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高阳_在线阅读

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三章
    进攻使馆区归甘军负责,破西什库则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事。但法术无灵,死伤累累,刚毅先还短衣腰刀,亲临督战,后来因为受不住令人欲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臭,也就知难而退。不过,每天都要到庄王府探问消息,大师兄总是毫不在意地说:“镇物太多!
    教堂顶楼,不知道有多少光腚女人,把法术冲破了!”
    “这一说,西什库教堂是攻不下来了?”
    “那有这话!”大师兄依然若无其事地:“破起来快得很!”
    “很”字刚刚出口,大师兄的神色突然变了,眼光发直,双名人轶事唇紧闭,慢慢地眼睛闭上,神游太虚去了。
    好一会,大师兄方始张开眼来,慢慢摇着头说:“不好,很不好!虎神营有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虎神营已是载漪的子弟兵,其中居然有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岂不骇人听闻?而大师兄的语气却不象猜测之词。
    “那么是谁呢?”
    “此刻不能说。这也是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自见分晓。”
    第二天就见分晓。虎神营一个管炮的翼长,名叫阿克丹,字介臣,本来是教民,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拥而上,缚住双臂,斩于阵前。据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阿克丹与西什库教堂的洋人已有勾结,倒转炮口预备轰自己人,所以用军法处斩。
    “这不象话!”赵舒翘向刚毅说:“倒戈自然应该军法从事,可是总不能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执虎神营的法。而况翼长是二品大员,不经审问,遽尔斩决,也有伤朝廷的体制。”
    刚毅默然。好久,叹口气说:“骑虎难下了。”
    “中堂应该跟端王提一声,得想个法子约束才好!”
    “约束?谈何容易。如今东城是甘军的天下,西城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世界,再下去,只怕连大内都难得清净。”刚毅咬一咬牙,作出破釜沉舟的姿态:“如今没有别的话说,只有一条路走到底,硬闯才能闯出头。”
    “怎么闯法?”赵舒翘觉得有句话如骨鲠在喉,不管是不是中听,都非吐出来不可:“就算把使馆踏平,西什库教堂烧光,又能怎么样,还能挡得住洋人不在大沽口上岸?”
    “上岸就把他们截回去。天津一定能守得住,守得住天津就不要紧。”
    赵舒翘说不下去了。唯有寄望于马玉昆与聂士成,能够守得住天津。
    ※※※
    以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提督的官衔,暂时统带武卫左军的马玉昆,是六月初三由锦州到天津的。随带马步军七营,驻扎河东,只住民家空房,凡是上了锁或有人住的房间,一概不准入内,亦不准士兵在街上随便游荡。天津人久苦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蛮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扰,一见有这样一支有军纪的军队,衷心感动,所以对马玉昆大为捧场,到处都有人在说:“洋人只怕马三元,他一到了,洋人无路可走了。”马三元就是马玉昆,他的别号又叫珊园。
    就在这天,张德成与曹福田会衔出了一张告示,说是“初三日与洋人合仗,从兴隆街至老龙头,所有住户铺面,皆须一律腾净,不然恐有妨碍。”这一带在海河东岸,铁路以西,为各国的租界,统名紫竹林,犹如京师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攻击的主要目标。
    天津人此时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是不敢不信,不敢不怕,所以一见布告,从金汤桥的东天仙茶园开始,沿海河西岸到老龙头火车站的店面住家,毫无例外地闭门的闭门,走避的走避。但马玉昆的队伍亦驻在这一带,自然不理会这张布告,反而有好些士兵,特意挑高处或者视野广阔的地方去作壁上观。
    但看到的只是远处洋兵的严密警戒,直到黄昏日落,始终未见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击。而第二天一早却纷纷传言,有所解释,据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这天是东南风,不利于军,要家家向东南方面,焚香祷告,转东风为西北风,便是大破洋人之时。
    有人拿这话去告诉马玉昆,他听罢大笑,“今天六月初四,东南风要转西北风,起码还得两三个月。”他说,“咱们别信他那一套鬼话,自己干自己的。”
    于是马玉昆下令构筑工事,用土堆成好几座炮台,安设小炮,架炮测距,不忙着出战。
    可是市面上传说纷纭,说马玉昆如何如何打了胜仗。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相形见绌,威望大损,张德成觉得很不是滋味,决定去拜访马玉昆,设法找面子回来。
    提督是一品武将,但张德成的派头也不小,坐着裕禄所派来的绿呢大轿,到得马玉昆的行台,先着人投帖,直到马玉昆出来迎接,方始下轿。
    “三元,”张德成大声喊着,就象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似地,“你那一天到的,怎么不来看我?你我在天津都是客,俗语说:‘行客拜坐客。’你不先来看我,是你不对!”马玉昆一愣,心里也有点生气,与此人素昧平生,怎么这样子说话?本待放下脸来斥责,继而转念,他是故意套近乎,为自己妆点面子。此人虽不足取,手下有好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得罪了他,要防他紧要关头掣肘捣乱。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说不得只好委屈自己了。
    于是,他脸上堆起笑容,拱拱手说:“失礼,失礼!正要跟张老师去请教,不想反倒劳你的驾。请里面坐,好好商量破敌之计。”
    “是啊!不是为商量破敌之计,我还不来呢!”说罢,伸出一只手来,马玉昆不能不理,张德成如戏台上所谓的“你我挽手同行”,大摇大摆,象走台步似地,牵着马玉昆,往里走去。
    坐定下来,少不得还有几句寒暄,及至谈入正题,张德成自然大吹大擂一番。说的话荒谬绝伦,但意气豪迈,不由得就使马玉昆在心里浮起这样一个想法:“这小子,莫非真的有一套?”
