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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无意升员2节论“变”作“囚”
    李老聃先生做非正式讲学的第二天上午,天上飘满无数个游动的云朵。太阳在那里钻出钻进,使大地上的绿色时而明亮,时而暗灰,浓浓淡淡,变幻不一。这种变幻几乎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它进行在沃野芳草之上,也进行在麦禾田垅之间,进行在白杨翠柳的树枝梢头,也进行在走在苦县县城东门外边的那个身穿文官官服的骑马之人的衣帽上边。
    这个从外地办事归来的官员,分明是一身文官装束,按当时的一般规矩,他这种身份的人,外出行事,应当坐车(带有屋轿的马车,相当于后代官员的坐轿),可他偏偏骑一匹烈性大马,马前有一人牵着缰绳,两边有四人紧紧护卫,后边还跟着一群差役。这些象是抬轿轿夫一般的簇拥者的任务,一方面是替主子助威壮色,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是防止万一马惊会把他从马上掀翻。这位老爷之所以故意摆出这种说文官不是文官、说武官不是武官的矛盾姿态,最终目的是为了向百姓们表明他是一个既儒雅又勇烈的文武双全之人,他从这里一露头面不知当紧,那些挑挑担担进城的百姓,在他前边走着的,赶紧飞步进城,象是惊蛇归洞;走在他后边的,赶紧收着脚步,甚至转身返回,不再进城,霎时一条路上人影全无。据说后来的朝代,有的官员,在街上行走,为了让百姓回避,专意让人鸣锣开道,而他,这位老爷,则是不鸣锣道子自开。百姓见了他,象是老鼠见猫一般地自动回避。人说见官三分灾,看来,这里的百姓若要见他尊容,那灾难,不是三分,而是六分了。
    此人姓敫名戕,官居苦县县正(后来,秦实行郡县制,称为县令),官小根子粗,是陈国国君一位朋友的小舅子。在他来这任职期间,不仅没给百姓造福,反而带来不少祸害。因前几任县正中,有被土匪绑架的事情发生,他为了保住自己性命的安生,就来了一个明治土匪,暗纵土匪:对于那些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案件,表面上虚张声势,“缉拿”“追捕”,实际上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不是草草了事,就是直接遮掩。这样一来,坏人气焰愈加嚣张,案件越发越多,弄得整个苦县县境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个别盗贼竟把偷到的财物偷偷送到这位太爷的家里,使这里一时出现了“官盗一家通”的奇特现象。
    对于这种局面的出现,敫戕的心里不仅不感到责备,反而感到欣慰,因为在对于人生和政治的看法上,他有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信条,他认为尽管外表上需要做做样子,但在事实上做个好官不如做个孬官好。他曾对他的夫人说,“说什么君子重于义,说什么小人重于利!这是我一向从内心深处反对的。清官、好官为民掌权,唯他,唯义,唯空,是没有看透红尘的傻子;赃官、孬官才是洞察世事的大刁人。”用他夫人跟他开玩笑时说的话来形容他的人生哲学,那就是:“清官好官,落个好名,那是空气,赃官孬官,轻视名誉,重视利益,抓紧时机作福作威,现能舒坦,舒坦罢了拿不掉,剜到篮里是我的,反正到头来人死都变一堆泥。天底下数我老爷最精细。”
    除上述特点之外,这敫太爷还有另外两个更加突出的特点:一、他好找岔子,人送外号“找岔太爷”。一次,厨师给他端来一碗肉食,正逢他找岔的劲头上来。他把饭碗往外一推说:“你做这饭,我不愿意吃。你看你把肉块切得斜七斜八的,这不能吃,不能吃,要知道我是‘割不正不食’。”接着,他问那厨师:“你知道我为啥要割不正不食吗?”厨师本应回答:“是你故意找岔”,可是他没敢说,只是说个“我说不出来”。“这也说不出来吗?连这点小道理都不懂吗?蠢才,纯粹是蠢才!”结果把那厨师没头没脑地训了一顿。还有一次,一群民夫在那里用四轮木车拉土修复城墙;找岔太爷前来巡查。他问其中一个拉车的小伙子,“这车是前半截装得重拉着轻快,还是后半截装得重拉着轻快?”小伙子说:“后半截装得重拉着轻快。”找岔太爷把眼一瞪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扯八道!前头重了如滚蛋——拉着轻快;后头重了如拉纤——拉着不轻快。你咋连这点小知识都没有?!”小伙子嘴里小声嘟哝一句什么,一下子惹恼了这位太爷,他要说他是在小声骂他,当场喝令把他按到地上打了二十大板。二、他极好叫人给他溜须拍马,而且又不容易溜上。你若不溜,在他身边不能存在,你若溜得稍不得体,他会突然发火:“少给我溜!你分明是看中了我手中的权势,想从我这里捞点好处,我就烦狗溜子!”可是那些真正是狗溜子的人物偏偏可以例外,在他马前牵着缰绳走路的那个名叫单六(外号单溜)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为了讨好找岔太爷,从他那弄到利益,不仅想方设法找机会去给他铺床,叠被,端尿盆,而且还利用一切话题对他进行肉麻的吹捧,“有人把太爷的关照说成找岔,这是极大的错误!那不是找岔,那是关怀,极大的关怀!百镒黄金也难买到的关怀!那不是找岔,那是亲近,极大的亲近!我感到太爷象爹娘一样亲,比爹娘还亲!太爷的亲,胜过爹娘十倍,百倍!”单六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敫戕的脸色。找岔太爷又烦了:“我就烦狗溜子!就烦逢迎拍马,阿谀奉承!”“对!”单六说,“就是哩,一点儿也不假!太爷的看法和我的看法完全一致!我也是就烦狗溜子!就烦逢迎拍马,阿谀奉承。咱俩的脾气咋恁一样哩!”找岔太爷又笑了,单六到底还是溜上了。
    他们前牵后拥地走进县城东门。找岔太爷往北瞟了一眼,见那里围坐着一群人,他们在听中间那人讲说着什么。他没留心这群人在干什么,因为他对这些小民不屑一顾。他昂头挺胸,直视前方,不大会儿就走进了城中心那坐坐北朝南的县衙。
    县衙正中,有一座风度较为庄严、样式较为讲究的厅堂。此屋,是敫戕处理公事(如问官司等)和外出归来暂时歇脚的地方(后来的朝代把问官司的地方专设一处,称为大堂)。屋内的空间共是三间,东山墙有一个挂着竹帘的小门,从这里可以通往另外一间卧室。正房(明间)的后墙之上,挂着几幅白绢制成的条幅,上面写有周公姬旦的典章摘句。当间靠后的砖墁地上,放置着一张紫木(秋桐)制成的桌案。案后有两把古香古色非乌木大椅。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着刚刚归来正在小憩的找岔太爷敫戕。这敫戕虽然“鞍马风尘”,刚刚回转,但是仍然威严十足,神采未减。他一手捻着嘴巴儿上那缕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手端着茶杯出神。由于他那喜强爱胜和好找岔儿的脾气的催动,一个无名的念头在脑际一闪,便转脸向他身边的衙役问起话来:
    “刚才我看见东门里边围坐着一群人,你们知道他们是在干啥子的吗?”
    “听说那是众人在听李耳讲学。”一个衙役随口答了一句。
    “讲学?啥子讲学?讲啥子学?”
    “不清楚。”
    “啥子样个李耳?他是否是在妖言惑众?是否是在借机对本县政事进行非议?你们哪个前去看看?”
    “我去!”单六从敫太爷的脾性和态色之中看见,一个最适合他大显身手的机会从天而降,功利正在不要任何代价地向他走来,便抢先担当此任,没等主子再次发话,就抽身走了。
    敫戕目视单六虎虎地走出屋子,非但没有感到自己不该没事找事,反而自己受了自己的激发,象是突然临阵,精神炯然地振作起来。他睁圆一双斗鸡小眼,把茶杯猛然往桌面上一放,一手按冠,三分“怒气”地揣度起那个“借讲学来议论他的是非”的家伙的言语和举动来。
    一刻时辰之后,单六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禀报说:“太爷,我查清楚了,亲耳听到了,也亲眼看见了——那李耳是在讲论一个‘变’字,他说‘变是天下规律,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无法逃脱这个规律’;象太爷你这样‘荣华富贵的显官贵人也无法逃脱这个规律’!……还有其他一些言论,原话我已记不清楚了。我看这个家伙是对我们这些当官的一肚子不满,没处发泄,借讲学来个含沙射影,指葫芦骂瓢,意在对太爷您进行恶毒攻击。”
    敫戕一听,火冒三尺,“他妈的,这个姓李的老家伙这样坏!我早料到他是在妖言惑众,借机非议。这个狂徒,太猖狂了,他真是太猖狂了!”他越说越气,手脖子微微哆嗦,脸色开始微微发紫。
    这单六实在是个能人,他不仅溜拍有方,而且篡改有术——老聃先生论“变”的原话是:“‘变’是天下规律,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抗拒,它既无情,又公道,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无法逃脱和抗拒,荣华富贵的显官贵人也无法逃脱和抗拒。”经单六巧妙的一摘,一凑,另外加上“象太爷你这样”六个大字,就成了上述“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恶毒攻击的罪恶言词”了。
    李老聃的“恶毒攻击”理所当然地激起了敫太爷的愤怒,“小小李耳,竟敢在我管辖的地盘上利用讲学进行攻击,狂妄,狂妄,真真的狂妄!单六,你快带两个衙役一起去把这个老混蛋给我抓来!”
