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霹雳无情》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天堑通幽径,发现盔甲人
作者:黄鹰


  练青霞倦极,终于进入梦乡。
  那不是好梦,圆球的滚动,毒气的爆发,狂呼惨号,一个个无辜的平民百姓倒下,然后肌肉消蚀,出现了一具具的白骨。
  童青的死亡亦出现,浮沙就像是一头庞大的怪兽,缓缓的将童青吞噬,然后转向她迫近。
  她惊呼挣扎,一个身子还是被吞进去,也就在惊呼中,她惊醒,跳起来,然后她发觉只是在做梦,天色也已经大亮,朝阳已然从东方涌出来。
  好一会,她的情绪才完全稳定,在她来说,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将整个身心都放松,才走到昨夜观看火龙尽头的地方,再往下望去。
  栈道已完全被烧毁,烈火亦已经熄灭,尽头是一个平台,下临天堑,雾气迷漫,也不知有多深。
  她看了一会,还是弯刀飞索并用,往下攀去,到了平台上,除了几条被击碎的石柱之外,什么特别的东西也看不到。
  那几条石柱到底有什么作用,她也看不透,石柱连贯铁链的上半截都被抛进天堑下,否则给她看到铁链,不难想到那里有一条铁索桥,相连对面峭壁当中的一个平台。
  那个平台这时候亦已被砍下来的树木掩盖,远望只见一片树木。
  她放目四顾,看不见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再俯视雾气迷漫的天堑,不由叹一口气。
  那给她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她实在难以相信那些人就是藏在这个天堑之下。
  然后她想起了燕十三说话的态度。
  燕十三侠骨柔肠,目睹毒气的厉害,应该是绝不会袖手旁观,就此罢休,在附近若是还能够找到线索,又怎会毫不犹疑的离开?江湖人的行事作风是不是只有江湖人才明白?
  练青霞不敢肯定,但看到这个天堑,还是不由考虑到燕十三的决定。
  也所以那股要攀下天堑去的念头不由自主的打消,呆立了片刻,最后还是离开。
  那片刻,她亦想起了高亭、平湖、竹瓦三个地方,毒气在严密监视下仍然能够在兰溪爆发,高亭、平湖、竹瓦三个地方当然亦不难继兰溪之后遭受毒气的袭击。
  再想到毒气的厉害,她不禁心寒起来,只希望能够及时赶到去制止。
  燕十三、练青霞都没有过虑,在他们赶到之前,毒气已经先后在竹瓦、平湖、高亭三个地方爆发。
  三个地方都是在官府捕快军兵的严密监视下,练青霞早在追查瓷球的线索之前便已经部署好一切,有过兰溪一地的经验,当然更加缜密,可是在毒气爆裂的时候,在那三个地方监视的官府中人还是一无所觉,也无一幸免,全都在毒气的包围下死于非命。
  练青霞赶到去触目所见都是消蚀的白骨,除了瓷球的碎片,没有其他的线索。
  她并不知道燕十三有没有到来,却不以为燕十三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燕十三在毒气爆发的时候若是在附近,除非又及时躲进水井或者什么地方里,否则不难已化成骷骨,若是又找到什么线索,根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毒气爆发,事实上她调查所得,毒气差不多同时在三个地方出现,估计时间,燕十三除非快马奔驰,日以继夜,否则根本没有可能赶得及三个地方的任何一个。
  在毒气爆发后才进入,结果与她一定毫无分别,一无所获。
  之后燕十三跑到什么地方去,也是没有线索留下来,失望之余,不由使练青霞一阵彷徨。
  她重新召集附近一带的捕快军兵,那些监视在镇外幸免于难的捕快军兵看见那些白骨无不震惊,他们事先毫无所觉,事后亦没有发现燕十三的行踪。
  练青霞最失望的其实是这件事,她其实还是希望燕十三能够再找到什么线索,再跟她打一个招呼。
  兰溪、平湖、高亭、竹瓦四个地方先后被毒气侵蚀,消息若是传到京师,势必又一番震惊,也必怪罪下来,对她有一定的影响。
  朝廷又将会怎样处置?她虽然不知道,想到了这件事,还是不免心里一阵不舒服。
  她虽然自问已尽了力,这样挫败在她来说毕竟还是第一次,一力保荐她的曹廷势必也面目无光。
  会不会因此而派别的人南下取代她的地位,想到这个问题,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消息当然飞快被送到京师,也不是直接地送进曹廷的手中,所以曹廷要替练青霞掩饰这件事情也不成。
  到曹廷这个地位,当然成为朝中大臣攻击的对象,以他的经验,却也当然懂得怎样保护自己,避重就轻,只有向皇帝交待。
  皇帝这时候不过八岁,一个小孩子哪懂得多少,而事实,一直以来,都是由常德郡主作主。
  常德郡主虽然也不过二十岁,但因为弟弟年幼,必须她加以照顾,懂得的倒也不少,野心也因而逐渐大起来,她很清楚朝中大臣的实力,知道如何去争取他们的支持,亦知道曹廷的势力日增。
  这本来也是她的主意,借助曹廷来应付朝中大臣的压力,可是到曹廷的势力大起来,又想将之削灭,当然一方面是由于他人的说话影响,一方面却是由于曹廷言语上的不敬,令她对曹廷突然生出了恶感。
  曹廷既然是一个聪明人,言语上又怎会开罪常德郡主,事实上一直都非常小心,只是他到底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要真正取得一个女人的欢心信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常德郡主无疑很多地方都表现强人本色,到底是年纪轻,想得并不远,也未脱一般女人的小性子,曹廷有时候以为可以直言进谏,听在她耳里,便有刻意攻击的感觉,虽然当场没有作声,事实已记在心里,到过些时候,有意无意便提出来。
  在曹廷来说,有些绝无疑问是小事,常德郡主却显然不是那么看,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很难改变常德郡主这种印象。
  他只有更加小心,一再表示一切都是以社稷为重。
  常德郡主看见他低声下气,才没有那么敌对,却总要想办法,令他受些打击心里才舒服,毒气这件事绝无疑问是最佳的借口。
  曹廷心中有数,所以看见常德郡主在皇帝身旁,一些也不觉得意外,恭恭敬敬的施过礼,只等皇帝说话。
  皇帝话是说了,就是说得不清楚,也无多大怪责之意。
  常德郡主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毒气的事到底怎样了?”
  “练青霞正在全力追寻,相信不久便会有好消息。”曹廷低声下气。
  “好消息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坏消息可是已来了不少,兰溪、平湖、高亭、竹瓦四个地方被毒气侵袭的事情,曹大人想必接到消息。”常德郡主冷冷的瞪着曹廷。
  “已经接到了。”曹廷叹息:“我们也找到了一点儿线索。”
  “用那么多的人力,花那么多时间,才找到一点儿线索,不会令人觉得朝廷无能?”
  曹廷又一声叹息:“奴才已着令全力追查,尽早将凶手找出来。”
  “这句话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常德郡主冷笑:“我们总不成要等到毒气在京师爆发才采取行动。”
  曹廷目光垂下,常德郡主接道:“练青霞一个女儿家,我原就不以为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句话出口,她立即发觉不妥,随又道:“不错,她一身武功,人又机智,到底年纪太轻,欠缺经验,若是有人从旁协助,应该会好一些。”
  曹廷立即问:“郡主莫非已经找到适当的人选?”
  常德郡主反问:“你完全不反对?”
  曹廷道:“奴才一心社稷,只希望能够及早将事情解决。”
  常德郡主道:“是真的这样最好不过了。”
  “奴才大胆问一句,那可是大内禁卫统领长孙无忌?”曹廷目光仍然下垂。
  常德郡主一怔:“你事先已经得到消息了?”
  曹廷摇头:“长孙无忌乃是忠臣之后,历代皆忠于朝廷,家传武功,到他本人更进一步,奴才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的了。”
  常德郡主这才转问皇帝:“皇上意思怎样?”
  皇帝一直在旁听着,这时候一呆,连忙道:“应该是适合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常德郡主接顾曹廷,道:“长孙无忌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
  曹廷接问:“可要奴才跟他一叙?”