    “三元,”张德成话锋一转:“不是我拦你的高兴,我看见你安的炮位了,没有用!要说炮,你敌不过洋人,洋炮多,而且准。天津城里凡是紧要地方,都让紫竹林过来的炮弹打中了。你这几个炮位,迟早也得毁掉,白费工夫!”
    “那么,张老师,不用炮攻,用什么?”
    于是马玉昆以开玩笑的口吻,要求张德成作法,将洋人的大炮闭住。早有这么一个说法,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法术,能使炮管炸裂,或者将炮口封闭,失去效用,马玉昆并不相信,故意出这么一个难题,意在调侃。
    谁知张德成大言不惭,“好!”他拍胸应承:“我把洋人的炮,闭六个时辰。”
    “你能拿洋人的炮,闭六个时辰,”马玉昆立即接口:“我就能把洋人一扫而光。”
    “一言为定!”张德成倏地起立,“就此告辞。”
    马玉昆一笑置之,依旧只管自己料理防务,并与驻军南郊八里台,一面须防备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偷袭,一面与紫竹林各国联军不时接战的聂士成取得联络。一夜过去,早将与张德成开玩笑的约定,抛在九霄云外,那知张德成居然派人来质问,问马玉昆,可是已将洋人一扫而光了?
    “不错!”马玉昆答说:“我说过这话。不过那得张老师先将洋人的炮闭住啊!”
    “是的。张老师已将洋人的炮闭住了。”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马玉昆愕然。心里大为气愤,可是无法与来人争辩。入夜联军停战不开炮,张德成便作为他的功劳,那不太取巧了?“去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马玉昆将来人轰走:“你们拿这些唬人的花样来开老子的玩笑!”
    来人狼狈而去,马玉昆余怒未已,很想去见总督裕禄,揭穿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骗局。左右有人劝他,说裕禄已自陷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迷名人轶事魂阵”中,无法回头了,几次奏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何忠勇,如何神奇,如何杀了洋人多少万?而且还奏保张德成、曹福田“堪以大用”。这两个人在总督衙门来去自如,裕禄奉若神明。
    在这种情形之下,试问,进言有何用处?
    从关外来的马玉昆,听得这些话,诧为奇闻,同时也不免泄气,绝望地轻声自语:“天津保不住了!”
    ※※※
    京官逃的逃,躲的躲,或者衙门被毁,或者道路不通,一切公务,无形废弛,亦没有那个衙门的堂官,再对部属认真考勤。唯一的例外是翰林院。
    翰林院为甘军一火而焚,不知有多少清流名士,痛心疾首,但掌院学士徐桐并不以为意,借了内城祖家街的镶黄旗官学,作为翰林院临时的院址,出知单通知所有的翰林,照常办事,但奉召而至的,十不得一。
    徐桐非常生气,吩咐典籍厅取本衙门的名册来,逐一查问。名册所列,除了东阁大学士昆冈与他本人所兼的掌院学士名衔以外,第一行就是“日讲起注官侍读学士黄思永”,恰好是他所深恶痛绝的人。
    这黄思永字慎之,籍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光绪六年的状元。虽为翰林,善于营商,道学家口不言利,已为徐桐所轻视,更坏的是好谈洋务,更犯了他的大忌。所以放眼一望,不见黄思永的影子,便即厉声问道:“黄慎之呢?”
    “送家眷到通州去了。”
    “告假了没有?”
    “告了假了。”
    “假期满了没有?”徐桐继续追问。
    “昨天满的。”
    “昨天满的,”徐桐越发声色俱厉,“何以不回京销假?”
    有个编修叫严修,字范荪,天津人,是徐桐会试的门生,忍不住开口:“老师,黄慎之已经回京了。听说昨晚上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他家,说是‘庄王请黄状元有话谈’,不由分说,架着就走,至今下落不明。请老师作主。”
    徐桐愣了一下,方始明白,黄思永好谈洋务,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当作“二毛子”,架到庄王府,神前焚表,吉凶难卜。心想:
    “这是他自作自受,何能为他作主?”