    “是!”单六声情激昂,如同一个早想出战的将军突然接到挂帅平贼的圣旨。
    ……
    “杜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择,来,听我跟你们说。……”路上,单六诡秘地眯着眼睛,小声地向两个差役安排一阵,然后昂起头来,得意地看着天边边儿上那变幻不定的游云,“不是吹大气,咱老单不能不算个弄家儿。”……
    东门里边的大松树底下。老聃先生真的是在讲“变”。
    在对待“变”字这个问题上,李老聃是矛盾的。他是东周王朝的维护者,就其本意来说,他是衷心希望周天子的政权永远永远的不变,永远永远的存在的,尽管这个时期已经明显地出现大分崩、大变化的现实,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还是不希望天下的事物是在无情地变化着的,虽然如此,可是,因为他那一颗未来哲学家的求真求实之心的支配,他毕竟还是把一个“变”字道出来了,利用讲学方式正正规规地道出来了。不希望变,又主动地道出来变,这就不能不说他的论“变”是有点违心的了。此时,在他做非正式讲学的此时,利用公开场合大讲“变”字,在政治上是要承担几分风险的,因为此时正处“尚恒”的“三代”之末,尽管时局正在剧变,但在理论上和世人的心态上仍然崇尚不变,谁若标立“变”字的新论,他想逃脱“提倡异端邪说”之嫌,那是不大可能的。
    老聃先生正在眉飞色舞的讲“变”,忽见三个身穿黑衣的差官从不远的地方向他走来。那个个儿高一些的小头目就是单六。
    单六从人圈外边沿着人缝来到圈里,圆圆的脸蛋笑成一朵含着毒汁的黄菊花。他站在人圈当中,两眼眯成一条线,躬身拱手地向李老聃说:“李先生,我家太爷有请。”
    老聃先生惊讶地站起,稍稍愣了一下,接着,由吃惊变感激,“太爷他,他请我……太爷唤我,怎能称‘请’?如若称‘请’,卑人我,担当不起。……”老聃先生谦恭地拱手应酬着,但是他此时仍然心中无数,不知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太爷他……?”他不敢直接打问,说了个半截话,乐和和地看着单六,把一个看不见的问号礼貌地投到他的脸上。此时,所有在座的人无一不感惊奇。他们互相传递着眼神,但是没有一人敢随便插嘴。
    “太爷请你,大概是有个问题须要向你领教。”单六仍然笑眯眯地看着老聃,这笑里没被发现地透露出一种审视和窥测的蛛丝。
    “是的,太爷是有个问题须要向你领教。”站在人圈外边的两个差役见老聃先生有点迟疑,特意对单六所说的“领教”帮腔似地进行了附和。
    老聃先生心中感到一阵欣喜,但是,对于敫戕,这样一个在心态上惯于压倒一切的精神霸王突然提出要向他领教,他实在是不解其意,“卑人才学浅疏,孤陋寡闻,在太爷面前,永远是个学生,太爷提出要……,不知太爷他是要我……?”
    单六发现老聃对“领教”二字产生了疑虑,扬头哈哈大笑一阵,“先生不必过谦,我说的全是真的。太爷本打算亲自前来,用车子来请先生,后因考虑到先生一向谦恭,喜欢简便,就让我们三个先到这里说上一声。先生若愿随我们前去,这就可以使太爷少跑一趟;先生如若不愿随我们前往,待一会儿可能太爷会亲自坐车前来。他确是有事请您领教,至于领教的内容,太爷没说,我们确实不知。一个大夫一级的县正,如此看得起先生,我想先生不会不……哈哈哈哈。”说到此,和和美美地开心笑了。
    “好,我这就去,这就去。太爷如此看重卑人,这是卑人的荣幸。”老聃先生由衷感谢地说到这里,转面亲切地向在场的听众环视一下,抱歉地拱手向他们说:“诸位父老兄弟,现在请你们各自方便,暂且散去,对研讨之事如有兴趣,请明日再来。今日把你们请这里来,半路上又……卑人可是有点……”言下之意是有点对不起。
    “先生去吧,快去吧,这个,我们明白。”
    “太爷看得起先生,这是先生的光荣,快去,先生快去。”
    一个个把欣喜和庆贺的目光投向老聃先生。
    “好咧。”老聃拱手和众人告别,跟着三个差官,步履轻缓,恭恭谦谦,乐乐和和地向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四人走进县衙厅堂。怒靠在桌案后面的敫太爷一见老聃到来,霍地凛然坐直,习惯地抖起他那慑人的威风。衙役们精神猛震,紧张地列站两边,一个个把严峻的目光投向面前的“敌人”。回看单六,态色大变,和刚才的样子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只见他请功似地向敫戕禀报说:“禀太爷,提倡邪说异端的家伙现已带到!”转脸恶狠狠地看着愣在地上的老聃,冷厉地喝道:“站好!你这狂妄的家伙,我要你给我们太爷站好!”
    情态和氛围的陡然转变,使老聃先生简直无法经受得住,仿佛是居暖室猛进冰窖,正三春忽逢严冬,登山巅突跌深涧,游天国顿入冷宫,他实在感到难以适应了。
    不适应也要适应,他头脑一懵,身子摇晃一下,在心里跟自己说:“我明白了,这是因我讲学,他们故意找岔,用欺骗的法子把我弄来。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对付了。”他强忍着突然打击造成的痛苦,抬头正眼地看看坐在桌案后面的敫戕:“太爷,是你派他们唤我到这里来的吗?”
    敫戕并不答话,威严地坐着,黑红的大脸阴冷得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仇视的斗鸡小眼一转不转地盯着老聃先生的鼻尖,凶声凶气地向他发问说:“你叫李耳?”
    “是的,太爷,我叫李耳。”
    “‘变是天下规律,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无法逃脱这个规律,荣华富贵的显官贵人也无法逃脱这个规律’,这话是你说的吗?”
    “是的,太爷,这话是我说的。”
    敫太爷见老聃毫不含糊地公开认账,立即确认,“这老家伙,利用讲‘变’,发泄不满,指桑骂槐,恶毒攻击,全属真实,半点不假!”一阵由带点虚意而转为全真全实的怒火按捺不住地从心底深处升起,一张本不慈祥的黑红大脸被烧得变青走样,显得更加难看,更加凶狠。“啪!”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李耳!你仇视本县,大肆论‘变’,提倡邪说,标立异端,妖言惑众,图谋不规,既然已经供认不讳,还不快快给我跪下!”