  “也是好的。”常德郡主随即挥手。
  曹廷随即告退,看着他一个肉球也似的滚出,常德郡主不由摇头:“你看他,一天比一天胖下去,非独行动迟钝,连脑筋也迟钝起来了。”
  皇帝沉吟着:“肥胖跟聪明好像没有多大关系。”
  “你就是年纪轻轻,不懂得这许多道理,要是我就不会信任一个练青霞那样的女娃子。”
  “她不是武功很好,在京城屡破奇案?”皇帝的语声提高了一些。
  “那许多人在旁协助,当然是弄得有声有色,天晓得是不是她的本领。”
  “她到底是官府中人,毒气这件事好像是江湖上的……”皇帝还要说下去。已给常德郡主截住了话题:“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有江湖什么的,你别听曹廷胡说。”
  皇帝沉默了下去,常德郡主喃喃的接道:“我是不会看错人的,长孙无忌南下,一定很快便会将事情解决,到时曹廷面目无光,我们便有借口让长孙无忌接管神武营。”
  皇帝只是听,常德郡主洋洋得意的又说道:“没有了神武营,我看他如何再放肆。”
  皇帝终于微喟一声:“他不是一直都忠心一片,非常规矩。”
  常德郡主道:“你就是没有听到他对我如何说话,就好像没有他便不成的。”
  皇帝道:“一个人有信心才能够将事情弄好。”
  他虽然年纪小,多少竟然也懂得一些道理,常德郡主却听不进,一声:“你懂得什么。”
  皇帝又沉默了下去,在这个姊姊面前,一直以来他都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常德郡主也好像觉得说话重了一些,接着说道:“我办事你总要放心,我是绝不会看错的,长孙无忌一定会比练青霞成功。”
  对长孙无忌她绝无疑问满怀信心,这当然也因为长孙无忌一直负责禁宫的安全,是她最熟悉最信任的一个人。
  长孙无忌无论身材年纪与燕十三都很接近,相貌也颇为英俊,只是稍嫌峻冷,身穿官服,难免令人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高不可攀的感觉,若是走江湖上,相信会令人当成一个杀手。
  曹廷现在便已有这种杀手的感受。
  长孙无忌已换过一身黑色的劲装疾服,完全是江湖人的打扮。
  有关毒气甚至练青霞借助燕十三的报告他都已看过,他完全同意练青霞的推测,那是江湖人的所为,所以他索性准备以江湖人的姿态参与这件事。
  他虽然在京都长大,亦认识不少江湖中人,对江湖上的情形其实并不太陌生。
  有关燕十三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连燕十三也解决不了的事可见困难,他并不怕困难,对宫中的生活亦早已有些厌倦,能够到江湖上走走,在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身为禁卫统领,对朝廷的事情他当然很清楚,曹廷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却是到现在还摸不透。
  他看出曹廷在不停扩张势力,却看不出曹廷有什么目的,表面上曹廷忠君爱国,好几次的叛乱都是他洞见症结,及时制止。
  曹廷的公正也是有目共睹,一次也许是装模作样,但多年下来每一次都是这样,应该就不会假的了。
  朝廷中不乏奸狡小人,这些人对曹廷显然都非常重视,长孙无忌也看在眼内,但不知怎的,对曹廷他始终有一种偏见,尤其是看见曹廷的时候,总是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一个好人。
  曹廷每一次看见长孙无忌都是一脸笑容,表现得非常欣赏。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长孙无忌没有笑容,他是那种人,应该笑的时候才笑,很讨厌装模作样,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对曹廷他没有多大的好感。
  曹廷好像很明白他的心态,笑着走近来,却叹息着道:“我其实是笑不出来的,当然无论笑或哭都不能够解决问题,但还有笑容,总会令人觉得事情还不太严重,还有挽救的希望。”
  长孙无忌冷冷地接问:“曹大人的意思是事情其实很严重,无可挽救的了?”
  “很严重是事实,无可挽救则未必。”曹廷叹息着:“每一次毒气爆发,整个市镇的人畜都无一幸免,虽然都是小市镇,但已经人心惶惶。”
  长孙无忌道:“这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我们必须及早将那些人找出来,否则毒气爆发的地方若是北上……”
  长孙无忌截问:“曹大人是担心皇上感觉危险迫近,责怪下来?”
  曹廷摇头:“我只是担心有人以此为借口,制造叛乱,大乱天下。”
  长孙无忌耸然动容,不能不承认曹廷所说的是事实。
  曹廷沉吟着接道:“还有一件也是很令人担心的,毒气的爆发到现在似乎还是江湖上的事情,但若被某些有心人看出其中厉害,加以利用,由江湖扩展到……”
  长孙无忌又截问:“有这种可能?”
  曹廷只是反问:“以你看呢?”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去,曹廷等了一会才接道:“青霞是神武营中本领最大的一个,看她的找燕十三,以江湖人来对付江湖人便可想得知,但到底年纪轻,限于经验,总有许多兼顾不到的地方。”
  长孙无忌说道:“我们会好好的合作的。”
  曹廷点点头:“事情越快解决越好,我就是有那种担心,毒气的厉害,应该已传遍天下的了。”
  长孙无忌道:“我们会尽力而为。”
  曹廷沉吟着接道:“幸而制造毒气的那些人一直都藏起来,不容易联络上。”
  长孙无忌忍不住问:“曹大人莫非已收到什么消息,朝廷中有什么人要与那些人勾结?”
  曹廷颔首:“只是听说,可能危言耸听,也没有什么证据,神武营的人只能够小心的看着。”
  “要曹大人担忧了。”长孙无忌目光不离曹廷的脸庞,要看清楚曹廷的表情变化。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曹廷又一声叹息。
  长孙无忌看不出曹廷的表情变化有什么不妥,看着他拥着那个肥胖的身子去远,不由亦叹息一声。
  他实在怀疑自己是否太偏见,由始至终他就是不相信曹廷,然后他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练青霞是曹廷的心爱弟子,从她那儿是否能够清楚曹廷的真正为人?
  练青霞又回到那个天堑附近。
  竹瓦、平湖、高亭三个地方毒气先后爆发,情形如兰溪一样,事后她只能够找到一些瓷球的碎片,在那三个地方监视的捕快无一幸免,尽皆殉职,在镇外的捕快亦一无所得。
  练青霞明白他们的工作能力,也已经清楚制造毒气那些人的厉害,所以并没有怪责他们,只是下令要他们全力追查有关毒书生诸葛胆的一切。
  他们追查下来所得到的与童青所说的并没有多少分别,练青霞虽是意料之中,仍难免有些失望。
  朝廷派长孙无忌南下协助调查的消息送到,她更加着急,所谓协助调查其实就是说她办事不力。
  因此她也再回到七重天。
  有过一次的经验,再翻越峭壁,在她来说当然更容易,回到那个平台,她考虑了一会,终于往下攀去。
  时当正午,有足够的时间,可是攀下百来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向上爬。
  百丈之下的峭壁长满了青苔,完全就不像有人攀登过,往下望,虽然是正午,还是一样烟雾迷漫。
  她不怕艰辛,却不想白费气力,做一些完全没有作用的事情。
  往上攀她花时间比往下攀更多,那种接近绝望,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以致她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
  回到平台上,她无可奈何的坐下来,呆望着那堆破碎的石柱。
  那些石柱本来是做什么用的?她的目光不再往下望,转顾四周,最后很自然的落在平台对面的那丛树木,一落转去,突然又转回。
  那刹那她突然惊觉那丛本来青绿色的树木已变得枯黄,其他的树木却显然没有这种变化。
  她清楚记得那本来是青绿一片。
  难道连自己的记性也没有信心了?她苦笑,一股新的希望立即同时从心头涌上来。
  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是如何飞越天堑到那丛树木中看看究竟。
  天堑无疑宽阔,对神武营的人来说要飞越这个天堑还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练青霞本来可以走到天堑的尽头,绕到对面,这也许要花上数天或者十数天,也无疑是最笨的一种方法,神武营训练出来的人当然不会选择这种笨方法,除非是迫不得已,体力不足以应付。
  练青霞现在仍然是体力充沛。
  她找来了弹力强劲的竹树,再以树藤接在飞索上,以竹树为弓,相连飞索一支较短的竹树为箭,将箭射到对面的树丛中去。
  一连试了七次,她终于能够将飞索固定在对面的树丛中,随即攀着飞索,横越天堑。
  山风急劲,那条飞索令她完全没有安全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断去,她明白那只是一种感觉,可是下临无底的天堑,横越那么宽阔的空间,在她来说到底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惊惧,所以平安落到那边的树木丛中,她还是不由自主发出一下轻快的笑声。
  休息了一会她才开始行动,虽然身在什么地方她未能确定,她仍然坚信曹廷的教训,必须有充足的体力才能够应付恶劣的环境与敌人。
  然后她走到那堆枯黄的树丛中,立即发觉那也是一个平台,那堆树木是给砍断了堆放在那儿。
  平台上有完整的石柱,还有一条铁索桥,铁索的一端也就是贯连在石柱上。
  明白了石柱的作用,练青霞亦知道找对了地方,也只希望那些人还未发觉树木已露出破绽,仍然留在这附近。
  她当然亦考虑到那堆树木其实已完全没有作用,对方只是担心当日泄露行踪,被她有时间追上来,现在已转移到别的地方,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都绝不会放弃。
  平台相连着一条小路,走在这条小路上,练青霞的心又放下来。
  小路不太宽阔,但颇也平坦,显然是经过人工修理,甚至有部分是人力开辟出来。
  要开辟一条这样的路并不容易,练青霞实在难以相信花这么多的人力目的只是为了搬运瓷土经由这里送到别的地方去。
  此念一动,她的身形便往上拔起来,落在小路旁边的树木上。
  时已经入夜,一轮明月已升起来,正照在小路上,练青霞树上远望,也颇为清楚。
  小路上没有人,迂回曲折,月光下一条白蛇也似的游窜在山野林间。
  练青霞等了片刻才从树上掠下来,继续往前行,也就更加小心了。
  路出奇的长,九曲八折之后才豁然开朗,进入了一块谷地。
  那块谷地颇为平坦,上面有一个奇大的烧窑,周围还有一些小屋子,练青霞一眼看见,一颗心几乎跳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她费尽心思,仍然不能够接近一些,现在却是那么的接近。
  无论那些人现在是否仍然留在这里,她现在总算找到了一条明显的线索。
  她没有立即过去,在小路出口的一株树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亦倾听了好一会,一点声响也听不到,才带着奇怪的心情掠下,移前!