    于是想了一下,用训饬的语气答道:“既知到庄王府,怎么又说下落不明?你少管闲事!”
    “老师!这个闲事,你老可不能不管!也是你老的门生,奉命出差,路上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抢劫一空,狼狈不堪。”严修抗声说道:“这样下去,不待外敌,先自倾其国了。”
    “是何言欤!”徐桐勃然变色,“你倒是说的谁?”
    “骆公骕。”
    此人亦是一位状元,名叫骆成骧,四川资州人。他是光绪二十一年乙未的状元,亦是徐桐会试的门生。殿试的名次本来列为第三,应该是探花,由于他的策论中有两句话:“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而其时正当甲午大败之后,皇帝感时抚事,认为骆成骧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人,特地亲手拔置第一,照例授职翰林院修撰。
    这年庚子,子午卯酉,大比之年,骆成骧放了贵州主考。乡试主考,照例边远省分最先放,骆成骧从京里动身时,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经闹得很厉害了,见启秀辞行时,启秀告诉他说:“等你回京复命时,京里就没有洋人了。”那知洋人犹在,他的行囊资斧却没有了。
    听严修说罢经过,徐桐将脸一沉,“范荪,”他摆出教训的神色:“读书明理,凡事不可不细加考察。义民忠勇奋发,向不贪财,否则会遭神谴,这明明是莠民假冒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干的好事!”
    严修还想争,他的一个同年曹福元拦住他说:“算了,算了!骆公骕不过财去身安,刘葆真连条命都送在‘莠民’手里了!”
    “莠民”是假意避忌的说法,其实也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被杀的刘葆真,名叫刘可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常州人,光绪十八年的会元。此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研麻衣相法,自道额有恶纹,恐有横死之厄,而偏偏会试揭晓,玻璃厂卖“红录”,曾将他的名字错刻为“刘可杀”。
    这个传遍九城的新闻,将刘可毅会试夺元的满怀喜悦,冲得一干二净,而且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等殿试已过,点了翰林,心里便在想,词臣不会犯杀头的罪名,只有科场舞弊,如咸丰八年戊午科场案,纵非有心,亦难免有绑赴菜市口的可能。因此,每逢点考官,他人唯恐不得,独独刘可毅相反。本来,想派充考官难,不想当考官很容易,翰林点考官,须先经过一次考试,名为“考差”,如果不应考差,根本就不会点考官。可是,穷翰林举债,都以“得了考差还”作为保证,如果根本不应考差,债主问一句:“拿什么来还?”便无词以对。所以刘可毅考差照样参加,只是下笔草草,不望取录。从入翰林以来,八年之中连个顺天乡试的房考官都没有当过。
    到了五月里,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近畿蔓延到京城,刘可毅一看势头不妙,找个借口,请假回籍,想躲过这场劫难。那知冤家路狭,在潞河遇见一个无意之中所结的仇人。刘可毅未中进士以前,在一个亲戚家当西席,有个厨子勾搭上了一个丫头,幽会时为刘可毅撞个正着,一时多事,告诉了居停,厨子被逐,因而结怨。不想十年以后,这个厨子当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大师兄,一见刘可毅,自然不肯放过,劫持以去,下落不明。又有一说,是遇害了,“可杀”竟成恶谶。
    听得刘可毅故事,清秘堂中,惨然不欢,徐桐却板起脸来说:“这是咎由自取!夷人欺凌,神人共愤,不赴君父之难,只想独善其身,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不过,老师,”曹福元说:“‘莠民’冒充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行不法,也该严办才是!”
    “那当然要严办,我要面奏皇太后,请再降严旨。不过,‘福者祸所倚,祸者福所倚’,祸福无门,唯人自召,诸君只要存心光明正大,不投机,不取巧,虽在危城,亦必蒙神佑。”他摇头晃脑地加了两句:“勉之哉,勉之哉!”接着,便起身走了。
    出了镶黄旗官学,轿子抬往西华门,这是目前唯一的入宫之路,盘查甚严。徐桐是赏了“朝马”的,通行无阻,轿子横越禁城,直到宁寿宫前,“递牌子”要见慈禧太后。
    ※※※
    太后正在召见庆王与荣禄,谈的虽是战局,但由近及远,北起关外,南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亦等于综观全局。
    近的先谈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使馆区,“董福祥要大炮,我看,”慈禧太后说:“似乎不能不给他了!”