    “跪下!快快跪下!”站在两边的衙役们趋炎附势,火上投柴,助风加威。
    老聃先生并没感到害怕,反而突然感到十分可气,非常可笑!他想,“这个帽子店的大掌柜好厉害呀!论述一个‘变’字,有这样严重的罪过吗?这位敫县正怎么这样荒唐,这样无礼,这样粗野!他可能是因为十二分的骄傲,十二分的要强,十二分的不把百姓放在眼里,我讲学,没有事先拜访他,触动了他十二分高傲和嫉妒的神经,才引得他如此发火。这姓敫的真不愧是百姓们所议论的找岔太爷,赖太爷,他确实是一个无知无识、妄自尊大的坏家伙!”他越想越气,他不能向这个荒唐而恶劣的小小狗官下跪。他不是没有人格,不是没有尊严,他有声有望,有着不可侵犯的风骨,他曾城头却敌,面临万千兵马而不怯阵,这些,只是因为你姓敫的一班人来得时间浅又自恃高傲,不察下情,才不知道。他满怀恭谦,出山讲学,并无半点恶意,刚一露面,就碰上你找岔太爷,你如此无礼,如此叫人过得不去,怎不叫他深深的愤恨!他按捺不住一腔怒火,他真想发动他那三寸不烂的枪唇剑舌,以极为锋利的言词,狠狠地驳斥他一顿,弄他个马翻人仰,一溜斜歪,叫他招架不住,狼狈不堪!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姓敫的家伙手中有权,可以随心所欲地将你处置,在他这号人面前,有权就是有理,没权就是没理,当忍不忍,那只有矮檐之下,即时碰头。他是随和的,能够处弱居柔的,他不象青壮时期那样,有时容易激情外露。他忍耐着,极力忍耐着,强力压迫着因受侮辱而激起的怒火,以委婉而谦卑的言词向敫戕解释说:“太爷,请别发火。卑人论‘变’,并无恶意。我的论述并不涉及时政,只是按照事物的本来规律揭示一个道理,因为天下确实有着一个‘变’字的规律。卑人无罪,请太爷不要让我下跪,如若卑人因说了一句实话而在这里下跪,反而证明卑人有罪。”
    “啥子‘秕人’‘饱人’!啥子揭示规律!我看你这个耍嘴皮子的滑头分明是在抵赖,分明是在变着法子反驳!你说你并无恶意,我看你满肚子恶意;你说你无罪,我说你有罪。天不变道也不变,你大肆论‘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天下有个什么‘变’字的规律,说什么象我这样的显官贵人也逃不出这个规律,这就是有罪!本太爷不信天下有个什么不可抗拒的‘变’字规律,你说不能给我下跪,我说你有罪就得下跪!要想不跪,就得给我说出天下存在‘变’字规律有什么根据!说不出道理,就得自动下跪!自动下跪,这还是小事!……今儿个,本太爷非要给你这个耍嘴皮子的家伙考究考究,非要推翻你的‘变’字规律的道理!”找岔太爷的找岔劲头一上而不可下,管你什么委婉,管你什么谦卑,他既已确认你有恶意,就一经确认而不可改变;他既已确认你有罪过,就一经确认而不可改变;他已说出你有罪过,已下决心要掰掉你的“岔子”,要你自动投降,你就得自动下跪,服服在地,在他踏上一只脚的脚底下变成一滩永远有罪的稀泥。
    老聃先生见这位姓敫的太爷傲气冲天,粗暴无礼,言恶语脏,句句辱人,不把他地盘上的百姓当人看待,心中着实窝火!他心里说:“这个姓敫的说我说了‘象他这样的显官贵人也逃不出这个规律’,我没有这样说呀!……且别说我没有这样说,就算是这样说了,又有哪些是错了的呢?难道普通人逃不脱的规律,你当个小官就能逃脱吗?这个家伙找岔成性,无知无识,你想在他面前随和也随和不成,这号人欺软怕硬,你越谦卑,他越进攻;你越有礼,他越无礼;你若无止境的退让,他会把你侮辱得不可收拾,叫你脸面丢尽,成为千载有名的稀屎!既然事已如此,干脆不如给他来个狠狠的驳斥,弄他个张口结舌,理屈词穷,心虚嘴软,无法往我身上加罪!反正我的论‘变’没有错误,不该死罪,为真理大争大论,纵然一死,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化作一天正气,浩香透宇,死也得体!”想到这里,他索性来个反卑为亢,反退为进,他义愤填膺,怒形于色,昂然地睁圆两只明慧的大眼,以凛然不可侵犯的目光逼视着敫戕说:“太爷硬要找岔,那好,小民愿意奉陪。我说我丝毫没有罪过,没有半点理由在这里下跪。我在太爷面前冒昧地宣布,天下确实存在着‘变’字规律,这个规律,包括太爷在内,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抗拒,你若不以为然,请你拿出高我一筹的道理。”
    “混账!”“啪!”敫太爷见老聃竟敢软里带硬地公开顶撞,竟敢胆大包天地在太岁头上动土,一下子火冲冲地暴怒起来,他惊骇性地拍了一下桌案(这种惊骇的怒拍,后来发展成为惊堂木),“你这大胆的混账!我要你拿出道理,谁叫你要我拿出道理!快快给我拿出天下存在‘变’字规律的根据!”
    老聃先生寸步不让:“这个好说。天下事物,无不在变,只不过是有的变当时可以看见,有的变当时不易看见。一棵树,总是由幼嫩的苗苗变成小树,再变成大树,或被伐下利用,或者自己变老枯死,久而久之,变做土灰。一棵树是这样,两棵树是这样,所有一切树都是这样,为什么它们都是这样而无一例外,因为有个‘变’字的规律,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抗拒!它们若有知觉,就应懂得,既来世上一趟,就应于世有益,与其去做无益之物,让人唾弃,抛入垃圾,倒不如去做雕梁画栋等有用的益人之物,让人心爱,让人珍惜;一个人,总是由婴儿变成少年,再变成青年,再变成老年,久而久之,变成土灰。一个人是这样,两个人是这样,所有一切的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人们都是这样而无一例外,因为有个‘变’字的规律,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抗拒!人们既有知觉,就应懂得,既来世上一趟,就应与人为善,与人有益,与其与人为恶,让人憎恨,倒不如与人为善,让人敬爱,死后变成土灰,也叫人家永远怀念,永远感激;象太爷你这样的衙门厅堂,总是由开始建造,一派新容,变得不新不旧,再过些年变成破房,若不修复,久而久之,变成废墟。一座厅堂是这样,两座厅堂是这样,所有一切厅堂都是这样,为什么它们都是这样而无一例外,因为有个‘变’字的规律,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抗拒!它们若有灵感,定会让那些在它们护卫之下的主人,为百姓掌权,重义轻利;不要弄权谋私,掌权为己;要爱民如子,与民谋益,要留芳千载,不要以权代理,不要以权代替规律!不要遗臭万世……”他的带有愤怒的激情又成了出闸潮水,一发而不可收。
    “住口!住口!”“啪!”敫太爷再也听不下去,他怒火万丈,拍案而起,一下子气得面色青白,嘴唇发紫,他脸颊痉挛,浑身哆嗦,“押下去!给我押下去!”为使自己能抽身退下台阶,他向衙役们这样大声地吼喊。他虽然暴跳如雷,但是内心虚弱,他想说:“给我打入死牢”而没敢说,只是自助自威地喊叫:“拉出去!拉那边小屋里给我关起来!关起来!”就这样,衙役们拉拉拽拽,推推搡搡地把老聃先生押出了大厅。
    ……
    老聃先生被关进一所僻静的小屋。看着暗蒙蒙的屋脊,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的感觉,他仿佛觉得,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还不成熟,他想,“如若我能比这再成熟一些,可能事情的发展不会这样。”只一闪,这种想法就被另外一种情绪——对于敫戕的愤怒的情绪所代替了。
    敫戕把老聃关进小屋之后,听说他很有声望,听说他年轻时就曾城头却敌,是个恭谦,居卑,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的人,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后悔,但是他并没主动去把老聃放出,而是采取了另外的办法,他想,“管你是啥样的人!只要敢顶撞我,就要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我既然已经把他关了起来,就不能松松地再把他放出。如若我亲自指令把他放出来,那就说明是我的错,就等于在世人而前自己打自己的嘴。”他为了叫老聃投降,给他挽回面子,就亲自派人到小屋里去劝老聃:“先生,你认个错吧,只要向太爷认一个错,太爷就可以立即把你放出。”
    老聃先生严肃地说:“我想在这多住几天。”
    敫戕对于老聃,心中很是气恨,下决心把他关押到底,一直到他彻底投降。他恐怕百姓知道此事,会引起不满,惹出不好对付的麻烦,就采取各种办法,对消息严加封锁,并派人对老聃严加看管。老聃先生家里人来找老聃,他故意撒谎,说他们请老聃先生帮助办件公事,现已出差到了宛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老聃的弟子文子对老师出差宛丘之事产生怀疑,前来打听情况。一位心里向着老聃先生的看守,偷偷地把情况向他告知,并偷偷放他进屋去见老聃。
    文子一进屋子,见老师在地上坐着,就“扑腾”一声跪到地上,拉着他的胳膊放声大哭。老聃先生站起来,弯腰将弟子拉起,强打精神笑着说:“别哭,别哭,你这是哭啥,这是哭啥!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并故意拍拍文子的肩膀头说:“说实话,我这次被关押,心里算是轻松愉快,我能以这种方式对自己提出的‘规律’之说是否正确,进行研讨,实在是风格殊异,机会难得。”文子用衣袖擦着眼泪说:“老师,别这样说,快别这样说!要知道,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暗杀的!”老聃先生笑着说:“他们不敢,我料到,他们没有那样的胆量。”“老师,且不可想恁天真。”文子眼里仍然含着泪水说,“要知道,姓敫的心狠手毒,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事已如此,他们如若那样,那就随他们的便吧。”老聃先生的脸色开始阴暗下来。
    文子偷着瞧看老师之事被敫戕发觉,他们将他秘密扣押。那个走露消息的看守,被他们撤换之后,押入南监,一下子成了吃里扒外,“罪大恶极”的犯人。
    情势越来越严重。
    没想到,三天之后的一个夜晚,一群陈国兵马突然之间将苦县县衙严严实实的包围!
    “冲进去!冲进去!”
    “不要让他走掉!”
    “要他自动受束,不然的话,就砍下他的脑袋向国王缴旨!”
    阴影晃晃,夜色森森,在清冷的星光之下,几百名执刀举戟的兵士,盔缨躜躜,厉声慑人。几个骠悍的壮勇冲进衙去,将一个住所的房门跺开,把个睡得烂熟的敫戕从床上狠狠地揪起。他们收缴了他的官衣官帽,让他穿上布衣便服,宣明了他们前来抓他的原由,拧着他的胳膊,给他戴上沉重的木枷。
    披头散发的敫戕,被推搡着走出屋子。当他们走到县衙大门里边的时候,单六慌慌张张地走上来,把一包衣物递给敫戕,并假惺惺搌着眼泪向他说:“太爷保重。”敫戕定定地看着单六,狠狠地照他嘴上踢了一脚!黑暗中,单六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嘴唇,肿得老高,又往里摸摸,发觉门牙被踢掉一颗。
    星空无尽,旷野迷迷,一辆双轮囚车,载着扛枷带锁的敫戕向宛丘方向驶去。……
    次日拂晓,文子突然走进关押老聃的小屋。他呼吸急促地向老聃先生报信说:“老师,老师,昨天晚上,敫戕,被国王,咱陈国国王,下令抓走了!现下已经在宛丘入狱了!”
