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高阳_在线阅读

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十章
    “展如!”荣禄从容问道,“你可知道,上头为什么特意派你去?”
    “圣意难测,请中堂指点。”
    “皇太后最好强,总以英法联军内犯,烧圆明园是奇耻大辱。然而报仇雪耻,谈何容易?象如今的搞法,只有自召其祸。皇太后也知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大靠得住,而且,很讨厌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噢!”赵舒翘不觉失声打断了主人的话。
    “你不信是不是?展如,我说件事你听,真假你去打听,我决不骗你。”
    据荣禄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那套花样,已经由端王带到宫里去了。好些太监在偷偷演练。有一次大阿哥扮成“二师兄”的装束,头扎红巾,腰系红带,穿一件上绣离卦的坎肩,手持钢叉与小太监学戏台上的“开打”。正玩得热闹的当儿,为慈禧太后所见,勃然大怒,当时便骂了一顿。
    “不但臭骂了一顿,还罚大阿哥跪了一支香。这还不算,连徐荫老都大倒其霉,特意叫到园子里,狠说了一顿,荫老这个钉子碰得可够瞧的了。”
    “怪不得!”赵舒翘说,“前几天荫老的脸色很难看。”
    原来大阿哥入学,特开弘德殿为书房,懿旨派崇绮为师傅,而以徐桐负典学的总责,这个差使的名称,就叫“照料弘德殿”。在同治及光绪初年,此职皆是特简亲贵执掌,无形中赋以约束皇帝的重任。所以徐桐照料弘德殿,对大阿哥的一切言行,便得时时刻刻当心,如今不伦不类地作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二师兄的装束,在慈禧太后看,便是“自甘下流”,当然要责备徐桐。荣禄讲这个故事,意思是要说明,慈禧太后本人并不重视,更不喜欢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在赵舒翘,没有不信之理,只是觉得有点意外。不过,细想一想亦无足为奇,用一个人并不表示欣赏一个人,现在他才真正明了自己此去的任务,并非去安名人轶事抚或者解散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亦不须负任何处理善后之责,纯粹是作慈禧太后的耳目,去看一看而已。
    “中堂的指点,我完全明白。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否可用?我冷眼旁观,摸清真相,据实回奏。”
    “正是!”荣禄拍拍他的手臂说,“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展如,你的眼光我一向佩服,上头派你这个差使,真是找对人了。”
    ※※※
    赵舒翘到达涿州的前一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京西黄村地方吃了一个大亏。聂士成奉命保护芦保、津芦两路,带队经过芦沟桥,发现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要毁铁路。先礼后兵,一而再,再而三,用武力驱散不成,进而大举进剿,打死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四百八十八人之多。
    这一下,赵舒翘的处境便很艰难了。虽然他自己了解,此行纯然是“看一看”,但涿州城府内外所聚集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据说有三万之众,首领叫做蔡培,声称洋人将攻涿州,权代官军守城。城墙上一片红巾,万头攒动,刀矛如林,州官计无所出,唯有绝食以求自毙。在这样的情势之下,顺天府尹何乃莹陪着管理顺天府的军机大臣赵舒翘到达,岂容袖手不问?
    经过当地士绅的一番折冲,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派四名大师兄与赵、何在涿州衙门大堂相见。东西列坐,平礼相见,无视朝廷的尊严与体统,也就顾不得了。
    “你们都是朝廷的好子民,忠勇奋发,皇太后亦很嘉许。不过,”赵舒翘说,“不管什么人总要守法才好。你们这样子做,虽说出于‘扶清灭洋’的忠义之气,究竟是坏了朝廷的法度!听我的劝,大家各回本乡,好好去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朝廷如果决定跟洋人开仗,少不得有你们成功立业的机会。”
    四名大师兄翻着眼相互看了一会,由蔡培开口答复:“姓聂的得了洋人的好处,帮洋人杀自己人,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姓聂的不革职,一切都免谈。我们要跟他见个高下,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赵舒翘既惊且怒,但不敢发作,口口声声称“义士”,百般譬解,聂士成罪不至斥革,何乃莹亦帮着相劝,说官军并非有意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难,而蔡培丝毫不肯让步。谈到天黑,一无结果,不过彼此都不愿决裂,约定第二天再谈。
    当夜官绅设宴接风,盛馔当前,而食量一向甚宏的赵舒翘,竟至食不下咽。草草宴罢,独回行馆,绕室彷徨,心口相问,到天色将曙才顿一顿足,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只好借重聂功亭了!”
    作了这个决定,方始解名人轶事衣上床。一觉惊醒,只见听差揭开帐子说道:“老爷请起身吧!刚中堂有请。”
    “刚中堂在那儿?”
    “知州衙门。”听差一面回答,一面将刚到的一份邸钞递到赵舒翘手里。
    接来一看,头一道上谕一开头便有聂士成的名字,看不到两行,身名人轶事子凉了半截,上谕中竟是责备聂士成不应擅自攻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词气甚厉,有“倘或因此激出变故,唯该提督是问”的字样。最后的处分是,着传旨“严加申饬”,并着随带所部退回芦台驻扎。
    “完了!”他说。筹思终夜,借重聂士成镇压涿州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在想,杨福同、聂士成是前车之鉴,如果自己不肯迁就,那就连刚毅都不必去见,最好即刻束装回京,上折辞官。
    一品官儿,又是宰相之位的军机大臣。几人能到此地位?
    赵舒翘愣了半天,叹口气说:“唉!老母在堂……。”
    ※※※
    “展如,你大概还不知道,洋兵已经进京了!外侮日亟,收拾民心犹恐不及,怎么可以自相残杀?聂功亭糊涂之极,皇太后大为震怒。至于董回子,跋扈得很,他的甘军亦未必可恃。可恃者,倒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看一呼群集,不是忠义之气使然,何能有此景象?如今没有别的路好走,只有招抚义民,用兵法部勒,借助他们的神拳,一鼓作气,剿灭洋人。”刚毅唾沫横飞地说,“我是自己讨了这个差使来的,幸亏早到一步,还来得及挽回。展如,你千万不可固执成见了。”
    “中堂说得是!”何乃莹接口:“如今聂功亭奉旨申斥,足以平义士之气。我想,就请中堂来主持谈判。”他又转脸问道:
    “展公以为如何?”
    赵舒翘心想,到此地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便微笑答说:“两公所见如此,舒翘何能再赞一词。如今既由中堂主持抚局,似乎我倒可以回京复命了。”
    刚毅点点头说:“也好!你先回京。皇太后召见,你就说:
    一切有我。”
    “是!”
    于是赵舒翘当天动身回京。第二天一早进了城,照例先到宫门请安,慈禧太后随即召见,第一句话问的是:“到底怎么样?你看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起来,会不会搞得不可收拾?”
    “不要紧。”赵舒翘一时无话可答,只好顺口敷衍:“臣看不要紧。”
    这“不要紧”三字,在他出口是含糊其词,而在慈禧太后入耳却是要言不烦。因为多少天以来,她听人谈起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称赞,便是极口诋斥,正反两极端,令人无所适从。有些人脑筋比较清楚,论事比较平和的,如庆王等人,却又首鼠两端,不作肯定之词。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本心,说是忠义之气可取,就怕他们作乱,谈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法术,说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者真有神通,亦未可知。反正是慈禧太后,说跟不说没有什么分别。
    此刻可听到一句要紧话了,就是这个“不要紧”!四十年临朝听政,慈禧太后自信什么人都能驾驭,什么事都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纵,唯独怕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蠢如鹿豕,本事再大,总不能让野兽乖乖听命。到乱子闹大了,狼奔豕突,不受羁勒,如何得了?既然“不要紧”,就让他们闹一闹,教洋人知道民气方张,不可轻侮,要想在中国传教做买卖,非请朝廷保护不可。那一来不管废立也好,建储也好,各国公使就不敢来多管闲事了!
    ※※※
    于是,慈禧太后即刻启驾,由颐和园回西苑。照向来的例规,总是由昆明湖上船,经御河入德胜门西水关,过积水潭到三海,而称为“还海”。但从五月初以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五成群,横眉怒目,御河两岸亦不甚安静,所以这天不能不由陆路坐轿进城。
    一到西苑,第一个被“叫起”的是端王载漪。慈禧太后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侄子兼外甥女婿,见面问话,从无笑容,这天亦不例外,绷着脸问:“你知道不知道,昨天各国公使一定要见皇帝,说要面奏机宜?”
    “那都是有了总理衙门,他们才能找上门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意思,干脆把这个衙门裁掉,洋人就没有辙了!”载漪得意洋洋地说。
    “你听听!”慈禧太后对侧面并坐的皇帝说:“他这叫什么话?”
    这是大有不屑之意。载漪受惯了的,并不觉得难受,难受的是这话向皇帝去说,相形之下,情何以堪?不由得脸红脖子粗地,仿佛要抗声争辩,但结果只是干咽了两口唾沫。
    “我问你,这两天洋兵来了多少?”
    “来多少都不怕!”载漪大声答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天生奇才,法术无穷,可以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打洋人,所以洋兵要进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亦不愿意拦他们,反正都是来送死的!”
    “你可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慈禧太后沉着脸说,“没有我的话,你敢在京里杀一个洋人,看我饶你!”
    “没有老佛爷的旨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自然不敢。”
    “我刚才问你,这两天洋兵来了多少,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知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又不管总理衙门。”
    慈禧太后沉吟了一会说:“好吧!就派你管总理衙门。”
    “这,”载漪赶紧碰个头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求老佛爷收回成命。”
    “你要不管就都别管!”
    一见慈禧太后词色两厉,载漪不敢再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遵旨就是。
    不过,”他说,“总理衙门得要换人。”
    “那自然可以。”慈禧太后问道:“你要换谁?”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另外开单子请旨。”
    “好罢!”慈禧太后又问,“保护京城的事,你跟荣禄、崇礼是怎么商量的?”
    “董福祥的队伍,今天由南苑调进城。另外每个城门各派虎神营、神机营士兵两百名把守。户部街、御河桥加派两百人,足足够了!”
    “现在京里只有几百洋兵,这么布置,自然够了。可别忘了,天津海口洋人的兵舰不少,如果拔队上岸,往京里扑了来,你可得好好当心!”
    “老佛爷万安,官兵人数虽不多,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足可退敌。”慈禧太后不语,过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了句:“走着瞧吧!”
    她又转脸问道:“皇帝有什么话?”
    “没有。”
    没有话便结束了召对。等端王跪安退出,接着召见荣禄。他不等慈禧太后有所询问,先报告了两个消息:一是京津火车中断,由京城南下的火车,只能通至六十里外的杨村;二是俄国已从海参崴调兵四千,将到天津,而在京各国公使集会决定,电请驻天津的各国提督,派兵增援。
    “局势很危险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昼夜寝食不安。”荣禄容颜惨淡地说,“皇太后可真得拿个准主意了!”
    “莫非,”慈禧太后问道:“洋人真敢往京里来?”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
    “洋兵一共有多少?”
    “在天津的,大概有三千多。”
    “三千多洋兵,就吓得你寝食不安了吗?”
    听得这话,荣禄急忙碰个头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是怕天津的三千多洋兵,怕的是两件事:第一,一开了仗,各国派兵增援;第二,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良莠不齐,而且匪类居多,趁火打劫,市面大乱,不用跟洋人开仗,咱们自己就输了!”
    “这倒不可不防。我告诉端王,让他严加管束。还有,董福祥的甘军,调他来保护京城,他就有维持地面的责任。你传旨给他,教他好好看住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听得这话,荣禄有苦难言,甘军中就有许多士兵跟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勾结在一起,听说李来中就在董福祥左右。而且载漪与董福祥已在暗中通了款曲,名为武卫军,实际上已非荣禄所能节制。这话如果照实奏陈,慈禧太后问一句:“原来你管不住你的部下?”可又何词以对?
    这样想着,只有唯唯称是,但有一句话,非说不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跟老佛爷请旨,务必发一道严旨,洋人决不可杀,使馆一定得保护。”
    “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衅决不自我而开!明天我告诉端王。不过,”慈禧太后问道:“倘或真的开了仗,咱们有多少把握?”
    这一问的分量,何止千钧之重?荣禄心想,和战大计决于慈禧太后,而慈禧太后的态度,决于自己的一句话。不要说为了虚面子大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大揽答一句“有把握”,万万不可,就是语涉含糊,使得慈禧太后错会了意,以为实力本自不差,胜败之数,尚未可知,因而起了侥幸一逞之心,亦是自误误国,辜恩溺职,万死不足以赎的罪过。
    话虽如此,却又不宜出以急切谏劝的神态,所以先定一定心,略打个腹稿,方始谨慎缓慢地答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所领的北洋,不是李鸿章所领的北洋,海军有名无实不说,武卫军亦非淮军可比。武卫五军,实在只有四军,后军董福祥,从今天起跟虎神、神机两营,专责保护京城,当然归端王节制;左军宋庆现驻锦州,防守山海关,决不能调动;右军袁世凯在山东,要防胶州海口,能往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调的队伍不多;前军聂士成现在驻杨村一带保护两条铁路,洋兵如果由天津内犯,聂士成拚死也会拦住。不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跟聂士成过不去,又要对付洋兵,又要对付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腹背受敌,处境很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受恩深重,粉身碎骨,不能报答,今日不敢有半句话的欺罔。圣明莫过于老佛爷,有几分把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真不忍说了!”说罢,连连碰头。那块砖下面是营造之时就挖空了的,碰头之时,“冬、冬”地响得很。
    慈禧太后愣住了,烦躁地使劲搧着扇子。李莲英就在遮挡宝座的屏风之后,一眼瞥见,急忙掩了出来,用极大的一把鹅毛扇,为慈禧太后打扇。
    “有什么凉东西?”
    “有冰镇的玫瑰露、酸梅汤、金银花露。”
    “端来!”慈禧太后又说,“给荣大人也端一碗。”
    于是李莲英亲自动手,指挥太监抬来一张食桌,除了冰镇的饮料以外,还有点心。慈禧太后又吩咐让荣禄起身,站着喝完一碗金银花露,君臣们的躁急不安,都好得多了。
    “你去看一看!”慈禧太后向李莲英说,“都下去!殿里不准有人。”
    “喳!”李莲英疾趋出殿,只听清脆的两下掌声,接着人影憧憧,在殿里的太监都退了出去,集中在李莲英身边。
    慈禧太后到这时候才开口,声音低沉且有些嘶哑,“我也知道不能跟洋人开仗!一开仗,光靠北洋也不行。”她紧接着说,“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广、湖广这三处紧要地方,未见得肯尽力,事情是很难。”
    “是!”荣禄答说,“刘坤一、李鸿章、张之洞都有电奏,力主慎重,衅不可自我而开。”
    “可是,洋人步步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寸进尺,答应了一样要两样,这样下去,弄到最后是怎么个结果?”
    果然得寸进尺,到最后必是要求皇太后归政。这不但为慈禧太后所不能容忍,就是荣禄也不愿有这样的结果出现。不过,这话当着皇帝在座,只好心照,不宜明言。
    于是他想了一会,很含蓄地说:“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看人。只要找对了人,就决不会让洋人开口,提什么无理的要求。”
    “这一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不是跟一国办。这个人很不好找。荣禄,你看谁合适?”
    一问这话,荣禄又欣慰,又感慨。欣慰的是,慈禧太后毕竟不是执迷不悟的人,感慨的是当初下的一着棋,希望不用,而终于不能不用了!
    “回老佛爷的话,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非调李鸿章回京来办不可。”
    “我也是这么想。”慈禧太后转脸问道:“皇帝看呢?”
    “李鸿章很妥当。不过……。”皇帝欲言又止。
    “尽管说。”慈禧太后和颜悦色地,显得十分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里没有外人。”
    “是!”皇帝用很低的声音说,“只怕李鸿章不肯来。”
    “为什么呢?倒说个缘故我听听。”
    “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么闹法,本事再大的人,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怕也办不起来。”
    “既然打算跟洋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当然不能再任着他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闹。”慈禧太后很郑重地问荣禄,“对付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有把握没有?”
    “有!”荣禄丝毫不含糊地回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调袁世凯进京,专门来剿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得要先抚后剿,不受抚再剿。”
    “是!那是一定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慢慢地端起面前的玫瑰露喝了一口,擦一擦嘴,慢条斯理地,就象处理琐碎家务似地不动声色。“就这么说,不过,不宜先露痕迹。这件事就咱们三个人知道,你先打电报给袁世凯,让他预备。”她停了一下又说,“都弄妥当了!你来告诉我,我自有办法。”
    “是!”荣禄又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想定一个日子下来。”
    这是进一步要求作个明确的决定。慈禧太后想了一下,毅然决然地答说:“三天吧!”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尽这三天去预备。”荣禄又说,“如今地面很乱,何乃莹出差涿州,而且已升了副都御史,新任顺天府尹王培佑,现在署理太仆寺卿。府尹不可无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请旨,可否派由府丞陈夔龙署理。”
    “可以。”慈禧太后说,“明天就发明旨。”
    ※※※
    端王做梦也想不到,慈禧太后已经变了主意,依然一片希望寄托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上,认为跟洋人开仗,不仅绝不可免,而且事机迫在眉睫,所以特地找上启秀来,嘱咐他准备宣战的上谕。启秀肚子里货色有限,将这个极重要的差使,托给军机章京连文冲。此人是杭州人,进士出身,本职是户部郎中,考入军机处,分在汉二班,地位仅次于“达拉密”。接到这个差使,认为升官的机会到了,因而特意请了一天假,专心在寓所撰写这篇可张国威的大文章。
    因此,连文冲下笔时,并无大局决裂,并力图存的哀痛愤激之情,胸中反倒充满了一片升官发财,欣欣得意的感觉。象这种要遍达穷乡僻壤的诏书,字数不宜多,文理不宜深,应该一两个时辰就可毕事的一篇稿子,竟费了一整天的工夫,方始停当,只为自我欣赏,念了一遍又一遍,越念越有味的缘故。
    杀青誊正,入夜亲自送到启秀公馆。延入客厅,只见徐桐高高上坐,连文冲自然先给“中堂”请了安,才向启秀复命,“写得不好。”他说,“请大人斧正。”
    “这是将来要载诸国史的一篇大文章!”启秀接稿在手,转脸向徐桐说道:“是宣战诏书,请老师先过目。”
    “呃,呃!好,好!”徐桐向连文冲深深看了一眼,移目问道:“这位是?”
    “是章京中的佼佼者。”启秀答说,“明敏通达,见解跟笔下都是不可多得的。”
    “噢!”徐桐摸名人轶事着白须,把连文冲从头到底打量了一番,才将稿子接到手里。
    连文冲很机警地疾趋上前,将炕桌上的烛台移一移近,无奈烛焰摇晃不定,老眼愈觉昏花。启秀在他身边,只是不辨一字,这时不由得想到眼镜确是好东西,但来自西洋,便应摒绝。师弟二人唯有拿稿子去迁就目力,只是一个老花,一个近视,太近了徐桐看不见,太远了不但启秀看不见,徐桐也还是看不见,因为烛火到底不比由“美孚油”的洋灯那么明亮而稳定。
    于是只见一张纸忽近忽远,两张脸忽仰忽俯,鼓捣了半天,启秀只好这样说:“老师,我来念给你听吧!”
    “也好!”徐桐如释重负地将稿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出去,正襟危坐,闭目拈髭,凝神静听。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
    启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得很清楚,因为文字熟烂庸俗,跟《太上感应篇》相差无几,所以徐桐听亦听得清清楚楚,字字了然,兴味便好了,白多黑少的小辫子,一晃一晃地,越晃越起劲。
    历数“彼等”的无礼之后,启秀的声调突然一扬,益见慷慨,“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祖宗凭依,神袛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念到这里,启秀停了下来,徐桐亦睁开了眼睛,颠头簸脑地念道:“‘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好,好!说得真透彻。”
    连文冲脸上象飞了金一样,屈膝谦谢:“中堂谬赏!感何可言?”
    “确是好!”徐桐颇假以词色,“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足下已有一于此了,前程无量,老夫拭目以俟。”
    “中堂过奖!”连文冲又请了个安。
    “你请回吧!”启秀说道:“稿子很好,不过,不知道那一天用。你回去先不必跟同事提起。”
    “是,是!”连文冲答应着告辞而去。
    于是启秀跟“老师”商量,两人的主意相同,这个稿子应该立即送请端王过目。
    到得端王府,只见庄王、载澜都在,一见启秀,端王很起劲地说:“来得好,来得好,正要派人去请你。”
    原来,端王正在草拟改组总理衙门的名单。除了廖寿恒以外,其余都无所更易,不过要加几个人,第一个便看中启秀。道理很简单,以军机大臣兼总理大臣,可得许多方便。而军机大臣未兼总理大臣的,只有荣禄与启秀,荣禄跟端王不是一路,端王亦知还无法驾驭荣禄,那就只有启秀一个人入选了。
    “我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办洋务……。”
    “不是让你办洋务。”载澜抢着打断启秀的话,“是请你想法子去制夷。”
    “喔,喔,”启秀答说:“反正如今是端王名人轶事爷管总理衙门,我秉命而行就是了。”
    “对了!”载澜又加上一句:“别理老庆。”这是指庆王奕劻。
    “你看,”端王问道:“再加两个什么人?”