    “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给,有一层不能不顾虑。”荣禄是早就防到慈禧太后有此主张,预先想好了一个万驳不倒的理由:“大炮必得架在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或者崇文门城垛子上,居高临下,打出去才管用,不过由南往北,大炮不长眼睛,怕打了堂子,怎么得了?”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悚然而惊。“堂子”对汉人而言,是个绝不许阑入的禁地,就是旗人,除非是天潢贵胄,或者在内务府当差而主管祭祀的官员,亦无由得窥其究竟。因为如此,便有些离奇的传说,道是堂子中所祭的是明朝名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龙。
    明朝万历年间,日本丰臣秀吉征朝鲜,明朝因为成祖的生母碽妃是朝鲜人,外家有难,理当援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龙在万历二十六年,以副总兵的官衔,领水师从陈璘东征,与朝鲜统制使李舜臣共当先锋。年逾七十的老将,身先士卒,锐不可当,以致在釜山以南的海面阵亡。
    其时清太祖已经起兵,据说常微服至辽东观察形势,有一次为明朝东征的士兵所擒,解送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龙那里,一见投缘,私下放他出境。为了报答这番大恩,特为设祭。所以京城里的人,提起堂子,都叫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军庙”。
    又一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龙为国捐躯,残而为神,在辽东的皮岛上有他的庙。有一次太祖出战不利,危急万分,迫不得已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龙庙祷求神佑,结果竟得脱险,因而在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立庙,每年元旦首先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军,如或怠慢误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军就会在宫中显灵。
    这此说法,真相如何,已无可究诘,不过,堂子为皇帝家祭之所,祭事之郑重,过于南郊祭天。犹如后妃不入太庙,慈禧太后亦没有到过堂子,只是一提起堂子,便有懔惧之感。尤其有大征伐必祭堂子,如今在用兵之时,倘或堂子被毁,神失凭依,更何能庇佑三军?
    因此慈禧太后连连摇手:“算了,算了!那可动不得!”
    “是。”荣禄答说:“堂子就在御河桥东,靠近翰林院,甘军烧翰林院,没有波及堂子,真是祖宗有灵。如果落一两个炮弹在那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是管大炮的,可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了。”慈禧太后皱着眉点头:“我可就不明白了!”她说,“就那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难道真的攻不下来?”
    荣禄不答,只拿眼睛往旁边瞄了一下。受了暗示的庆王奕劻便即说道:“洋人是‘困兽犹斗’,甘军呢,是‘投鼠忌器’,就譬如堂子要保护,打仗就是一个牵制。皇太后、皇上圣明,就把使馆拿下来,也是胜之不武!各国传说开去,也不是件有面子的事!”
    “要怎么样才有面子?”慈禧太后忽然激动了:“别说洋人,南边各省也看不起朝廷。不过,也难怪,连京城里自己的地方都收不回来,怎么能教人看得起。”
    “回皇太后的话,南边各省……。”
    “你别替他们说话了!”慈禧太后打断荣禄的话:“你看,三令五申,催各省调兵解饷,有理这个碴儿的没有?”
    于是慈禧太后从咸丰八年英法联军内犯说起,历数几次京师有警,只要一纸诏令,各省督抚或者亲自领兵赴援,或者多方筹饷接济。这一次根本之地的危急,过于咸丰八年,但应诏勤王的,只有山东巡抚袁世凯所派的一支兵,以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苏巡抚鹿传霖晋京来共患难。至于催饷的上谕,视如无物,根本不理。抚今追昔,慈禧太后对朝廷威信的失坠,颇有痛心疾首的模样。
    其实就是袁世凯与鹿传霖,也还不是尊重朝廷,只是买荣禄的面子。袁世凯领武卫五军之一,且为荣禄所提拔,当然不能不听指挥,鹿传霖与荣禄则别有渊源。荣禄的岳父,已故武英殿大学士灵桂,是鹿传霖的老师,本为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及至荣禄为宝鋆、翁同龢所排挤,外放西安将军时,鹿传霖正当陕西巡抚,对侘傺无聊的荣禄,颇为礼遇,因而结成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些都是慈禧太后所了解的,一想起来,更觉得荣禄毕竟与他人不同。而今如说朝中还有能为督抚忌惮的大臣,怕也就只有荣禄一个人了。
    就这一念之转,慈禧太后觉得不宜再对荣禄多加责备,自己将胸中的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火气压一压,平心静气地问道:“李鸿章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李鸿章,已经三次电旨催促,迅即来京。而李鸿章始终表示,只身赴难,无裨大局。如果要谈和,第一、要保护各国公使;第二、要自己剿捕拳匪。换句话说,这就是李鸿章进京的条件,做不到这两点,他是不会离开广州的。
    如果据实而陈,慈禧太后必以为是李鸿章挟制朝廷,又挑名人轶事起她刚平息下去的火气。所以荣禄向庆王看了一眼,取得默契以后,方始答说:“用人之际,要请皇太后、皇上格外优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在想,如果调李鸿章回北洋,催他上任,他也就无可推托了。”
    “莫非,”慈禧太后问说:“他是拿这个来要挟?”
    “那,他不敢!”