    “怎么回事?!”在黎明的薄暗之中,老聃先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听说他伙同他的姐夫,私通吴国,又庇护盗贼,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他参与犯罪,因素很多,其中一个不算不重要的因素就是听信单六的坏话。……昨天晚上,新太爷已来咱苦县县衙上任。听说新太爷姓燕,名叫燕普。这位太爷没见过您,可是他对您十分敬佩。他说他早已听人讲到过您。这是一个看监的对我说的。新太爷听说你被关押,特别生气,他可能很快就要来接见您!”
    “是这样吗?咦!……唉,我真是没有想到!”老聃先生又惊又喜,但是这惊喜里却带着一丝对敫戕的无可名状的惋惜,“我只说‘变’是不可抗拒的规律,真没想到敫太爷会变成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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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无意升员3节黄金怪案
    新县正燕普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放出那位坐牢的看守和被关在小屋里的李老聃。他异常高兴地在厅堂之中接见了老聃先生,诚敬诚爱地把他待为上宾。他满面春风地看着老聃说:“先生之超乎常人之事,俺燕普略知一二。您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蜎渊不信,结果以身试言;您说‘变是规律,谁也无法抗拒’,敫戕不服,结果以身殉律。人说您是仙人下凡,不知先生您自己以为如何?”
    老聃先生忙解释说:“卑人并非超人,实在并非超人;用‘仙人’之说美言卑人,更使卑人愧羞。‘乐悲否泰,物变必然’之说,可能确实是个规律,那不过是因为卑人对这些方面常常留细才有幸猜中。既是规律,那就免不了在所有的人事之中都是那样表现,不过有的表现得明显,有的表现得不明显。以上我所经过的两个明显一些的表现,之所以应了卑人的拙论,那不过是一种巧合。天下巧合甚多,这不足为奇,卑人实在并无高明,实在并无高明。”
    燕普又问老聃:“敫戕又私又恶,并且又对您进行侮害,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听说先生对他的可悲下场也曾表示同情,这是为什么?”
    老聃先生说:“我惋惜他的可悲下场,不同情他的罪过,敫戕私恶,下场不好,罪有应得。然而,卑人一不希望他又私又恶,二不希望他有难有灾,这是我的矛盾心情。他作恶,自作自受,这点归他;我不失自己的悲慈,这个归我。慈悲之心,既要施之于民,也要施之于官,既要施之于善者,也要施之于恶人。”
    “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好一个不同寻常的老聃先生!”燕普噙着眼泪,心悦诚服地笑了。
    老聃先生临走之时,燕普县正再三挽留,想请他留在县衙,当个助手;为了回家继续研究学问,老聃再三推辞,不愿留下。事不可勉强,志不可加予,燕普无奈,只好恋恋不舍地让先生回乡。
    紧接着,燕普一连两次亲往曲仁里村恭请老聃出任县衙书吏(相当于后来县长的私人秘书),老聃先生都做了委婉而坚决的推辞。文子“私下笑谓燕普曰”:“先生有着他自己不可动摇的想法,他这样的人,恐怕您再请十次,也不会出任。”
    一次恭请不就任;二次恭请不出山;三次恭请还会有吗?
    春秋时期,苦县有个与外地不同的最大特点,那就是,每逢前任县正去职,后任县正就位的时候,社会上的地痞无赖,土匪盗贼,总要对新太爷进行试探,他们或真真假假,或以假充真,制造出一两起最难判决的官司让新的县正进行审理。如果这位新县正能把官司处理得合情合理、干净利索、公道恰当,使人不得不诚服,就说明他能压住阵脚,有本领治好苦县,这样以来,那些坏人总要慑于新太爷的能力而销声匿迹,整个苦县县境也因而平和安泰,百姓也因而能够过上安顿的日子;如果这位县正把官司处理得一塌糊涂,人心不服,他们总要欺这新来的太爷是个大蠢才,窝囊废,这样一来,苦县县境就会出现坏得不可收拾的局面,流名人轶事氓霸道,无赖横行,土匪猖獗,盗贼四起,案件多如牛毛,黎民百姓,人心惶惶,就连鸡犬也无法得到安宁。接下去,笔者要叙述的故事,它的情节的与众不同,就是受苦县的社会特点的催促而发展出来的。
    公元前五二一年绿色盛夏的一个上午,一辆样式讲究的马车从正南方向向苦县县衙驶来。马车驶进县府大院,一位风度超俗的老人从上面跳下。老人年近八十,精神矍铄,乌衣白裙,脚穿高底缎鞋,头戴紫金发束,一副与世有隙的稀人模样。老人下车之后,一声不响,一个人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县正厅堂,然后转身,掀起竹帘,从东山墙那道小门进入暗间的卧室。
    与此同时,从苦县县衙到曲仁里村去请老聃先生的班头张瑀也已掀开竹帘走进他家的屋门。
    老聃先生正在伏案攻读,见一位简衣便服的中年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到来,心中感到惊异,不自知地愣了一下。
    “卑人姓张名瑀,是咱苦县县正燕太爷手下的一名班头,此次未经允许,前来贵府打扰,是有火急要事须向先生告知。”张班头说到这里,没等老聃打座,自动在他的卧铺床头坐了下来。
    “火急要事?”李老聃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什么要事?请班头快对卑人说知。”他本要十分热情地接待这位尊贵的来客,但因事情紧急,连客套和寒暄的话语都没顾得上说,就开始打问起了事情的原委。
    张班头说:“太爷因接到一件特别棘手的黄金官司,无法处置,一筹莫展,几乎想要辞职返家。小人因想起先生的声望和学识,想起先生系太爷的友好,所以特来告知先生,请先生给拿个主意,指点一二。先生若能助太爷半膀之力,理好此案,那将是太爷之幸甚,苦县百姓之幸甚。”接下去,他把这场黄金官司的前因后由细细地向老聃先生作了叙述。
    城南五里,有个小丘庄。小丘庄有一对兄弟,哥哥丘盆,弟弟丘罐,二人都是有名的流名人轶事氓无赖。他们不仅是有名的流名人轶事氓,而且是有名的亡命之徒。他们和强盗、土匪,暗暗结成同伙,为了同伙的利益,他们可以连脸色都不寒上一寒的活活卖命。他们所服气的人,强盗、土匪都得服气,有人暗暗把他们称之为“义气流名人轶事氓”;他们在他们不服气的人的面前如果吃了什么亏,他们的同伙会拼死命地替他们报复。这一对无赖兄弟,在爹娘死后,分东、西两院居住,他们两家只隔一道墙头。也巧,在这道墙头的正中,也就是在两家相邻的那道界线的正中,不偏不倚地长着一棵归两家所有的大树。他们弟兄二人在出树时,在树根底下的界线上掘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老大丘盆说是他先看见的,他先掘出来的,金子应该归他;老二丘罐说是他先看见的,他先掘出来的,金子应该归他。二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打官司上了苦县县衙。新县正燕普受理了他们的黄金官司,没想到自己是接受了一个十分扎手的难题。燕县正把黄金判给老大,老二说他判得很不公平,十分不服;他又把黄金改判给老二,老大说他判得很不合理,十分不服。燕县正无奈,就把金锭判给他们二人各人一半。他们仍不服气。燕太爷一眼看出他们是在设置假案,故意取闹。对于这一点,他们死不认账。太爷想用强力压服,他们同时高喊,“不合情理的强力压服,越压越不服,大不了破上一条血命,我们身后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报仇!”太爷拒绝受理此案,让人把他们轰出公堂。可是刚轰出去,他们又跑上来,躺在公案桌前的地上,赖着不走,嘴里骂着:“当官不给民作主,不如回家喂牲口,连这个小小官司都问不好,真是白吃国家的俸禄,坐不住苦县就别坐,干不了这个县官不如干脆不干,没能力把这场官司问得使我们佩服,不如干脆快快下台,从这里请出去!”声言,这场官司姓燕的不问就是不中;问不好也不中。“看来他们是想纠集同伙,大闹公堂,让人们都知道新来的太爷燕普的无能。燕太爷心地十分慈善,是个很好的好人,可是因为他心慈手软,居弱居柔,所以也就显得无能,面对这十分扎手的‘黄金案件’,燕太爷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感到十分为难,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好打算辞职回家。城里百姓私下里议论,有的说,‘善良人治理不了国家,掌握不了政权,只有恶人才能压住阵脚,使天下太平,看来,自古以来,只有恶天下,没有善天下’;有的说,‘咱苦县来个凶恶的太爷,咱们受尽他的欺压,生活象牛马一样痛苦,换了个好心的太爷,又治服不了坏人,咱们还是过不上安生的日子,看来,啥时候也没咱老百姓弹的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面对这种情况,燕太爷六神无主,深感恶人当官易,善人当官难!”张瑀说到这里,看着低头倾听的李老聃,把话停了一下,那张机灵的“国”字大脸上先自显出为难的神色,见老聃还在一声不响地等他往下叙述,就接叙着往下说道,“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太爷曾一度想到先生,有心请先生半臂相助,又不敢启唇,因为考虑到先生志在研做学问,从来不愿涉足官家政事,鉴于前两次太爷亲自恭请先生出任书吏,先生皆不愿出山,如若这次亲来恭请先生相助,恐怕……在太爷十分为难之际,小人就自作主张,偷偷前来告知。我想,凭着先生的声望和智慧,先生若能到县衙去上一趟,恐怕丘盆丘罐他们那群流名人轶事氓无赖吓也会被吓退的。不知先生您该当作何想法?”