  来到了最接近的一间小屋子面前,仍然听不到有什么别响,她不由又有些失望,能够抓到人无论如何都是比较好的。
  那些人难道完全都跑了,她动念未已,终于听到了一阵铮铮声,却是由她的身后传来,她立即转身,也立即看见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仿佛一直都藏在黑暗中,到现在才现身,又仿佛突然从地上涌出来,练青霞清楚记得,方才她也留意到他们出现的地方,就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们都穿着盔甲,一金一银,闪亮耀目,一移动,立即令人感觉到那份重量。
  练青霞感觉到地面在震动,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刀出鞘,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金甲人银甲人相顾一眼,双臂暴伸,四拳互击,发出“轰轰”两声巨响。
  练青霞看在眼内,仍然心里一跳,再喝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金甲人终于开口:“神武营的人果然胆识过人。”
  练青霞随即问:“你们就是制造毒气的那些人?”
  “你说是不是?”金甲人反问。
  练青霞冷然一笑:“这一回我是找对了地方了。”
  金甲人道:“你却是不该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
  “谁说我是一个人?”练青霞也懂得虚张声势:“神武营其他人随即到来,我看你们这一次是插翅难飞。”
  金甲人大笑:“以我们的重量,原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起来的。”
  银甲人接说道:“神武营只派来你一个人,那些七省六省捕头什么再多也没有用。”
  金甲人又道:“他们甚至没有本领飞越那个天堑。”
  练青霞冷笑:“到这里难道就只有一条路?”
  金甲人道:“你若是知道别的路,根本就不会冒那么大的险飞越天堑。”
  练青霞道:“我越过天堑的时候你们其实已经发现的了。”
  “不错。”金甲人又大笑:“我们也可以任你走到一半的时候下手,可是以你的身手,绝不难攀着断绳,逃回对面峭壁去。”
  银甲人接道:“若是及时抓住这边的一截,荡到这边来,更要我们花时间去追寻。”
  练青霞道:“所以你们索性等我跑到这儿来才动手。”
  “以逸待劳,有什么不好?”金甲人双臂一振:“铮铮”的又是一阵声响。
  银甲人紧接道:“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以我们的经验,要分辨你是否说谎很容易。”
  金甲人亦道:“你在那边平台上的所有行动都在我们眼中。”
  练青霞冷笑:“这句话你应该早一些说的。”
  金甲人道:“听一个人说谎有时亦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练青霞到底是年轻脸薄,不由俏脸通红,金甲人随又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你的疑心,又跑到那边平台上,再次调查。”
  练青霞道:“那天我在那边的行动你们也已经看在眼内。”
  “当日更就是非要加倍注意不可。”金甲人笑道:“要撤走这边的东西到底要花上一段时间。”
  练青霞喃喃道:“当日我应该想办法到这儿来看看的。”
  “幸好你没有。”银甲人摇摇头:“否则我们只有下毒手,你如何能够活到现在。”
  练青霞冷笑道:“我若是那么容易对付,你们也用不着撤走一切。”
  银甲人道:“我们只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你们的毒气还未完全成功。”练青霞试探着问。
  “这也是一个原因。”银甲人语声一沉:“你们知道的也不少啊。”
  练青霞追问:“你们要利用那种毒气争霸江湖?”
  金银甲人目光齐落在练青霞脸上,金甲人沉声道:“这是江湖上的事,官府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你们以一般市镇平民百姓做试验对象,官府不管也不成。”练青霞话出口,心头大石亦放下来,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事情并非她推测的那样,制造毒气的那些人目的并非在争霸江湖。
  金甲人听说摇头道:“你们官府中人知道什么?”
  练青霞道:“你们是不想打草惊蛇,但现在江湖上还有什么人不知道有那种毒气?”
  金甲人道:“我们也不知道有这么多麻烦的。”
  练青霞道:“江湖上的朋友说不定现在已连结在一起,准备采取行动。”
  金甲人大笑:“你们官府中人哪知道这许多,在我们还未开始对付他们的行动之前,他们是绝不会提防到的,到我们行动开始,他们就是放弃门户之见,连成一气,为时已晚。”
  练青霞冷笑:“燕十三不是已经留意上你们了。”
  金甲人点头:“幸好好像燕十三这样的人并不多,也幸好他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很多江湖朋友对他那个第一很不服气,无论他跑到哪儿去说什么,大家对他都不会太相信,只想如何将他击倒,一跃而变成天下第一。”
  练青霞不禁叹息道:“江湖人就是这样。”
  金甲人道:“你不用叹息,这种情形很快便会改变,我们一统江湖一切便会很简单的了。”
  练青霞又一声叹息:“到那个时候,也不知还要再夺去多少条人命。”
  金甲人郑重的道:“成大事总要有些牺牲的,正如我们到现在为止不还是藏起来?”
  练青霞道:“听来你们在江湖上非独不是无名之辈,甚至可能举足轻重。”
  金银甲人相视一眼,金甲人笑了:“官府中人到底是官府中人。”
  练青霞追问:“你们的头儿到底是什么人?”
  银甲人随又道:“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
  练青霞冷笑:“你们这样有经验,为何还要问我发现了什么可疑要跑到这儿来。”
  金甲人突然很冷静的道:“因为我们还没有那种经验。”
  银甲人接道:“我看她是误打误撞,在没有办法之下胡乱找寻……”
  练青霞又一声冷笑:“那第一次我便跑到这儿来。”
  银甲人点头:“你是第二次才有所发现。”
  练青霞方要说什么,银甲人已问:“第一次跟第二次有什么不同?”
  金甲人应道:“我们只是在这边平台上堆上树木。”一顿嚷出来:“是那些树木。”
  练青霞这时候亦知道他们在套自己说话,亦知道已给套出来,索性说明白:“那些树叶已然枯黄,一看便看出来。”
  金甲人又笑了:“我们却是看见你先爬到峭壁下,又细看了好一会。”
  练青霞怒道:“不错,我是当局者迷,后来才突然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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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人作饵,拟一网成擒
作者:黄鹰


  金甲人大摇其头:“以你这样的脾气,我实在奇怪怎么能够闯出那么大的名堂。”
  银甲人笑接:“应付鼠窃狗偷之辈,以她的身手智慧,应该是绰有余裕。”
  练青霞道:“你们却要向我请教,那是鼠窃狗偷也不如的了。”
  银甲人笑声立断,金甲人双臂接一振,猛喝一声:“让她知道厉害。”
  两人双拳接又互撞,暴响声中一齐转过身子,扑向练青霞,那显然是盔甲太重,两人的身形都并不太灵活,身形移动,甚至有些滑稽。
  练青霞看在眼内,悠然展开身形,飞燕般凌空三个变化,落在那间小屋子的瓦面上。
  金甲人、银甲人左右继续迫进,练青霞看着他们迫近,冷笑道:“倒要看你们如何上来。”
  语声甫落,金银甲人四拳已击在小屋的墙壁上,那看来也甚为结实的墙壁迎拳碎裂倒塌,整间屋子也倒塌下去。
  练青霞从瓦面上连忙掠下来,身形还未稳定,一块块碎裂的墙壁便迎面飞撞而至。
  金银甲人左一抄,右一拳,将那些碎裂的墙壁碎块就当作暗器一样,一块接一块拳击出去,撞向练青霞,比起一般的暗器当然是厉害得多。
  练青霞实在料不到有此一着,弯刀展开,却是闪避不及才以刀去挡,她当然看出那些墙壁碎块力道奇劲,以刀硬挡吃亏的是自己。
  她也只是以刀挡了两块,一个身子便不由被震出丈外,金甲人继续将碎裂的墙壁碎块击来,银甲人却乘机扑近。
  练青霞的身形完全施展不开,飞击过来的墙壁碎块将她的身形迫在一个方向,到墙壁碎块停下,银甲人已迫近,双拳连环击至。
  他方才身形移动是那么笨拙,现在却灵活得出奇,双拳连环,既急且密。
  练青霞当然不会硬挡,急忙闪避,然后她突然发觉金甲人箭也似从另一个方向疾冲过来,那种速度,一样在她意料之外,简直就像是脚下装上了轮子似的。
  事实是装上了轮子,金甲人脚踏四轮,眨眼间便已冲到了练青霞面前,双拳击出同时,轮子竟然已缩回靴旁,脚踏实地,完全不影响身形。
  练青霞只有闪避,金银甲人呼喝连声,四拳更密更急,交拳击至,左右封住了她的去路,她要往上拔起来也不能,只有后退。
  一退再退,到她发现被迫退至那个烧窑的进口,已经不进去也不成。
  金银甲人刹那霹雳一声暴退,一齐抢攻上前,四拳疾击。
  那刹那练青霞亦不由想起燕十三在瓷窑的遭遇,弯刀不由往前挡,一挡之下,整个身子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倒飞三丈开外,血气亦被震得一阵浮涌。
  她以为金银甲人跟着就会封闭烧窑的进口,那刹那她亦已想到以墙壁将燕十三封在烧窑内的就是这两个人。
  只有这两个人才有那么可怕的气力将一面墙壁举起来,迅速的将烧窑的进口封闭。
  也所以接着那刹那她难免有进入地狱的感觉,可是她眼前并没有黑暗的感觉,烧窑内赫然亮着好些长明灯。
  灯光照耀下,金银甲人的盔甲更加闪亮,他们竟然双双冲进来。
  练青霞不由松一口气,这口气却才松开,金银甲人已到了她面前,四拳连环再击出,一面连声呼喝,声势当真是惊人。
  练青霞与之同时已瞥见这个烧窑的正中另外有一个烧窑,自己的身形正被迫得向这个窑中窑的进口迫进去,她明白金银甲人目的要将自己迫进这个窑中窑,却一样无计可施,不由不退进去。
  这一次金银甲人果然没有跟进,金甲人双拳封住了那个进口,银甲人一旁退开,到他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已多了一面墙壁,他也就推着那面墙壁撞向窑中窑的进口。
  金甲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墙壁一到,及时退开,反助银甲人将墙壁推向进口。
  练青霞如何阻挡得住他们这个行动,一颗心疾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将会与燕十三同一遭遇,却不以为自己会有燕十三那种好运气,突然来一个童青及时将自己救出去。
  她又有进入地狱的感觉,可是周围的环境又是那么的光亮。
  窑中窑内一样放置了长明灯,她人被逼进窑中,心情稍为稳定下来便已能看清楚周围环境。
  窑似乎并非密封,人在窑中甚至有一种清爽的感觉,呼吸畅通得出奇。
  练青霞仰首上望,才发觉窑壁上一个个小圆洞,也不知几千百个。
  窑门外随即又轰然两声巨响,练青霞虽然看不见,一听也知道金银甲人在那面堵塞窑门的墙壁外再加上两面墙壁,以自己的气力,要将之推开,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金甲人的语声跟着传来:“女娃子放心,窑内空气流通,绝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练青霞冷笑道:“你们若是有种便将我放出来,公平一决高下。”
  金甲人大笑:“天下间根本就没有公平这两个字,我们早便已知道。”
  练青霞道:“阴谋诡计,算不得英雄好汉。”
  金甲人说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这些说话,对我们又有何作用?”
