说的。”
  盈盈道:“我们到来的时候,燕大哥不是已经跟她走在一起?”
  “那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已经很清楚了。”燕十三微喟:“毒气的事虽然是江湖人的所为,认真调查起来,还不是我们这三两个江湖人能够应付。”
  盈盈点头道:“对方是有计划的行动,势力庞大,很容易便将线索截断,而且一时东一时西的,只凭我们几个人,的确是应付不来。”
  纤纤不以为然的道:“官府方面是人多势众不错,也不见得有什么收获。”
  燕十三道:“那是之前的人不懂得充分利用,到了练青霞接手,显然是改变了很多。”
  盈盈道:“她真的这么有本领啊。”
  燕十三笑笑:“到底怎样,其实你们也明白的。”
  盈盈、纤纤相顾一眼,不由点头,燕十三接道:“当然,她年纪还轻,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要她应付那么厉害的江湖人是吃力一些。”
  纤纤接着道:“所以她要找燕大哥帮忙。”
  燕十三道:“这件事我们总不能够袖手旁观,坐视不管的。”
  盈盈奇怪道:“可是燕大哥现在却要离开,不与她走在一起。”
  燕十三道:“既然这里再下去也不会再找到什么线索,大家心里又不舒服,为什么不暂时分开?”
  “原来是这样。”盈盈接问:“她却是还要留在这里找下去。”
  “那是江湖经验的问题,性格也是一个因素,到她冷静下来,便知道怎样做的了。”
  盈盈嘟囔道:“我看她是很倔强的,说不定会爬到峭壁上去。”
  “就是爬到峭壁上面,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燕十三摇摇头:“否则诸葛胆又怎会走得这么轻松?”
  纤纤插口道:“那上面只怕有什么陷阱埋伏。”
  燕十三又是摇头,道:“若是有又可以对付我们,应该是诱我们爬上去,不会着乌鸦一伙在峭壁下阻挡我们,再烧掉栈道。”
  “练青霞若是一无所获,又会采取什么行动?”纤纤随即问。
  燕十三微笑:“看来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等练青霞到来问一个清楚明白。”
  纤纤一声:“才不等她。”放步向前行。
  盈盈笑接道:“她的为人就是好奇心重?”
  燕十三反问:“你又怎么了。”
  纤纤马上替盈盈回答:“还不是跟我一样?”
  “胡说——”盈盈笑骂:“我才不管姓练的会采取什么行动。”
  纤纤瞪了她一眼,她只当没有看见,接道:“之前姓练的找不到什么线索才找燕大哥帮忙,峭壁上找不着说不定又会找来,再用蓝天鹏那种人威迫利诱。”
  纤纤道:“她那种聪明人又怎会重施故伎?”
  盈盈接说道:“你以为她不会,说不定偏偏就会,如此岂非又是来一个措手不及?”
  燕十三笑接:“既然不管她了,还来这许多猜测?”
  盈盈反问:“燕大哥真的完全不担心她?”
  燕十三道:“我只是担心毒气又将会在什么地方出现,能不能够及时制止。”
  盈盈、纤纤相顾了一眼,好一会,盈盈才说道:“其实我们应该跟姓练的走在一起。”
  燕十三笑笑:“需要走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走在一起的,这周围百里既然满布官府的线眼,练青霞需要找到我们或者我们要练青霞找来何等简单,我们有什么消息要通知她当然也是的。”
  盈盈一怔道:“我们有时就是忘记了她的身分势力。”
  纤纤亦不觉道:“女孩子这么年轻便已有这个成就其实也很不简单,虽然说曹廷是她的师父,还要看她的本领。”
  燕十三又是笑笑,接道:“我们还是老办法,分头去调查。”一顿,突然抬头:“你当然也是的。”
  一个人应声从一株高树上跃下来,正是那个以装扮成燕十三为荣的严拾生,一着地便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等燕十三回答接又道:“若是这也不知道还是江湖第一名侠?”
  盈盈随即叹息,说道:“好啊,要你出现帮忙的时候不出现,事情解决了才冒出来。”
  严拾生打了一个“哈哈”:“我本来可以早一些到来的。那知道途中又遇上了另一件事,那件事跟这件事虽然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却是颇为重要……”
  燕十三知道是借口,却没有拆穿,笑截:“这里我们并无多大收获……”
  严拾生立即眉飞色舞的截道:“这是意料中事,所以我也没有急着赶来。”
  “那现在该到哪儿去?”
  严拾生又打了一个“哈哈”,仿佛要说什么,突然摇摇头:“到我证实了才跟你们说。”半身一转,双袖一拂,飞掠而去。
  盈盈看着他走远才问:“他真的又找到了什么线索?”
  纤纤笑骂:“若是这样你以为他还不抢着说出来?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装模作样的了。”
  盈盈道:“不管怎样他都能够找到这里来。”
  纤纤说道:“极有可能是沿途追查我们的行踪,但能够跟上我们也很不简单的了。”
  燕十三没有作声,只是考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之前练青霞曾给他四个地方选择,他原是以为在官府严密监视下,不可能出事,结果毒气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兰溪爆发,若非他及时跳进水中,亦难免中毒身亡。
  兰溪是这样,高亭,平湖,竹瓦另外三个地方又如何?
  练青霞武功高强不错,又经过严格训练,可是爬到峭壁上亦花了不少时间。
  峭壁笔直如削,有些地方滑不留手,她弯刀飞索并用才能够越过,要越过那条仍然在燃烧着的栈道当然更加困难,但都被她克服了。
  越过了栈道,可供立足的地方很多,那大概就是栈道选择在那个位置建造的主要原因。
  她没有立即追向诸葛胆离开的方向,原因除了那边的地势更凶险,可供立足的地方都在烈火燃烧中,还因为她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此外她还想看看栈道的源头。
  她向相反的方向移动,很快便找到栈道源头的所在。
  那是一个平台,下临一个个挖得很深的洞穴,设置有绞盘吊臂,当然都已给毁掉。
  她虽然外行,亦不难看出那附近的瓷土更加幼嫩光滑。
  当然她希望能够在那附近找到一些线索,结果却也是失望。
  她没有放弃,随即往上爬,翻越山峰,那已经入夜,栈道仍然在燃烧,居高临下,燃烧着的栈道看来就像是一条火龙,飞舞在峭壁间。
  既然看得清楚,要追踪这条火龙的去向,当然很容易,翻越峭壁追寻也比较轻松。
  追到了栈道的尽头,她没有立即攀下去,到底已是深夜。
  没有必要冒险,她一向不会冒险,只是有时情绪激动起来也会例外,现在她的情绪已完全稳定下来。
  她在一块平地上卧下,思前想后,想的比以往多很多,想到过去的那份冷静这几天几乎完全消失,连她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甚至在曹廷的眼中,这也是完全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也所以曹廷这样看重她。
  是不是燕十三的影响,想到燕十三,她的笑容更苦涩,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燕十三那样的男人。
  好像燕十三那样的男人原就是不会太多。
  那种潇洒,那份机智,那一身武功,她越想便越多,到她突然醒觉,明月已高挂在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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