    老聃先生听他说到这里,对于“黄金案件的情由”已经完全明白。他深深地为燕普县正着急,对于这位对他有恩的新太爷的困难处境深感同情,但是他深知这是一件十分扎手的官司,一时没作直面回答。他一手按着花发,低着头,一声不响,心想,“这场官司,看起来一半子儿戏,是件小事,实际上事关重大。丘盆丘罐,身后站着一群歹人,听说他们还和当官的有着什么拐弯亲戚。我如若涉足,弄不好有赔命的危险,可是,我如若对此事袖手旁观,不管不问,听任盆罐他们把一个礼贤下士的善良官员活活难倒,让他们嚣张尘上,使苦县百姓家无宁日,多灾多难,又实在是良心不忍。我是苦县人,生不能对苦县百姓有益,生我何用?我要插手,要涉足,不当官也要插手涉足!要千方百计助燕普这个善官半膀之力。人说善人治理不了国家,掌握不了政权,我看,说到底是真正的善人掌权百姓才能真正享到幸福。不能让恶天下之说站得住脚,要助燕普别开生面,创造实例,让事实去向天下人宣布:善人掌权的善天下究竟会有!”想到这里,他信心百倍地抬起头来,用慈善而炯明的目光看着张瑀说:“张班头,我以为这黄金案件是一场十分难以审判的官司,我李伯阳缺才少智,柔弱无能,恐怕尽力相助也不能起到作用。然而话说回来,此案确实事关重大,再说,燕太爷两次恭请,对我器重,是有恩于我者,看着好友身陷危难而不管不问,天理不容。我虽不愿为官,但这次愿意尽力相助,哪怕是蹈火赴汤也则所不辞!即使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到县衙去只能是空跑一趟,也算是对起了自己的一颗良心!事不宜迟,咱们说去快去,请您先走一步,我略略准备一下,随后就到。”
    张瑀见老聃答复得毫不含糊,心中高兴,随告辞而去。
    张瑀走后,老聃先生站在地上想了一会儿,将自己考虑着有用的几样物件和一件十分贵重的东西揣在怀里,从马棚下拉出一头白面门儿的黑毛小走驴,向家人韩六、书童燕娃告知一下,然后翻身上驴(他五十六岁以前,有时行路是骑毛驴;五十六岁以后才骑青牛),挥鞭磕镫,迅速地向着县城方向赶去。
    苦县城里,县衙门前。人们衣着古朴,往来去至。一声声买主和商贩的讨价还价从那边市井传来。老聃先生来到这里,翻身下驴,此时,张瑀才气喘吁吁,慌急而至。
    他们走进县衙大门,把驴拴在一棵小柳树上,然后并肩步入那座处理公事的厅堂。
    厅堂内。东山墙往里拐弯的小门上,仍然挂着竹帘。其它方面,诸如墙上的张贴和地上的摆布,一切依然如常。
    新太爷燕普正坐在紫木案桌后面的乌木大椅上,神情紧张地审理他早已承受下来的那件黄金怪案。
    立在两边的衙役,一个个一声不响。
    这燕普,岁在四十上下,头戴绛灰色大夫品级纱布官帽,身穿砖青色宽绰的丝罗衣衫,白净的长方脸膛,细眉,俊眼,高准,美唇,两画黑须清秀,一派雅风慈祥。只见他鬓边湿着微汗,苍白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案桌前边的丘盆和丘罐。
    丘盆丘罐,满脸不服之象,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蹲在地上,一副横蛮,三分挑衅。老大丘盆,四十多岁,着一双特号的麻布黑鞋,下身穿一件土色扎腿胖裤,上身那件绛黑色宽大袍子,用一条白色的麻布大带子从腰间一勒,下边的衣襟折叠上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地往那麻布带子里头斜巴着一掖。他短发,圆脸,乱眉,暴眼,大鼻,方嘴,黑硬的络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使人想起刺猥身上泼墨。老二丘罐,三十多岁,上穿深黄色带大襟短褂,下穿浅黄色束口胖裤,高鼻,大嘴,一对闪着寒星的长眼上斜挑两道犹似长剑的眉毛,一张方大的长脸不协调地配上一个小小的脑门儿,头发高高挽起,活象半截小镢头把,那“镢头把”上,贴根儿狠狠地扎一条血红色的丝绸布溜。
    “丘盆,丘罐,你们到底想干甚么?”燕县正紧紧地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个流名人轶事氓无赖,白净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焦躁和不满。
    “我想要我掘出的那锭金子!”
    “我想要我掘出的那锭金子!”
    两个无赖一前一后地操着生硬的腔调,凶声凶气地回答燕普说。
    燕县正从案面上拿起那锭半尺多长的黄金,举在面前,翻转着看了一会儿,正想再说什么,见老聃先生和张瑀一起并肩走来,赶忙把金锭放下,犹如久处绝境一下子盼来了救命恩人,忽地抽身站起,离座恭迎,双手握着老聃的两条胳膊说:“李先生,您可来了!”
    站在两边的衙役们,精神一振,一个个面现喜色,象是心中有了什么仗恃。
    燕普恭请老聃先生到桌案后面就座,老聃急忙推辞,不愿前去,随与张瑀一块,在案旁两把小椅之上坐下。燕普再次走出,弯腰把他拉起,心坚意决地拽着他的胳膊往桌案后面硬拉;张瑀也从座位上站起,从身后推着他的脊背,让他到里边就座。老聃无奈,只好在燕太爷坐过的那把乌木大椅旁边的另一张乌木椅上和燕普一起坐了下来。此时,老聃先生惊奇地发现,放在桌面上的那锭金子,颜色,模样,粗细,长短,竟然几乎和他家刨出来的那锭金子一模一样。金锭模样几乎一样,这个实际并不足奇。他想了一下,只管在座位上坐正,也就不去在意了。
    燕县正顿添神采,百倍精神,心中异常高兴,显然地满足于身边有了一个十分可靠的依仗。他把这场黄金官司的始末清楚明白地向老聃作了介绍,并当众公开地说出了他正打算请他助审,以尽快弄清是非曲直,帮他公道合理地理好此案。老聃先生差点儿没有说出“卑人无能”,一想,这不是谦恭客套的时候,就又直起身子,一声不响起来。停了一下,他向燕普示意,让他继续往下审案。
    燕普定定地看一眼在案前地上斜蹲着的丘盆和丘罐,冷冷地向他们连说带问:“丘盆,丘罐,本太爷现在当众公开向你们宣明,为问好你们的黄金官司,现在我正式请老聃先生帮助审理,你们必须同着老聃先生老实向我说出,你们咆哮公堂,不服审判,到底想干什么?”
    “废话!”
    “你问这纯粹是废话!”
    丘盆丘罐几乎是同时,恶声恶气地回答。
    “啪!”燕县正怒目横眉,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大声地说,“狂妄!你们凭啥要把本太爷的正当问话说成废话?”
    两边的衙役心中猛一吃紧,身架抖地动了一下。
    丘盆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凶狠地睁圆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拧着脖子,以压倒燕普的气势,狂吼一般地对着他说:“你耍啥子威风?你拍桌子吓唬谁?给你说,姓丘的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你问我们究竟想干什么,我早已向你做了回答,是想要我掘出的那锭金子!说罢了,还问想干什么,不是废话是啥?你就是废话!纯粹是废话!”
    见他那嚣张样子,老聃先生由不得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愤怒,他想,“这丘家弟兄,着实太不象话。当官的不该欺负百姓,百姓也不应该娇惯成性,怕硬欺软,反来欺负善良的官员!一看便知,这丘家弟兄是见燕普慈善,故意找事,意在搞倒新来的这位太爷,长他们的威风,立善心人治理不了天下之说,以便趁燕普在苦当政期间管他不住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不象话,不象话,太不象话!”他试几试想站起来插嘴,制止他们的嚣张,但是他并没这样办,而是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使自己十分平静,一声接一声地在心里劝说自己:要成熟,成熟!