  银甲人按道:“无论你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将墙壁移开,将你放出来。”
  金甲人又道:“也不会生火,将你烧死在窑内。”
  练青霞不由问:“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一定明白的。”金甲人大笑:“不是说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练青霞心念一动,道:“你们是以我为饵。”
  金银甲人齐声大笑。练青霞不由追问:“你们要利用我对付什么人?”
  “这还要问我们?”
  “燕十三——”练青霞冲口而出。
  “这个人除非不知道你跑到这儿来,否则一定会赶至。”金甲人笑问:“你总不会不知道他就在这附近?”
  “哪有这种事?”练青霞有些怀疑。
  金甲人一听也觉得有些奇怪:“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分散行动,原来不是。”
  银甲人接道:“也不要紧,他们就是官府与江湖有别,要对付我们的心意则一,知道对方有难,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金甲人笑道:“若是两个人一齐到来,一网打尽,省得麻烦。”
  练青霞奇怪追问:“还有哪一个?”
  金甲人奇怪的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到底是哪一个?”练青霞着恼了。
  “长孙无忌——”金甲人接问:“你应该知道这个人的?”
  “他怎会跑到这儿来?”练青霞嘟囔着:“师父应该不会差遣这个人来的。”
  金银甲人没有作声,突然有什么发现似的,一齐移动脚步。
  练青霞听着脚步移动,身形移近堵塞进口的墙壁,好像要叫住金银甲人,但到底没有叫出来。
  对长孙无忌她当然知道不少,也所以长孙无忌南下,实在她意料之外。
  长孙无忌攀上栈道那面峭壁的时候,燕十三、严拾生、纤纤、盈盈正在峭壁上。
  纤纤、盈盈畏高,但看见燕十三攀上去,还是紧跟在燕十三后面。
  严拾生是最后攀上去的一个,他攀得远比纤纤、盈盈为慢,也显然畏高,但到底还是攀上去,松过口气,往下望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也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长孙无忌向这边走来。
  纤纤、盈盈应声往下看一眼,随即偏开脸,盈盈接嚷:“你就是明知我往下看不得,故意要我看。”
  纤纤摇头道:“他没有说谎,的确是来了一个人。”
  “我看到,可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看?”盈盈是有些不讲道理的了。
  纤纤说道:“往下看看其实并没有坏处。”
  “那你看好了,”盈盈探手去扳纤纤的肩膀,不等她的手伸到,纤纤已避开。
  严拾生那边又嚷:“看,他要爬上来了。爬得好快。”
  纤纤、盈盈不由又往下看一眼,纤纤只看一眼便以手加额道:“天,我要昏过去了。”
  盈盈看来也并不好受,却仍道:“你不是说没有什么坏处?”
  纤纤伸手一拳击去,盈盈一面闪避一面大嚷:“这不是玩耍的地方。”
  严拾生那边亦嚷道:“你们这样大叫大嚷,不是要他知道我们在这峭壁上。”
  纤纤笑说道:“你不是也在大吵大嚷吗?”
  严拾生一怔:“你们真的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谁说的。”盈盈立即接上口。
  “当然是我说的了。”严拾生接问:“到底是什么人?”
  盈盈道:“除了官府中人还有什么人会跑到这儿来?”
  严拾生不由点头:“对,制造毒气的那些人当然不会这样笨,送羊入虎口。”
  盈盈笑问:“你像虎啊。”
  严拾生道:“你们倒是像的。”
  盈盈立即道:“好啊,说我们凶了,我们就狠狠的对付他——”
  纤纤还未答话,严拾生已慌忙摇手道:“我是说着玩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盈盈道:“这个时候哪一个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严拾生接道:“我就是不明白,官府中人还跑来这里干什么?”
  “那我们又跑来这里干什么?”盈盈反问。
  严拾生很爽快的应道:“当然是来找寻线索了。”一顿接嚷道:“可是线索呢?到现在还看不见。”
  “要是这么容易看得见我们怎会待在这里?”纤纤摇头:“这些日子我们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燕大哥不是说过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我们若是能够找到别的线索,根本不会跑到这里来。”盈盈笑顾纤纤接道:“那个姓练的也是的。”
  纤纤道:“我以为那么多捕快,多少总会有些发现的,那知道跟我们一样。”
  盈盈又笑了:“他们若是管用,姓练的根本就不会找燕大哥帮忙。”
  纤纤说道:“幸好我们找那些捕快一问,否则,还不敢肯定姓练的会回到这儿来。”
  “燕大哥可是一早便已推测到。”
  “其实我们应该跟姓练的合作,分头行事。”
  “燕大哥原是以为当日在我们离开之后,姓练的会追查下去的,哪知道姓练的又跑到高亭、平湖、竹瓦那三个地方去。”盈盈摇头,说道:“跟我们争什么先后呢,我们就是在那三个地方将制造毒气的人找出来,官府方面,功劳还不是归她所有。”
  “姓练的就是不知好歹。”纤纤亦摇头,说道:“可不知那个长孙无忌又怎样呢?”
  “哪个长孙无忌?”严拾生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口问一句。
  纤纤反问:“官府方面不是有消息,朝廷派出了禁卫统领长孙无忌南下协助姓练的调查?”
  严拾生嘟囔道:“我又不是官府中人,怎知道官府那么多消息。”
  “我们是官府中的人了?”纤纤冷笑:“你就是不肯花心思去追查。”
  “你们既然已花了这个心思,我当然不用再花的了。”严拾生笑问:“现在来的那个人就是长孙无忌?”
  纤纤道:“等他上来不就可以问清楚明白了?”
  严拾生笑道:“你们其实也不能够肯定。”
  盈盈随即拉纤纤一把:“别跟他废话,燕大哥那边说不定要我们帮忙。”
  严拾生大笑:“你们两个能够爬上这儿来已经够能耐,连脚步也站不稳的,还能够帮姓燕的什么?”
  纤纤、盈盈只当作没有听到,身形展开,向燕十三那边奔去。
  “你们都跑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严拾生嚷起来。
  “那是不是长孙无忌,总要有一个答案的。”纤纤回头应一声,脚步更加快。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话是这样说,严拾生还是留下来,探头再往下望,长孙无忌已经很接近的了。
  他也就索性卧伏在那里,看着长孙无忌往上攀。
  长孙无忌仿佛并无所觉,只顾往上攀,也正好就从严拾生旁边攀上峭壁。
  严拾生看着他迫近,反而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倒退了三步,他已经感觉到一股杀气排山倒海般涌来,但与他站起退后同时,突然又消失。
  长孙无忌悠然在一块石上坐下。
  严拾生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开口:“你就是朝廷派来协助练青霞办案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冷冷的笑道:“你不是燕十三。”
  “谁告诉你我不是?”严拾生板起脸孔。
  “你不是燕十三当然就是严拾生了。”长孙无忌只是这样说。
  严拾生有些着恼:“你是故意还是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长孙无忌冷冷地一笑道:“燕十三若是你这样子,我们对江湖便要重新估计的了。”
  严拾生怒道:“早该在你攀上来的时候让你知道厉害。”
  “这种话当然燕十三是绝不会说的。”长孙无忌又笑。
  严拾生不由又怔住,长孙无忌也没有再理会他,举步往前行。
  “就因为我不是燕十三,所以我绝对会这样说,这样做!”严拾生亦步亦趋。
  “幸好你方才没有这样做。”长孙无忌冷应一句。
  “否则你现在已经陈尸峭壁之下。”严拾生得意洋洋的。
  长孙无忌自顾接道:“若是你这样做,我必定将你当作敌人看待。”
  “那时候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又还能够将敌人怎样?”严拾生仰天大笑三声。
  长孙无忌停步,回顾看一眼,目光就像是闪电般划过空间,利刃般插进严拾生的胸膛。
  严拾生有这种感觉,混身一震,脚步停下,笑容亦僵结,长孙无忌冷然一笑,再次举步前行。
  呆了一会,严拾生才再提起脚步,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那么凌厉冷酷的目光。
  “我又不是要跟你比眼睛。”嘟囔着,他脚步加快,但还是被长孙无忌远远的抛下。
  长孙无忌走来看似并不快,却是流水行云似的,路面虽然崎岖,对他毫无影响。
  严拾生的脚步不由一再加快,却仍然追不上。
  纤纤、盈盈才攀下那个平台,长孙无忌亦已从峭壁上攀下来,身形动作比纤纤、盈盈灵活得多了。
  燕十三仍然在平台上,到长孙无忌下来,目光才从横越天堑的飞索树藤转移到长孙无忌面上。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燕十三:“名满天下,江湖上人称第一的燕十三?”