    启秀举了好几个名字,彼此斟酌,决定保荐工部右侍郎溥兴,内阁学士那桐,此人的父亲,就是咸丰戊午科场案中处斩的编修浦安。肃顺被诛,科场案中被刑诸人,都被认为冤屈,所以那桐颇得旗下大老的照应。而那桐本人是立山一流人物,极其能干,在工部当司员时就很红,提起“小那”,无不知名。他的手面亦很阔,载澜很得了他一些好处,所以特意荐他充任总理大臣。
    拟定名单,再看宣战诏书的稿子,端王亦颇为满意,交代仍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连文冲保存备用。同时关照启秀,通知溥兴及那桐,第二天一早到朝房相见,等改组总理衙门的上谕一下来,立即就到任接事。
    ※※※
    由于端王有命,总理衙门对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事无大小,必须通知启秀,因此,他这天从上午十点到任视事以后,就无片刻空闲,各国的电文、照会与因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焚烧教堂,擅杀洋人及教民的抗议,接二连三地都送到启秀那里。紧要事务,由章京当面请示,而启秀却要先请教属员,过去如何办法,有何成例?这一来便很费工夫了,直到下午五点钟,公事还只处理了一半。
    “不行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只好明天再说了!”
    总办章京叫做童德璋,四川人,劝启秀大可节劳,不须事事躬亲。正在谈着,有人来报,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来访,说有极紧要、极重大的事件,非见掌权而能够负责答复的总理大臣不可。
    这使得启秀不能不见,因为如果推给别位总理大臣,无异表示自己并不掌权。可是,他虽不象他老师那样,提起“洋”字就痛心疾首,但跟洋人会面谈话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不免心存怯意。
    他还在迟疑,童德璋却已经替他作了主,“请日本公使小客厅坐!”童德璋又说,“看俄国股的王老爷走了没有。”
    “王老爷”是指“俄国股”的王章京,此人不但会说日本话,而且深谙日本的政情民风,非找他来充任译员不可。
    启秀无奈,只得出见,只见小村面色凝重之中隐含怒意。为了“伸张天威”,启秀亦凛然相对,听小村“咕噜,咕噜”
    地大声说话。
    “大人!”王章京忧形于色地,“出乱子了!这,怕很麻烦。”
    “怎么回事?”
    “小村公使说:他们得到消息,英国海军提督薛穆尔,率领英、德、俄、法、美、日、意、奥联军两千人,由天津进京……。”
    “什么?”启秀大声打断,“你说什么联军?”
    “是英、德、俄、法、美、日、意、奥八国联军,由天津进京。”
    “八国联军!”启秀大惊失色,“人数有多少?”
    “两千。”
    “噢!两千。”启秀的神色跟语声都缓和了,“怎么样?”
    “由天津进京,听说到了杨村,因为铁路中断,不能再往北来……。”
    “好!”启秀又打断他的话了,“铁路该烧,不烧就一直内犯了!”
    正谈紧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他老扯不相干的闲话,这那里能做大官,办大事?王章京颇为不悦,故意敛手不语。
    “请你往下说啊!”
    “我在等大人发议论呢!”王章京冷冷地说。
    启秀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便表示歉意,只说:“请你先讲完了再说。联军不能再往北来,以后如何?”
    “日本使馆得知其事,派了一个书记生,名叫杉山彬去打听消息,坐车出了永定门,为董提督的部下,把他从车子里拖了出来,不由分说,当胸一刀。”
    “死了没有呢?”
    “自然死了!而且乱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死得很惨。”王章京说,“小村公使来提抗议。”
    “他要怎么样?”
    “首先要查办凶手,其次要赔偿。”
    “查办凶手,那里去查?”启秀答说,“也许是乱民,不是甘军。”
    “他们调查过了,确是董提督的甘军。”
    “既然调查过了,很好!请他把凶手的姓名说出来,我们可以行文甘军去要凶手。”
    这是非常缺乏诚意的答复,足以激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对手。王章京知道这些顽固不化的道学先生无可理喻,只好据实转译,虽然语气缓和了些,仍旧使得小村寿太郎大感不满。不过启秀讲是讲的一条歪理,却很有力量,小村被堵得无话可说,铁青着脸,起身就走。
    启秀想不到竟是这样容易打发!错愕之余,不免得意,“办洋务别无诀窍,”他居然是老前辈的口吻,“以正气折之而已矣!”说罢,摇头晃脑地踱了进去。
    “啥子玩意!”童德璋打着四川腔,大摇其头,“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嘛!”
    “童公,”王章京悄然说道,“这样子做法很不妥。我看还是跟庆王去说一说。”
    童德璋想了一下答说:“告诉庆王不如告诉荣中堂。我不便去,请你辛苦一趟。你跟荣中堂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和该战,早定主意,要和也要趁早,越迟越吃亏。”
    ※※※
    荣禄正在接见聂士成派来的专差。前一天在杨村遭遇了英国军官薛穆尔所率领的八国联军,聂士成打算派兵拦截。与洋人对阵,所关不细,当然需要请示。电报打到保定,裕禄的回电只得八个字:“电悉,不得擅自行动。”很显然的,这是不准聂士成阻敌。
    身为直隶提督,直隶境内有匪不能剿,有敌不能阻,要此军队何用?聂士成愤激不甘,决定退出杨村,料知跟裕禄请求无用,所以特意派专差到京,向荣禄陈述苦衷,要求调防。
    “我知道你们大帅的委屈,”荣禄跟专差说,“你带我的话回去,就说我说的,无论如何要忍耐!我受的气,不比你们大帅少,日子也并不比他好过。人局总在这几天就会好转,杨村是个紧要口子,一定要守住。”
    那专差很能干,一看要求被拒,不能光传达一句话,空手而回,决定代表聂士成明明白白请个示。
    想停当了,便即说道:“回中堂的话,洋人现在因为铁路中断,怕辎重接济不上,暂时按兵不动,中堂交代守杨村,自然遵办。不过硬守就难免开仗,真要打起来,还得求中堂作主。”
    这是要求荣禄支持。和战大计未定,他不敢贸然答应,只这样回答:“不要硬打!多设疑兵,虚张声势,先把洋人牵制住再说。”
    “是!”专差又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扰呢?”
    “把他们撵走就是。”
    “如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跟洋人打了起来,本军应该怎么办?”
    这一问问得荣禄无以为答,既不能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洋人,更不能助洋人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了好一会,含含糊糊地答说:“请你们大帅瞧着办。”
    这是暗示可作壁上观,专差懂他的意思,却偏偏固执地说:“务必请中堂明示。”一面说,一面还屈单腿打了个扦。
    荣禄无奈,只好这样答说:“以不卷入漩涡为上策。”
    这就不能再问“倘或卷入漩涡又如何”了!专差满意地告辞。接着,荣禄接见王章京。
    听他说完了小村公使为启秀所气走,以及启秀自鸣得意的经过,荣禄的脸色很凝重了。“这些事跟庆王回了没有?”他问。
    “总办章京的意思,不如直截了当来回中堂。”王章京又转述了童德璋托带的话。
    “多谢他关心。大局这几天就会好转。不过,象日本公使馆书记生被杀这种事,千万不能再有。”荣禄想了一下,决定抬举来客,将可以不必跟司官说的话说了出来:“明天一早,我要见皇太后切切实实劝一劝。总理衙门派了不该管的人去管,我亦知道你们各位的处境很艰难。国势如此,只有尽力而为,请你转告同事,忍辱负重,务必设法维持。我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军务洋务是分不开的,各位的劳绩我知道,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奏明上头,不教各位白吃辛苦。”
    这番抚名人轶事慰的话很有用,王章京一改初到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郁的脸色,兴兴头头地告辞而去。荣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颇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定定神将王章京及聂士成专差所谈的一切,细细回忆了一遍,觉得童德璋的话很有道理,要和趁早,越迟越吃亏。
    和有个和法。大计虽已跟慈禧太后商量停当,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阻力太大,非得谋定后动不可。因此,这天晚上特召亲信密谈。不谈还好,一谈令人气沮,听到的尽是坏消息。
    “天津已经没有王法了!”樊增祥说,“我有个亲戚刚从天津逃回来,谈起来教人不敢相信,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肆无忌惮,令人发指。”
    据樊增祥说:天津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架子,比亲王、郡王还大,路上遇到文官坐轿,喝令下轿,武官骑马,喝令下马,而且必得脱帽,在道旁肃立,如果不从,白刃相向。遇见穿制名人轶事服的学生,指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乱刀砍死的,不知多少!
    但是,天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最仇视的还不是“大毛子”、“二毛子”,而是武卫军,因为吃了聂士成的亏的缘故。当然,这是张德成、曹福田的指使,他们造了一个说法,让喽啰们四处散布,说要灭洋人,非死三个人不可。一个是聂士成,一个是杨福田,一个是聂士成的得力部下,驻扎天津城府,号称“四门千总”的任裕升。因为这三个人的姓合起来是“聂杨任”,谐音为“撵洋人”,杀了这三个人,洋人就可以被撵下海了。
    “据说聂功亭还受过辱。”樊增祥又说,“前几天聂功亭回天津,骑马经过河东兴隆街,遇见一百多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刀大喊:‘聂鬼子,你滚下来,今天可让我们遇见了!你还想留下脑袋?’聂功亭只带了四名马弁,一看势头不好,急急走避,差点遭了毒手。这一下,信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便有话说了。”
    上将受辱,军威大损,荣禄颇有痛心疾首之感。然而朝廷的威信又何尝不受影响?他觉得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种目无长上的情形,非得在慈禧太后面前痛切陈奏不可。
    “天津的怪现象,犹不止此。有件事,说起来骇人听闻,不过言之凿凿,似乎又不能令人不信。”樊增祥说:“中堂不妨密查一查。”
    “噢!请说来听。”
    “据说静海县独流镇拳坛,号称‘天下第一坛’,又称‘天下第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领叫做张德成,前几天到了天津,修补道谭文焕为之先容,说此人法力无边,又有‘红灯照’相助,大沽口的炮台,如能得他允诺保护,固若金汤。裕制军颇为所惑,拿自己的绿呢大轿,把张德成接到北洋衙门,设宴接风,司道作陪。张德成要粮饷、军械,他说多少,裕制军随即转告司道,照数拨给,由谭道为张德成办粮台。所闻如此,不知确否?”
    “真有这样的事?”荣禄心想,裕禄如真是这样自贬身分,亦太不成体统了!得赶快想法子把他撵走。
    就在这样谈论之际,门上来报,庆王驾到。这是不常有的事,亲王体制尊贵,有事总是请人到府叙话,如今降尊纡贵,亲自登门,可知必有紧急事故。
    因此,荣禄一面吩咐开中门,一面索取袍褂,匆匆穿戴整齐,赶出去迎接,庆王已经在大厅的滴水檐前下轿了。
    “王名人轶事爷怎么亲自劳步?”荣禄一面请安,一面说。
    “你何必还特为换衣服?”便服的庆王说道,“我是气闷不过,想找你来谈谈。到你书房里坐吧!”
    “是,是!请。”
    引入书房,庆王先打量了一番,看看字画古董,说了几句闲话,方始谈到来意:“董回子闹得不象话了!仲华,你可得管一管才行。”
    “是!”荣禄有些局促不安,“王名人轶事爷责备得是。”
    “不,不!我决不是责备你,你别多心。”庆王急忙摇手分辩,“我也知道,董回子如今有端老二撑腰,对你这位长官,大不如前了!不过,外头不知道有此内幕,说起来总是你武卫军的号令不严。”
    “王名人轶事爷明白我的苦衷。”荣禄答说,“武卫军号令不严,这话我也承认。不过,我要整饬号令的时候,也还需求王名人轶事爷帮我说话。”
    “当然!慈圣如果问到我,我要说:既然是武卫军,总要听你的号令。”庆王略停一下又说,“这话先不谈,眼前有件事,得要问问你的意思。董回子的部下,在先农坛附近闯一个祸,你可知道?”
    “不是杀了日本公使馆的一个书记生吗?”
    “是的。这个人死得很惨,先断四肢,再剖腹。日本公使到总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碰了一鼻子灰。仲华,设身处地为人想一想,你亦不能不愤慨吧!”
    “唉!”荣禄叹口气,“慈圣居然会让端王去管总署,这件事可真是做错了!”
    “就为的这一点,所以我很为难,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不应该奏闻?”
    “不回奏明白,还能私下了结吗?”
    “难!”庆王答说,“日本公使馆派人来跟我说,抗议不抗议且搁在后面,总不能说人死了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都不给?他们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
    “那当然应该给他们。”
    “还要抬进城来,在他们公使馆盛殓。”
    这一下,荣禄愣住了。原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及棺木不准进城,载明会典,悬为禁例,那怕一品大员,在任病殁,盘灵回籍安葬,亦须奉有特旨,才准进城。何况是京城,禁例更严,未经奏准,谁也不敢擅自作主,准将杉山彬的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抬入内城。
    “这件事倒为难了!我看,”荣禄答说,“非奏明不可了。”
    “一奏,就得细说原委,是不是据实上闻。”庆王问道,“牵涉到武卫军,得问问你的意思。”
    “不要紧!”荣禄回答得很切实,“请王名人轶事爷据实回奏,慈圣如果怪我约束不严,我恰好有话好说。”
    “那就是了。”庆王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微喟着说,“这局面再闹下去,怎么得了?仲华,你我的处境,越来越难,得要找个把得力的人来分着挑挑担子。”
    “是啊!”荣禄试探着问,“王名人轶事爷心目中可有人?”
    “你看,李少荃如何?”
    荣禄心中一动,暗地里思量,莫非自己造膝密陈,一面派袁世凯剿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面召李鸿章来办各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这件事,庆王已有所闻?果然如此,他心里一定很不舒服。洋务如今是他在管,建议召李鸿章入京,却又置他于何地?这样想着,便有了一个决定,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决不可透露,倘或他已有所闻而问起,自己亦不能承认。
    他这样沉默着,庆王当他是同意的表示,便又说道:“只怕少荃不肯来。”
    “何以见得?”
    “刚刚实授两广总督,他总不能带着总督的大印到京里来办事吧?”
    “那,”荣禄心中又一动,故意问道,“可又如何处置呢?”
    “除非调直督。不过直督不兼北洋,他恐又不肯,要兼则万无此理。”
    荣禄不知这话是出自他的本心,还是有意试探?只觉得自己该有个明确的表示,“如今的北洋,已不是少荃手里的北洋。”他说,“今非昔比,有名无实,只为慈圣一定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我不能不顶着石臼做戏,倘有少荃来接手,求之不得!”
    这意思是很明白的,除非慈禧太后有旨意,他决不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兵权。庆王听得这话,不免失悔,无端引起误会,始料不及,而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措词。
    见此光景,荣禄亦有悔意,话其实不必说得这么明显,倒象负气似地,未免失态。
    “仲华,”庆王突然问道:“如果跟洋人开了仗,怎么办?”
    “怎么能开仗!”荣禄脱口相答,神色严重,“拿什么跟人家拚?”
    “我也是这么想。无奈执迷不悟的人太多,而且都在风头上。靠你我从中调停,实在吃力得很。仲华,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托立豫甫或者什么人跟莲英去说,能劝得慈圣回心转意,好好管一管端老二,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凑个几百吊银子送他。你看,这个主意成不成?”
    一吊一千,几百吊就是几十万,荣禄咋舌答说:“王名人轶事爷你可真大方!”
    “实在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只好考虑下策。”
    “王名人轶事爷别急,别乱了步骤!等我来想法子,也许两三天以内,就有转机。只是各国公使,务必请王名人轶事爷设法安名人轶事抚,他们多让一步,咱们说话也容易些。”
    “我原是这么在做。如今只盼端老二心地能稍微明白些就好了。”
    “那只怕是妄想!”荣禄万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归结于一句话:“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等庆王一走,荣禄再次召集幕僚密议。这次不是漫无边际地谈论,着重两件事:一件是各国的态度,派兵入京到底是为了保护使馆,还是另有企图;一件是对付董福祥的态度,是荣禄仍以武卫军统帅的身分,直接下令,加以约束,还是奏请慈禧太后,用上谕来指挥。
    第一件事比较好办。为了对抗李鸿章派在上海的盛宣怀,荣禄亦有一名“坐探”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此人是福建上杭人,名叫罗嘉杰,他的头衔是“苏松常镇太粮储道,分巡苏州,兼管水利”,简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粮道”,或者“苏州道”。罗嘉杰平时对洋务亦颇留意,兼以苏州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上海之间,消息灵通,常有密信寄到荣禄那里,无论报告洋务,或者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场的动名人轶事态,多半不差,所以颇得荣禄的信任。此时决定立刻拍发一个密电,要罗嘉杰即时从上海方面探听各国对名人轶事华的意向,从速回复。
    第二件事,大家的看法不一,有的认为荣禄兵权在握,不妨出以堂堂正正的命令,加以约束,有的认为董福祥跋扈难制,倘仗着有端王撑腰,不受羁勒,岂非伤了面子?
    各有各的道理,荣禄一时委决不下,只能定下一个相机行名人轶事事的宗旨。
    ※※※
    第二天一早到军机处,大家首先要谈的,当然是日本公使馆书记生杉山彬被害一事。照道理说,这是一件大事,非奏明请旨不可,但洋务本由庆王掌管,现在总理衙门又加派了端王管理,政出多门,无所适从,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不奏,看庆王或端王奏闻了再说。
    “两王都来了,不知道‘请起’没有?”王文韶说,“最好派个人去打听一下。”
    苏拉去打听了来报,庆王来了,端王也来了,端王还带来了董福祥,预备请慈禧太后召见。此刻是庆王“请起”,上去已好一会了。
    ※※※
    庆王跪安退出勤政殿,紧接着是端王进殿请安。天气太热,走得又急,磕完头不住用衣袖抹着额上黄豆大的汗珠。这是件失仪的事,但慈禧太后并未呵责,一则没有心思去顾这些细节,再则端王近来类此失仪的言语举动很多,呵不胜呵了。
    “董福祥的兵,怎么杀了日本公使馆的书记生?”慈禧太后是责备的语气,“别的你不懂,听戏总听过,不有一句话:
    两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不斩来使!”
    “回老佛爷的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不杀杀谁?那个矮鬼,没事出永定门干什么?是到马家堡去接应天津的洋兵。如果让他接上了头,京里的虚实都告诉了洋兵,咱们就先输一着了。”
    听着倒也有些道理,慈禧太后转脸对皇帝说:“论起来倒也是情有可原。”
    “是!”从前年八月以来,一向不开口的皇帝,忽然有了意见,“话虽如此,不该杀他,一杀,就变成咱们没有理了。”
    一听这话,端王接口就说:“跟洋人讲什么理?”
    这下让慈禧太后抓住机会了。就这两三天,从赵舒翘回京,涿州有消息传来,说钦派大员亦一无作为以后,端王便有骄慢跋扈之色,慈禧太后很想教训他一下,此时正好借题发挥,“不准跟皇上顶撞!”她沉下脸来说:“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端王一愣,不能不应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
    慈禧太后很快地恢复了常态,“不论怎么样,对使馆的人,总得保护。”她说,“你告诉董福祥,要他好好管束部下。”
    “董福祥来了!”端王手向后一指,“请老佛爷召见,当面说给他。”
    “也好!”慈禧太后点点头,“我先告诉你,这件事总是咱们欠着点理。你跟庆王去核计,该当写个照会,跟他们说几句好话,要抚恤,也可以商量。”
    “是!”端王的神情又昂扬了,“别的都行,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抬进城可不行!”
    “你跟庆王去商量着办!”慈禧太后挥一挥手,“叫董福祥!”
    董福祥是“独对”。因为慈禧太后要考查他跟端王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同,而且也想抑制董福祥,不准他多惹纠纷。这样,有端王在一起,说话就不方便了。
    “董福祥!日本使馆的书记生,是你的部下杀的吗?这件事做得很坏,我不能不派人查办。不然,对日本公使不好交代。”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回奏,日本的书记生,不是甘军杀的,皇太后要查办,就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好了!甘军一个不能杀,如果杀一个,一定会兵变。”
    慈禧太后勃然变色,但未发作。想了又想,戒心大起,自己告诉自己,照此光景,必得先安名人轶事抚他一番,免得他生异心。
    以后拿他如何处置,得跟荣禄商量了再说。
    “事已如此,查办也查办不出什么来。你跟你部下果然忠心报国,就该尽心尽力,把洋兵挡住。”
    “是!”董福祥得意洋洋地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没有别的能耐,就会杀洋兵。”
    “好!只要打胜洋兵,朝廷决不会亏负你们。”慈禧太后说,“你跪安吧!”
    等退了下来,端王已经回府,不过派人等着董福祥,留下一句话:“请董大帅马上到府里去。”
    一到端王府,端王降阶相迎。董福祥“独对”的经过,他已经接到报告,笑容满面地,左手拉着董福祥的左手,右手在他背上大拍,“好!”端王伸一伸大拇指,“你真是一条好汉!
    带兵的大帅都能象你一样,洋人再多也不管用了!”
    董福祥少不得先谦虚、后慷慨,摩拳擦掌地恨不得即时就能跟洋人一见高下。而正谈得兴高彩烈时,有个卫士悄然来报,说荣禄在军机处坐等,有紧要事件相商。
    到了军机处,只见自礼王世铎以下,除刚毅以外,所有的军机大臣都在,荣禄面色凝重,找不出半丝笑容。
    “星五!”他叫着董福祥的别号说,“你的队伍不必再守永定门了,都调回南苑去驻扎。”
    董福祥大为诧异,不知何以有此命令?视线扫过,只看到启秀一个人的眼神中有同情之意,心中更觉不快。于是毫不考虑地答道:“从前我受中堂的节制,今天面奉谕旨,要打洋人,只能进,不能退!”