    慈禧太后想了一下说:“裕禄也实在太无用!可是,李鸿章是不是肯接北洋,我看,亦在未定之天。”
    荣禄与庆王本来都有心病,一个怕他回北洋,一个怕他回总理衙门。如果慈禧太后在两三个月以前说这话,必为荣禄与庆王颂作圣明,但事到如今,巴不得能卸仔肩。有李鸿章来,总是一个大帮手,分劳、分忧、分谤,无论如何是于己有利的事。所以异口同声地说:“肯接!”
    “好吧!你们说的青接北洋,那就让他回北洋。”慈禧太后说:“当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那么,裕禄呢?”
    “那只好另外安置了。”
    “你们去商量。”慈禧太后很深沉地说:“不过,你们可得想一想,朝廷这样子迁就,如果李鸿章仍旧不肯进京,那一来面子上更难看。”
    “是!”荣禄答说,“决不能再伤朝廷的面子。”
    接下来谈压境的强敌,除了天津以外,关外的形势亦很险恶,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等处教堂被毁,铁路被拆,而俄国军队不断开到,如果发生冲突,必非其敌。因此李鸿章、刘坤一,以及驻俄公使杨儒,都直接打电报给盛京将军增祺,请他切勿轻举妄动,免得为俄国资为进兵的口实。这些电报,同时亦发到总理衙门,所以庆王对入侵之敌的动静,大致了解。
    “各国军队,就数俄国派得最多。除了关外,在天津的也不少。”庆王乘机说道:“李鸿章到过俄国,跟俄国掌权的户部尚书威德,很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前十天,威德告诉钦使杨儒,对我大清朝,决不失和,又说最好李鸿章到京里来。德皇也告诉钦使吕海寰,让李鸿章出来议和。事情实在扎手,请皇太后、皇上早降旨意。”
    言外之意是要让李鸿章来掌管洋务。慈禧太后觉得庆王未免太不负责任,心中不悦,便微微冷笑:“你们也别把‘和’这个字,老摆在心里!能和则和,不能和也就说不得了。李鸿章替国家效力多年,军务、洋务都是熟手。至于怎么用他,要看情形。这会儿怎么能认定了,说李鸿章进京,就是议和来的!那不自己就先输了一着了吗?”
    一听话锋不妙,庆王与荣禄在仓卒之间,都莫测高深,唯有碰头,不发一言。
    “皇帝,”慈禧太后转脸问道:“你有什么话交代他们?”
    皇帝有些猝不及防似地,哆嗦了一下,定定神答说:“没有!”
    “皇上没有话,你们都听见了?”
    何须有此一问?仿佛预先留着卸责的余地似地?庆王与荣禄更觉得慈禧太后这种态度,很难理解,更须防备,所以跪安退出以后,彼此商量,决定将慈禧太后的意思,转达给“军务处”,看是何反应,再作道理。
    “军务处”是徐桐所定的一个名称。火烧翰林院,正当斗志昂扬之时,慈禧太后曾有面谕:“派徐桐、崇绮与奕劻、载漪等,会商京师军务。”因此,徐桐想出“军务处”这么一个名目,隐寓着有取军机处而代之的意味在内。
    ※※※
    “李鸿章真了不起啊!”载漪大声嚷着:“俄国人保他,德皇也保他!尽替外国人办事了!”
    “话不是这么说!”庆王用慈禧太后的话说:“中外古今,没有那一国能打仗打个没完的。”
    “没有打呐!可就想和了。”
    “那……。”庆王出口的声音极重,但一下子就泄名人轶事了气,拖曳出长长的尾音。他本想顶一句:“那你就打吧!看你能有多大的能耐?”这是一时气愤的想法,不待话到口边,就知道不能这么说,硬生生截断,才有此怪异的声调。
    “王名人轶事爷!”崇绮开口了:“这里是军务处,只管调兵遣将,何能议及谈和之事?”
    庆王虽不见得有多大的才具,但对付崇绮之流,却是游刃有余,当即答说:“好吧!咱们就谈军务。如今大沽口外,洋人的兵船到得不少,关外,俄国亦不怀好意。且不说南边有没有变化,光是这两处的局势就够扎手的了。关外是根本之地,而且鞭长莫及,只有委屈求全之一法,天津这方面,如果抵挡不住,各国军队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入,请教,怎么样才保得住京城?”
    “天津当然非守住不可!”载漪很快地答说。
    “那么,兵力够不够呢?”庆王也极快地接口:“那里只有聂士成、马玉昆两军,有一处失手,就是个大缺口!”