  “长孙无忌?”燕十三露出了笑容。
  “可惜我不是江湖中人。”长孙无忌冷冷地:“更可惜这一件偏偏是江湖中人弄出来的事。”
  燕十三只是笑笑,纤纤忍不住问:“你若是江湖中人便怎样,难道要跟我们燕大哥一较高下?”
  长孙无忌淡应一声:“也许——”
  盈盈接问:“这若非江湖中人弄出来的事又如何,难道我们便是知道了也会袖手旁观?”
  长孙无忌道:“以我所知江湖中人对官场上的争斗一向都没有多大兴趣。”
  盈盈道:“好了,现在偏偏是江湖中人弄出来的事情了,又怎样?”
  “这我便不能不置身江湖上,也因而才认识燕十三。”长孙无忌轻叹。
  燕十三这才再开口:“我们江湖人真的在别人眼中只懂得争所谓第一?”
  长孙无忌反问:“除此以外,江湖人在江湖上还有什么事可做?”
  燕十三说道:“要做总有很多事可做的。”
  纤纤接问长孙无忌道:“好像这一次,我们插手这件事难道也是为了争所谓第一?”
  长孙无忌反问道:“制造毒气的那些江湖人的动机你们以为是什么?”
  纤纤闷哼一声:“这可是江湖上的事情,我以为你不懂得。”
  长孙无忌淡然道:“我只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湖人闹得不太过份则罢了,否则还是要管的。”
  燕十三插口道:“我们都各有本身的立场,但面对这件事,还是——”
  长孙无忌道:“这件事官府当然是不能够不管,至于你们管不管,官府却是管不着。”
  纤纤立即嚷起来:“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是官府要我们管的。”
  长孙无忌道:“练青霞不过是神武营一份子。”
  燕十三淡然截道:“神武营不是朝廷所属?”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去,他也实在奇怪,以他一向的镇定冷静,面对燕十三竟然会不能够保持,说出那许多意气话来。
  燕十三目光回到飞索树藤上,接道:“天堑的那边必然有一个类似的平台,却是为树木遮去,练大人上次纵然到过这里来,也是认为树木所惑,才没有追查下去,现在树木枯萎,到底露出了破绽。”
  长孙无忌冷然说道:“她总算还不太笨。”
  燕十三又道:“树藤显然才砍下不久,她找到那边,相信还是这一天半天的事情。”
  长孙无忌道:“要以树木遮掩那边平台,可见得那边必然还藏着什么秘密,但之前不去现在才去,那些人除非是呆子,否则早已离开。”
  燕十三道:“若是可以随便离开根本不用以树木遮掩,但事隔多天,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留下来的了。”
  长孙无忌道:“不管有没有,在目前来说,这已是唯一的办法。”
  燕十三说道:“这所以我们都到这儿来。”
  长孙无忌目光再落在树藤上:“以树藤的断口来看,练青霞到那边已经有多个时辰。”
  燕十三点头道:“不错,那边若是毫无线索留下,她应该已回到这边来。”
  长孙无忌道:“最好当然是发现线索追下去。”
  燕十三道:“若是那些人还留在那边,一定已安排了陷阱埋伏。”
  “所以你留在这里,希望能够看出什么?”长孙无忌接问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没有——”燕十三目光突然一亮,凝望着那边的天空。
  一个个烟团正从那边的山林中涌上来,涌上半空,燕十三目光一闪再闪,嘟囔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冷笑:“留在这边又能够看出什么来?”语声一落,身形一动,已落在那条树藤上,也就踏着那条树藤疾往天堑对面掠去。
  燕十三没有立即掠上去,那条树藤能否支持两个人的重量固然是一个问题,长孙无忌也需要有一个他这样的高手在一旁照应。
  天堑风急,长孙无忌掠前十数丈,身形已不由不摇晃,但身形起落仍把握得恰到好处,并没有离开那条树藤。当然要艺高,人才能够如此胆大。
  燕十三虽然知道他有心卖弄,亦不能不承认这般本领并不多见。
  盈盈一旁看着,喃喃道:“他的本领显然在练青霞之上。”
  纤纤道:“轻功也许不是。”
  “也许?”盈盈奇怪道:“你以为练青霞的轻功在他之上。”
  “练青霞的轻功怎样,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
  “我看就没有这个长孙无忌的好。”盈盈忽然间问道:“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纤纤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我们一会过去绝不会他这样好看。”
  盈盈亦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能够越过这个天堑已经很了不起的了。”
  纤纤仰首道:“你又是怎样意思?”
  严拾生正从峭壁上爬下来,应声道:“我完全同意。”落到平台上,他看清楚那条连着飞索的树藤,苦着脸接道:“能够不过去却是最好。”
  盈盈道:“那你留在这儿好了。”
  纤纤接道:“我们若是全部过去,他总会想办法跟过去的。”
  严拾生道:“为什么你们全都要过去,哪一个告诉你们那边一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纤纤道:“你没有看见那些烟团。”
  严拾生目光一转:“只不过是烟团,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说话间,长孙无忌已到了那边平台,身形风车般一转,落在那丛树木上,回头向这边望来。
  燕十三身形这时候已展开,飘然落在树藤上,亦是踏着树藤迅快的掠向那边。
  长孙无忌没有理会他,一望之下身形再展开,往前掠去,迅急如箭。
  纤纤、盈盈目送燕十三也到了那边,相顾一眼,一齐从腰后伸出右手来。
  盈盈右手抱拳,纤纤食中指成剪子,严拾生一眼看见,立即嚷出来:“输的先过去还是赢的?”
  纤纤闷哼一声,身形掠出,落在树藤上,摇风摆柳的,看着令人心寒。
  她掠前十数丈,终于站立不稳往下倒栽,身子一翻,双手却及时抓住了那条树藤,交替并用,继续往那边移动。
  盈盈看着伸伸舌头,严拾生随即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留在这边的好。”
  盈盈道:“那你留在这边好了。”
  严拾生忽然问:“万一那边有什么线索,你们要在那边追查下去?”
  盈盈道:“看哪一个有空又有那种心情折回来跟你说一声。”
  严拾生再问道:“若是都没有空,又提不起那种心情,我在这里呆等到什么时候?”
  盈盈笑道:“你看好了。”
  严拾生又苦着脸:“看来我不冒险过去是不成的了。”
  盈盈道:“也是看你高兴。”
  严拾生看看那条树藤,忽又说道:“先后已经四个人过去,那条树藤说不定已经有什么地方不妥,说不定随时都会断折的。”
  “你在胡说什么?”
  “这可是事实。”
  “难道你不知道下一个要过去的就是我?”
  “可能到我过去的时候才断折。”严拾生摇头:“是你亦未可知。”
  “你还在胡说?”盈盈娇嗔。
  严拾生道:“那让我先过去,若是我平安无事,到你才出事可也是天意。”
  盈盈冷笑道:“看你笨手笨脚,又那么笨重,让你先过去,树藤不给你弄断才怪。”
  严拾生并不在乎的一摊双手:“不要紧,反正我是准备了最后一个过去的。”
  盈盈冷笑道:“那我先在树藤上做些手脚,让你掉下去好了。”
  严拾生一怔:“你怎能够这样做?”
  盈盈道:“叫你以后不要胡乱说话,尤其是不好的话。”
  严拾生看着她:“你只是说说,不会这样做的。”
  “也许——”盈盈不怀好意的看着严拾生。
  长孙无忌来到那片空地的时候,燕十三亦赶到,不错,长孙无忌第一个越过天堑,但一路走来,步步为营,唯恐路上有什么陷阱埋伏。
  有他在前面开路,燕十三当然可以放心前行,以长孙无忌的仔细,若是没有发现,应该就没有陷阱埋伏,很安全的了。
  长孙无忌看见他那么快赶到来,一点儿也不奇怪,冷然道:“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燕十三淡应:“我的运气也实在不错,无论跑到什么地方,总有贵人扶持,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长孙无忌目光一转,冷笑着接问:“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当然已看出这附近出了什么事?”