    这是公然抗命,但以谕旨为借口,将荣禄的嘴堵住了,他只言不发,起身往外就走,大声说道:“递牌子!我马上要见太后。”
    一递牌子,当然“叫起”,激动地面奏经过,指责董福祥今日能抗命,明日便能抗旨,认为不能置而不问。
    “你先别气急。”慈禧太后很冷静地问,“你要我怎么做?”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请皇太后、皇上颁一道朱谕,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责成董福祥即日移驻南苑。如果皇太后、皇上不颁这道朱谕,请传旨,撤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统率武卫军全军的差使。”
    这等于以去就作要挟,慈禧太后自然将顺他的意思,命皇帝照他所说,写了一道朱谕。
    回到军机处,董福祥还在,荣禄冷冷地说道:“你说面奉谕旨,我也面奉了谕旨,而且是皇帝承皇太后之命,亲笔所写的朱谕。喏,你看去。”
    董福祥本来只字不识,如今也念了几句书,这张很简单的朱谕还能看得懂。看完将朱谕缴回,未作表示。
    “你遵不遵旨?”
    “自然遵。”
    受了屈辱的董福祥,自然心有不甘,回到营里,先找“军师”,正是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年,不久才翩然来访的李来中。董福祥的不甘屈居人下的本心,偏执刚愎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以及嫉恨袁世凯、聂士成而造成恨洋人的因由,李来中无不深悉,对症下药,一夕之间说动了董福祥。加以他的部下,早就有义和拳混在其中,浸名人轶事润蔓延,已成甘军与义和拳不分之势,因而董福祥与李来中亦就不可须臾离了。
    “星公,此事无足介怀。”李来中说,“事机迫在眉睫,荣中堂马上就要失势了,不必理他!”
    “何以见得?”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弟兄,今天烧了外城姚家井二毛子的房子,又烧了彰仪门外的跑马厅。步军统领知道这件事,可是不敢上奏。明天,还要派两个弟兄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去显显威风,如果洋人敢有举动,正好借此起事。那时,慈禧太后一定会召见端王,有他出来主持全面,自然能压住荣中堂。”
    “那么,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星公该上奏,围攻使馆,只要慈禧太后点一点头,回驻南苑的朱谕,自然而然就作废了。”
    “嗯,嗯!”董福祥说,“端王倒问过我几次,围攻使馆有没有把握?我答得很含糊……。”
    “不!”李来中抢着说道:“星公要答得干脆,就说十天之内,必可攻下。”
    “行吗?”董福祥困惑了,迟疑着说:“洋人有炮。”
    “咱们也有炮,是大炮。”
    “不错,”董福祥说,“可是大炮归荣中堂管着。”
    “嗐!”李来中皱着眉说,“星公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到了那时候,星公奏请调用大炮,荣中堂敢不给吗?”董福祥恍然大悟,“对,对!”他连声说道,“如果他敢刁难,我就面奏,本来可以打下使馆的,只是荣某不给大炮,战事没有把握。倘或失利,可别怪我。”
    于是,董福祥即时又赶到端王府,说奉旨回驻南苑,实由荣禄袒护洋人,暗中有妥协之意。如今遵旨与否,听端王一言而决。又说,联军入京,已是兵临城下,和战大计,若再迁延不决,必受其殃,亦希望端王能够切谏慈禧太后,早发明旨。
    “战是一定要战的。可恨的是,怕洋人的窝囊废太多,上头还不肯明诏宣战。这该怎么办呢?”
    “有法子!”辅国公载澜说,“咱们把事情闹大,来教上头不能不宣战。”
    “这倒是个法子。”端王载漪点点头。
    “此法甚妙!”董福祥心想,事情一闹大,甘军就可不撤,自己的面子立即便能保住,所以极力怂恿着说,“谅使馆洋兵,不过几百人,何足为惧?”
    “星五!”载漪郑重问道:“如果要攻使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怎么没有?至多十天。不过,这是就目前而言,等洋兵一增援,可就难说了!”
    “兵贵神速,原要掌握先机。”载漪似通非通地谈论兵法,“如今大家都恨洋人,所谓哀师必胜,正宜及锋而试。”
    就这时候,庆王来请载漪到总理衙门议事,他交代载澜跟董福祥商量攻使馆的一切细节,自己坐轿去赴庆王之约。
    见了面,所议的是两件事,一是如何慰抚杉山彬之被戕,一是发照会慰问各国使馆,不必因杉山彬的事件而恐慌,朝廷必能保护各国使馆。
    “不能这么说!”载漪大摇其头。
    “那么,”庆王低声下气地问道,“该怎么说呢?”
    端王想了一下,昂着头说:“第一,不必用什么照会,‘饬知’就可以了!第二,各国使臣在华,要安分守己,不准传教,更不准袒护教民。所有拆毁教民的房屋及洋人所用的教堂,姑准自行备款兴修。”
    听此一说,在座的庆王跟步军统领崇礼,面面相觑,半天作声不得。比较还是崇礼敢言,“王名人轶事爷,”他说,“传教载在条约,跟洋人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恐怕不能这么鲁莽。”
    “什么叫鲁莽?你倒想个不鲁莽的法子我看看。如今有三千洋兵马上要来攻京城了,你能让他退兵吗?”
    “老二,”庆王接口,“咱们这么好言商量,正是要他退兵。”
    “如果不退呢?”
    庆王想了一下答说:“先礼后兵,亦未为晚。”
    载漪不响了,意思是勉强让了步,于是总办章京便提一句:“还有杉山彬的案子。”
    “那还管它!”载漪大声说道:“咱们不问他们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的罪名,就很客气的了!”
    杉山彬是日本公使馆的书记生,并非中国官员,出永定门去接应联军,是他分当该为之事,何得谓之“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大家觉得他脑筋不清楚,无可理喻,只有保持沉默。
    “先办一件事吧!”庆王作了个结论,“杉山彬那件案子,只有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各行其是,朝廷连颁六道上谕,一道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造作谣言,以仇教为名,扰及良善”,亟应严加剿办。并着驻扎关外的宋庆,督饬马玉昆一军,刻日带队,驰赴近京一带,实力剿捕。调马玉昆进京,是想用他来代替董福祥,防守京城。
    一道是“日本书记生被害之案,地方文武,疏于防范,凶犯亦未登时拿获,实属不成事体,着各该衙门上紧勒限严拿凶犯”。意思是不承认杉山彬为甘军所害。
    一道是“京师地面辽阔,易为匪徒藏匿,着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巡城御史,一体严查,保护地面”。其中虽有“拳匪滋事”的字样,但未明责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又一道:据直隶总督裕禄奏报,有洋兵千余将由铁路进京。现在各国使馆先后派来的兵,已有一千以上,足资保护,倘再纷至沓来,后患何堪设想?即将聂士成一军全数调回天津,扼要驻扎,倘有各国军队,欲乘火车北行,责成裕禄设法拦阻。大沽口防务,责成原任天津镇总兵,现任喀什噶尔提督罗荣光戒严,以防不测。最后特别警告:“如有外兵闯入畿辅,定惟裕禄、聂士成、罗荣光是问!”
    此外还有设法修复铁路、电线,平抑米价等等上谕,都可以看出,朝廷的本意,在力求安定。对义和拳区分为拳民与拳匪两种,安分的是拳民,滋事的便是拳匪,应该“严加剿办”。而剿捕的任务,赋予在关外的马玉昆,对现驻京师的董福祥及甘军只字不提,无异表示,甘军与拳匪无别,不但不配负剿匪之责,甚至必要时甘军亦当在被剿之列。
    “这都是姓荣的搞的把戏!”董福祥愤愤地说,“不把这个人打下去,咱们永出不了头了!”
    “不然。”李来中很冷静地,“关键是在太后身上,荣某人完全听太后的,太后年纪大了,还不怎么愿意跟洋人翻脸。如果太后真的要打洋人,荣某人还不是乖乖儿听着。”
    “照这样说,最要紧的就是要想法子让太后跟洋人翻脸?”
    “一点不错!星公,你别忙,如今有个极好的机会,运用得法,足以改变大局。不过,先得大大地花一笔钱。”
    “要多少?”
    “起码得一万银子。”
    “一万银子小事。”
    董福祥立即找了管粮台的来,当面嘱咐,备一万银子的银票,立等着要。甘军的饷银甚足,万把银子,取来就是,李来中收好了,悄然出营,直往八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而去。
    到得赛金花所张艳帜的陕西巷,靠近百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有家“清吟小班”,叫做“梨香院”,李来中一进门便问:“王四爷来了没有?”
    “刚来。”伙计答说,“请到翠姑娘屋子里坐。”
    “翠姑娘”花名翠儿,有个恩客叫王季训,便是李来中要找的“王四爷”。一进了屋子,主客杳然,只听得后面小屋中娇名人轶事笑低语,夹以喘息之名人轶事声,想来是王季训正跟翠儿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存。
    见此光景,李来中正中下怀,急忙退了出来,向紧跟着来招呼客人的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说:“你跟王四爷说,我在‘醉琼林’等他吃饭。”
    “坐一会,李爷!干吗这么急匆匆地。”
    “不方便!”李来中笑一笑说,“回头跟王四爷再一块儿来。”
    说完,扬长而去。到了巷口的醉琼林,挑了最偏里,靠近茅房,没有人要的一个单间坐下,点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边吃边等,等一壶酒快完,方见王季训施施然而来。
    “怎么找这么一个地方?”
    “嘘!”李来中两指撮唇,示意小声些。
    王季训会意,不再多说。等伙计递上菜牌子来,悉听李来中安排,酒菜上齐,伙计退出,顺手放下了门帘,王季训方始开口。
    “老李,你来得正好!我不方便去找你,急得要命。”
    “喔,有事?”
    “没有别的事。翠儿一家老小从天津逃到京里来了。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这是个跟我要钱的题目。”
    “钱,你不用愁。”李来中取出银票来,抹一抹平,摆在面前。
    王季训伸头一看,“好家伙!”他说,“一万两!‘四大恒’的票子。”
    一语未毕,李来中连连摇手。王季训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知不觉间又提高了声音。缩一缩脖子,愧歉地笑着。
    “这两天有什么消息?”
    所问的消息,是指荣禄所接到的电报。王季训是个捐班的候补县丞,天津电报局的“电报生”出身,为荣禄掌管密码,已有好几年。凡是各地与荣禄用电报通信,都要经他的手,所以得知许多机密。只以年轻佻挞,风名人轶事流自喜,终年在八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厮混,有限的薪水,何足敷用?因而为李来中乘虚而入,早就买通了。
    “消息很多。你要问那一方面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方面。”李来中问,“罗嘉杰可有复电来?”
    “有。”
    “怎么说?”
    “没有说什么,只说已接到荣中堂的电报,亲自到上海去打听各国的态度。”
    李来中放心了,“有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再电复?”他问。
    “没有。”王季训又加了一句:“照规矩说,象这样要紧的事,不会耽搁得太久。”
    李来中沉吟了一会,将银票往前推了推,压低了声音说:“四爷,有件事,只要你举手之劳。办成了,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好!你说。”王季训一只手伸到银票上。
    李来中的动作比他更敏捷,轻轻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银票收回,凑过脸去说:“请你造一个假电报。”
    “怎么造法?”
    “假造一个罗嘉杰的电报。”
    “这,”王季训问道,“怎么说?”
    “怎么说,你先不用管。”李来中又说,“你别怕,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责任呢?”王季训用手在项后砍了一下,“这要发觉了,是掉脑袋的罪名。”
    “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你脑袋不掉,照样能吃花酒,照样能亲翠儿的嘴。”
    “老李!”王季训笑道:“我是孙悟空,你就是如来佛,什么事翻不出你的手掌。说实话,你本事大,不怕,我可怕!有一万两银子,我有好一阵舒服日子过。可是,日子要过得舒服,第一就是能够安心。你说,怎么让我安心?你说得我信了,我就干!”
    李来中一面听,一面深深点头,“好!咱们俩一言为定。我说得不对,你不干我不怨你。四爷,我先问你,如今南边的电报怎么来?”
    “南边的电报,有两条线,一条陆线,一条海线。陆线,现在到不了京里,因为电线杆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拉倒了,保定也不一定能通。海线呢,有两处,一处通天津,现在天津乱得一塌糊涂,也不必谈了。再有一处是通山海关,归驻扎在那里的副都统管。这两天南边有急电,都是先通到山海关,再派快马送到京里。”
    “那么,我再问你,山海关拿电报送到,你照样译出来,送上去,可有责任可言?”
    王季训愕然,“这有什么责任可言。”他说:“送来了,我不译不送,才有责任。”
    “那就对了!山海关那面是我的事,反正总有一份电报给你,你译了照送,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那,”王季训不信似地问,“有这样容易的事?”
    “当然还要费你一点心。”李来中略想一想说:“有两个办法,你自己挑一个:一个是,你们那里跟罗嘉杰通电报的密码本,借出来用一下;一个是,我拿一个稿子给你,请你译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
    “密码本不便拿出来!”王季训很快地答说,“就拿出来,你也不知道用法,因为密码是每天不同的。这样,你拿稿子来,我替你译,稿子呢?”
    “得要明天一早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我下处。”王季训说,“明天上午我不当班,正好办这件事。”
    “好,就这么说!”李来中将银票捏在手中,起身掀帘子,向外喊一声:“拿纸片!”
    在京师,老于花丛的都知道两句诗:“得意一声‘拿纸片’,伤心三字‘点灯笼’。”因为“点灯笼”是姑娘不留客,不得不去,难免伤心,而“拿纸片”不是飞笺召客,便是“叫条子”,自是得意之事。但李来中此时吩咐“拿纸片”,却大出王季训的意料,不是叫局,只是要一张纸片可以写字而已。
    “四爷,你写一张收条给我,收到一万银子。”
    “好,好!我写,我写!”
    等王季训欣然提笔欲下时,李来中又开口了,“请慢一慢,我念你写‘兹收到日本公使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库平银一万两正。’”
    “怎么?”王季训大为惊疑,“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做暗事,四爷,我老实告诉你,托我办这件事的人,是这么交代的。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家也要防一防。你只要照我刚才的话做到,我们那里自然会知道,这张收据我涂销了还给你。你既然没有让朋友上当的心,大可坦然。四爷,你要明白,我们是办事,不是想害你。我跟你无怨无仇,张罗一万银子来换你这张收据为的是要抓你一个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不成了疯子了?”
    话说得很透彻,细想一想,对方似乎亦不能不出此防范的手段。不过有一点却还须澄清,“我照办了没有,你们怎么会知道?”王季训问,“倘或你们那里没法儿证实,就以为我玩花样,告我一状,说我私通外国,那可是有冤没处诉的事。”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知道。白花花的银子,到底一万两!
    怎能做没把握的事。”
    王季训没话可说了。“好吧!就这样。”他照李来中的意思,提笔写好,一张纸换一张纸,各得其所而散。

举报

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一章
    也就差不多是李来中与王季训分手的那辰光,使馆区的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纠纷。纠纷的一方是德国公使克林德。
    克林德在十五年面就到过中国,那时不过公使馆中的一名三等秘书,去年再度来华,不但是公使的身分,而且已为德皇封为男爵,在公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的地位很高。这位爵爷本有美男子之名,如今虽近中年,丰采如昔,兼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格爽朗,勇于任事,所以在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的风头极健,更无形中成了公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领袖,一切关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大致都听从他的主张,采取强硬的态度。
    偏偏冤家路狭,这天他携着手杖牵着狗,正在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新辟的马路上散步,只听得车走蹄声,驶行甚急,于是一面让路,一面转脸去看,来的是一辆骡车,除了车夫以外,车沿上还有一个人,装束行动,都很奇特,头扎红巾、腰系红带、手腕及双名人轶事腿亦都裹名人轶事着红布。手里拿一把雪亮的钢刀,而一只手扳起一只脚,正在鞋底上磨刀。
    克林德一时愣住了。等车子快到面前,突然省悟,失声自语:“这不就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吗?”
    念头转到,随即便有行动,一跃上前,用个击剑的姿势,挺手杖便刺。车夫吓一跳,不自觉地将缰绳一收,等车子一停,克林德将手杖一抡,横扫过去。车沿上的那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本就存着怯意,见此光景,越发畏惧,拿刀一格,顺势抛却,“呛啷啷”一声,钢刀落地,他的两只脚也落了地,撒腿就跑,往肃王府夹道中逃了去。
    这时德国公使馆的卫队也赶到了,一看车中还有个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依照克林德的意思,把他拖了下来,拘禁在使馆,而骡车却放走了。
    车夫亦是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行三人来自庄王府,庄王府中已经设坛供神,住着好几个大师兄。这天依照既定计划,特意派人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去示威,不想落了这么一个灰头土脸的结果,将个庄王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非杀尽洋人不可!”
    比较还是载澜有些见识,“你老别骂了,得想法子要人!我看,”他说,“这算是地面上的纠纷,不必由总理衙门出面,让崇受之去走一趟吧!”
    庄王毫无主意,听他的话,将步军统领崇礼请了来,请他到德国公使馆去索回被扣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崇礼面有难色,且有些气愤,免不得大发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朝廷三令五申,着落步军统领衙门,严办滋事的拳匪。这会到人家使馆区去惹是生非,可又没有本事,教人家活捉了,反要当官儿的替他们去求情!澜公,你说咱们这个差使怎么当?”
    如果换了别人,载澜登时就会翻脸,但他兼任左翼总兵,受崇礼的节制,少不得客气几分,所以敷衍着说:“是,是!
    这个差使不好当,等过了这段儿,咱们再想法子辞差。”
    就在这时候,总理衙门派了一个章京来报消息:德国公使馆将所捕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剥下的衣服,连同所持的一把钢刀,派人送到总署,同时有话:要求在下午两点钟以前,出面料理,否则那名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命就保不住了。
    “庆王的意思,这件事只有请步军统领衙门三位堂官出面料理,英大人已经在署里了,请两位赶紧去商量吧!”
    这是无可商量之事,不论从那方面来说,都得把人去要回来。两人匆匆赶到总署,照载澜的意思,有崇礼一个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不必一起都去。可是崇礼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办不好,变成独任其咎,坚持非两翼总兵同行不可。载澜无奈何,英年无主张,终于一车同载,直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
    到得德国公使馆,只见庭院里大树下,绑着一个垂头丧气的赤膊汉子。三个人都装做不曾看见,升阶登堂,跟克林德当面去要人。
    “释放可以。”克林德透过译员提出要求,“中国政名人轶事府必须用书面保证,以后不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侵入使馆区。”
    “这,”崇礼答说,“好商量。先让我们拿人带回去,总理衙门再来接头。”
    “不行!一定要收到了书面保证,才能释放。这一点决没有让步的余地。”
    三言两语,就使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濒于决裂。崇礼跟载澜说:“这件事,我可不敢答应。只有回去再商量。”
    “干脆告诉他,他的无理要求,万万办不到。此人是大清朝的子民,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大清朝的官,我们跟他没有完!他要是不信,让他等着看,他闯的祸有多大?”
    译员传达了他的话,只不过译了五成意思,克林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我是合理的要求,也是各国公使馆一致的要求,我们不受恫吓!”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终于破裂。三人辞出德国公使馆,回到总理衙门,载澜跳脚大骂:“洋人都是不通人性的畜生!只有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才知道咱们中国人不好欺负。”
    一言未毕,有人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便向崇礼大声说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崇文门进城,一路喊‘杀’,一路奔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一带去了。”
    来人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一名笔帖式,崇礼叫不出他的名字,只抓住他的手问:“有多少人?”
    “有说几百,有说几千,反正很多就是。”
    “坏了!”庆王跌脚嗟叹,“这下乱子闹大了!”
    “庆叔,”载澜面有喜色,“你别担心!乱子不会闹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反例好办。你老不信,等着瞧。”
    庆王没有理他,匆匆坐轿回府,正在询问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烧教堂、杀教民的情形,门上来报:“西苑有太监来,说是老佛爷有话说给王名人轶事爷。”
    口宣懿旨,无须摆设香案,庆王换上公服,在作为王府正厅的银安殿,面北而立,听太监传谕。原来由崇文门进城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本想攻入使馆,为洋槍一挡,折而往北,沿着王府井大街,见教堂就烧,见从教堂里逃出来的人就杀。铺户闭门,官兵走避,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所欲为,一直烧到八面槽的天主教堂。此堂名为“东堂”,乾隆年间意大利教士,亦为有名的画家郎世宁,在这里住过好些年,留下许多工笔画幅,此时亦都付诸烈焰了。
    其时慈禧太后正在西苑闲步,从假山上望见东城火起,询问李莲英,说是洋人先在崇文门开槍打死了好些百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抱不平,所以烧教堂作为报复。又提到徐桐住在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只怕已被困在内。慈禧太后大为惦念,特命庆王与使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将徐桐移往安全地带。
    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不难办。庆王派人到总理衙门找了一位章京来,又派了八名护卫,保护着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相机行名人轶事事。这一拨人尚未复命,却另有消息,徐桐早就在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扑入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各使馆驻军开槍相拒时,便已离家相避,此刻作了端王府的上宾。
    带这个消息来的是步军统领崇礼,他还带来一张纸,上面抄录一副对联:“创千古未有奇闻,非左非邪,攻异端而正人心,忠孝节廉,只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诚未泯;为斯世少留佳话,一惊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胆,农工商贾,于今怨愤能消。”上款是“书赠义和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师兄”,下款头衔赫然“太子太保体仁阁大学士徐桐”。据说,这副对联就悬在端王府的拳坛上。
    “怎么?”庆王大惊,“端王府都设坛了?”