    “若有缺口,”徐桐很有把握地说:“义和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必能堵住。”
    庆王笑笑不作声。这付之一笑,是极轻蔑的表示,徐桐心里当然很不舒服。可是,他还不敢惹庆王,唯有用求援的眼色,望着载漪。
    载漪亦已看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足恃,不过,一则不便出尔反尔,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无用,再则,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虽不能“灭洋”,但还可用来“扶清”——扶助大阿哥接位。载漪已经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泰殿所藏的二十几方御玺,偷了一方在手里,必要之时,可以利用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愚妄无知,硬闯深宫,行篡弑之实于先,然后以私藏御玺,钤盖诏书,假懿旨之名于后。因此,明知徐桐的用意,亦只好装作未见,管自己针对着庆王的话作答。
    “天津方面,马上就有援军到。山东有登州总兵夏辛酉,已经在路上了,另外再让袁慰庭派三千人来。”载漪略停一下,又以很兴奋的声音说:“李鉴堂自动请缨,已经募了十六营湘勇北上了!”说着,他拿出一封电报来给庆王看。
    庆王大感意外,李鉴堂就是李秉衡,此人以州县起家,当到督抚,颇有贤能的名声。上年由于刚毅的保荐,以钦差大臣巡视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师,这是当年特为彭玉麟而设的一个差使,地位在督抚之上,所以沿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八督抚联名致电荣禄,建议“东南自保”即由李秉衡领衔。但亦仅此一电列名,以后关于东南自保,就只是在盛宣怀居中联络之下,由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与两广总督李鸿章在磋商主持。虽知李秉衡态度有变,但由主和一反而为主战,且领兵勤王,无论如何是可诧之事,所以很仔细地看了李秉衡的电报。
    电报中当然有一番忠义之忱溢于言表的慷慨陈词,不过其中要紧的话,只有四句:“西兵专长水技,不善陆战,引之深入,必尽歼之。”
    看到这里,庆王大为摇头:“这个说法太危险了!京津密迩,‘引之深入’引到什么地方?”他向载漪说:“老二,你可千万别听他的话!以为天津失守了都不要紧,还可以设伏邀击。当年僧王那样子神勇,就是为了有此想法,吃了大亏。”
    “噢?是怎么回事?”
    “咸丰八年僧王守大沽口,也是说,洋人不善陆战,撤北塘兵备,纵敌登岸。那知洋人的槍炮厉害,天津的地形,又是冈陵迭起,居高临下,把僧王的三千黑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马队,打得只剩了七个人,等僧王知道失算,大错已经铸成了。”庆王又说:“真要说洋人不善陆战,照我看亦不见得。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巷使馆的兵,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里归堆,不到一千,甘军比他们多好几倍,到现在还是攻不下来。谁善谁不善,也就可想而知了。”
    庆王前面的那段话,不免言过其实,是欺侮载漪与徐、崇二人,根本不懂军务,后面那几句话倒是振振有词,因而使得载漪大感刺心,便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
    “庆叔,你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甘军虽多,其器不利,如果不是荣仲华捣乱扯后腿,肯给大炮,使馆早就夷成平地了!”
    “京城里开大炮,又是由南往北打,这件事,连皇太后都担不起责任。”
    这话的意思是怕毁了列祖列宗的享殿灵位。庆王搬这顶大帽子很管用,载漪语塞,更加蛮不讲理。
    “庆叔,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阵前不能易将,李少荃决不能调直督!”
    庆王觉得他的话硬得刺耳,未免不悦,于是又搬一顶大帽子:“有懿旨呢?”
    “有懿旨也……。”载漪突然把话截住。
    虽只半句,未说完出来的几个字,从语气上亦可以猜想得到,是“不行”或者“不管用”。庆王悚然而惊,心里在想,载漪要公然抗旨了!看来其祸不远。
    默然半晌,他不发一言地起身走了。
    ※※※
    荣禄的大炮,终于不得不动用了,这一次是载漪进宫奏请。“炮子没有眼睛,会打了堂子”的顾虑,当然要提出来,载漪力言无碍,说将炮架子筑在东安门外北夹道,自北往南打,炮弹越过堂子,落在英国使馆,方始爆炸,决不致危及要地。
    慈禧太后觉得言之有理,便召荣禄进宫,当面交代。这一下无可推诿了,荣禄只得答应,不过提出一个条件,大炮不能借给甘军,得由他自己派队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慈禧太后也同意了。
    大炮是在荣禄亲自指挥的武卫中军中,专有一个“开花炮队”,统带名叫张怀芝,字子志,是出驴皮胶的山东东阿县人,天津武备学堂出身。学炮科的脑筋比较清楚,张怀芝拉炮入城,架好炮位,校好表尺,心想,这一炮下去,聚集在英国公使馆内的各国公使,什九送命,杀了一个克林德,已经引起轩然大名人轶事波,杀尽各国公使,责任岂不更重?
    这样一想,便严诫“炮目”,非自己亲自在场下令,任何人指挥开炮,皆应拒绝。叮嘱再三,方始上马,直奔荣禄府第求见。
    荣禄那有工夫接见一名炮队统带,派人来问,何事求见?张怀芝答说:“大炮已经校准了,只要开炮,一定打中英国公使馆,倘若落在别处,甘领军法。不过,没有中堂的亲笔手谕,决不开炮!”
    “怎么着?这还得中堂下条子吗?”