  燕十三目光落在那间倒塌的小屋上:“不久之前这里有一场恶战。”
  “能够将那间小屋弄成这样,可见一身横练功夫以外还有相当厉害的武器。”长孙无忌目光落在地上:“你当然留意到地上的脚印。”
  燕十三点头,目光转到烧窑前面那堆火上,那堆火仍然在燃烧,却不知道燃烧着的是什么,冒起了一个个奇大的烟团。
  长孙无忌目光亦一转“这堆火绝不是练青霞烧的,目的相信是引我们到来,让我们知道她的所在。”
  “我们除非目不识丁,否则又怎会不知道?”燕十三目光上移。
  火堆之后,烧窑之上,一块白布垂下来,正好遮断了烧窑的进口,白布上五个字——
  “练青霞在此”
  长孙无忌目光转到白布上:“这当然不会是她本人留下来的,只不知在此的是活人还是尸体。”
  “以她的武功,要杀她固然不易,要将她抓起来更加困难。”燕十三一顿一叹:“只是那些人都是老江湖,诡计多端,连我这个江湖人一个不小心还是不免上当,她经验到底不足,不难堕进陷阱去。”
  长孙无忌冷笑:“诡计多端,这就是江湖人之所以成为江湖人。”
  燕十三淡然道:“江湖人要在江湖上立足,多少都要懂得随机应变。”
  长孙无忌接问:“那你是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做的了。”
  燕十三道:“无论在此的是死尸还是活人,我们都要进去才清楚明白。”
  长孙无忌又一声冷笑:“那些人正是要我们进去,一进去,他们将窑口封闭,你以为会有什么后果?”
  燕十三道:“这个窑应该不是烧窑,要烧这么大的一个窑不是一件易事,要将这个窑的进口封闭也一样不容易的。”
  长孙无忌身形一动,掠至那个烧窑的进口,探头望了一望,脱口一声道:“奇怪——”
  窑中的长明灯并没有熄灭,他看得很清楚,窑中另有窑。
  燕十三掠至烧窑进口的另一边,一望即说道:“窑中那个窑的进口是给墙壁封起来,看情形,就正如当日我在景德镇一样。”
  长孙无忌没有作声,身形倒跃开去,掠向窑旁那些小屋子。
  燕十三知道他是要弄清楚周围有没有藏人,身形一动却是往窑内掠进去,有长孙无忌在外,他又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长孙无忌冷眼瞥见,没有制止,身形更迅急,飞鸟般在那些小屋子间穿插。
  燕十三掠进窑内,随即视着那个窑中窑游走一匝,没有发现,才掠到窑中窑封闭的进口前面,手抚封闭进口的墙壁,不由叹一口气。
  只凭他一个人的气力,要移动那面墙壁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必须先将之凿开几块,一块块搬开,也所以他立即想到了盈盈、纤纤那两柄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剑。
  若是那两柄宝剑在手,要将墙壁劈开,可真的轻而易举。
  盈盈、纤纤应该很快便会赶到来,练青霞若真的给困在这个窑中窑内,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
  所以他索性一跃掠上墙壁上坐下,随即问:“窑内可有人?”
  “哪一个——”窑内立即传出练青霞的声音:“可是燕十三?”
  燕十三不由松一口气:“练大人平安无恙?”
  练青霞闷哼一声:“死不了,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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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慎沾毒气,求治找唐门
作者:黄鹰


  “没有别的地方去,只好跑到这儿来了。”燕十三按窑壁:“看来你要比我幸运,窑没有烧火。”
  练青霞道:“幸而没有,否则相信也没有一个童青那样的人将我救出去。”
  燕十三道:“我实在不明白他们将你这样困在这里,难道就是要等我们来将你救出去?”
  练青霞反问:“那两个分别身穿金银甲的人不在外面?”
  “外面似乎只有我们。”
  “他们若是目的在灭我威风,已经达到了。”练青霞冷笑:“盈盈、纤纤两个怎么说话。”
  “她们人还未到。”
  练青霞奇怪接问:“那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蒸十三不以为意,直说:“长孙无忌。”
  “什么?长孙无忌?”练青霞叫出来:“他真的跑到这里来了?”
  “据说是朝廷派他到来。”
  “师父不会这样做的,这一定不是师父的主意。”练青霞的语声显得有些激动。
  燕十三听着奇怪道:“多一个人帮忙不是更好?”
  “你知道什么?”
  燕十三试探着问:“长孙无忌并不是朝廷的人?”
  “当然不是。”练青霞叹了一口气:“你是江湖人,不会明白的了。”
  燕十三淡然道:“我只知道毒气害生灵,必须及早解决。”
  练青霞沉默下去,燕十三接问:“堵塞进口的墙壁就是那两个身穿金银甲的人?”
  练青霞立即道:“这两个人力大无穷,你莫以为他们身穿盔甲行动便会缓慢。”
  燕十三道:“当日在景德镇将我困在烧窑内的不用说就是他们了。”
  练青霞突然问:“你不是说过要放手不管吗。”
  “有这种事?”燕十三打了一个哈哈:“怎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知道你侠胆仁心,是绝不会那样做的。”练青霞又叹了一口气:“童青——”
  “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
  “是我害死他的。”
  燕十三转问:“烧窑里有没有比较薄弱的地方?”
  练青霞尚未回答,长孙无忌已然在外窑的进口出现,扬声道:“练无情就是在窑中窑内?”
  燕十三应道:“只是给困在窑内。”
  长孙无忌沉吟道:“这有什么目的,难道在诱我们进这座烧窑?”
  燕十三想想:“似乎就是了,你四面看过,没有看到其他人?”
  长孙无忌道:“没有。”
  燕十三又想到:“窑外也没有墙壁,而即使他们能够将进口封闭,这么大的一个窑要将之烧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长孙无忌道:“以你我的内力,要将这座窑拆掉相信也不会太困难。”
  燕十三接道:“何况我们还有人接应?”
  长孙无忌道:“我们同时到来相信是他们意料之外。”
  燕十三目光一扫:“这个险看来是冒一冒的了。”
  长孙无忌道:“你可以等你的人到来才动手。”语声一落,身形疾展,迅速掠到封闭内窑进口的墙壁前。
  他一把抓住第一面墙壁的一角,内力运行,才一动便发觉只凭他一个人的内力,要将之移动,除非有一个可以做到四两拨千斤的办法。
  燕十三心中早已有数,与之同时,身形倒翻,落在另一边,探手抓住了墙壁的另一角。
  两人不约而同,齐喝一声,内力齐透,那面墙壁终于被提起来,两人也不约而同,随即把手一挥,将那面墙壁掷了出去。
  虽然掷得不远,但墙壁撞在地上:“轰”然巨响,整块地面亦为之震动,甚是吓人
  两人相顾一眼,随即探手抓向第二块,依样画葫芦掷出,然后第三块。
  到第三块掷出,练青霞亦从窑口出现,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欢呼,燕十三长孙无忌却已不由得喘一口气。
  他们到底不是内力见长,那三面墙壁事实都非常沉重,每移动一面,他们都必须全力施为。
  一口气还未喘过,他们便听到霹雳也似的两声巨响从外窑传来,回头一看同时他们一口真气亦提起,连练青霞也没有例外,一齐便要往窑外扑去。
  他们已然肯定这的确是一个陷阱,这个陷阱现在终于发动。
  身形还未开展,他们便不由自主一齐发出了一声惊呼,以他们的胆色,能够令他们惊呼的事情相信不多。
  外窑的墙壁也就在他们惊呼声中排山倒海般:“轰轰隆隆”地倒塌。
  非独外窑的进口,周围亦在倒塌的砖石轰击下,燕十三、长孙无忌当机立断,一齐往后倒退,退进内窑内,这已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他们才退进去,砖石已纷纷撞击在地上,尘土飞扬,轰击声响震耳欲聋。
  眨眼间砖石已然将内窑的进口完全堵塞。
  燕十三、长孙无忌才将第一面墙壁掷在地上,土窑进口旁边的两堆砖石便崩落,那两堆砖石堆放得毫不起眼,所以燕十三、长孙无忌都没有注意,更加想不到金银甲人就藏在其中。
  这金银甲人非独力大无穷,而且擅于潜藏的技俩,练青霞所以出其不意为他们所算,燕十三、长孙无忌也竟然不例外。
  墙壁被掷撞地面,在窑内回音激荡,窑外砖石崩落的声音亦被掩盖,燕十三、长孙无忌并无所觉。
  到第二面墙壁被掷落地面,金银甲人已抓起了砖石中的一块连着铁链的巨石蓄势待发。
  第三面墙壁落下,金银甲人手挥铁链亦将巨石掷出,那两块巨石就像是流星锤般曳着铁链飞撞在外窑的壁上,不偏不倚,正中外窑最重要的两个支点。
  这个烧窑的构造他们当然很清楚。
  最重要的两个支点一碎,整个烧窑立时倒塌,长孙无忌、燕十三被迫退入内窑内,当然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意料之中。
  他们随即仰天大笑起来,也就在他们的笑声中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掠至。
  来人也是在他们意料之内,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惊奇,金甲人接一声:“书生,看你的了。”
  这来的正是毒书生诸葛胆,手中托着一个光滑的小瓷球,越过碎砖堆,飞掠上内窑的顶端,一扳拉开了一个小洞。
  阳光立时从那个小洞射进去,聚成一条光柱,正射在燕十三三人的脸上。
  燕十三三人听得声响,自然抬首望去,看见是诸葛胆,燕十三不由嘟囔一声:“果然是个陷阱。”
  长孙无忌不由问:“是什么人?”