    “是今天下午的事。不止端王府,庄王府、澜公府也都设坛了。明天连刑部大堂都要设坛。”
    “荒唐、荒唐!”庆王用责备的语气说,“受之,你是刑部堂官,怎么这样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
    “没法子!都是徐楠士的主意。”崇礼苦笑道:“我跟赵展如名为刑部满汉两尚书,其实什么事都不能管。如今刑部‘六堂’,只有徐楠士最神气。”
    徐楠士就是徐桐的长子徐承煜。“哼!”庆王冷笑,“此人的行径就是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人不好,洋人该死,可就知道洋人的烟卷儿、大洋钱是好东西!”
    “唉!”崇礼叹口气,“这局面再闹下去,可不知道怎么收拾了?王名人轶事爷,听说端王嫌我这个步军统领太无用,打算奏明皇太后撤换。这可是件求之不得的事,倘或皇太后问到王名人轶事爷,求王名人轶事爷帮我说两句坏话。”
    “只有帮着说好话的,坏话可怎么说啊?”
    “就说我身名人轶事体不好,难胜繁剧。”
    “谁又是能胜繁剧的?”庆王冷笑一声,“我还恨不得能把爵位都辞了呢!”
    ※※※
    这一夜的京城里,人心惶惶,都有大祸临头之感。各省京官,胆小的早就举家走避,如今胆大的亦不能不深切考虑,觉得至少应将家眷迁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可是京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已断,畿南及京东、京西,到处都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比较平静的,只有北面。因此,德胜门的热闹,比平日加了几倍,车马相接,由此经昌平,出居庸关逃往察哈尔境内延庆州、怀来县,不计其数。
    相反地,南面几个城门,几乎断了行人,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到上午八点多钟方始开启,宣武门根本不开,因为有确实消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天要烧“南堂”和“北堂”。南堂在宜武门内东城根,是京中最古老的一座天主教堂。原址在明朝末年是东林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讲学之地的首善书院,Yan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势,大杀东林,首善书院奉旨拆毁,连至圣先师的木主,都被丢弃在路边。到了崇祯年间,礼部尚书徐光启在此主修历法,称为“历局”,汤若望初到中国,即住此处。清朝开国,汤若望做了孝庄太后的“教父”,接续前明未竟之功,继续修历,不过历局正式改建为天主堂,成为京中第一座西式建筑。内多罕见的奇巧之物,颇得当时年轻皇帝的欣赏,所以吴梅村有诗:“西洋馆宇迫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巧历通玄妙匠心;异物每邀天一笑,自鸣钟应自鸣琴。”
    相形之下,“北堂”虽说是天主教在华的总堂,却只有十年的历史。原来的北堂,建于康熙年间,位于三座门以西的蚕池口。光绪十六年扩修西苑,慈禧太后嫌北堂太高,俯视禁苑,诸多不便。命总理衙门跟法国转饬迁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不得要领。其时李鸿章正在大红大紫的时候,幕府中洋务人才极盛,有人献议,直接跟罗马教廷去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果然如愿以偿,蚕池口的北堂,终于迁避了。
    新北堂地名西什库,在西安门内。虽说不如蚕池口那样密迩西苑,但离三海亦不算远。烧宣武门的南堂,不致扰及禁中,烧西什库的北堂就不同了。因此,李莲英颇以为忧;跟端王商量,可否不烧?端王表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群情愤慨,而北堂是天主教的总机关,恐怕非烧不可。
    这样就只好面奏慈禧太后了。于是这天特为颁发一道上谕:“顷闻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众,约于本日午刻,进皇城地安门、西安门焚烧西什库之议,业经弁兵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仍约于今晚举事,不可不亟为弹压。着英年、载澜于拳民聚集之所,务须亲自驰往,面为剀切晓谕。该拳民既不自居匪类,即当立时解散,不应于禁城地面,肆行无忌。倘不遵劝谕,即行严拿正法。”
    上谕下来,英年跟载澜商议,应该如何劝谕?载澜一言不发,将上谕拿到手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往怀中一塞。
    见此光景,英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处此变局,唯有观望是上策。这样一想,越发什么话都不肯说。回到家,告诫仆役,紧闭大门,不准外出,有客来访,或者衙门里有人来回公事,都说他不在家。
    奉旨弹压的大员是这样的态度,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自然为所欲为,不过南堂是烧掉了,北堂却未烧成,教士教民凭借坚固的洋灰围墙,用炽密的火力压制,使得由一僧一道率领的一千多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根本无法接近。一阵阵的槍声,一阵阵的喧嚷叫嚣,杀声不绝,整整闹了一夜,害得在西苑的慈禧太后,一夕数惊,睡不安稳,肝火旺得不得了。
    起身漱洗,吃过一碗燕窝粥,照例先看奏折,第一件便是步军统领崇礼奏报:“两翼教堂、地面起火情形,并自请议处。”正在火头上的慈禧太后,毫不迟疑地亲自用朱笔批示:“崇礼、英年、载澜均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严加议处。两翼翼尉等,均着革职留任,并摘去顶戴。仍勒令严拿首要各匪,务获惩办!”
    借此一顿训斥,稍稍发泄名人轶事了怒气,慈禧太后静静思索了一会,吩咐李莲英传旨:“军机到齐了,马上叫起。”
    向来的规制,军机总是最后召见。因为先召见部院大臣,或入觐的疆吏,倘或有所陈奏请示,当天就可以跟军机商定处置的办法。这天一破常例,首先召见枢臣,大家知道,必有极要紧的宣谕,而可以猜想得到的,一定关系到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是慈禧太后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态度如何,却难揣测。
    进了殿,只见慈禧太后精神不似往日健旺,皇帝更见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礼王领头行过了礼,只听慈禧太后问道:“你们也都一宿没有睡吧?”
    “是!”礼王、荣禄同声回答。
    “这样子闹法,可真不能不管了!昨儿晚上只听见一声递一声地:‘杀呀,杀呀!’这那还象个首善之区的京城?”慈禧太后略停一下说道:“都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纪律,无法无天的是匪人假冒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照这样子看,假冒的也太多了!”
    “是!”礼王答说,“仍旧只有责成步军统领衙门好好儿弹压。”
    “什么弹压?严拿正法!”慈禧太后喊一声:“荣禄!”
    “喳!”荣禄膝行两步,跪向前面。
    “你怎么说?”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听皇太后的意思。要办就得快。”
    “当然要快。”慈禧太后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再多调兵进来,切切实实办一办。”
    荣禄想了一下答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可以把武卫中军调进来。不过,非得神机营、虎神营也多派人不可。”
    慈禧太后了解他的用意,是要端王跟他一起担此重任,否则武卫中军进城,便会遭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甘军,以及端王所统管的神机营、虎神营联手相抗。因而点点头说:“当然,这也要写在上谕里头。”
    谈到这里,慈禧太后又征询其他各人的意见。庆王是拿不出主张;王文韶两耳重听,只能辨色,不能察言,无可回奏;启秀则对严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举,根本反对,不过孤掌难鸣,唯有隐忍不言。独独赵舒翘为了由涿州回京,复奏时含糊其词有负付托,而且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迹近姑息,一直内疚于心,此时看慈禧太后态度转变,而刚毅又恰好不在,正是补过的机会,所以看大家默不作声,便出列碰头,有所陈述。
    “皇太后、皇上圣明,臣的愚见,攘外必先安内,京城里一定得安静。不过地面辽阔,而人心很乱,武卫中军、神机营、虎神营、步军统领衙门,各不相属,或者有推诿争执之处,部署恐怕不能周密,最好钦派王公大臣数位监督,号令既可划一,遇事亦有禀承,这样才可以上分皇太后、皇上的廑虑。”
    听见他的话,慈禧太后与皇帝都不断点头,“赵舒翘说得很透彻!不是吗?”慈禧太后看着皇帝说:“你倒看,派那些人监督。”
    “还是请老佛爷作主。”皇帝很快地回答。然后又试探地补一句,“或者,就让赵舒翘保几个人。”
    “这话不错。赵舒翘既有这么个主意,心目中总有几个人吧!”
    “是!”赵舒翘当仁不让地答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跟洋人过不去,少不得要跟使馆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庆王是少不得的。”
    “好!就派庆王。”
    “端王威望素著,精明强干,而且素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敬服。”赵舒翘恭维一番后,又加一句:“亦是万万少不得的。”
    “也好。”慈禧太后又问,“还有呢?”
    “荣禄更是少不得的。”
    “三个了!”慈禧太后踌躇着说,“是不是再添一个呢?”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保荐一位。”启秀突然开口,“贝勒载濂。”
    原来启秀听赵舒翘在报名字,心中已有一个想法,庆王与荣禄都是主张与洋人和好的,相形之下,端王便显得孤单了。至少得再加一个,旗鼓才能相当。这个人,保载澜,则他以步军统领衙门堂官的身分,本可以干预其间,暗加回护,无须多此一举。若保庄王,可惜爵位较高,无形中将端王贬低了一等,所以保荐载濂。他是端王载漪的长兄,不过爵位是下郡王一等的贝勒,所以排名反在胞弟之下。这样就不会贬损了端王的身分。
    慈禧太后接纳了他的奏请,问赵舒翘说:“你倒说,还应该怎么做?”
    “既有四位王公大臣总其成,下面办事的人越多越好,除了巡城御史,维持地面责有攸归以外,臣请旨钦派八旗都统,分驻九城,稽查出入。”
    “这样做也很好。派那些人,你们下去斟酌。”
    凡所陈奏,无不嘉纳,因此,回到军机处的赵舒翘与启秀,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满脸飞金,一个脸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沉。不过,赵舒翘也很见机,只出主意,不肯主稿,这道上谕仍由当班的“达拉密”撰拟,而最后由荣禄核定,随即用黄匣子进呈,等慈禧太后看过,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阁明发。
    黄匣子很快地发了下来,又带来一个命令:单召荣禄进见。
    非常意外地,这一次是由皇帝先开口:“京城里乱成这个样子,惊扰深宫,甚至连皇太后都不能好生歇着,你我真难逃不忠不孝之罪了!”
    听皇帝这样责备,荣禄大为不安,同时也颇为困惑,不知慈禧太后对皇帝的态度是不是改变了?动机何在?是觉得应该让皇帝再问政呢?还是因为时局棘手,利用皇帝在前面挡一挡?
    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偷偷去窥名人轶事探慈禧太后的脸色,但看不出什么。荣禄无奈,唯有碰头请罪。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承皇太后、皇上天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的责任比别人来得重。京城乱成这个样子,总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才具不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决不敢推诿责任,请皇太后、皇上先重重处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借此作一番振刷,好教大家警惕,再不敢不尽心。”
    “如今也谈不到处分的话。收拾大局要紧!”皇帝看一看慈禧太后说:“如今把跟洋人讲解,剿办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责任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你有没有把握?”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尽力去办就是。”说到这里,他发觉措词不妥,大有一肩担承的意味,因而紧接着说:“跟洋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是李鸿章好,剿办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非袁世凯不可。”
    “嗯,嗯!”皇帝向慈禧太后请示:“老佛爷看,荣禄的主意行不行?”
    “也只好这样。”慈禧太后又说,“既然打算这么做了,刚毅就不必再待在涿州了,叫他赶快回京吧!”
    “是!”荣禄答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请旨,可否再叫军机全班的起,请两宫当面降旨。”
    “可以!”慈禧太后点点头。
    于是复召全班军机大臣,由皇帝宣示,一共下三道上谕:第一道,着两广总督李鸿章克日进京,总督派广州将军德寿署理。第二道,着山东巡抚袁世凯带兵进京,如胶州防务重要不能分身,着即指派得力将领,带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锐,到京待命。第三道,刚毅及何乃莹迅即回京。
    除了第一道上谕,照例应由内阁明发以外,其他两道,应该用廷寄。但荣禄却故意问一句:“请旨,三道上谕,是不是都明发?”
    “不错!明发。”慈禧太后清清楚楚地回答。
    用明发便有公开警告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意。荣禄是这样想,慈禧太后也是这样想,君臣默喻,展开了早定的大计,都有及今动手,犹未为晚的信心。
    到得日中,消息已散布得很广了。明达之士,额手相庆,有些在打算逃难而盘缠苦无着落的穷京官,更是称颂圣明,兴奋不已。
    至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方面,小喽罗昏天黑地,嚣张如故,大头目却暗暗心惊。不过狂悖的毕竟多于谨慎的,所以一些暗中流传的狂言,很快地变成公然叫嚣,一说“要斩一龙二虎头”,一龙当然是指皇帝,二虎的说法不同,但总不脱庆王、礼王、荣禄、李鸿章等人。又一说,要斩的是“一龙一虎三百羊”,这一虎倒指明了是办洋务的庆王,三百羊则指京官。又说京官中只能留下十八人,其余莫不可杀。
    这种不惭的大言,除了吓人以外,还有一个作用,便是可使端王、崇绮之流快意。但等这天的三道上谕一公布,知道快意可能要变成失意了。
    “老佛爷是听了谁的话?”端王的神色非常严重,一脸的杀气,就仿佛找到了这个“谁”,马上便要宰了他似的。
    “这不用说,当然是荣禄。”庄王载勋冷冷地说,“好吧,倒要看看,虎神营跟武卫中军,谁狠得过谁?”
    “不是这么着!”载澜接口,“是看看武卫后军跟武卫中军,谁狠得过谁?”
    他的意思是不妨指使董福祥跟荣禄去对抗。这下提醒了载漪,“老三的主意高!等袁慰庭一来,董星五可就更要难看了!”他很起劲说,“事不宜迟,马上把董星五找来,商量个先发制人之计。”
    请来董福祥,只有载漪兄弟三个跟载勋在一起密谈。上谕是大家都看到了的,慈禧太后的态度已经转变,不消说得要商量的是如何把慈禧太后的态度重新再扭过来。
    “如今为难的是,事情变得太快,要慢慢来说服老太后,只怕缓不济急。”载漪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看,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大干他一下子。星五,你看怎么样?”
    “是!既要大干,也要让皇太后愿意大干。不然,事情还是麻烦。”
    “如果能让皇太后回心转意,当然求之不得。可是……。”
    “王名人轶事爷,”董福祥抢着说道,“你老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布置了。”
    “噢!”载漪既惊且喜,“来,来,星五,你是怎么布置的?
    快说来听听。”
    “是李来中的妙计。都说妥当了,随时可以动手。”接着,他压低了声音,细说经过。
    “此计大妙!这李来中,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端王问道:
    “星五,他是什么功名?”
    “如今还是白丁。”
    “我保他!你看,给他一个什么官做?”
    “我替李来中多谢王名人轶事爷的栽培。不过,这不妨将来再说,眼前办事要紧。”
    “不错,不错,眼前办事要紧。星五,就请你费心吧!”
    于是依照预定的计划,这天傍晚时分,有一封伪造的电报,由山海关驻防副都统所派的信差,送到武卫军营务处,王季训照密码译妥送到上房。正在独酌默筹的荣禄,看完电文,推杯而起,吩咐召请幕友,即刻到签押房相见。
    幕友早都各回私寓了,这天的情形又比前一天更坏,朝士所聚的所谓“宣南”——宣武门以南的地域,由于南堂遭劫,有洋兵马队一百多人进占宣武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等于断绝,前门东城根一带,北至王府井大街,亦有洋兵看守,不准中国军民往来。因此,急足四出,却只找来一个樊增祥。
    “云门,你看,”荣禄有些沉不住气了,“罗道来的电报,大祸迫在眉睫了!”
    罗嘉杰的电报发自上海,用“据确息”三字开头,说各国协力谋华,已有成议,决定向中国政名人轶事府提出四个条件:第一,政权归还皇帝,太后训政立即结束;第二,下诏剿办拳匪,各国愿出兵相助;第三,中国政名人轶事府练兵数目,须经各国同意,并聘洋人担任教练;第四,中国政名人轶事府所有赋税收入,须由洋人监督,并控制用途。
    “好厉害!”樊增祥失声说道:“这不就是城下之盟了!”
    “我担心的就是洋人会提苛刻的条件,可是这话要早说了,没有人肯信。如今事机紧迫,一定要设法消弭在先,真的让洋人提了出来,连还价都没法儿还。”
    “是!”樊增祥说:“彼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要看实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用兵如此,洋务又何尝不然!”
    “谈什么实力!”荣禄语气神色中,有点笑他书生之见似地,“到今天为止,大沽口外有三十四条外国兵舰,凭一座炮台,罗荣光那两千条烂槍,就能挡得住了?裕制军在天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奉大师兄、红灯照为上宾,我很同情他。地方大吏,守土有责,一旦大沽口失守,各国联军一上了岸,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入,那时除了希望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多势众,又不怕死,能够硬挡上一阵以外,你倒想,他还有什么退敌之计!”
    听得这番话,樊增祥颇感意外,原来他是这样的一种看法!怪不得依违瞻顾,总有些举棋不定的模样。既然如此,自己先要好好想一想,未有把握之前不宜随便发言。
    “我想,这个消息,必得上达。”荣禄停了一下说:“现在是紧要时候,借这个消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以走得快一点儿。”
    这是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慈禧太后在议和的步骤上采取更明快的措施。可是,樊增祥提出疑问:“倘或激怒了皇太后,不惜一战,又将如何?”
    “皇太后如果要打,当然先要问我,我就说老实话,兵在那里?饷在何处?皇太后经了多少大事,岂能只凭意气办事。”
    “兹事体大,所关不细。”樊增祥只有劝他慎重,“中堂不妨稍微等一等,谋定后动。”
    荣禄想了一下点点头说:“等个一半天,谅来还不妨事。”
    ※※※
    使馆不敢攻,西什库攻不下,能烧的教堂又烧得差不多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决定在前门外,京师最繁华的所在去显一显威风。
    前门外最热闹的地区,是在迤西的大栅栏一带,商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尽萃于斯。有名的戏园广和楼、三庆园、庆乐园,亦都在这里,所以大栅栏又是笙歌嗷嘈的声色之地。
    领头的大师兄走了一阵,偶然一瞥之间,忽发现有家店家,安着极大的玻璃窗,里面瓶瓶罐罐都贴着洋文标签,再看招牌,写的是“老德记药房”。心想,这家药房一定是“二毛子”所开,就从这里下手立威。
    老德记的店东实在是洋人,早就避走了。店中伙计贪图买卖所入,可以朋分,是桩没本钱的生意,所以仍旧开门营业。一见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门,情知不妙,而悔之已晚,只有硬着头皮上前,陪笑招呼。
    “烧!”
    大师兄只喝得一声,手下便即动手。放火是很内行的事,找到煤油,四处倾洒,伙计急得跪在地下求饶,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脚踢了个跟头。
    左右店家,一看要遭殃,急忙点着香来请命,大师兄摆着手大声说道:“别慌!别慌!这家店是二毛子开的,非烧不可,只烧他一家,烧光自然熄了,不会烧到左邻右舍,大家放心好了,不必搬移琐色,自找麻烦。”
    说得斩钉截铁,十足的把握,令人不由得不信。于是,以看热闹的心情,静等老德记火起。
    等大家顺着他手指之处去细看时,埋伏僻处的人,已用一根“取灯儿”,燃着了洒透煤油的废纸,顿时一蓬火起,迅速蔓延,轰轰烈烈地烧将起来。
    “天火烧,天火烧!”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拍手欢跃,也有些看热闹的人附和。可是,转眼之间,便都看出形势不妙,老德记还只烧了一半,火苗却已窜到东邻了。
    见此光景,老德记附近的店家,无不大惊失色!见机的赶紧奔回去抢救自己的货物细名人轶事软,痴愚的还真相信大师兄有驱遣祝融的法力,纷纷上面求援。
    “大师兄,大师兄!你老行行好,赶紧施展法力,把火势挡住。不然,可就不得了!”说罢,磕头如捣蒜,有的已经哭出声来了。
    这时火势已很不小了,五月二十闷热天气,闹市中烈焰烧空,西南打开一道缺口,恰好成为风路,风助火势,由西南往东北烧,首当其冲的是珠宝市以西的三条廊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廊房二条与三条之间,有条南北向的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名叫门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是广和楼的所在地,这天贴的是谭鑫培的《连营寨》,正在上座的时候,发现大火,观众四散奔逃,“蜀、吴”双方“兵将”,亦就暂息争端,卸甲丢盔,不理“火烧连营七百里”,先来救京城的这一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
    火势过于炽烈,靠几条“洋龙”,几桶水,何济于事?到得正中时分,大栅栏东面到珠宝市,西面到观音寺街,杨梅竹斜街,北面到西河沿,成了一片火海。火老鸦乘风飞上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连城楼都着火了。
    就在火势正炽之时,六部九卿及翰詹科道,都接到通知,慈禧太后及皇帝在西苑召见。这就是所谓“廷议”,通称“叫大起”,非国家有至危至急的大事,不行此典。而凡叫大起,往往负重任的多持缄默,反是小臣得以畅所欲言,因为重臣常有进见的机会,如有所见,不难上达,而叫大起正就是要征询及于小臣。所以一班平时关心时局,好发议论的朝士,都大感兴奋,暂忘前门外的这一场浩劫,匆匆赶到西苑待命。
    召见之地在慈禧太后的寝宫仪鸾殿东室,室小人多,后到的只能跪在门槛外面。两官并坐,脸色都显得苍白,尤其是慈禧太后,平日不甚看得出来的老态,这时候是很分明了。
    “前门外大火,你们都看见了吧?”是皇帝先开口,声音虽低,语气甚厉,“朝廷三令五申,乱民要解散,要弹压,那知道越闹越不成话了!你们自己想想看,对不对得起朝廷跟百姓?”