    就在这时,一个使臣模样的黄衣汉子突然之间从屋门外边走了进来。只见他进屋之后,往桌案后边扫了一眼,然后,气壮声洪地说:“哪位是燕普县正?陈侯让我捎书,命燕普速去宛丘,不得有误。”说着,从怀里掏出书信一封。
    燕普见是陈侯使臣,急忙离座恭迎。
    使者连坐下也不愿坐下地把书信递给燕普。燕普慌乱地展开书信看了一会儿,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面有难色地看了一下案后的老聃、案旁的张瑀以及案前地上蹲着的丘盆和丘罐。看来他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了一下,下决心似地将眉梢一挑,决断地说道:“案子继续审理,事已至此,不容商量,我燕普只有自作主张。现在,我当众宣明:此案全权委托老聃先生代名人轶事办,张瑀班头要好生协助先生妥善办理,极望你们竭力办好,不得有误。”
    老聃先生站起来,又坐下,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只好勉强点头,表示让他只管放心前去。
    燕普慌慌张张随使臣走出屋门,上马车往宛丘方向而去。
    老聃先生神情立即紧张起来,一阵使命猛落双肩的沉重感觉立时结结实实地压上了心头。他犹豫了一下,但又很快地庄肃起来。他想:“既然已涉足,不能怕湿鞋。燕县正既然在无可奈何的特殊情况下临时把政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给我,我无法推却,也不应当再去推却。他对我是如此的信任,李老聃我决不能辜负太爷一片极大相信的挚心!一方是数以万计的苦地百姓,千百个天子、陈侯的臣子、命官和无法估量数目的善者;一方是气焰嚣张,待食民肉的流名人轶事氓、无赖、地霸、凶顽、强盗、土匪和弄不清是多少数目的恶人,在这关系苦县百姓福祸安危和善天下与恶天下大决雌雄的重要关头,太爷把神圣使命托付给我,我要坚决担当起来,丝毫不能含糊!我虽无官才,能力微小,但要拼上身家性命尽力去做,绝不能有辱使命,有愧我心!”想到此,他顿感胆略无比的恢宏雄大,他不仅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惧怕,反而感到格外坦然,他祥和地笑看张瑀一眼,说:“张班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们是受太爷和苦县百姓的托付,没有权力不尽忠于他们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的这件要事。”
    张瑀见老聃方才好一阵一声不响,正害怕他不愿担当此任,忽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语,心中特别高兴,异常振奋地说:“对!先生说得对!我张瑀一切听从先生安排,先生咋说我咋办!”向丘盆丘罐扫视一下,转面看着两边的衙役,脸色突然变得十二分的严厉。看来一是为了给老聃先生壮胆助威,二是为了狠狠发泄对丘家弟兄嚣张气焰的极度不满,他打雷一般大声地说:“弟兄们听着!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听从老聃先生一切号令!太爷既将案件审理之事全权委托给先生,目下先生就与太爷完全没有二样!先生说个咋办,你们要丝毫不能折扣的去办!先生说打,你们就打,先生说杀,你们就杀!”
    老聃先生笑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不好意思地向他们摆一下手,接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厚和乐地看一眼丘盆和丘罐,回头对张瑀说,“张班头,对于丘家弟兄这场官司,咱们不称审案,我看咱们把它称为理案。我相信,有众家弟兄的同心协力,有丘盆丘罐兄弟二人的海谅相助,咱们一定能把这场所谓的官司理妥。”
    “海谅?多大的海?多大的谅?你不要仗着你有什么声望把我俩的官司不当个屁,不管咋说,反正我的黄金不断给我不中!”
    “你是要我们的谅象海一样大吗?你声望在我眼里算得个屁!不管咋说,反正我的黄金不断给我不行!”
    丘盆圆目起棱,眉头紧锁,一脸怒色不仅未敛,反而夹带上了一层浓厚的蔑视;丘罐长眼斜斜,剑眉挑挑,一脸气愤不但未减,反而夹带上了一层重重的鄙夷。
    老聃先生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无理,心里说:“他们真的是在耍赖。他们故设黄金案件,或利用真实存在的黄金案件,来找为难,其意图现已清楚,正象事前我所预料,一来是为索财,二来是要着实把人难倒。戟锋向燕燕不在,目标全转代理人。看来这两个玩命的家伙现已心坚意决,那就是,快把事情弄成无法调解的僵局,迅速使我声望扫地。”他并没去反驳他们挑衅性的反问,只是在心里自己劝慰自己,“莫被他们的挑衅所激怒,不把我那点小小声望放在眼里算不得什么,当政者要做好公务,理好案件,为社稷和百姓实实在在地做出点事,一来不能靠威风和怒喝,二来不能靠声望去让不服者不服也服,归根到底,只能靠来自真正善心的真正善策。”想到这,他定定地看着两个无赖兄弟,一声不响,仍象刚才那样安详和蔼,稳若泰山。此时,东山墙的小门上,那竹帘的里边,人影晃动,虚象朦胧,仿佛是有一张模糊的人脸从水里荡漾的诱出,那两只幽灵般的眼睛,正在明明灭灭地往外窥测。
    老聃先生从他坐着的乌木椅上直身站起,不慌不忙,让衙役给盆罐兄弟各打一座,让他们二人在案桌前边分东、西对脸坐好。
    盆罐兄弟在座位之上坐下,见老聃肚量恢宏,不以自己的感情衡量事理,而是用大君子的气度,以礼回答凌辱,于是不感动也感动似地同时向他看了一眼,脸上那层愤怒的蔑视和鄙夷,不自知地开始收敛。
    张瑀和衙役们的紧张神情也开始有所松缓。
    老聃先生重新在乌木椅上坐下,和颜悦色地开始向盆罐兄弟发话。他让他们各人说出黄金应归自己理由何在。他问他们:“你们哪个先说?”
    丘罐让他哥丘盆先说。
    “这好说,金子是我先看见的,是我掘出来的,他不能要,整个一锭,应该完全归我!”丘盆说得十二分的干脆,那意思是,他的金子,归他所有,天经地义,若不判归给他,就是伤天害理。
    丘罐一听,陡然上火,他凶狠地怒视着丘盆,几乎是吼喊一般地说道:“你说的完全是放大屁!金子明明是我先看见的!明明是我掘出来的!你半点也不能要!整个一锭金子,应该完完全全的归我,少我一根毫毛都不中!”
    只一对阵,屋子里的气氛又象先前那样紧张起来。
    老聃先生丝毫不为紧张气氛所动,他冷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乾说黄金乾先看见,是乾掘出,不该归坎,应该归乾;坎说黄金坎先看见,是坎掘出,不该归乾,应该归坎。意见针锋相对,说法完全相反。究竟谁说得对?只能取决于事实。事实究竟如何?要等细细查访。根据方才燕县正所述案情始末,如今现场已被全部破坏,而且刨树之时,除了你们弟兄二人,并无别人在场。现在看来,最大的事实只有两个:一是你们二人各说各词,争执不下,共同点只是双方皆不否认金锭出自两家宅地之间的界线之上;二是你们给我出了一个几乎无法解决的大大的难题。要说无法解决,确实无法解决,要说不难解决,实际很好解决。怎样解决呢?有一把能够顺利开开此案千斤大锁的价值连城的钥匙,它的名字叫‘让’。要得好,大让小,我提议,哥哥丘盆喜笑颜开地把这锭金子让给弟弟丘罐。不知丘盆意下如何?”
    “不让!我不能让!我绝然的不能让!你说的象唱的一样,谁听你这一套?!”丘盆脸青脸白,超限度地睁圆他那一双凶眼,气咻咻地看着李老聃。
    老聃先生安泰平稳,无喜无怒,象是不屑于理睬似地一声不响。待了一会儿,他把目光转向丘罐说:“兄不让弟,弟来让兄。哥对弟,贵在友好,弟对哥,贵在恭尊。亲兄亲弟,情同手足,黄金虽贵,贵不过兄弟情感,金子失掉还可有,手足砍去人难存,黄金价高不为贵,万金难买兄弟情。当哥的重利轻义,自有当弟的轻利重义,发扬君子之风。我提议,丘罐不与哥哥争利,心甘情愿地把金子让给丘盆。”
    “你胡说八道!纯粹的胡说八道!你断案无才能,劝让却有术!你欺软怕硬,欺不住他,又来欺我!他不让,我更不能让!他绝然的不让,我比绝然的不让还绝然的不让!没本事断案就别断案!少在这里罗嗦!”丘罐凶狠冷厉,怒视老聃,语句尖苛,言词刻薄。
    老聃先生愤从助边起,怒自心头升,他有心抑怒,无法抑怒,索性故意充分显露愤怒,“那好!”他庄严肃穆,岿然站起,语言沉重犀利,凛然开始判决:“你们各说各理,皆属蛮横无理!总观全部案情,现在我来判定:黄金出自两家宅地界线,应该各占一半;二人都说自己掘出,难解难分,两个自己掘出对等,谁也推不倒谁,既然如此,发掘之功也应各占一半。两个各占一半合在一起,应该判为,一锭黄金两家各要一半。”说到此,从桌案上拿起那锭金子,双手平端,举到面前,看了又看,然后转脸,以决毅无可动摇的语调,大声说道:“张班头!你把这锭金子,不多不少,完全均等,从中间给他们弄开!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说这样办,就这样办!如若服判,一切了事,若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搅蛮缠,有你全权严正行法!”说着,把金锭递给张瑀。
    “遵命!先生所说,我一定丝毫不打折扣地严格照办!”张瑀接过金子说,“哪个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缠乱搅,我姓张的不弄孬他就挖掉自己一只眼睛,改名换姓,不叫张瑀,而叫狗熊!”脸色凶狠得使在场的衙役都为之惊怕。
    就在这时,两个无赖同时一下子窜向张蜎,各人狠狠地抓住金锭的一头,死死地不丢!丘盆色厉内荏,拧着脖子向老聃“大声”地说:“我的金子,完全归我,谁也不能分走一点!不管你们咋样严正,不管你们咋样行法,反正我丘盆从不怕死!问题是不管咋说,金子总不能是两人同时看见,同时掘出,你这样强行判决,不合情理,我心里咋着也不会服!”