  “毒书生诸葛胆。”练青霞微喟:“据说他毒的只是手段心肠,没有用什么毒药暗器。”
  长孙无忌冷笑:“有也不要紧。”
  “既然不要紧,我只好用了。”诸葛胆的脸在小洞消失同时,那个瓷球便在小洞出现,流星般射下来。
  燕十三目光及处,一声“小心”才出口,练青霞身子已往上拔起来,弯刀迎向那个瓷球。
  “毒气碰不得——”燕十三仓惶急喝,身形拔起。
  长孙无忌一听面色亦大变,身形同时拔起来。
  练青霞那刹那亦看出是一个瓷球,可是她急于有所表现,反应与刀势实在太快,半空中刀势虽然硬硬收住,刀尖仍然在瓷球上划了一条小缝,一缕虽然淡,却极其艳丽,血丝也似的毒烟从中泄出,落在练青霞的左掌上。
  她左掌往眼前一挡也是一种极其自然的反应,也所以毒烟才没有落在她脸上。
  那刹那练青霞只感觉一阵刺痛,目光及处,只看见那缕血丝也似的毒烟竟然往肌肤内渗进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惊之下当机立断,内力随即透到左掌上。
  她的内力也实在不错,硬硬将那缕渗进肌肤内的毒烟迫出来,右手刀柄随落,连封了左臂六处穴道。
  与之同时,她的身子已摔落地上,那个瓷球却没有跟着落下,那缕被她以内力逼出肌肤的毒烟也没有了。
  毒烟与瓷球已然被燕十三、长孙无忌的内力裹束起来,停留在半空中。
  长孙无忌、燕十三不约而同,人在半空,左掌齐出,一股内力亦同时送出。
  他们也是全力施为,两股内力汇在一起,凌空将那个瓷球与外泄的那缕毒烟裹束住,身形顺其自然飘落在地上。
  那个瓷球被他们的内力束裹着,停留在半空,仍然在转动,由快而慢,终于停止。
  他们的内力用得也恰到好处,虽然之前没有合作过,到底是高手中的高手,判断准确,内力循环交替,一点儿压力也没有加在那个瓷球上。
  以那个瓷球的厚薄,他们若不是合作得这么好,早已被他们的内力压碎了。
  藏在瓷球内的毒气是必会同时四散,那即使他们的内力再好,也难以将四散的毒气束起来。
  他们右手蓄势待发,随时应付毒书生突来的袭击,毒书生却在掷下那个瓷球的同时,将窑顶的小洞关上,凌空倒翻了出去。
  他就是知道毒气的厉害,唯恐燕十三、长孙无忌将瓷球反掷出来。
  人在半空,他便一声说道:“还不快走?”
  金银甲人也担心毒气泄出,他们虽然身穿盔甲,那种毒气却是无孔不入,可是他们还未动身,盈盈、纤纤、严拾生便已赶到来。
  盈盈、纤纤越过那个天堑固然不容易,严拾生更加困难,虽然盈盈、纤纤没有乘机作弄他,惊恐之下他还是大呼小叫的,就是看见他这样,盈盈、纤纤才没有离开,等他越过了那个天堑才会合向这边赶来。
  以燕十三、长孙无忌的身手,她们实在很放心,若是燕十三、长孙无忌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多她们两个也无济于事,却不知道有她们在场,只凭她们手中两柄宝剑便足以解决封闭窑中窑的墙壁,而燕十三、长孙无忌只要有一个在外窑外,金银甲人的行动亦未必会这样成功,毒书生只怕连掷瓷球进内窑的机会也没有。
  她们就是想着纵使有事情发生也一定会被燕十三、长孙无忌迅速解决,赶去也是趁热闹,走来也没有多大劲,一直到霹雳巨响传来,才急急探前。
  严拾生也是盈盈、纤纤那样想,甚至还出言叫盈盈、纤纤不用着急,在他的心目中,没有燕十三解决不了的事情,何况燕十三之外,还有长孙无忌。
  对长孙无忌他虽然没有多大好感,却不能不承认长孙无忌也是一个高手。
  盈盈、纤纤身形急了,他也只好快起来,当然亦想到事情有变。
  看见金银甲人,盈盈、纤纤齐皆一怔,与她们纤细的身形相比,金银甲人简直天神一样。
  金银甲人看见来的是两个少女,都有些轻视,金甲人甚至对银甲人笑说:“两个女娃子,杀掉了再走无妨。”
  银甲人道:“只怕毒烟泄出。”
  金甲人摇头:“你我出其不意,突然来一拳,花不了多少时间。”
  “也是——”银甲人应声缓缓转身,行动看似笨拙,但突然一拳,却是既迅速且强劲。
  他攻击的是盈盈,金甲人亦同时挥拳攻向纤纤。
  看见她们以剑来挡,金银甲人心头大乐,他们的盔甲并不是一般刀剑能够砍得进去,他们的气力也不是盈盈、纤纤能够抵受得住。
  双剑烈日下闪动着夺目的光华,金甲人到底比较小心眼利,突然叫出来:“小心她们的剑!”
  语声出口同时他身形亦暴退,挥出的一拳虽然收不来,亦因为身形暴退只差一点没有与纤纤的宝剑接触。
  银甲人没有他的反应那么快,那刹那右拳迎上利剑。
  剑被他惊人的内力震开,他右拳里着的银甲,亦迎剑被剖开,鲜血从中冒射出来。
  他一痛惊呼,身形暴退,在他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金甲人急问:“怎样了——”一面在纤纤长剑急攻中倒退。
  银甲人应声道:“还好,她们用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幸好这个女娃子内力不足。”
  盈盈内力若是足够,纵然剑一样被震开,银甲人的右拳也非断下来不可。
  说话间银甲人亦倒退了半丈,一连闪开了盈盈的十三剑急攻。
  金甲人接道:“不宜久留,不宜恋战,走——”
  一声走,银甲人一个身子便倒滑出去,靴底的滑轮迅速弹出发挥作用。
  金甲人也不慢,盈盈、纤纤双双身形拔起追前,那边严拾生亦大叫:“追上去,把他们拿下来。”
  他一叫,盈盈、纤纤反而停下,没有再追前,转掠向那边内窑,她们方才是看见毒书生从外窑的顶上掠下来。
  严拾生一见急问:“你们怎么不追上去?他们虽然身穿盔甲,你们用的却是宝剑。”
  盈盈截道:“你懂得什么?”
  “怎么不懂,这是穷寇勿追,可是这也是唯一的线索,敌人难得找到了,怎能不穷追究竟?”严拾生大嚷。
  盈盈冷笑:“那你追下去,我们可要先看看燕大哥怎样。”
  严拾生道:“他运气好,本领又高强,你以为死得了?”
  盈盈道:“你再不追那个怪人便追不上的了。”
  严拾生目光一转,金银甲人正迅速去远,他又嚷道:“这么快,我如何追得上去。”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追出,纤纤那边即时嚷:“燕大哥在窑内。”
  她人已在窑顶,从那些小圆洞看得清楚。
  燕十三在窑内也听得清楚,精神一振,呼道:“用剑将窑壁砍开!”
  这句话出口,他右掌忙亦推出,绵密的内力再涌向那个瓷球。
  长孙无忌却探手抓住了练青霞的右臂,一面道:“你小心。”
  “放心——”燕十三双掌盘旋,将长孙无忌的内力切断,以一个人的内力将那个瓷球束在半空。
  练青霞没有挣扎,她的左掌这片刻竟然已变成青紫色,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掉下。
  她虽然将渗入肌肤血丝也似的毒烟迫出来,毒性仍然留在肌肤内,她也显然已感觉到毒性继续进袭,尽全力去抗拒。
  那种毒原就是厉害,消蚀肌肉,其快无比,一经接触,如蛆附骨,不是内力所能够完全迫出来。
  长孙无忌、燕十三看在眼内,心中有数,可是在这种环境中亦无计可施,目光更就必须先解决那个储着毒气的瓷球。
  他们当中,又以燕十三的内力最好,长孙无忌虽然没有说出来,心底已不能不承认,所以燕十三右掌推出,内力再透来,立即将那个瓷球交给燕十三处置,空出来的左手却仍然蓄势戒备,以防万一。
  盈盈、纤纤双剑齐展,很快便在内窑壁上弄出了一个大缺口。
  宝剑削铁如泥,内窑的墙壁当然是轻易被割开,盈盈、纤纤虽然极尽小心,碎砖还是不免有些掉进内窑内。
  那些碎砖当然不会掉到瓷球上,稍为接近燕十三的都被长孙无忌挥掉拨落。
  长孙无忌随即一把抓紧练青霞,纵身拔起,从那个缺口掠出去。
  燕十三这才一声:“快离开这里——”双掌以内力将那个瓷球送到地面,身形紧接拔起来,从那个缺口飞掠出窑外。
  他双掌虽然没有接触那个瓷球,但已然感觉到那个瓷球在内力长时间的压迫下,已随时会爆开。
  他们绝无疑问已尽心尽力而为,极尽小心,但那个瓷球实在太薄,而且已有了裂缝。
  不出他所料,那个瓷球落在地上,才一滚转便爆开,血红色的毒烟迅速充满那个内窑,紧接从缺口往外冒。
  燕十三、长孙无忌等五人这片刻已远离那座烧窑,迎风向山上掠去。
  他们若是顺风向而逃,那毒烟随风吹来,不难会追上,逆风而去,最低限度少了这种顾虑。
  一直掠到了山顶他们才停下,往下望去,只见血红色的毒烟滚滚从内窑的缺口涌出,随风飘送,碧绿的树木丛衬托下,分外绮丽。
  燕十三他们看着却只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地方幸好并没有居民,否则不知道又是多少条性命要无辜了。
  练青霞一直是由长孙无忌扶持,也一直紧咬了牙龈,这下子看见大家都脱离险境,心头一宽,到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燕十三目光一转,问道:“练姑娘怎样了?”