    跪在御案前的王公及军机大臣,默无一言。在僵硬如死,闷热不堪,令人要窒息的气氛中,后面有个高名人轶事亢的陕甘口音,打破了沉寂。
    “臣刚才从董福祥那里来,他说,他想请旨,责成他驱逐乱民。”
    此人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永亨,甘肃秦州人,跟董福祥同乡。他的话真假且不论,载漪一听是董福祥要驱逐乱民,亦就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由得心头火起,恼的不是董福祥,是刘永亨,直觉地认为他是在撒谎。
    可是,他又无法证明刘永亨是在撒谎,不假思索将腰一挺,回身戟指,厉声吼道:“好!这就是失人心的第一个好法子!”
    殿廷中如此无礼,而慈禧太后默然,亦就没有人敢指责他了。沉默中,门槛外面发声:“臣袁昶有话上奏。”
    “袁昶!”皇帝指示:“进来说。”
    于是袁昶入殿,在御案面面找个空隙跪下,朗声陈奏:“今日之事,最急要的,莫过于自己处治乱民!非如此不足以折服各国公使的心。洋使服了朝廷,才可以跟他们谈判,阻止洋兵来京,一方面由各省调兵拱卫京畿。办法要有层次,一步一步来,不宜鲁莽割裂。”
    “现在民心已变!”慈禧太后摇摇头说,“总以顺民心为顶要紧。你所奏的,不切实际。”
    “皇太后所说的民心已变,无非左道旁门的拳匪!万不可恃。就令有邪术,自古至今,亦断断没有仗邪术可以成大事的!”
    “法术靠不住,莫非人心亦靠不住?”慈禧太后很快地反驳,“今日中国,积弱到了极处,所仗的就是人心。如果连人心都失掉了,试问何以立国?总而言之,今天召大家来,要商量的是,洋人不断调兵,看来要侵犯京城,应该怎样应付?
    大家有意见,赶快说。”
    于是激烈的主张决一死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的建议婉言相商,聚讼纷纭之中,渐渐形成一个结论,不脱一句古话:“先礼后兵”。先派人向来自天津的联军劝告,速速退兵,如果不听,则由董福祥的甘军往南硬挡。
    “那么,”慈禧太后问道:“派谁呢?”
    “臣保荐许景澄。”军机大臣赵舒翘说。
    许景澄充任过六国的公使,在西洋十余年之久,担任此一任务,自然是最适当的人选,慈禧太后立即同意。
    许景澄自觉义不容辞,慨然领旨,但要求加派一个人会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结果选中新任总理大臣那桐,许景澄颇为满意。因为,第一,能干而机警;第二,是端王载漪所保;第三,颇得太后信任。有他同行,此去即令不能达成使命,亦不致独任其咎。
    “大起”散后,军机大臣及庆王、庄王、端王又被叫起,这一次是专门商量处置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办法。由于载漪的坚持,慈禧太后很勉强的同意,由载漪与董福祥设法招抚。至于受抚以后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如何运用,另作计议。
    ※※※
    端王载漪回府,天犹未黑,就在花厅院子里天篷底下更衣,跣足短裤,一面由听差为他用热手巾抹背,一面在衣冠整齐的满座宾客之前,大骂袁昶,说他是“人人可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骂完袁昶,又骂刘永亨,由刘永亨又骂到近来上奏请惩治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翰林与言官。正当口沫横飞,越骂越起劲的当儿,有个亲信护卫,悄悄到他耳边说了句:“董大帅在西花园,还有李先生。”
    “喔,好!”载漪匆匆换上便衣,向等候已久的座客拱拱手,道声:“失陪!”随即赶到西花园。
    西花园是载漪接见紧要宾客之处,除了董福祥以外,就只一个李来中。载漪跟他是第二次见面,但一见倾倒,已很熟悉,所以相见并无客套,开口便谈大事。
    “我有好消息,上头已经交代了。决定招抚义民,归你我俩负责。”载漪拍拍董福祥的肩说:“这下可好了,到底通了天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董福祥也很兴奋,“火头已经点起来了,正好大干一番!我和来中特为来跟王名人轶事爷请示,是不是马上就攻使馆?”
    “这,”载漪恨恨地说:“恐怕一时还不行!怕洋人的太多。今天还派了许景澄跟那桐出城,去劝洋人退兵,如果谈成功了,老佛爷的心一定又软名人轶事下来了。没有老佛爷点头,动不得!”
    “谈不成功的。”李来中说:“这一层王名人轶事爷不必顾虑。”
    “怎么呢?”载漪问道:“何以见得谈不成功?”
    “那两人根本就见不着洋人,从那儿谈去?”李来中转脸对董福祥说了句:“我想,通知丰台的弟兄,把那两个人吓回来。”
    “啊、啊!”载漪笑逐颜开地拍手,“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不过,”他忽又收起笑容,摇摇头说:“这还不能让老佛爷狠得下心来!”
    “我正是要为这件事,跟王名人轶事爷商量。”董福祥努一努嘴:
    “来中,你跟王名人轶事爷说。”
    “王名人轶事爷,”李来中说:“罗嘉杰的电报,已经到荣中堂手里了,这两天没有动静,不知道王名人轶事爷可听见什么没有?”
    “对了!倒提醒我了。”载漪诧异地,“怎没有动静?莫非西洋镜拆穿了?”
    “没有。如果西洋镜拆穿,我有内线,一定知道。”李来中停了一下说:“王名人轶事爷,你看,荣中堂是不是有观望的意思?”
    “或许是将信将疑吧?”
    “是!王名人轶事爷料准了。我再请教王名人轶事爷,倘或皇太后问到荣中堂,说有这么一回事,荣中堂怎么回奏?”
    “那还用说?他还能说老佛爷的消息靠不住?”
    “那就是了!如今王名人轶事爷管着总理衙门,各国公使如果有什么照会,当然归王名人轶事爷先看,王名人轶事爷看了,直接奏上皇太后。那时召见荣中堂一问,两下完全合名人轶事拢了。”
    载漪先还听不明白,细细一想,才知道妙不可言。“好!”他从丹田里迸出来这一个字,“这一下,非把老佛爷的真脾气惹出来不可!”
    ※※※
    使载漪想不到的是,荣禄已先一步将伪造的罗嘉杰的电报,密奏仪鸾殿,慈禧太后果然震怒,传旨仍如前一天“叫大起”,地点亦仍旧是仪鸾殿东室。
    “今天收到洋人的照会四条,天下钱粮尽归洋人征收,天下兵权尽归洋人节制,这还成一个国家吗?”
    慈禧太后这几句话,声音出奇地平静,但群臣入耳,如闻雷震。有极少数的疑多于惊,但无从究诘,唯有屏声息气,等待下文。
    “如今洋人这样子欺侮中国,亡国就在眼前了。如果拱手相让,我死了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慈禧太后渐渐激动了,“反正天下是要断送了,打一仗再送,总比不明不白亡国来得好!”
    “老臣效死!”是崇绮的颤巍巍的哭音:“事到今日,与夷人不共戴天,请皇太后乾纲独断,下诏宣战。老臣死亦不信,有这么多的义民,就不能灭尽夷人!”
    “崇绮的话,一点不错。”载漪接口说:“大局坏到今天这个地步,就因为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太多,事事迁就洋人。洋人是禽名人轶事兽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懂礼义,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无法无天。请皇太后准崇绮所奏,下诏宣战!”
    有这样慷慨激昂的论调,谁也不敢表示反对,于是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说:“今天的情形,诸大臣都知道了。我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战。不过,将来是怎么个结果,实在难说。倘若开战之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社稷仍旧不保,诸公今天都在这里,应该知道我的苦心,不要说是皇太后送掉祖宗的三百年天下。”
    一则说“诸大臣”,再则说“诸公”,这样的措词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因而大小臣子,感受无不异常深切。便由御前大臣领班的庆王磕着头,代表答奏:“臣等同心保国!”
    “奕劻,”皇帝第一次开口:“两国失和,宣布开战,也总有一套步骤吧!”
    “是!”庆王很谨慎地答说:“不妨先派人到使馆说明,如果一定要开衅,就得下旗回国。”
    “好!”慈禧太后说道:“两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不斩来使,咱们中国从来就是宽大的。可以派几个人去通知使馆,限期下旗归国。”
    于是慈禧太后决定派三个人分往各使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一个是兵部尚书徐用仪,一个是内阁学士联元,一个是户部尚书立山。徐、联二人总在总理衙门行走,职司所在,无可推辞,立山却有异议。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从来不曾办过洋务。”他说。
    “去年在颐和园接待各国公使,不是你办的差吗?”皇帝质问。
    慈禧太后却不比皇帝那样还好言商量,沉下脸来说:“你敢去,固然要去,不敢去也要去!”
    立山不敢再作声,与徐用仪、联元一起先退。慈禧太后倒也体恤,以此三人,身入险地,命荣禄派兵遥遥保护。
    等廷议结束,军机大臣及总理大臣还有许多事要商议,坐定下来,彼此互相询问,慈禧太后所宣示的照会,从何而来?
    荣禄道是罗嘉杰的密电。
    “这似乎太离奇了!”袁昶率直说道:“驻京各国公使,并无此说,驻天津的各国提督,亦无此说。李爵相、刘制军从广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打来的电报,都说各国外务部表示,这一次调兵来华,是为了保护使臣,助剿乱民,断不干预中国内政。而况既未开战,何所施其要挟?”
    荣禄知道自己太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默然不语。
    ※※※
    许景澄与那桐虚此一行,狼狈而回,是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吓回来的。两人出齐化门到了丰台,遇见四十几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亮着刀,张一面“扶清灭洋”的大旗,蜂拥而来,向正在茶棚子里休息的许、那二人,很不客气地问道:“你们俩干什么的?”
    “奉旨阻拦洋兵进京。”那桐答说。
    “你们一定是吃教的。勾名人轶事引洋兵来打中国人?”大师兄喝道:“走!”
    不由分说,将许景澄、那桐连同随从,一起拥到拳坛,按着他们的头,向洪钧老祖的神像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另有一个大师兄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二毛子,勾名人轶事引洋兵进京?要焚表请示。”
    所谓焚表,是在烛火上燃名人轶事烧一张黄裱纸,纸尽灰扬,表示神已默认,否则便有麻烦。
    许景澄与那桐,都听说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套哄人的花样,料他们还不敢戕害大臣,便都静静地看着。果然,黄裱纸烧净,灰白的纸灰冉冉升起。
    “很好!你们不是二毛子。不过,你们说什么奉旨阻拦洋兵,这话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也用不着你们去拦!洋兵尽管来,来一千杀一千,来一万杀一万,自有天兵天将,六丁六甲保护大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你们去拦他们,不教他们来送死,就是帮洋人的忙。不可以,不可以!”说罢,此人名人轶事大摇其头。
    “大师兄,”那桐说道,“我们是奉旨办事,不跟洋人见一面,不能复命。”
    “不能复命,就不要复命好了。”
    不可理喻,唯有报以苦笑。那桐与许景澄就此废然而返。
    于是第二天一早回京,进城直趋宫门复命,递上一个简单的奏折,说是阻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未能与洋兵见面。本意等“叫起”以后,当面奏陈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种种蛮横无理,目无朝廷的情形,或者可以感格天心,使慈禧太后有所觉悟,那知竟没有这样的机会。慈禧太后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召见。
    第一个是刚从涿州回京的刚毅。他已知道朝局有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好”。因此,他觉得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必力言当用、该用,应说能用、可用。该是进见之时,力炫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神奇”。慈禧太后就象平时听李莲英讲外间的新闻似地,听得忘了辰光。
    刚毅的“独对”,几乎费了一个钟头,接下来是召见步军统领崇礼,垂询前门外大火的善后事宜。等军机见过面,忽又特召署理顺天府府尹陈夔龙,为的是“四大恒”突然歇业,市面与人心俱乱,不能不赶紧设法。
    原来北方的银钱业与南方不同,以炉房为枢纽。在南方,炉房由钱庄、银号附设,无非将各种成色不同的元宝、银洋、银条回炉重铸,划一成色而已。而北方的炉房,自成局面,除冶银铸宝以外,经营存款、放款、汇兑等等业务,且可发行票据,代替现银,论地位在票号钱庄之上。
    京师的炉房,不下二十家之多,都设在前门外,大栅栏以东的珠宝市。老德记一火,殃及池鱼,二十家炉房烧得光光。于是大小银号、钱庄,立刻周转不灵,设在东四牌楼的“四大恒”——恒兴、恒利、恒和、恒源四家钱铺,不能不闭门歇业。四恒是二百余年的老店,南北闻名,信用卓著,所开银票,流通甚广,一旦闭歇,不知有多少人的财产生计,倏忽成空,所以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慈禧太后深知此事不能善后,不必等洋人来攻,京中就会大乱,自然着急。
    “崇礼可恨!”慈禧太后一开口便是愤然的语气,“四恒因为炉房烧了,呈请歇业。这件事关系太大,我叫崇礼想法子维持。本想他跟四恒有往来,又是地面衙门,容易料理,那知他一味磕头,推说是顺天府的事。你是地方官,我不能不找你!”
    “是!”陈夔龙答说,“臣职责所在,不敢推诿。”
    “我想,四恒向来有信用,亦不是亏本倒闭,无非炉门不开炉,一时没有现银周转。如果银根真的很紧,公家可以借银子给他,叫他们赶紧开市,免得百姓受苦。”
    “是!臣遵旨跟户部去商量。”
    “你也不必先指望户部。”慈禧太后忽又改口,“你回衙门以后,赶紧找四恒的人来,跟他们商量复业的办法,务必在三天以内开市。”
    “是!”
    “我听荣禄、刚毅说,你很能干,好好当差,我不亏负你!”
    及至跪安退出,只见刚毅等在殿门以外,“筱石,”他迎上来说:“四恒的事,太后跟我谈过,我说非足下不办,如今有句话奉告,亦可说是拜托,四恒之事,不论你怎么处置,千万不要牵累当铺!”
    话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解他用意何在?只有唯唯应诺。回到衙门,随即依照惯例,凡有关地方上的大事,请治中、经历及大兴、宛平两县一起来会商。
    说明了召见经过,陈夔龙征询属下意见。大、宛两县都是油滑老吏,看陈夔龙不次拔擢,一跃为京城的地方长官,不知他有何本事?都要掂掂他的分量,所以相顾默然,不献一策。治中姓王,山东人,忠厚无用,发言亦不得要领。最后便轮到经历说话了。
    经历叫邢兆英,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绍兴人,本来是幕友,因为军功保举做了官,此人倒颇有经验,从容献议:“接济四恒,先要筹款。城厢内外,共有一百十几家当铺,不妨由大兴、宛平两县传谕,每家不必多,只暂借一万银子,马上就有一百十几万,足可以救四恒之急。当铺都有殷实股东,万把银子,戋戋之数。听说刚中堂就有三家当铺。”
    陈夔龙恍然大悟,原来刚毅的本意如此!心里虽不自觉地想起“肉食者鄙”这句话,可是毕竟不敢得罪刚毅,便摇着手说:“当铺与四恒风马牛,不便拿官势硬借。上头原就答应过,准借官款,亦无须累及当铺。不过,四恒借了官款,将来怎么还法,要请各位筹一善策。否则,责任都在顺天府尹一个人身上,万一四恒不还,我一个穷京官,在公事上怎么交代?”
    “那倒不必顾虑。”邢兆英说,“京里的木厂、洋货、票号、粮食铺、当铺,都是大买卖,一定都向四恒借款子,就拿他们的借据作为抵押。如果奏借官款一百万,就叫四恒拿一百万的借据,存库备抵好了。”
    “这个法子使得。”陈夔龙说,“不过商号情形,各家不同,拿来的借据,总要靠得住的才好。”
    于是斟酌再四,认为票号殷实,而且在山西都有老店,当铺即令倒闭,架子上有货,亦可封存变卖。因而决定由四恒提名人轶事供这两种行业的借据作担保,奏请拨借内帑、部款各五十万两。
    此折一上,立即准行,人心为之一定。但内帑五十万两,立即自内务府领到,部款却无着落,因为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以北、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以南一带各衙门,就在这两天已为董福祥的甘军所占据。户部银库,无法开启,陈夔龙只好去找户部尚书王文韶。
    “局势摆在那里,连我都不能回本衙门,甘军怎么肯让人进去搬银子?再说,银库一打开,甘军见财起意,洗劫一空,这个责任是你负、我负,还是叫董星五去负?”王文韶说,“事非得已,只有你自己设法去借,一旦银库能开,决不少你分文。”
    陈夔龙无奈,只好回衙门去想办法。五十万现银,不是小数,从何筹措?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指点了一条明路。
    此人是陈夔龙以前在兵部的同事,掌管舆图,对宫禁要地,相当熟悉,他指出户部有座内库在东华门内,内阁内堂东南隅。这是陈夔龙所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当咸丰年间英法联军内犯时,文宗曾命户部尚书肃顺,提银一百万两,转贮内库,以备紧急之需。这笔巨款自咸丰十一年十月,两宫太后携穆宗自热河回銮迄今,四十年未曾动用过,如今不用,更待何时?
    听得这话,陈夔龙喜出望外,立即赶往西宛找到王文韶说知其事。王文韶亦被提醒了,“确有此事。”他说,“可是此刻我无法替你去料理,马上又要叫大起了!怎么办呢?”
    事情很巧,话刚说完,发现英年匆匆赶到,遇到此人比王文韶更有用。因为英年是户部左侍郎,照例“兼管三库事务”,而且看守银库的司官是满缺,由满缺堂官去指挥,也比较听话。当即由王文韶说明经过,英年因为奉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办事件,不敢怠慢,由陈夔龙陪着走了。
    ※※※
    第三次御前会议召集之前,传来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大沽口失守了。
    大沽口是五月二十一黎明为联军所攻占的。联军在前一天下午有照会给守将罗荣光,限期凌晨两点钟撤出大沽口炮台。罗荣光即时将原件转呈裕禄,到了午夜,未接指示,为了先发制人,开炮轰击,打沉了联军两条小船。而其时联军已有一小部分队伍登陆,黎明时分,水陆夹攻,很轻易地占领了两座炮台。裕禄得报,还不敢马上奏闻实情,只说在奋勇抵抗之中,隔了一天,方始飞奏失守。
    “洋人打进来了!皇帝的意思,还在犹豫,是和是战?你们大家说吧!”
    “今日之下,有我无敌,有敌无我!”载漪接着慈禧太后的话,大声说道:“这时候还不宣战,莫非真要等洋人杀进京来?”
    “民心可用!”刚毅随即附议:“而且人心可恃,这是报仇雪耻的好机会。倘或迟疑不决,民心涣散,那一下可真是完了!”
    有这两个主战的急先锋,首先发言,附和的人一个接一个,便都显得慷慨激昂了。老成持重的人,见此光景,噤若寒蝉,唯有联元,独弹异调。
    “话不是这么说!”他额上是黄豆大的汗珠,神态越显得惶急,“如今在中国的洋人,有十一国之多,一国结怨十一国,胜败之数,不卜可知。万万不可以鲁莽!”
    “什么叫鲁莽?”慈禧太后勃然大怒。
    “联元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载漪厉声怒斥:“请皇太后降旨,拿联元立即正法。国事败坏,多因为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太多,不杀个把,皇太后的话就没有人听!”
    看慈禧太后盛怒之下,颇动杀机,庄王载勋不能不硬着头皮为联元求情!因为联元是庄王属下的“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衣”。类此情形,只要有人及时缓颊,自然可以挽回,联元一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命是保住了,但所说的话,一无用处。
    见此光景,没有人再敢发言,只有王文韶由于重听的缘故,不知联元因何激怒了慈禧太后?但从神色之间去推测,雨过天青,大见缓和,自己有几句话,考虑又考虑,觉得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了。
    “臣职司度支,筹饷有责。”他徐徐说道:“中国自甲午以后,入不敷出,兵力亦很孤单,众寡强弱之势,已很明显。一旦开仗之后,军费支出浩繁,何以为继?不能不预先筹划。请皇太后三思!”
    不等他说完,慈禧太后就听不下去了,拍桌骂道:“你这种话,我都听厌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洋兵都快进京城了!你去,你去拦住洋兵,不准进京。你如果不敢去,我要你的脑袋!”