    “是!”张怀芝答说:“非下不可。”
    来人不发一言,回身入内,将张怀芝的态度据实转陈。荣禄听罢,默无一语,只在书房里绕圈子。
    这是他从做官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一个难题,也是一生公私大小事故中最难作的一个决定。如果违旨,且不说将从此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且,载漪在洋人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激荡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围之下,昏瞀狂悖,心智失常,说不定就会做出不测的举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命或恐不保。倘或遵旨开炮呢,这个祸就闯得不可收拾了。一世声名,付之流水,犹在其次,将来惩办祸首,这一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张怀芝的手谕,便是死罪难逭的铁证。
    足足徘徊了一个时辰,张怀芝等得不耐烦,托人来催问,荣禄无奈,只好这样答说:“你告诉他,已经给了他命令了,还要什么手谕?”
    来人如言转达,张怀芝却更冷静,“不错,”他说:“中堂给了我命令,教我拉炮进城轰英国公使馆。不过,炮兵的规矩跟别的不一样,到了阵地上,一切都布置好了,还得指挥官亲口下令:‘放!’才能放。劳你驾,再跟中堂去回。劳驾、劳驾!”说着,还行了个军礼。
    此人无奈,只得再替他走一趟,刚一转身,却又为张怀芝喊住了。
    “请慢!有句话,请你千万跟中堂说到,要手谕!”张怀芝又加了一句:“口说无凭。”
    “好了!俺替你说到。”那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山东口音,微微冷笑:
    “老乡,你那个统带,大概不想当了。”
    话虽如此,倒是很委婉地替他将话转到,荣禄叹口气说:
    “这个家伙好厉害!简直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死人。”
    于是,复又徘徊,心口相问,终于想出一条两全之计。但此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倘或张怀芝不能领悟,还是白费心计。转念到此,又叹口气,“看造化吧!”他说:“你告诉他,手谕没有,炮要照开。反正宫里听得见就是了。”
    “是!”
    “你倒是把我的话听清楚了!”荣禄特别提醒:“照我的话,原样儿告诉他,不能少一个字,也不能多一个字!”
    那人复述了一遍,只字无误,回出来便跟张怀芝说:“中堂说的:‘手谕没有,炮要照开。反正宫里听得见就是了!’”
    张怀芝愣住了,“这,”他问:“中堂是什么意思呢?”
    “谁知道啊?你回家慢慢儿琢磨去吧!”
    张怀芝怏怏上马,一路走,一路想,快走到东安门时,突然悟出荣禄的妙用,顿觉浑身轻快,心怀一畅。上得炮位,亲自动手,将表尺拨名人轶事弄了好一会,方始下令开炮。
    “注意目标,正前方,英国公使馆。”张怀芝将“英国公使馆”五字喊得特别响,停一下又大吼:“放!”
    炮目应声拉动炮闩,一声巨响,炮弹破空而起,飞过城墙,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外城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大街与崇文门大街之间,烟尘漫空,却不知炮弹落在何处?
    ※※※
    荣禄的住宅在东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离东安门不远,因而炮声震撼,格外觉得惊人。他没有想到张怀芝会这么快动手,意外之惊,更沉不住气,从藤榻上仓皇而起,一叠声地喊:“快拿千里镜,快拿千里镜!”
    一面说,一面往后园奔去,气喘吁吁地上了假山。京中大第,多无楼房,只好登上假山,才能望远,等千里镜取到,向南遥遥望去,烟尘不在内城,方始长长地舒了口气。
    “请陈大人来!看炮弹打在那儿?”
    “陈大人”就是署理顺天府府尹陈夔龙。因为荣禄要问炮弹落在何处,得先查问明白,所以隔了好久才到。
    “炮弹落在草厂十条。”陈夔龙答说:“山西票号‘百川通’整个儿没了。”
    “伤了人没有?”
    “怎么能不伤人?大概还伤得不少,正在清查。”
    “可怜!”荣禄摇摇头,“无缘无故替洋人挡了灾!”
    “中堂!”陈夔龙诧异:“莫非……?”
    “咱们自己人,说实话吧!张怀芝这个人,总算有脑筋,有机会得好好儿保举他。”接着,荣禄将张怀芝来要手谕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中堂真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过也亏张统带居然体味出中堂的深意,这一炮虽说伤了百姓,倒是救了国家。”
    “是啊!伤亡的请你格外抚恤。不过,不必说破真相。”
    “是,是!夔龙不能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不过,皇太后面前,就这一声响,能搪塞得过去吗?”
    “我自然有法子。”荣禄突然定神沉思,好一会才说:“凡事预则立。筱石,有件事,你悄悄儿去预备,备二百辆大车在那里。”
    听得这一声陈夔龙立刻就吸了口气。京官眷属,纷纷逃难,甘军又横行不法,到处截车装军械、装“掳获”的物资,那里还能弄得到二百辆大车。
    “筱石,”荣禄见他面有难色,不等他开口,先就说道:“你的前程,一半在这趟差使上。再跟你说一句,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要紧。”
    陈夔龙恍然大悟。翠华西幸,荣禄在替慈禧太后作逃难的打算了。
    于是他问:“什么时候要用?”