  练青霞摇头:“不要紧。”
  燕十三淡然道:“现在不是逞勇的时候。”
  练青霞道:“是我自找苦吃,非死不可的话也只好认命。”
  燕十三道:“幸而你伸手挡住,毒烟没有入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练青霞道:“我宁可将手斩掉也不要做一个瞎子。”
  盈盈插口道:“那你将手斩掉好了,省得麻烦。”
  练青霞看她一眼:“要斩掉的时候我是会斩掉的。”
  纤纤随即道:“只怕斩掉也没用,毒还是留在你体内,继续滋长。”
  练青霞冷笑:“大不了一条命。”
  纤纤接问:“你真的不怕死,你这么年轻,已经活腻了?”
  练青霞没有作声,纤纤还要说什么,燕十三已挥手截住。
  长孙无忌突然问:“燕兄可有什么消毒的药物?”
  燕十三目光回到纤纤、盈盈面上:“药物方面她们要比我清楚,随身也带着好几种可以去毒生肌的。”
  纤纤摇头道:“没用的,这种毒不同一般,她现在虽然封了穴道,毒性还是会蔓延。”
  盈盈接道:“我们的药物只能够延长毒性蔓延的时间,但还是将手臂砍下来的简单有效。”
  燕十三只是问:“那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盈盈摇头:“若是没有,我们早已经怂恿她这样做。”
  “这么年轻没了一条手臂,看着也难受。”纤纤接上口:“我们就是还有办法才故意惹她生气。”
  练青霞冷冷的看着她们。
  盈盈接触她的目光,一笑:“你别这样看我,哪一个叫你尽摆官架子?”
  纤纤截口道:“别说这些了,救人要紧。”随即从腰囊取出两个瓷瓶。
  一个瓷瓶装着药粉,另一个则装着药丸,纤纤、盈盈一个将药粉倒在练青霞的左手裂缝上,一个则将药丸放进练青霞口中,硬要练青霞咽下。
  这看来并没有什么作用,练青霞中毒的左掌还是青紫色。
  长孙无忌这才问:“觉得怎样?”
  练青霞嘟囔道:“没有方才的刺痛,却有一种昏眩的感觉。”
  盈盈插口道:“你最好马上睡着,睡觉也会令毒性的蔓延时间延长的。”
  练青霞摇头道:“我怎能够在这个时候……”
  盈盈道:“你吃了那些药丸,不睡觉也不成。”
  “那些药丸——”话还未说完,练青霞药力已发作,沉沉睡去。
  盈盈看着她入睡,摇头道:“你就是不明白,我们跟你说这许多话目的在要你分神,药力才容易发作。”
  长孙无忌插口道:“那种毒气真的是那么厉害?”
  盈盈道:“我们到过每一个毒气爆发的地方,试验过许多种药物,方才给练大人敷服的丸药已经是我们所能够弄到的最好的一种。”
  长孙无忌再问:“你们对药物都很有认识啊。”
  燕十三应道:“当今天下对药物最认识的以我所知不过三个人。”
  “药圣,药王,药仙?”长孙无忌接问。
  燕十三点点头道:“她们是药仙的女儿。”
  长孙无忌点头:“据说王而圣,圣而仙,若是药仙也束手无策,那种毒气也未免太厉害了。”
  盈盈说道:“先父一生研究,以王道正药为主,对毒药方面的认识其实还不足够。”
  纤纤接道:“所以他还是很佩服一个人。”
  “药圣还是药王?”长孙无忌接着问道。
  纤纤摇头:“是唐门的老祖宗。”
  “川东唐门?”长孙无忌一怔:“据说天下用毒之精英莫过于川白唐门,以你们看,毒气的事与他亦可有关系?”
  “没有!”燕十三很肯定的回答。
  长孙无忌也不奇怪:“看来一开始你便已留意唐门了。”
  燕十三也不否认,说道:“天下用毒之精既然莫过于唐门,不向唐门打听又怎成?”
  纤纤接道:“当然,唐门与燕大哥非亲非故,若是燕大哥去打听,就算有人肯回答,亦未必是老实话。”
  长孙无忌道:“这是说,你们跟唐门多少有些关系,不是亲也是故的了?”
  纤纤道:“我们的姑姑也是对药物很有研究,与唐门的二少爷一见如故,二十年前便已嫁入唐门,如今虽然丈夫死了,在唐门仍然有相当地位。”
  长孙无忌点头:“那她的话应该是很可靠的,只是唐门对于那种毒气怎会一无所知?”
  “老祖宗方去世,唐门的人根本对外面的事情提不起兴趣。”纤纤叹了一口气:“唐门现在所剩的已全都是寡妇。”
  长孙无忌一怔,沉吟道:“不知道她们对药物有没有相当认识?”
  纤纤冷笑一声:“若是没有,我们根本不会建议将姓练的送到那儿去!”
  “你们要将她送到唐门?”长孙无忌很奇怪。
  纤纤道:“若是唐门的人也不能够化解她所中的毒,天下间,相信没有其他的人了。”
  盈盈立即道:“制造那种毒烟的人也许有。”
  燕十三摇头:“若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将我们诱进烧窑内才动手,也不会一掷出那个瓷球便开溜。”
  盈盈不由颔首:“不错——”
  燕十三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连系铃人也解不开的铃要别人去解,我实在没有多大信心,只是这实在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盈盈却问:“燕大哥难道没有听过当局者迷这句话?”
  燕十三笑笑:“也许他们就想到害人,没有想到救人。”
  长孙无忌突然的说道:“我也有一种想法。”
  燕十三道:“唐门的人其实已经留意到毒气这件事,甚至研究出解药?”
  长孙无忌一叹:“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举一反三,幸好我们并不是敌人。”
  窑内的生死与共,他对燕十三的敌意无疑已减少了很多,也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燕十三只是道:“天下用毒之精莫过于唐门,江湖上出现了一种那么厉害的毒药,为了维护本门的声誉,唐门中人就是不弄出一种同等厉害的毒药来,也应该会弄出一种解药才是。”
  长孙无忌道:“我也是这样想。”
  燕十三目光一转:“对方既然将这个地方也毁去,想必已找到更好的地方,但要重新部署,也要一段时间,我们也就趁这个机会走一趟唐门。”
  纤纤道:“本来我们姊妹两个与姓练的一起便可以,只是恐怕我们那个姑姑亦无计可施。”
  燕十三奇怪道:“以她在唐门的地位也不能够要其他人帮忙?”
  纤纤道:“若是姑姑也救不了,能够救姓练的便只有一个人。”
  “是哪一个?”燕十三追问。
  “唐门的掌门人。”
  “到底是哪一个?”燕十三再问。
  长孙无忌接说道:“唐门既然只剩下一门寡妇,这个掌门人是必然亦是其中之一。”
  纤纤点点头:“她叫做玉娇娇,是药圣的女儿。”
  长孙无忌不假思索,一声:“完全没有印象。”
  纤纤道:“若非嫁入唐门,在江湖上她现在想必已经很有名。”
  长孙无忌又问道:“那又何须嫁入唐门?”
  “唐门的大少爷据说无论武功相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与她一见如故。”纤纤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好人都是命不长。”
  长孙无忌不由点头:“天下间那么多坏人,好人要长命实在不容易。”
  纤纤看了看长孙无忌,眼神已没有那么冷,对这个官府中人她多少总算有些好感。
  盈盈即时问:“燕大哥,我们要不要找小严?”
  燕十三目光一转:“他找我们总要比我们找他容易得多。”
  纤纤笑了笑:“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领,很多时以为他已经跑远了,突然间一旁又出现,吓你一跳。”
  燕十三接问:“他是追下去了。”
  “他说这是唯一的线索。”
  “不错,但对方连这样的一个陷阱也安排好了,又怎会不事先安排好退路?”
  “他一定要追下去,我们又如何阻止得了。”纤纤摇摇头:“也不看是怎样的环境。”
  盈盈接着说道:“连你的生死也不管哩。”
  燕十三笑了:“有你们管还不够?”
  盈盈道:“他就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燕十三道:“也许他觉得我的运气实在很不错,总能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盈盈摇头,道:“我看他就不是这样想。”
  “什么时候开始你对他有这么大的反感?”燕十三笑问。
  盈盈一怔:“噗哧”的笑了出来,纤纤随即问:“燕大哥,你看小严的运气怎样?”
  “一向都很不错,甚至比我还要好,这一次相信也不会例外。”燕十三又是一怔:“你们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
  盈盈道:“既然他运气那么好,我们不管他就是。”
  纤纤笑问:“你知道他现在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盈盈摇头:“既然不管了,追到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
  燕十三看着她们,心里一阵温暖的感觉,他完全了解,她们虽然很多时牙尖嘴利,毕竟心地是很善良的。
  严拾生追得并不舒服,一方面要掩饰自己的行踪,一方面又不能够让金银甲人失踪。
  金银甲人脚踏铁轮子,在路上滑行,越来越快,那条路,更就好像特别为他们而设,出奇的平滑,也所以以他们的重量,速度仍然是如此惊人。
  严拾生一身轻功完全施展出来,距离还是越来越远,转了三个弯,终于还是追脱了,他心里一急,身形再快,全力向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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