    语声虽高,王文韶依旧不甚了了,但碰了个绝大的钉子是可以看得出来的,自然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昨天派徐用仪、立山、联元到各使馆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各国公使都是空话搪塞,毫无结果。我看他们是在拖延,拖到洋兵进了京,他们的态度就不同了。事到如今,无须客气,总理衙门马上通知各使馆,限他们明天就下旗回国。”
    “是!”庆王答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马上就叫人去办。”
    说罢磕头,单独先退,赶到总理衙门,办妥照会,即时派遣专差,分致各国公使。
    ※※※
    午夜时分,庆王从床上被唤了起来,因为总理衙门的总办章京童德璋求见,有紧要公事请示。
    “刚收到九国公使联名的照会。”童德璋说:“二十四点钟的限期,认为太迫促,要求缓期。九国公使打算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了,今天上午九点钟到总理衙门来拜会。他们的意思是,想跟王名人轶事爷会面。”
    “咱们限人家今天上午四点钟下旗,是太苛刻了一点儿。我看,缓一缓日子,可以通融,皇太后四点钟召见王公军机,六点钟叫大起,我当面奏明请旨就是。”
    “是!”童德璋问道,“王名人轶事爷是不是九点钟接见各国公使?”
    “不,不!”庆王乱摇双手,“满街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子兵,嚣张跋扈,毫无王法,简直不成世界了!各国公使千万不能来。请你务必通知到,缓期之事,我们另办照会答复,不必来署!”
    等童德璋一走,庆王心事如潮,无法再睡,漱洗饮食,假寐片刻,到了两点钟,坐轿出府,到得西宛,才知道四点钟只召见军机,他要到六点钟“叫大起”的时候,才有说话的机会。
    想一想,只有托军机大臣代奏,于是找到荣禄,说明其事。荣禄一口答应,并且表示不惜得罪端王,将有一番披肝沥胆的奏谏。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未毕,听得遥遥传来清脆的掌声,两下一停,两下一停,缓慢而均匀,是太监在递暗号,两宫御殿了。
    果然,两行宫灯,冉冉移过长廊,慈禧太后正由万善殿烧过香,回到仪鸾殿。召见在即,庆王拍拍荣禄的肩说:“上去吧!仲华,好歹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的余地。”
    这句话恰恰说到荣禄的心里,而且他相信亦会取得慈禧太后的默契,只是这话不便说破,只点头匆匆回到军机直庐,会齐同僚一起进殿。
    时间准得很,一进殿便听得七八架自鸣钟此起彼落,各打四下。四点钟曙色已露,而殿中灯火通明,东室御案上摆一盏镂花银座,水晶灯罩的大洋灯,光焰照处,只见慈禧太后神采奕奕,沉静异常,看上去不仅成竹在胸,且仿佛智珠在握了。
    “连着叫了三天的大起,到头来也没有谈出个结果来。大沽口失守了,我看天津也快保不住了!是和是战,咱们还没有个准主意,莫非我这么大年纪再逃一次难?如今是人家欺负到咱们头上,有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谁不是想跟洋人拚命!只为皇帝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畏首畏尾的人也有。这样子下去,可怎么得了?”慈禧太后停了下来,从礼王世铎看到末尾的赵舒翘,方又接下去说:“你们都是与国同休戚的大臣,军机处才是真内阁。叫大起为的是让洋人知道,中国君臣一心,教他们不敢小看,办大事拿大主意,还是咱们几个。现在没有外人,大家有话尽管说,咱们商量妥当了,回头叫大起说给大家就是。”
    这“没有外人”四字,意何所指,尽皆明白,是说皇帝未曾在座。荣禄觉得这个机会很好,有皇帝在,他必得站在老太后这一面,如今反可畅所欲言,即便论调与皇帝相近,亦不至于伤了慈禧太后的面子。
    这样想着,便碰个头说:“皇太后几十年维持大局,报仇雪耻的苦心,天下皆知。洋人无礼,本来应该宣战,不过端王跟一些大臣主张攻使馆这一节,实在是想错了!局势到这地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如果不说掏心窝子的话,就是辜负天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也知道话不中听,可是不敢不奏,奏明了死亦甘心。春秋之义,两国构兵,不戮行人,看不起各国公使,就是看不起他的国家。如果坐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攻使馆,尽杀使臣,各国视为奇耻大辱,联合一气,会攻中国,以一国而敌八、九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愚见,不是胜负,是存亡所关。皇太后圣明,务求维持大局,以安宗国社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受恩深重,粉身碎骨,难以报答,如今只有这两句骨鲠之言,稍尽愚忠。倘不蒙皇太后鉴纳,请皇太后即时降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以后就再也不敢妄参末议了。”
    慈禧太后当然很生气。可是就象对李莲英一样,她有个从不怀疑的想法,荣禄不论说什么,都是为她的好。只要这样一转念,便比较能容忍,也比较能静得下心来,细听荣禄的话,这样便能听得出他最后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是荣禄暗示,攻使馆,杀洋人,最好不要把他拉在里面“一锅煮”,容他置身事外,将来需要转圜时,才有得力的人可用。慈禧太后四十年临朝,经得事多,深知掌权不易,掌大权更要想到失去权力、或者权力所不能及时的困窘,预留退步。如今虽已决定宣战,可是古今中外,没有那个国家能打几百年、几十年的仗,打败要和,打胜亦要和。既然如此,不如留着荣禄,备为将来跟李鸿章一起议和之用。反正,这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一套小小戏法,真要荣禄去攻使馆、杀洋人,他又何敢违抗?
    想停当了,将脸一沉,负气似地说:“我没有想到你这样不顾大局!你的话全是怕担责任的私心,决不能依你。你说什么春秋大义,几千年前的情形怎么能跟现在比?那时候列国交往,客客气气,有这样子喧宾夺主,自己派兵来保护他们的‘行人’的吗?总而言之,如今已限洋人下旗回国,他们要走赶快走,不走,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要攻使馆,是义愤所积,朝廷不便阻拦。朝廷不得已的苦衷,别人不知道,连你也不知道,真是出我意料!你不必再争了,争亦无用。”说到这里,略略提高了声音,喝一句“你下去吧!”
    君臣一德,默契至深,荣禄格外小心,怕为人识破机关,还装出碰了大钉子,仿佛震栗失次的神情,然后才跪安退出。
    这一下,刚毅可得意了,“皇太后圣明!义愤所积,哀师必胜。”他碰个头说:“回头叫大起,就请皇太后断然宣示,下诏宣战。”
    “宣战诏书的稿子,已经备好了。”启秀接口,同时从靴页子里取出白折子写的底稿,双手捧上御案。
    于是,伺候在殿门外的李莲英,疾趋上前,将洋灯移一移近,慈禧太后就灯细看,看到“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
    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这两句,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这个稿子很好,正合我的意思。”慈禧太后问道:“是启秀拟的吗?”
    “不是!”启秀不能不说实话:“是军机章京连文冲拟的。”
    慈禧太后点点头又问:“大家还有什么话?”
    “一切都请皇太后作主。”礼王答说。
    这下来就该刚毅开口了。李莲英知道他每一发言,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绝,有时话又说不清楚,需要查问。这样一耽搁,就会误了慈禧太后更衣休息的时间,回头“叫大起”搞得手忙脚乱,上下不安。因此,抢在前面说道:“请慈圣先回暖阁进茶膳。
    各位大人有话,一会儿‘叫大起’也可以回奏。”

举报

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二章
    五点多钟,天已大亮,朝曦从三大殿顶上斜射下来,照得一大片宝石顶子,双眼花翎,光采闪耀,辉煌非凡。可是除了极少数的人以外,大都脸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沉,默默无语。
    就在这难堪的沉默中,慈禧太后与皇帝的软轿,已迤逦行来,于是勤政殿前,王公大臣排班跪接。班次先亲后贵,所以跪在最前面的是小恭王溥伟,其次是醇王载澧,再次是端王载漪,以下贝勒载濂、载滢,镇国公载澜与他的胞弟载瀛。
    这是宣宗一支的亲贵,皇帝的嫡堂兄弟与侄子。
    再下来是世袭罔替的诸王,奉召的共是五位,庆王奕劻、庄王载勋之外,还有肃王善耆、怡王溥静,礼王世铎则归入军机大臣的班次。此外六部九卿、八旗都统、内务府大臣、南书房行走以及兼日讲起居注官的翰林,亦都有资格参与廷议,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
    皇帝的轿子在前,停在阶前,出轿有小太监相扶,在小恭王之前跪接太后。凤舆直到殿门,右面李莲英,左面崔玉贵,扶掖慈禧太后升上宝座,脸色灰白如死的皇帝方始步履维艰地跨进殿去,坐在慈禧太后右面。
    等王公百官行完了礼,慈禧太后先有一番事先好好准备过的宣谕,长篇大论,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绝,她并不讳言洋人曾有“归政”的“无礼要求”,说是:“归政这件事,朝廷自有权衡,非外人所能干预,皇帝体质太弱,垂帘听政是不得已之举。”又说:“卧薪尝胆,四十年有余!五月二十夜里,洋人竟敢来要大沽炮台,实在大出情理之外,各国公使干预听政之权,更为狂妄。倘或稍有姑息,于国体大有妨碍,更何以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接下来是训勉汉大臣:“应该记得本朝两百余年,深仁厚泽,食毛践土,该当效力驰驱。”回忆到听政之初,正当洪杨之乱,削平大难,转危为安,更有好些话可说。
    使人感到大出意外的是,慈禧太后居然对圣祖仁皇帝有不满之词。她说:“西洋虽自称文明国家,而他们在华一举一动,大则侮慢圣贤,小则欺压平民,积怨已深。我朝怀柔远人,未尝不以礼相待,但康熙年间,朝廷勉强许其来华传教,以致多年民教相仇,实在是圣祖遗忧后世的一大缺点!”
    最后就是申明同仇敌忾之义了,说是“我国共有二十一行省,四百兆人民,加之几百万义勇,急难从戎,忠义自矢,甚至五尺之童亦执干戈以卫社稷,真是千古美谈。”顺便又提到咸丰年间,英法联军名人轶事火烧圆明园的往事,勾起旧恨,愤慨之情,溢于言表,切齿而言:“那年洋人在京城烧杀掳掠,我们空有几十万兵,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头挡一挡,可耻之极。当时文武大臣,互相观望,自误事机,先帝一提起来就痛心疾首。如今时局变化,跟当年大不相同,正应该乘机而起,共图报复,不要负我的期望!”
    这一口气说下来,到底也累了。李莲英与崔玉贵一个奉茶,一个打扇,慈禧太后喘息稍定,又问皇帝的意思如何?
    皇帝被一问,原显得漠然冷郁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生气了,然而只是一现即没,欲语不语,万分为难地自我挣扎了好一会,方始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请皇太后似乎应该听从荣禄的奏请,使馆不可攻击,洋人亦该送到天津。不过,是否有当,应请皇太后圣裁,我亦不敢作主。”
    “皇帝的意思,大家都听见了,使馆该不该攻,大家尽管说话。”
    “回皇太后的话,”载漪高声说道:“如今民气激昂,硬压他们不攻使馆,恐怕会激出变故。这一层,不可不防。”
    “民气要维持,使馆亦不能不保护!”吏部侍郎许景澄紧接着他的话说:“中国与外国结约数十年,民教相仇之事,无岁无之,可是总不过赔偿损失而已。但如攻杀外国使臣,必致自召各国之兵,合而谋我,试问将何以抵御。不知主张攻使馆者,将置宗社生灵于何地?”
    这是针对载漪的话反驳,十分有力,于是连日上疏谏劝而一无结果的太常寺正卿袁昶,几乎用吼的声音说道:“拳匪不可恃,外衅不可开。臣今天在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亲眼看到,拳匪中了洋人的槍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骸狼藉,足见他们的邪术,都是哄人的话。至于洋人以信义为重,臣在总署几年,外洋的情形,自问颇有了解,各使照会请归政一节,干涉他国内政,万国公法所不许,臣保其必无这个照会!臣可断定,出于伪造。”
    “伪造”二字还不曾出口,端王已经回过身来,一足虽仍下跪,一足已经踮起,戟指袁昶骂道:“你胡说八道,简直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殿廷之上,如此粗名人轶事鲁不文,全不知礼法二字,慈禧太后觉得是在丢旗人的醜,大为不悦,当即厉声喝道:“载漪!你看你,成何体统?”
    载漪还脸红脖子粗地不服,在他身旁的濂贝勒,也是他的胞兄,使劲扯了他一把,他才不曾出言向慈禧太后争辩。就在这时候,太常寺少卿张亨嘉,有所陈奏,极力主张拳匪宜剿。只是他的福建乡音极重,好些人听不明白他的话,因而话到一半,便为人抢过去了。
    抢他话说的是仓场侍郎长萃,“臣自通州来,”他说:“通州如果没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早就不保了!”
    “这才是公论!”载漪一反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的神态,很从容地赞扬,“人心万不可失。”
    “人心何足恃?”皇帝用微弱的声音说:“士大夫喜欢谈兵,朝鲜一役,朝议主战,结果大败。现在各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如果跟各国开衅,决无侥幸之理。”
    “不然!”载漪全无臣子之礼,居然率直反驳:“董福祥骁勇善战,剿回大有功劳,如果当年重用董福祥,就不会败给日本。”
    “哼!”皇帝冷笑了,是不屑与言的神情,但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董福祥骄而难驭,各国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器利,又怎么可以拿回部相比?”
    看载漪有词穷的模样,慈禧太后有些着急,急切之间,只想找个亲信为载漪声援,所以一眼看到立山,毫不思索地说:“立山,外面的情形,你很明白,你看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能用不能用?”
    立山颇感意外。他一向只管宫廷的杂务,庙堂大计,不但他有自知之明,从不敢参预意见,慈禧太后亦从来没有问过他,这天无非随班行礼,听听而已。那知居然会蒙垂询,一时愣在那里,无法作答。
    不过,这只是极短的片刻。定一定神立刻便有了话,是未经考虑,直抒胸臆的话:“拳民本心并不坏,不过,他们的法术,不灵的居多。”
    这一下,变成慈禧太后大出意外,原来指望他帮载漪说话,谁知适得其反。气恼之下,还不曾开口,载漪可忍不得了。
    “用拳民就是取他们的忠义之心,何必问他们的法术?”载漪厉声说道:“立山一定跟洋人有勾结,所以今天廷议,居然敢替洋人强辩!请皇太后降旨,就责成立山去退洋兵,洋兵一定听他的话。”
    这一说将立山惹得心头火发,毫不畏缩地当面向慈禧太后告载漪一状:“首先主张开战的是端王,如今退洋兵,应该端王当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从来没有跟洋人打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不知道端王凭什么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跟洋人有勾结?倘有实据,请端王呈上皇太后、皇帝,立刻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正法,死而无怨。如果没有证据,血口喷人,他是郡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拿他莫可奈何,只有请皇太后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作主。”
    说罢“冬冬”地碰了两个响头。
    “你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恼羞成怒的载漪,就在御前咆哮:“外面多少人在说,你住酒醋局,挖个地道通西什库,送面送菜,不叫洋人跟做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教民饿死……。”
    “载漪!”慈禧太后觉得他太荒谬了,大声呵斥着,“这那里是闹意气的时候!”
    “皇太后圣明……。”
    “你也不必多说!”慈禧太后打断了立山的话,而且神色亦很严厉。接着,便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作了结论:“今日之下,不是我中国愿意跟洋人开衅,是洋人欺人太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中国不能不跟他周旋到底。”说到这里,用极威严的声音向皇帝说道:“皇帝,你跟大家亲口说明白!”
    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皇帝亲口宣战。如果慈禧太后单独作了决定,皇帝自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而明知不可为而强为,只为逞一时意气,不顾亡国之祸,却又将断送二百多年大清天下,万死不足以赎的奇祸大罪,强加在完全违反本心的皇帝头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然而积威之下,又何能反抗?皇帝有反抗的决心,但缺乏反抗的力量,此时此际,有如落水而将灭顶,只要能找到外援,那怕是一块木板,或者任何一样可资攀缘而脱险的东西,都会寄以全部的希望。
    皇帝只想找一个人帮他说话,借那个人的口,道出万不可战的理由。此时心境如落水求援,唯求有所凭借,他非所问,因而举动遽失常度,竟从御座中走了下来。
    走下御座之前,已选定了一个人,就是许景澄。他跪得并不太远,但偏在一边,离皇帝近,离太后远,皇帝三两步走到,抓住他的手说:“许景澄,你是出过外洋的,又在总理衙门办事多年,外间的情势你总知道。这能战不能战,你要告诉我!”
    说到最后一句,不觉哽咽。皇帝的声音本就不高,所以益觉模糊,在慈禧太后听来,变成“你要救我!”顿时气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许景澄的答奏,也就听不清楚了。
    许景澄的声音也不高,他说:“伤害使臣,毁灭使馆,情节异常重大,国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际上,少有这样的成案,请皇上格外慎重。”
    也知应该慎重,然而自己何尝作得来半分主?转念及此,万种委屈奔赴心头,一时悲从中来,拉着许景澄的衣袖,泣不成声。
    许景澄当然亦被感动得哭了,袁昶就跪在许景澄身旁,大声说道:“请皇上不必伤心,及今宸衷独断,犹可挽回大局。”
    这“宸衷独断”四字,恰又触着皇帝的内心深处的隐痛,益发泪如雨下。见此光景,慈禧太后厉声喝道:“这算什么体统!”
    这一喝,吃惊的不是臣子,而是皇帝,不自觉地松了手,掩袂回身,等他吃力的重回御座,慈禧太后已经示意御前大臣,结束了廷议,弄成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
    此散彼聚,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中,十一国公使正在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领袖西班牙公使署中集会。因为前一天回复总理衙门,要求展限出京,并派兵护送的照会,在末尾声明,希望这天上午九点钟获得答复,期限已到,并无消息,需要会商进一步的行动。
    十一个公使中,胆怯的居大半,因此德国公使克林德所提,依照前一天照会,不得答复,即由全体往总理衙门当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涉,不妨照预定步骤办理的建议,反应冷落。有人主张投票表决此一提议,有人又以为应该另觅其他途径,议而不决,扰攘多时,克林德要退席了。
    “我在昨天派人另外通知中国的‘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约定今天午前十一点钟去拜访,现在时间将到,不能不赴约会。”
    大家都劝他不要去,而克林德坚持不能示弱,于是会议亦告结束。因为各国公使的想法相同,京林德此去,必有结果,至少亦可探明中国政名人轶事府最后的态度,等他回来之后,根据他的报告,再来采取适当的对策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于是克林德坐上他的绿呢大轿,随带通事,以及两名骑马的侍从,出了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由王府井大街迤逦而去。
    这条在明朝为王府所萃,入清为贵人所聚的南北通衢,此时家家闭户,百姓绝迹,只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呼啸而过,看到克林德莫不怒目而视。但亦仅此恶态而已,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轿子行到东单牌楼总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口,总理衙门所在地的东堂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已经在望了,突然冲出来一小队神机营的兵,领头的直奔轿前,那种汹汹的来势,吓坏了轿伕,刚将轿杠从肩上卸了下来,手槍已指着克林德,不由分说便乒乒乓乓地乱开一阵响。克林德的那两名骑马的侍从,见势头不好,拨转缰绳,回马向南急驰,逃回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德国公使馆的通事下轿狂奔,逃到鲤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一家中西教士坚守的教堂,克林德却死在轿子里了。
    下手的那人是神机营霆字第八队的一名队官,他的官衔,满洲话叫做领催,这个领催名叫恩海,无意间杀了一名洋人,自以为立了大功,丢下克林德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不管,直奔端王府去报功。端王府平时门禁森严,但这几日门户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开放,所以恩海毫不困难地,便在银安殿的东配殿中,见着了端王。
    “启禀王名人轶事爷,领催在总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口儿上,杀了一个坐轿子的洋人。”
    “喔,”端王惊喜地问道:“是坐轿子的洋人?”
    “是!洋人坐的绿呢大轿。另外有顶小轿,也是个洋人,可惜让他逃走了。”
    “慢来!慢来!坐绿呢大轿的洋人,必是公使,你知道不知道,是那一国的公使?”
    “不知道。”
    “这洋人长得什么样子?”
    “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嘴里叼根烟卷,神气得很!”恩海说道:“如今可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啊!”载澜跳起来说,“是德国公使克林德。洋人之中,就数这个人最横。”
    这一下,欢声大起。因为上次有两名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受挫于克林德,端王及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大师兄,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不想此人亦有今日!
    “好极了!一开刀便宰了最坏的家伙,这是上上吉兆!”端王大声说道:“有赏!”
    恩海是早已算计好了的,不要端王的赏赐,只要端王保举,因为赏赐不过几十两银子,保举升官,所得比几十两银子多得多。
    “领催不敢领王名人轶事爷的赏,只求王名人轶事爷栽培。”
    “你想升官?”端王想了一下,面露诡祕的狞笑:“庆王府在那儿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你这会就去见庆王,把你杀了德国公使的事告诉他,就说我说的,请庆王给你保举。”
    恩海怎知端王是借此机会,要拉庆王“下水”,一起“灭洋”,便高高兴兴答应着,磕过一个头,直奔庆王府去讨保举。
    庆王府可不比端王府,侍卫怎肯放一个小小的领催进门?但恩海有所恃而来,亦不甘退缩,大声嚷道:“是端王派我来的,有紧要大事,非面禀庆王不可。”
    “什么大事,你跟我说,我替你回。”
    “说不清楚。”恩海答说:“德国公使见阎王名人轶事爷去了!”
    一听这话,侍卫何敢怠慢,急急入内通报。庆王既惊且诧,即时传见恩海。
    “你是什么人?”
    “神机营霆八队领催恩海。”
    “你要见我?”