    丘罐同样是色厉内荏,他红着眼睛朝老聃看了一眼,几乎是与他哥同出一辙地“大声”地说:“我的金子,完全归我,谁也不能分走一根毫毛!我要寸金必争,一争到底!我丘罐刀山都敢去上,还怕你什么严正行法!问题是你强行判决,我心里不服,心里不服,就死也不让!姓李的,你要真有本事,就应当把这场官司问得使我心服。如若不然,你零刀子刮我,我也不能跟你算毕!”
    张蜎听丘罐说到这里,把金锭从他们手里夺掉,重新放在桌案之上,不知如何是好似地看着老聃,好象是说,“你看这该咋办?”
    此时,竹帘里边又象是有张面影轻轻一闪。
    老聃心想:“看来两个无赖,在社稷王法面前,不是无所惧怕。然而,在他们身后站着的不只是千百个丘盆丘罐,单靠王法恐怕不行。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断案不合情理,不能心服,看来解决这个关系极为重大的难题的重大关键在于他们心服。他们既然拼上老本大出难题,就不打算不以难题把我难倒,就很难说啥叫‘心服’。他们的难题实在很难解决!……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紧锁眉头,急想一阵,“对,这样做!不管这样可行与否,我只管给他这样去做!”他终于从内心深处横下一条决心。
    他胸有成竹,不自知地,精神为之一振,然后转脸看看张蜎,“张班头,黄金案件,如此处置,我以为公道合理,不该再有疑议,没想到丘家弟兄说不公道,内心不服。既然丘盆丘罐都说不服,那咱们只有接续着往下进一步审判。”转脸庄肃地看一眼案桌前边的丘家弟兄和两边站着的几位剽悍的衙役。他要两个衙役分别带丘盆、丘罐先到厅堂两边的两所小屋里去。
    丘盆丘罐心中由不得有点害怕,不知道老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不情愿地随衙役走出厅堂,分东、西方向往两所小屋走去。
    丘盆和衙役一起,来到东屋,分别在两个小木凳上坐下。两个人同是不知深浅地对视不语。丘盆暗想:“老聃并无什么能耐,不过是想分别再对我们劝说一番。”待了一会儿,忽听有人喊叫,要丘盆重回厅堂。
    丘盆回至厅堂,在刚才他坐过的那个位上坐好。只见老聃先生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他满面春风地从桌案上拿起那锭金子,和蔼可亲地对丘盆说:“观你面色,看你内心,知道这锭金子确属你先看到,是你亲手掘出。刚才判断有误,现在重判。我们决定,将这整锭金子全个儿判归给你。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说罢,将金锭递到他的面前。
    “这我满意,这我满意!”丘盆脱口而出,接过金锭,但是却自不由己地感到惊异:“咦!奇怪,他为啥要这样判决?”
    老聃先生让那个刚才带丘盆的衙役重新把他带往厅堂东边的小屋。就在这个时候,老聃先生趁别人都不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这就是他的家人韩六在他家院里替他刨出的那锭,他来这时,因已知案情,所以多了个心眼儿,把它揣到了怀里),在案面之上放好,又叫另一个衙役把丘罐从西边屋里唤来。
    丘罐进来之后,在刚才他坐过的那个位上坐好。
    老聃先生笑容可掬,从案面上拿起那锭金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良友善地对丘罐说道:“观你面色,看你内心,知道这锭金子确属你先看到,是你亲手掘出。方才判断有误,现在重判。我们决定,将这整锭金子全个儿判归给你。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
    说罢,将金锭递到他的面前。
    “这才合理!这我满意!”丘罐几乎是和丘盆的答话同出一辙,而且也是脱口而出。他接过金锭,也同丘盆一样,心中感到惊异:“他为啥要这样判决?稀罕,呃,稀罕!”
    张蜎和在场的衙役们见老聃先生先后拿出两锭金子来断官司,心中都感惊诧,“咦!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金子本是一锭,这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两锭?”他们实在感到费解,出于往日对老聃先生的神秘感,在无法理解之时,他们就很自然地往另外一个角度上猜测去了:“是的,老聃先生一定会变魔法!人说老聃先生不是凡人,这一回俺算亲眼看见了,半点不假,半点不假!”他们在心里喊着。但是他们只是在心里喊叫,谁也没敢出口,因为事系严肃的重大案件,在关系是非曲直荣辱胜败的重要关口之上,万万不能随便说话,所以尽管内心感到千惊万奇,谁也没敢吭声。他们沉默着,惊奇着,他们只“知”老聃先生是在用魔法判案,谁也没想到先生是在为了顺利了结此案,情愿损己献金。他想,“为了在我平生唯一的一次涉足政务之中解决好一个关系十分重大的问题,别说拿出一锭金子,就是赔上身家性命都值得!这不是多此一举,面对盆罐这样的特殊无赖,我只能这样,非但只能这样,而且万万不可暴露,若要暴露,就会招来无法设想的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丘盆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他大声地喊叫着说:“不中!我不同意!这样判决我不同意!我不服,内心不服!金子本来只有一锭,为啥变成了两锭?那一锭是从哪里来?姓李的,你给我说!快给我说!”
    丘罐见此情形,俩眼一红,也大声喊叫着说:“这样我也不服!”金子就那一锭,你姓李的用歪门儿邪道糊弄我们也糊弄不过去!我要你用我掘那锭金子判案,你用两锭给我们糊弄来逃避用一锭金子判案的难题,我不服!这样判,我内心仍然不服!明白告诉你,我们要的不单单只是金子,而是既要金子,又要你姓李的老聃彻底投降!”
    老聃先生听他们说完,感到十二分的可笑,又十二分的可气,他真没见过这样千古奇绝的咄咄怪事,真没见过这违背人道、象疯了一般大找为难的癞皮!他怒火烧心,斩钉截铁地说:“告诉你们两个流名人轶事氓无赖!案子就这样判!这样判,我认为合情合理,十二分的恰当!劝你们互让,你们不让;判你们每人半截,你们不满,非要各得一锭不可;让你们各得一锭,还说不服!你们问我为啥来了两锭金子,告诉你们,这个你们别想知道,永远也别想知道!案子就这样判,管你这两个无赖服也不服!”
    “你无赖!你无赖!你姓李的才是无赖!”
    “你无赖!你姓李的骂谁无赖?你姓李的比无赖还无赖!我们不服!就是不服!你不无赖,为啥不能叫我们心服?!”
    “丘盆!丘罐!你们两个典型的无赖!”面对大非大赖,老聃先生气愤难忍,终于怒不可遏,他大义凛然,厉声说道,“你们大非大赖,不以为非,不以为赖,反说你们是大好大是!你们大出难题,拼命刁难,赶善者下台,为恶者张目,欲以恶天下之目的来粉碎苦县在短暂时期出现的善天下,罪恶用心已经表露无遗!你们不许善者掌权,借机大猖大獗,甚而妄图使善权全部变成恶权,要善天下彻底变成恶天下,要百姓受尽你们猖獗之苦,要苦县不得安宁,颠倒是非,逆德而行,伤天害理,天子王法不容!你们欺善者心慈,以为善权对于你们无能为力,殊不知除恶即善,善权对于恶者仍然可以进行严惩!打着除恶即善的幌子杀人如麻,反说是善,终将还是恶者;以真正善心为基点,对不可救治的大恶大赖严厉惩治,大合天理人情!周公平夷,石碏诛杀石厚,不为人们非议,就是证明!我李老聃俸慈守善,从不赞成打杀,然而,你们两个无赖,代表邪恶,大出难题,大肆刁难,大闹公堂,大欺良善,大伤天理,大蛮大横,大谬不改,我代理断案,若不对你们严惩,就是在苦县善良百姓面前犯了大罪,就是我伤天害理!我不能伤天害理,要平生第一次破例,让天理王法变成大棍在你们身上切实的落下!一直到你们服输认罪,让黄金怪案胜利结束,让苦县县境安泰和平!若要不然,只说天理惩罚,只说自作自受,人人都靠别人惩恶,惩从何来!张班头!”
    “有!”