    “是。”恩海答说:“德国公使叫克什么德的,在总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口儿上,让领催逮住杀掉了。端王说领催立了大功,叫领催来见王名人轶事爷,请王名人轶事爷替领催上折保举。”
    庆王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恨不得一脚踹到跪在地上的恩海的脸上。但想到“打狗看主人面”这句话,碍着端王的面子,不便斥责,只冷冷地说了句:“我知道了!我会跟端王说。”
    说完,回身入内,一面更衣,一面传轿,直到西苑,去找军机大臣谈论此事。
    军机直庐中只有礼王、王文韶、刚毅三个人。午餐毕,礼王在打盹,王文韶神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沉,只有刚毅红光满面,兴致勃勃,是刚喝了一顿很舒服的酒的样子。
    “子良!”庆王抑郁而气愤地说:“你听说了没有,神机营的兵,闯了一个大祸。”
    “王名人轶事爷是指克林德毙命那件事?”
    “原来你知道了。这件事很棘手,你们看怎么办?”
    “王名人轶事爷的意思呢?”
    “我看,非马上回奏不可。”
    “那,不必这么张皇吧?”
    “张皇?”庆王不悦,“子良,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名人轶事爷,你请坐!”刚毅将庆王扶坐在炕上,自己拉张凳子,坐在他对面从容说道:“王名人轶事爷倒想,使馆旦夕之间,就可以铲平,洋人能逃活命的很少,如今多杀一两个,要什么紧?”
    “错,错,大错!”庆王深深吸了口气,“公使非教民可比。如果不是马上有很妥当的处置,各国引此为奇耻大辱,连结一气,合而谋我,这岂是可以儿戏的事?”
    一句话未完,有个苏拉匆匆进门,屈一膝高声说道:“叫起!”
    这是召见军机。体制所关,庆王不便随同进见,匆促之间,只拉住礼王说道:“德国公使被害这一节,请你代奏。我在这里候旨。”
    礼王答应着,与王文韶、刚毅一起在仪鸾殿东室,跟两宫见面,他倒很负责,将庆王所托之事,首先奏闻。
    将经过情形大致奏明以后,礼王又加了两句刚毅所教的话:“据说是该使臣先开的槍,神机营兵丁才动的手,说起来是咎由自取。”
    不管咎由自取,还是枉遭非命,总是杀掉了外国的公使,而这正是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括荣禄在内的许多大臣,所一再主张必须避免的事!慈禧太后有些不安,随即传谕,召唤荣禄进见。
    这又是一次“独对”,重提将各国公使护送到天津一事。荣禄几次有此奏请,但等慈禧太后这时接纳了他的建议,荣禄的回答却令人名人轶事大感意外。
    “回老佛爷的话,晚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准能将洋人平平安安送到天津。”
    慈禧太后诧异地问:“这什么缘故?”
    “董福祥早就不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节制了!至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呢,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都让他们给骂了。”
    “有这样的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怎么敢在老佛爷面前撒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真敢拦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轿子,指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鼻子骂。”
    “骂你什么?”
    “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这可不成话!”慈禧太后想了一下说:“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到明天就有人管他们了。德国公使被害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呢?”
    “只要不攻使馆,还可以平人家一口气。”
    “你说的什么话!”慈禧太后突然发怒:“你只知道平人家的气,谁来平我的气?”
    荣禄不敢争辩,只碰个头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惭愧!”
    “既要宣战,又不教攻使馆,”慈禧太后的神气缓和了:
    “这话说不过去。”
    “是!”荣禄答说:“不过投鼠忌器,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也住了好些王公大臣,徐桐是逃出来了,还有肃王,太福晋六十好几了。”
    “这不要紧!我已经告诉庆王,务必派人把他们接了出来。”慈禧太后又说:“也跟端王说了,让他传谕董福祥,等把人都接了出来再开仗。”
    事已如此,回天乏术,荣禄觉得只有设法保住南方各省。想了一下,很宛转地说:“刘坤一、张之洞、李鸿章,都有电报到京,希望大局不至于决裂。他们远在南边,京里的情形,不大明白。疆臣守土有责,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不得已的苦衷,才能联络一气,支持大局。”
    “这话很是。”慈禧太后说道:“你跟他们商量着拟个稿子来看!”
    所谓“他们”是指军机大臣,而荣禄退下来只找王文韶商议,字斟句酌地拟好一道电旨,再写个奏片,一起用黄盒子送了上去,等候钦定。
    这道电旨与前一天的口谕:“兵衅已开,须急招集义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结民心、帮助官兵”,以及已经定稿,尚未发布的宣战诏书,大异其趣,仍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拳匪”,说他们“仇教与洋人为敌,教堂教民,连日焚杀,蔓延太甚,剿抚两难。”
    略道朝廷处境之难,总之以茫然的悲叹:“洋兵麇聚津沽,中外衅端已成,将来如何收拾,殊难逆料。”接下来便是寄望于疆臣,语气亲切而冷静:“各省督抚,均受国厚恩,谊同休戚,时局至此,当无不竭力图报者,应各就本省情形,通盘筹划,于选将、练兵、筹饷之大端,如何保守疆土,不使外人侵占;如何接济京师,不使朝廷坐困?事事均求实际。”对于东南沿海及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航运所通,外人能到之处,更特有指示:“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沿海各省,外人觊觎已久,尤关紧要,若再迟疑观望,坐误事机,必至国事日蹙,大局何堪设想?是在各督抚互相劝勉,联络一气,共挽危局。时势紧迫,企望之至。”
    自同治初年以来,凡是让督抚与闻大计,都是用这种宛转提醒的语气,除非万不得已,决不用任何“钦此钦遵”毫无宽假的词句。这道上谕,在慈禧太后看,是要求疆臣同心协力,共赴国难,而隐约有不为遥制之意,亦是一贯笼络的手法,并无不妥,所以很快地就发了下来。
    其实,荣禄与王文韶合拟这道短短的电旨,字字推敲,暗藏着好些机关。原来在上海的盛宣怀,正联络张謇他们这一班讲求经济实学的名士,在策动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总督刘坤一及湖广总督张之洞,醖酿东南互保之策,荣、王二人,默喻其事,深为赞成,但不便公然参预,所以借这一道上谕,为刘、张等人,谋一凭借。京师拳匪蔓延,剿抚两难,而外省并无此种难处,所谓“应各就本省情形,通盘筹划”,即是暗示不必以朝廷的举措为准,而“保守疆土不使外人侵占”,刊在“接济京师,不使朝廷坐困”之前,亦明明指出重轻急缓所在,至于“事事均求实际”六字,更有深意;意思是只要于国家实际有益,不仅不为遥制,甚至不必重视上谕中的宣言。这是针对即将明发的宣战诏书,预先作一伏笔。
    派专差到天津、山海关的电报局发布这道电旨以后,荣禄总算略略松了一口气。
    ※※※
    准下午四点钟,董福祥的甘军,正式展开对各国使馆的攻击。第一个目标是奥国公使馆,其地名为台基厂,洋人称为“马哥勃罗路”。台基厂有三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即名为头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二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三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奥国公使馆在头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单摆浮搁,与其他各国使馆略有距离,因而首当其冲,为甘军所猛攻。
    一半是甘军的一股作气,一半亦是奥国守军的不中用,对峙了两个多钟头,奥军即往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撤退,于是甘军半夜里放火烧房,烧到黎明,载漪欢天喜地入宫,奏报“大捷”,火势方始略减。
    事已如此,而且“旗开得胜”,宣战诏书当然发了出去。
    同时还有几道上谕,或者明发,或者廷寄。
    第一道上谕是以庄亲王载勋为步军统领。因为崇礼,苦苦奏请开缺,而载漪又觉得欲成大事,必须掌握这个俗称“九门提督”的要职,所以保荐载勋继任。
    第二道是命各省召集义民,借御外侮。这就表示朝廷正式赋予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扶清灭洋”的使命。
    第三道是京城戒严,民间购食维艰,着顺天府会同五城御史,办理平粜。所需米粮,随时知照户部拨给。这是安定民心的要着,但实效有限,因为道路艰难,通州仓贮的粮食,很不容易运到京城。
    ※※※
    “咱们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载漪得意洋洋地跟刚毅说:“现在有了这几道上谕,咱们很可以放手办事。不过,头绪很多,得先挑最要紧的办。子良,你倒说!我听你的。”“是!”刚毅摩拳擦掌地答说:“第一件是多招义民,激励士气。不过,义和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该有人统率,那样子,王名人轶事爷发号施令才方便。”
    “不错!这可得借重你了。”
    “这,我义不容辞,也是当仁不让。”刚毅答说:“最好再请一位王名人轶事爷出面,更便于号召。”
    “那就请庄王好了。”
    “对!庄王是步军统领,统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正言顺。我看,不妨把左右翼总兵也加上。”
    “可以。我今天就进宫跟老佛爷去说。”载漪问道:“第二件呢?”
    “第二件,得想法子给老佛爷打打气。”
    “是,是!这很要紧。”载漪连连点头:“老佛爷常说,从英法联军名人轶事火烧圆明园起,一口气积了四十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气?如今把使馆一扫而平,洋人杀个鸡犬不留,这口气可真出足了!老佛爷抓住权不放,就为的出这口气,这口气一出,她自然就松手了。”
    所谓“松手”即是不再训政,也就是废立而由大阿哥嗣位。刚毅对载漪的这番话,极其重视,两眼乱眨看凝神想了好一会说:“此事关系重大。请王名人轶事爷找董星五来,切切实实跟他说几句好话。至于西什库教堂,王名人轶事爷不便亲冒矢石,我去督战。”
    “那可是再好都没有了!子良,你的辛苦功劳,我都知道,将来决不会亏负你。”
    这就俨然是“太上皇”的口吻了!刚毅想到一旦大阿哥接位,载漪以“皇帝本生父”的地位,依照醇贤亲王的成例,不便干政,退归藩邸,自己便可打倒荣禄,甚至取礼王而代之,领袖军机,独掌大权。这是何等得意之秋?
    这样转着念头,越发尽忠竭智,为载漪划策。要为慈禧太后“打气”,除了夷平使馆教堂,杀尽洋人以外,还得有些足以令人鼓舞的事,一件是天津方面应该有捷报,一件是清议方面应该有表示。
    “天津方面听说打得不怎么好!”载漪皱着眉说,“这倒是件可虑之事。”
    “王名人轶事爷请放心。”刚毅的语气很轻松,“前几天打得不好,是因为朝廷的意向,到底未明,有法术的老师、大师兄还有顾忌。如今宣战诏书一下,放手大干,毫无顾虑,情形自然就不同了。”
    载漪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上,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最易入耳,所以立即眉目舒展,右手握拳,使劲在左手掌上捣了一下说道:“对!放手大干!”
    ※※※
    放手大干是在五月二十六那天。上午八点多钟,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一带,滚滚黑烟夹杂着橘红色的火焰,冲霄而起,遮蔽了东城半边天。西口的荷兰公使馆,东口的意大利公使馆与比利时公使馆,继奥国使馆而化为断壁残垣。但是,甘军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战绩亦仅此而已,不能再推进了。
    各国使馆的防线缩小,反易守御。整个防守的区域,是以御河为中线,北起北御河桥,南迄南御河桥的一个长方形地区。御河之东,最北面是肃王府,围墙十八尺高,三尺厚,坚固异常,足以保障暂时被收容在内的教民的安全。肃王府以南,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路北,自台基广转角算起,由东往西是法国、日本、西班牙三馆。法国公使馆对面,也就是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路南,是德国公使馆,它的后面一直延伸至南御河桥以东,靠近城根,是各国使馆的俱乐部。东面的防线,即自肃王府至法国公使馆,连接对街的德国公使馆与俱乐部。
    御河以西,与肃王府望衡对宇的是英国公使馆,俄国公使馆在英馆之南而略偏于西,对面自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路南以迄东城根,即是各国公使馆中占地最广的美国公使馆。三馆西面的墙垣,配合街口的拒马,连成一条防线。与东面的防线一样,虽漏洞缺口甚多,但甘军无法攻得进去,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则法术无灵,已颇露怯意了。
    可是,邻近使馆的人家,却已大受池鱼之殃,民家固不免被抢,“大宅门”亦无例外。最倒霉的是协办大学士孙家鼐,前一年因为戊戌政变之前奉旨提调京师大学堂,政变之后反对废立,大有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嫌,因而开缺家居。家住东单牌楼头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首当其冲被洗劫一空,孙家鼐短衣逃难,避到安徽会馆,有个儿子更被剥得只剩了一条洋布短裤。
    是谁抢的,莫可究诘,有的说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的说是虎神营,有的说是甘军,还有的说是作为荣禄亲军的武卫中军。反正只要牵涉到官兵,荣禄就脱不了干系。因为众所共知,荣禄掌握着全部兵权,有节制所有官兵的义务。
    为此,荣禄既惊且怒,派一名材官带八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壮的士兵,手持令箭到东城弹压,谁知正在抢劫的官兵,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便待动手。那材官见势头不好,带着人掉头便跑,回到荣禄那里,据实报告,自请处分。
    “这不怪你!”荣禄面色铁青,而语气沉着,“传我的令,撤回中军。”
    撤回中军是自己先作一番澄清。接着,亲自率领卫队,坐上大轿,“顶马”开道,“跟马”护卫,赶到东单牌楼。果然,荣禄的威风不同,为非作歹的官兵四散而逃。荣禄下令兜捕,一共抓住三十四个人,内有官兵十一名,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二十三名,尽皆就地正法,脑袋吊在牌楼下示众,不过那二十三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揭破他们真正的身分,只说他们“假冒兵勇”。
    ※※※
    西什库教堂由刚毅亲自督阵攻击,徒劳无功,使馆区却又不能越雷池一步。合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甘军之力,不能制名人轶事服京城内的少数洋人,又如何抵御各国不断派来的重兵?想到慈禧太后如果以此相诘,无言可答,载漪可真有些沉不住气了。
    “星五,你得露一手啊!牛刀杀鸡杀不下来,损你的威望吧?”
    董福祥是极好争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格,听得这话,心里当然很不好受,同时他也深为困惑,真的不明白,区区弹丸之地,何以不能一鼓荡平?转到这个念头,不但羞愧,而且愤急,一急就要不择手段了!
    “王名人轶事爷,投鼠忌器。”他说,“如果王名人轶事爷肯担当,福祥可以把使馆都攻下来。”
    “可以!你说,要我怎么担当?”
    “现在各国公使,都聚集在英国使馆,他这处地方,东面隔河是肃王府;南面有俄国、美国各馆;西面是上驷院的空地,洋人用铁丝网拦着,冲不过去,要拿槍打,咱们的槍不如他的好,打得不够远;只有北面可以进攻,可是有一层难处。”
    “北面不是翰林院吗?没有路,怎么攻?”
    “能攻!”董福祥说,“把翰林院烧掉,不就有了路了吗?”
    “这,”载漪吸口气,“火烧翰林院,似乎……。”他没有再说下去。
    “似乎不成话是不是?”董福祥说,“王名人轶事爷,火烧翰林院,总比等洋人来火烧颐和园强得多吧?”
    一句话说得载漪又冲动了,“好!”他毫不迟疑的拍一拍胸,“我担当,只要能把使馆攻下来。”
    ※※※
    为了西什库彻夜槍声,鼓噪不断,慈禧太后决定“挪动”,挪到禁城东北角的宁寿宫去住。
    她旨一下,各自准备,大阿哥问崔玉贵说:“二毛子也要从瀛台挪过去吗?”
    慈禧太后耳聪目明,正好听见了,立即将大阿哥唤了进来,厉声问道:“你在说谁?谁是二毛子?”
    见此光景,大阿哥心胆俱寒,嗫嚅着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没有说什么!”
    “你还赖,好没出息的东西!你说瀛台的二毛子是谁?”
    大阿哥急忙跪倒碰头。慈禧太后一夜不曾睡好,肝火极旺,将大阿哥痛痛快快骂了一顿,而犹有余怒未息之势。
    挨骂完了,大阿哥磕个头起身,生来的那张翘嘴唇,越发拱到了鼻尖上,带着一脸的悻悻之色,甩着袖子,急匆匆地出了仪鸾殿。
    “唉!”慈禧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莲英,你看我是不是又挑错了一个人?”
    李莲英明白,这是指立溥儁为大阿哥而言,他亦看大阿哥不顺眼,不过端王载漪正在揽权跋扈之时,须得避忌几分,惟恐隔墙有耳,不敢吐露心里的话,只劝慰着说:“慢慢儿懂事了就好了。”
    “那一年才得懂事?心又野,不好好念书。”说着,慈禧太后又叹了口气。
    遇到这种时候,李莲英就得全力对付,慢慢儿把话题引开去,谈些新鲜有趣,或者慈禧太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听的话,关心的事,直到她完全忘怀了刚才的不快为止。
    谈不多久,只见崔玉贵掀帘而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万岁爷来给老佛爷请安!”
    这是表示皇帝有事要面奏,在外候旨,慈禧太后如果心境不好,或者知道皇帝所奏何事而不愿听,便说一声:“免了吧!”没有这句话,皇帝才能进殿。
    这天没有这句话,而且还加了一句:“我正有话要跟皇帝说。”
    等皇帝进殿磕了头,站起身来才发觉他神色有异,五分悲伤,三分委屈,还有一两分恼怒,而且上唇有些肿,看上去倒象大阿哥的嘴。
    “怎么回事?”慈禧太后诧异地问。
    “大阿哥在儿子脸上捣了一拳。”
    慈禧太后勃然变色,但很快地沉着下来,“喔!”她问,“为什么?”
    “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你到后面凉快,凉快去!”慈禧太后喊道:“崔玉贵!”
    “喳!”
    “传大阿哥来!说我有好东西赏他。”
    “喳!”
    殿中的太监宫女,立刻都紧张了。知道将有不平常的举动出现,而李莲英则不断以警戒的眼色,投向他所看得到的人。一时殿中肃静无声,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不久,殿外有了靴声,崔玉贵抢上前揭开帘子,大阿哥进殿一看,才知道事情不妙,可是只能硬着头皮行礼。
    “我问你,皇帝是你什么人?”
    不用说,事情犯了!大阿哥嗫嚅着答说:“是叔叔。”
    “叔父!”慈禧太后疾言厉色地纠正,然后将脸上的肌肉一松,微带冷笑地说,“大概你也只知道你的‘阿玛’是端郡王。是不是?”
    大阿哥完全不能了解他承继穆宗,兼祧当今皇帝为子,独系帝系,身分至重的道理,所以对“老佛爷”这一问,虽觉语气有异,但无从捉摸,只强答一声:“是!”
    大阿哥的生父——“阿玛”本就是端王,他这一声并不算错的回答,实在是大错。明明已成为等于太子的大阿哥,而仍以自己是郡王的世子,这便是自轻自贱,不识抬举!不但忘却提携之恩,而且也是在无形中表明了,一旦大阿哥得登大宝,将如明世宗那样,只尊生父兴献王,其他皆在蔑视之列。当时的兴献王已经下世,而如今的端王方在壮年,将来怕不是一位作威作福的太上皇?
    转念到此,慈禧太后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脊梁上一阵一阵发冷。可是也不无庆幸之感,亏得发现得早,尽有从容补救的工夫。废皇帝有洋人干预,莫非废大阿哥也有洋人来多管闲事?她心里在冷笑,你们爷儿俩别作梦!好便好,倘或不忠不孝,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连爵位都革掉,废为庶人!
    未来是这样打算,眼前还须立规矩,当即喝道:“取家法来!”
    宫中责罚太监宫女,用板子、用鞭,而统谓之“传杖”,慈禧太后所说的“取家法”,其实就是“传杖”。不论大小板子或者藤条,这一顿打下来,那怕大阿哥茁名人轶事壮如牛,也会受伤。崔玉贵比较护着大阿哥,赶紧为他跪下来求情,李莲英却不能确定慈禧太后是不是真的要打大阿哥?倘或仅是吓一吓他,便得有人替他求情,才好转圜,所以几乎是跟崔玉贵同时,也跪了下来。口中说道:“老佛爷请息怒,暂且饶大阿哥这一遭儿!”
    “不能饶!”慈禧太后厉声说道:“都是你们平日纵容得他无法无天,胆敢跟皇上动武!照他的行为,就该活活处死!”她环视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又说:“你们可放明白一点儿!有我一天,就有皇上一天,谁要敢跟皇上无礼,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就这几句话,教训了大阿哥,警告了崔玉贵,但也收服了在屏风之后静听的皇帝,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在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殿廷中,发出唏嘘之名人轶事声。
    “崔玉贵!”慈禧太后冷峻地吩咐:“取鞭子来,打二十。”
    “喳!”崔玉贵不敢多说,乖乖儿去取鞭子。
    “老佛爷,”李莲英陪笑着说道,“茶膳预备下了,老佛爷也乏了,请先歇一歇吧!”
    “你别来支使我!你打量着把我调开了,就可以马马虎虎放过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哼,你别作梦吧!”
    这是慈禧太后有意护卫李莲英。因为这件事一传出去,必是这么说:“老佛爷可真是动了气了!连李莲英替大阿哥求情,都碰了个好大的钉子。”那样,端王与大阿哥就不会记他的恨,不怪他能在老佛爷面前说话,而竟袖手不救。
    等鞭子取了来,慈禧太后要笞背,毕竟是李莲英求的情,改了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当着宫女剥下了大阿哥的裤子,在屁名人轶事股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二十鞭。
    大阿哥到底只是一个从小被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顽童,心里想争强赌气,不吭一声,无奈从来不曾受过这般苦楚,疼得大叫:“老佛爷开恩!”又哭又嚷,乱成一片。
    “与我着力打!”慈禧太后为了立威,硬一硬心肠大声地说。
    这一顿打,自然将大阿哥屁名人轶事股打烂了。但行刑的太监亦犹如内务府慎刑司的“苏拉”,或者州县衙门的皂隶那样,对打屁名人轶事股别有诀窍,对大阿哥格外留情,皮开肉烂而骨不伤,等打完向慈禧太后谢过教训之恩,太监扶了回去,立刻便由崔玉贵领着在御药房当差的老太监,用秘方特制的金创药一敷,痛楚顿见减轻。
    “玉贵!”大阿哥呻名人轶事吟着说:“你得派人去告诉王名人轶事爷……。”
    “是,是!”崔玉贵急急乱以他语:“大阿哥安心养伤吧!打是疼,骂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佛爷看得大阿哥尊贵,才劳神教导。不然,还懒得问呢!”
    “我不怨老佛爷,只恨那个‘二毛子’……。”
    “好了,好了!”崔玉贵再次打断,而且带点教训的口吻:“大阿哥,吃苦要记苦,就为的这句话挨的打,怎么一转眼就给忘了呢,量大福大,丢开吧。”
    当然,崔玉贵暗地里还是派了人到端王府,悄悄告诉,有此一事。若说祖母责罚顽劣的孙子,原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载漪接到消息,既惊且怒,视作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好,好!打得好!”他煞白着脸,对他的一兄一弟说:
    “你们等着吧,咱们这一支就该连根儿铲了!”
    “这一支”是指他父亲惇王奕誴的子孙,载濂、载澜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往深处细想,才了解他的意思,但惊骇以外,亦不无疑问。
    “老二,你是说,老佛爷的心变了?”载濂问说:“莫非还能对大阿哥有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
    “为什么不能?要废要立全由她!果然要废了大阿哥,你想想,”载漪掉了一句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倒是实话。如果慈禧太后对惇王这一支还有好感,就绝不肯轻易出此废除大阿哥名号的举动。倘或出此,便表示已无所顾惜。慈禧太后对她的三个小叔,感情、看法大不相同,老七醇王奕譞是妹婿,而且一向对她唯命是从。老六恭王奕-当辛酉政变时,为她立过大功,中间虽有误会,但恭王临终时,谆谆叮嘱,皇帝应该疏远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慈禧太后大为感念,特谥曰“忠”,配享太庙,饰终之典,务极优隆,足见恭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至于老五惇王奕誴,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简率,有时放言无忌,慈禧太后并不怎么看得起他,对他的子孙,当然没什么情谊可推。
    载濂、载澜算是被点醒了。于是亲贵宗藩之间,许多受慈禧太后荼毒的故事,刹那间一齐奔赴心头。他们的嫡堂兄弟载澍的联襟,也是皇帝与载漪的联襟,承恩公桂祥的女婿,只为夫妇不和,慈禧太后褊袒母家,降懿旨杖责载澍,至今“圈禁高墙”,冬天只着一条单裤,居然没有冻死!
    一想到载澍的遭遇,载澜打了个寒噤,“要废要立由不得她!”他说:“大清朝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新觉罗氏的天下,不是她那拉氏的天下!”
    “说得不错!”载濂接口:“反正外头的闲话很多,名声也坏了,不如就痛痛快快来一下子。”
    所谓“闲话很多,名声也坏了”,是指载漪策动废立,想当太上皇而言。这在载漪本人不但知道,而且在至亲及亲信之前,亦并不讳言。如今听载濂一劝,不由得动心了。
    “大哥,”他问:“你倒细说一说,要怎么才能痛快?”
    “好办!”载濂将手往外一指:“现成不有人在那里?”
    这指的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庄王府中设着“总坛”,各地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那里挂了号,便有口粮可领,是正式为朝廷效力的义士。端王府中也设着坛,供养着好几个大师兄,现成可用。载漪凝神想了一会,顿一顿足,断然说道:“好吧!干!”
    ※※※
    五月二十九一大早,载漪邀集庄王载勋,小恭王溥伟的叔叔贝勒载滢以及他的一兄一弟,率领六十多名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直闯宁寿宫。为了壮胆,载漪喝了几杯酒,脸上红红地,张出口来,酒气喷人。
    这天在宁寿宫值日照料的内务府大臣文年,看载漪来意不善,怕吃眼前亏,不敢拦他,任他脚步歪斜地直奔慈禧太后的寝宫乐寿堂。李莲英听得鼓噪之名人轶事声,大为骇异,奔出来一看,越觉惊慌,“王名人轶事爷,王名人轶事爷!”他赶紧迎上去问:“你老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来抓二毛子!”
    “王名人轶事爷,轻点、轻点!老佛爷正在用茶膳。”
    “我就要见老佛爷!”载漪是越扶越醉的那种神情,“请老佛爷把二毛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
    “到底谁是二毛子啊?”
    “还有谁,不就是皇上吗?”
    一语刚毕,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喊:“快把二毛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
    见此光景,李莲英知道凭一己之力挡不住了。不过,他很清楚,载漪是色厉内荏,果然他有胆子来跟慈禧太后要“二毛子”就绝不会喝酒。而且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人不但噤若寒蝉,一个个还脸色青黄不定,足见慈禧太后的威望,足以镇慑得住!
    计算已定,语气便从容了,“好!请王名人轶事爷候一候。”他说:
    “我去请老佛爷的驾。”说毕,掉身而去。
    走回乐寿堂的东暖阁随安室,慈禧太后已经怒容满面地在等候报告。见此光景,李莲英倒不免踌躇。这两天慈禧太后因为甘军放火烧了翰林院,而英国使馆仍未攻下,大为生气,召来董福祥痛责以后,气仍未消。如今倘或得知载漪是如此狂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盛怒之下,不知会有何激烈的举动?自不能不先作顾虑。
    但此时此地,不容他多作思索,唯有硬着头皮奏陈:“跟老佛爷回,端王要见皇上。”
    “他要见皇上干什么?”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问。”李莲英放低了声音说:“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看,皇上是不见他的好。”
    听得这话,慈禧太后双眉一扬,“怎么着?”她微带冷笑:
    “莫非他还敢有什么天佛不容的举动?”
    “那是不会有的。不过……。”
    “你别说了!”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你快传我的话,让荣禄赶紧多带人来。”
    其实不用李莲英传懿旨,荣禄已经得到消息,宫中本已加派了武卫中军保护,此时只须集中兵力,加强警戒,而载漪毫未觉察,依旧借酒装疯,在乐寿堂的大院子中,横眉怒目、挺胸凸肚地示威,正洋洋得意时,只见太监前导,宫女簇拥,慈禧太后出来了。
    “老佛爷……。”
    他刚喊得一声,便听得厉声喝道:“住口!”慈禧太后双眼睁得极大,“你们是干什么?要造反不是!载漪,你说,你要干吗?”
    载漪一见慈禧太后,先就矮了一辈,此时听得厉声诘实,情怯之下,只字不出,却有个大师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大声说道:“要把皇上废掉!”
    “废皇上是你们能干预的吗?”慈禧太后的话说得极快:“该让谁当皇上,我自有权衡。你们别以为立了大阿哥就该让他当皇上,要把大阿哥的名号撤了,撵出宫去,是一句话的事,说办就办,容易得很。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摸名人轶事摸良心,好好效力,竟敢这样肆无忌惮,真是荒唐糊涂透了!载勋!”
    “喳!”载勋响亮地答应。
    “你赶快带着他们走!以后除了入值,不准进来!”慈禧太后又说:“你们冒犯皇上,要给皇上磕头赔罪。你们知道错了不?”
    “是!”载勋汗流浃背地磕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错了!”
    “知道错,我开恩从轻发落,每人罚俸一年。”说到这里,只见荣禄的影子一闪,慈禧太后知道部署已定,便又大声说道:“至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胆敢持槍拿刀,闯到宫中,犯上作乱,不能轻饶,凡是头目,一律处死!”
    此言一出,有人变色,有人哆嗦,有人发愣,就没有一个敢开口,或者有何动作。而荣禄亦就趁慈禧太后威足以镇慑乱臣贼子的片刻,指挥部下,缴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械。
    眼看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武卫中军,两三个制一个,横拖直拽地拉出宫门,载漪面如死灰,站在院子中间动弹不得。还是庄王比较机警,做个手势,示意大家一起跪安,见机而退。
    可是,载漪却奉旨留了下来,慈禧太后此时又换了一副神色,是一脸鄙夷不屑的表情,“你放明白一点儿,趁早把你那个想当太上皇的混帐心思扔掉!告诉你,有我在世一天,就没你做的,你再不安分,可别怨我,革你的爵,把你撵到黑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去!象你的行为,真配你那个狗名!”
    载漪的漪有个“犬”字在内,所以慈禧太后有此刻薄的一骂。而载漪挨了骂,还得磕头谢恩。退出宫去,掩面上轿,心里难过得恨不能即时到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跟洋人拚命。
    ※※※
    “荣禄,你看这个局面,怎么办?”慈禧太后毫不掩饰她的心境:“我都烦死了!”
    “老佛爷也别太烦恼,局面还可以挽救。”荣禄从靴页子里掏出一叠纸,一面看,一面回奏:“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跟各国领事谈得很好,东南半壁,大概不会有乱,能保住这一分元气,将来还有希望。”
    “将来是将来,眼前怎么办?”慈禧太后说:“我本来在打算,能够把使馆攻下来,多少占了上风,也给洋人一个警惕,那时等李鸿章来跟洋人谈和,就不至于吃大亏。谁知道董福祥这样没用。至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唉!”她叹口气摇摇头:“甭提了!”
    “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原不可恃。董福祥刚愎自用,自信太过。”荣禄膝行两步说道:“趁如今跟洋人讲和,派兵保护着送回天津,还来得及。”
    慈禧太后不作声,慢慢喝着茶,考虑了一会,才问:“派谁去讲和呢?”
    “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出的主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义不容辞。”荣禄答说:“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一带槍子儿乱飞,派别人,别人也未必敢去。”
    这表示荣禄去讲和,亦是一件冒生命之险的事。为国奋不顾身,慈禧太后深感安慰,亦很感动,便毅然决然地说:
    “好吧!别人去也未必有用。你跟庆王商量着办吧!”
    于是荣禄避开军机大臣,直接到庆王府去商量部署,先下令命甘军停战,然后在下午四点多钟,亲自带着人到北御河桥跟洋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两军对阵,彼此猜疑,为了让洋人了解他的来意,特意制了一面特大号的高脚木牌,上糊黄纸,写着栲栳大的八个字:“钦奉懿旨,力护使馆。”这面木牌,在御河桥北,不断摇晃,希望洋人出面答话。
    英国使馆中的洋人,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木牌上的字,一时不明究竟,当然要会商应付的办法。
    各国公使当然都欢迎慈禧太后这道友好的懿旨,决定也用一块木牌,写上四个大字:“请来议和”,作为答复。这件事做起来很容易,但如何将这块木牌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对方,却颇费周章。因为相距甚远,木牌必须送到对方目力所及之处,才能发生作用,而目力所及,也就是洋槍射程所及,谁肯冒送命的危险去递送木牌?
    于是在使馆区中临时招募,重赏之下,总算有人应征,是法国公使馆的一个做中国菜的厨子,姓王。他戴一顶红缨帽,左手提着木牌,右手持一面白旗,不断摇晃,沿着御河,穿过翰林院的废墟,往北行去。
    王厨子是看在二十两银子的分上,作此“卖命”的勾当,一上了路,四顾荒凉,看见眼睛发红的野狗在啃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突然胆怯,双名人轶事腿发软,想转身时,趴在英国公使馆北面围墙上的外国人,都在鼓噪拍掌,督促他前进。想想事已如此,只得挺名人轶事起胸,抬起头,往前再闯。
    谁知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正好看到宫墙下面的兵,都平端着槍,仿佛槍口对着自己。这一下子吓得浑身哆嗦,一面使劲摇旗,一面左右张望,想找个高一点的地方,将木牌放下,让对方能看见,自己就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差了。
    念头刚刚转完,发现左前方有一只烧毁了的书架,虽然乌焦巴黑,但架子还在,心中一喜,毫不迟疑地,直趋而前,将木牌放在那书架上,如释重负似地浑身轻松,掉头便走。
    可是,自己这面鼓噪的声音却更大了,抬头看时,洋人在墙上拚命向外挥手,王厨子不解所谓,愣了一会,方始省悟,是要他往后看,于是很谨慎地掉转身去看了一眼。
    一看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错而特错的事,那面木牌摆反了,“请来议和”四个字,对方何由得见?心里在想,应该自动去改正,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有它自己的主张,只肯往南,不肯往北。
    其实,荣禄就不曾看到木牌上的字,只从白旗上去思量,他已知道使馆的反应如何。可是他却不曾再派人进一步的联络,因为就在这王厨子露面的那一刻,庆王派人来通知,宫中有懿旨,不必讲和了!请他立即到府会面。
    “怎么回事?”荣禄一见面就问:“突然又变卦了!”
    “唉!别提了!”庆王大摇其头:“不知谁出的花样,到皇太后面前报喜,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廊坊打了一个大胜仗,杀了上万的洋人。皇太后很高兴,当时找刚毅进宫,传谕神机营、虎神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各赏银十万两。甘军以前赏过四万,再赏六万。又说:讲和也不必讲了!洋人有本事自己出京好了。仲华,你说,这不是没影儿的事!”
    “没影儿的事?廊坊没有打胜仗,当然是打了败仗了?”
    “这,我可不清楚。倒是有个电报,得给你看看。”
    电报是李鸿章打来的,道是“闻京城各使馆尚未动手,董军门一勇之夫,不可轻信。现在各国兵船各海口皆有,如攻京中使馆,大局不堪设想。如各国兵并进,臣只身赴难,不足有益于国,请乾纲独断。李鸿章拭泪直陈,请代奏。”
    “那么,王名人轶事爷,代奏了没有呢?”荣禄问说。
    “刚收到,我想跟你商量了再说。看样子,李少荃是决不肯进京的了。”
    “他怎么肯来跳火坑?”荣禄答说:“不过,咱们也非得找一两个帮手不可。”
    “你看吧!看谁行,你我一同保荐。”
    ※※※
    与使馆讲和这件事,总算打消了,而且慈禧太后还发内帑奖赏,对甘军来说,当然大足以激励士气。可是,使馆攻不下来,这是说什么也交代不过去的事。
    不但载漪着急,董福祥更觉坐立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非怎么样将“董”字帅旗,插在各国公使馆的屋顶上。幕僚集议,所谈的亦无非是如何得有一条妙计,攻破使馆。
    最后是李来中出的主意,“武卫军原有破敌的利器。”他说:“只要荣中堂肯把大炮借出来,一炮轰平了使馆,什么事都没有了。”
    “啊,啊!”董福祥精神大振,一跃而起:“怎么就想不起?
    我马上就去。”
    于是策马到了东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荣府,上门道明来意,门上答说:
    “中堂交代,今天不见客。”
    “不行!”董福祥的语声很硬,“我有要紧事,非见中堂不可。”
    门上皮笑肉不笑地答应着:“是了!我替董大帅去回。”
    一报进去,荣禄奇怪,这几天他无形中跟董福祥已经断绝往来,如今突然上门,说有要紧事求见,倒要打听一下。于是,一面派门上传话,请董福祥等一等,一面立刻派人到甘军中去查询董福祥的来意。在甘军中,当然有荣禄的“坐探”,很快地便有了确实的答复,原来董福祥想来借炮。
    “哼!”荣禄冷笑:“今天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从我这里把炮借走?”
    这时董福祥已等得不耐烦了,绕屋旋走,嘴里嘀嘀咕咕地骂他的部下,实是指槐骂桑骂荣禄。如是等了有个把钟头,才将他引入书房。
    书房名人轶事中,荣禄靠在藤椅上,动都不动。如此待客,未免过于失礼,而董福祥有求于人,不能不忍气吞声地请个安,开口说道:“有件事请中堂成全。福祥想借红衣大炮一用。”
    “你要借炮,轰平使馆?”
    “是!”董福祥说,“上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紧,没法子,只好跟中堂来借炮。”
    “借炮容易!”荣禄很快地接口:“不过先得要我的脑袋。”董福祥惊诧莫名,“中堂,”他茫然地问:“怎么说这话?”
    “我是实话!我再告诉你,要我的脑袋也容易,请你进宫跟皇太后回奏,要荣禄的脑袋。你是皇太后器重的人,朝廷的柱石,你说什么,皇太后一定照准。”
    这下董福祥才知道是受了一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损。借炮是公事,准不准都可商量,何必如此!这样一想,把脸都气白了,很想回敬几句,却又怕自己不善词令,更取其辱。于是,愣了一会,狠狠顿一顿足,掉头就走。
    出了荣府,上马直奔东华门;到了宁寿宫,侍卫不敢拦他,容他一直闯进皇极殿,抓住一个太监说道:“你进去跟老佛爷回奏,甘军统领请老佛爷立刻召见。”
    这是个供奔走的小太监,没资格擅自走到太后面前,也从没有人使唤他这样的差使,只叫:“放手,放手!”正喧嚷之间,崔玉贵赶出来了。
    “董大人,”他挺着个大肚子说,“有话跟我说。”
    “我要见老佛爷。”
    “这会儿,”崔玉贵看看当空的烈日,“老佛爷正歇息……。”
    “要见!”董福祥抢着说:“非见不可!”
    “好吧!”崔玉贵问道:“见老佛爷,是什么事?能不能跟我先说一说。”
    “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回头你就知道了。”
    崔玉贵的样子很傲慢自大,其实倒是了事来的,谁知董福祥全然不知好歹。便微微冷笑着说:“我替你去回,老佛爷见不见可不知道!”接着又向那小太监吩咐:“到宫门上去问一问,是谁该班?差使越当越回去了!”意思是责怪宫门口不该擅放董福祥入内。
    说完,崔玉贵悄然入殿,正在作画的慈禧太后,听得帘钩声响,头也不抬地问:“是谁在外面嚷嚷?”
    “回老佛爷的话,是甘军统领董福祥,一个劲儿说要见老佛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
    “是他!”慈禧太后放下画笔,平静地说:“叫他进来!”
    皇极殿的规制如乾清宫,东西各有暖阁。西暖阁作了慈禧太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画与休息之处,召见是在东暖阁,董福祥进殿磕了头,还未陈奏,慈禧太后却先开口了:
    “董福祥,你是来奏报攻使馆的消息?”
    “不是……。”
    “好啊!”慈禧太后不容他毕其词,便即打断:“我以为你是来奏报使馆已经攻了下来呢!从上个月到今天,总听你奏过十次了,使馆一攻就破,那知道人家到今天还是好好儿的!”
    迎头一个软钉子,碰得董福祥晕头转向,定定神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有下情上奏,使馆攻不下来,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过失。”
    “是谁的呢?”
    “荣禄!”董福祥想起荣禄的神态,不由得激动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求见老佛爷,是参劾大学士荣禄,他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帮洋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奉旨,灭尽洋人,请慈命把他革职。他武卫军有大炮,如果用来攻使馆,立即片瓦不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跟他借炮,他说什么也不肯借,还说那怕有老佛爷的懿旨,亦不管用!”
    最后这句话,是董福祥自己加上去的。原意在挑名人轶事拨煽动,希望激怒慈禧太后,那知弄巧成拙,慈禧太后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荣禄的忠诚是不知道经过多少次考查试验过的。当着她的面,他也许会据理力争,而在他人面前,荣禄从不曾说过一字半句轻视懿旨的话。相反地,她不止一次接到报告,说荣禄曾向最亲密的人表示:“老佛爷也许有想不到的地方,不过只要吩咐下来,不论怎么样都得照办,不能打一点折扣。”
    照此情形,何能向董福祥说,有懿旨亦不管用?
    一句话不真,便显得所有的话都是撒谎,慈禧太后厉声喝道:“不准你再说话!你是强盗出身,朝廷用你,不过叫你将功赎罪。象你这狂妄的样子,目无朝廷,仍旧不脱强盗的行径,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出去!以后不奉旨意,擅自闯了进来,你知道不知道,该当何罪?”
    说完,慈禧太后起身便走,出东暖阁回西暖阁,董福祥既恼且恨,然而无可如何。
    回到设在户部衙门的“中军大帐”,董福祥越想越气恼,下令将设在崇文门的老式开花炮,向西移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近德国使馆,连续猛轰,结果德国兵不支而退,但设在德国公使馆与俱乐部之间的“槍楼”,虽被开花炮弹的弹片炸得“遍体鳞伤”,而钢筋水泥的架子,却犹完好如初,居高临下,一槍一个,迫得甘军无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近,防线仍能守住。
    可是西线的美国兵,一见势头不妙,撤而往北。这一下,各国公使大起恐慌,在英国使馆连夜召集会议,一致主张,应该恢复原有的防线。美国的司令官阿姆斯丹,表示独力难支,要求支援,于是英国、俄国各派出十来个人,而实力仍嫌单薄,便再招募“志愿军”。各国使馆的文员,投笔从戎,组成了一支六十个人的“联军”。
    第二天黎明时分,阿姆斯丹率领“联军”回到南御河桥以西,一看情况如旧,美军虽已“弃地”,甘军却并未“占领”。因此,阿姆斯丹兵不血刃地“恢复”了“失土”。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13:41 , Processed in 0.2656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