    “你快快派人将两个无赖拉下去,切切实实的给以应得惩罚!”
    “是!”张瑀红起眼睛,脸上现出吓人的凶狠,一腔愤怒如同潮水出闸,他大声喝道:“弟兄们!先生已经吩咐下来,你们要坚决的执行!现在我指令你们,快把两个流氓无赖按在地上,给我狠狠地打!狠狠地打!绝然不能留情!”说着,亲领六个彪形衙役,一下子围上去,拧胳膊的拧胳膊,拽腿的拽腿,分别死死地把他们按倒在地,狠狠地举起水火大棍,拼命地向他们打去!没想到刚刚打了不到十棍,两个无赖就已开始杀猪一般地叫唤起来,“别打了!我们认服!别打了!我们认服!”
    老聃先生没想到把他们打得那样凶狠,急忙上前制止,不让再打。他满面悲慈,含着眼泪说:“罪过,罪过!快莫再打,你们快莫再打!……罪过!我平生第一次这样令人打了人,以后永远不能再有!”
    丘盆丘罐一齐说:“我们服了,心悦诚服。”
    这场官司问到这里,丘家弟兄口服心服,事情算是圆满了尾,案件算是完全结束。
    没想到丘盆丘罐出尔反尔,就在事情了尾之时,丘盆的笑脸忽又大变,他恶着脸,凶着眼,看着老聃先生说:“李老聃,你这样对待我们,我代表我们兄弟二人送你一句话:骑驴看竹简——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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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无意升员4节吉凶难测上洛阳
    代审黄金案件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清晨。放牛场东。一片盛夏的浓绿,别具一格地在田野上展开。绿,此时此地之绿,不管是就其深度来讲,也不管是就其广度而说,都可叫做非同寻常。它绿得深,绿得透,绿得遍,绿得够。它带着滋润,带着清凉,带着古幽,带着芬芳,带着安宁静美以及仿佛探险家发现新大名人轶事陆时所感到的新奇而又有点惊怕的意味,使蓝天显得更蓝,白云显得更白。人说春秋时期,民多苦艰,这话不假,但是,它也有其长处:地多,人口少,以及和战乱相对存在的生态环境的优雅,是这一时期千恶万丑中的一大特殊的美好。
    在这广大的绿色古野之上,不规则的分布着一块块的私田。私田上的谷苗,黍苗,桑苗,麻苗,青青嫩嫩,茁壮茂密,和这蓬勃兴起的私田一般,正在不可遏止地向上发展。私田对于井田,无疑是一进步。原先,这里分布着的地块,形状象“井”字一样,除了“井”字正中的王田之外,其余不是王田的部分,其归属也在王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李耳祖父那个时候,人们已开始冲破井田,在荒野上开垦私田。这个时候,李耳五十多岁的这个时候,铁器遍用,牛耕发展,井田几乎全被冲破,这片古野之上的地块,几乎全都成了私田。
    此时,老聃先生的家境,是破败中的不败:要说不败,早已败落;要说败落,日子过得满好——他们赖以维持生活的唯一支柱就是祖上埋下的底财。上文已提,人们将先生的父亲散去的私田归还先生,先生坚辞不收。他以农桑耕作事务为乐,为满足自己对田间劳作的喜爱,没有田地,他就和家人韩六、书童燕娃一起,在这里开了两小块私田,种了谷物和桑苗。
    绿绿的私田之上,青青的桑苗之间,老聃先生正与燕娃一起,手握锄把,愉快地除草松土。他一面和燕娃散话农事,一面憧憬着桑苗长成大树,翠叶被采,撒上蚕簿,蚕儿长大上簇,结下白亮的和彩色的茧儿,一嘟噜,一嘟噜,象是鹊蛋,宛若串铃。
    锄了一阵,老聃先生停下活计,抬起眼,心情宽舒地望着远方。那里,农人们正在怀着安闲的心情进行劳作。他们古衣古帽,一一两两,点缀在古野陌头,犹似一幅格调别致的图画。
    老聃先生慢慢地把目光收近,见二烈和春香正在那里用牛耕地。二烈,春香,眼下都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那次失踪之后,他们多年没有返乡。象人们所猜想的那样,他们当真是在外边结成了夫妻。他们回乡之后,生了二子。次子起名敬冉。小敬冉现已年长四岁,上穿蓝色的短衫,下穿宽松的红裤,头上扎俩黑黑俊俊的小牛角。
    看到小敬冉欢快地跑在爹娘身边,新奇的观看牛耕时的情景,想起当年死去的亲爱的玉珍,老聃先生不由得升起一股既难过又带安慰的复杂感情。不一会儿,这种感情也就消失。
    静美的田野,安然的农事,使老聃先生感到了安宁的可贵。他喜爱安宁,但是大半生基本上算是没有得到安宁。想起前天代审黄金案件之事,他的心里忽然之间又很不安宁起来。
    “骑驴看竹简——咱们走着瞧”,几天来,这句话总象一条无形的麻线,时断时续地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们为啥要这样说呢?既然口称口服心服,为啥又突然改嘴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走着瞧”,他们要我瞧些什么呢?……月晕而风,没云不雨,他们在“口服心服”之后说出这样的话,决不会是没有一点原因的。听说他们和周天子有着什么拐弯亲戚,这一牵扯,事就大了,是的,这种连里的土匪是最不容易对付的。……唉,莫要再去想它,莫要再去想它吧。——老聃先生心里说。
    “先生!快回家吧!京都来人,圣上有旨,要你速进洛阳!”
    老聃先生循声望去,见家人韩六声声张张地站在桑苗地头,由不得一阵陡然的又惊又喜。紧接着,那个“惊”,迅速扩大;那个“喜”,迅速缩小——继而,脊背上微微地渗出一层冷汗。“怕个啥,你这是怕个啥?”他自己给自己这么样的来了个努力的支持,那个“惊”才又迅速缩小起来。
    老聃先生跟随韩六往家走。
    先生家大门外边,停着一辆带有小小木屋的紫黑色的双轮马车。两匹拉车的马站在地上——那匹草黄色的,勾着头,一动不动,象是在用心谋算着同类者的生命;那匹黑红色的,悠闲地摆动着尾巴,两只眼睛善意地平视着前方,看不出是在想着什么乐事还是在想着什么忧愁。
    这辆马车,既可算是周天子所派,又可不算周天子所派。周天子所派的两个使臣,姜信、莫明,原是各骑一匹红马飞马来苦;昨晚,当他们路经苦县县衙,作短暂逗留的时候,让衙里特找一个车夫和一辆双轮双马的高品马车。姜信、莫明骑来的那两匹红马,由莫明和苦县县衙里的一位官员骑回洛阳;姜信一人坐马车随车夫一起天明就往这里走,直到现在才赶到了这里。周天子派来信马,中途改换成马车,这一点,姜信他们决计不向老聃说知;他们要让他知道的就是:这辆“御车”,即是天子派来。
    老聃先生扶髻整衫,和韩六一起,绕过停在那里的马车,往大门里边走去。
    堂屋里。香案两头的两张古旧的雕花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东边的那位,四十多岁,身穿黄衣,头戴呈折纹形状的黑色平顶官帽,中上个头,微微发福,脸庞丰满,面色白净,配上两画宛若用黑墨特意勾画的八字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股机灵,在他那清秀的面部和五官之上半藏半露。他就是从周天子那里派来的使者姜信。西边的那位,年近五十,中等个头,黑帽黑衣,一副可爱的老实巴脚的模样,此人姓陈(后来才知道他叫陈箩头),他就是姜信要苦县县衙临时找来的赶车的车夫。旁边的一张普通木椅之上,坐着本里的里正何润清。他,这年五十四岁,黑发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朴实清秀,是已经去世的何崇恩大伯的大儿子。最近,村里的父老和乡上的三老新推举他为里正,他几次推辞,不愿担当,说:“子承父之官业,千恶之中的一恶,我父亲在世时是任里正,所以我这次不愿担当。眼下,各方诸侯都在崇尚争夺官职,下边的人更是争夺成性。不能妨碍别人争夺,我还是不干为好。”父老们说:“你不干不行。我们推举你,不是要你承接父之官业;是要你承接你父亲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曲仁里村的特有风节。”虱子拗不过大腿,曲仁里的里正,到底还是由何润清从那个接任他父亲里正的人的手里接任下来了。
    老聃先生和韩六来到堂屋门口。韩六借故退去。老聃一人进屋。屋里坐着的三个人一齐站起。何里正急忙躬身笑着向姜信他们介绍老聃:“这就是我们村上的李老聃。”又急向老聃介绍两位来人:“他们二位,就是从圣上身边派来的使臣。两位大人,这位姓姜;这位姓陈。”
    老聃见天子使臣到来,急忙躬身接待,下拜尊迎。姜信急忙以手阻挡,不让其下拜。四个人落座之后,姜信从怀里掏出一小卷黄绢。这就是周天子诏见老聃的书札。
    姜信特意尊严地站起,将书札展开给老聃看;老聃十二分重视地跪地观阅。只见黄绢正中写着八个较大的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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