    “但愿不用!要用,可是说要用就用!”
    陈夔龙心想,天津是京师的门户,两宫如果仍如当年避往热河,启驾之期视天津存亡为转移,及今着手找车,还不致误了大事,因而很有把握地说:“但愿不用,果真要用一定有。”
    辞出荣府,最要紧的一件事,当然是处理被灾之地的善后。百姓很可怜,但也很老实,逢到这种时世,无非自怨生不逢辰,糊里糊涂成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甘军手中的冤魂,不知多少的遗属从没有向官府提出过任何要求,如今遭了炮弹,顺天府抚伤恤死,有钱有米有棺木,反觉得恩出格外,感激不尽。
    可是,有件事却使得陈夔龙有点担心。原来崇文门大街以西,在元朝有条河,名为三里河,河边原是收积苇草之地,名为草厂。三里河堙没,逐渐化为市廛,自东徂西,共有十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即称为草厂一条、二条至十条。此地为各省旅客聚集之区,所以一多会馆,二多票号。票号都是山西帮,在洋人不曾大批到中国以前,无论南北,提到“西商”,都知道是实力雄厚的山西客商。自从张怀芝一炮,百川通替英国公使馆挡了灾,邻近的十几家山西票号,连夜会商,决定迁地为良,去投奔贯市李家。
    贯市是京北不当大路的一个小镇,但地不灵而人杰,提起贯市李家,颇有人知名。李家开镖行,信誉卓著,主人很有侠义的名声,手下亦有好些精通拳脚的“镖头”、“趟子手”,因而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忌惮,在扰攘烟尘中,得以保持一小片乐土。京中票号,输送现银,向来多托贯市李家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运,相知有素,不妨急难相投。商量既定,即时乔迁,到得第二天中午,草厂的票号都在排门上贴出梅红纸条:“家有喜事,暂停营业”。
    票号对于市面的影响,虽不如“四大恒”那样如立竿见影之速,但人心惶惶之际,传说票号都已歇业,令人更有京师不保,大祸临头之感,以致秩序更坏,让陈夔龙大为头痛。
    还有件头痛的事。突然间传来一通咨文,说甘肃藩司岑春煊,领兵勤王,将到京师,咨请顺天府从速供名人轶事应车马伕子,以济军需。再一打听,岑春煊本人已轻骑到京,而且已由两宫召见,颇蒙慈禧太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谕奖饰。照此看来,似乎还不能不买他的帐,可是供乘舆所用的二百辆大车,都还不知道在那里?何能再有多余的车马供名人轶事应岑春煊。
    因此,陈夔龙不能不又向荣禄请示。听知来意,荣禄冷笑一声说:“哼,这小子!你总知道他是怎么混起来的吧?”
    “听是听说过,不知其详。”
    “他小子最会取巧。他是……。”
    他是已故云贵总督岑毓英的儿子,举人出身,以贵公子的身分,在京里当鸿胪寺少卿。冷衙闲曹,复又多金,所以每天只在八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厮混,结识了一个嫖友,山东人,名叫张鸣岐,也是举人。两人臭味相投,无话不谈。
    其时正当戊戌政变之前,从四月下旬下诏“定国是”以后,天天有推行新政的上谕,亦天天有应诏陈言的奏折。只要肯用脑筋,会出花样,升官发财,容易得很。岑春煊是个极不甘寂寞的人,便跟张鸣岐私下商量,怎么得能找个好题目,做它一篇好文章,打动圣心,上结主知?
    张鸣岐想了一会说:“题目倒有一个。有了好题目,不愁没有好文章。只是有一层难处,阁下先得丢纱帽。”
    “丢纱帽就丢纱帽!区区一个鸿少,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是跟你说笑话。”张鸣岐笑道:“若能丢掉那顶纱帽,不愁没有玉带。只恐仍旧让你戴那顶旧纱帽,那就一定是白费心机了。”
    原来张鸣岐所找到的一个好题目是,裁撤有名无实的衙门与骈枝重叠的缺分。建议京中裁六个衙门,第一个是詹事府,这本是所谓“东宫官属”,职在辅导太子。清朝自康熙两次废太子以后,即不立储,这个衙门,有名无实,自不待言。
    第二个衙门是通政司。这个衙门在明朝是第一等的中枢要地,总司天下章奏出纳,严嵩之能成为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就因为有他的干儿子赵文华当通政使的缘故。可是到了清朝,外有军机,内有内奏事处,通政司就象内阁一样,大权旁落,徒拥虚名了。
    第三个衙门是光禄寺。这个衙门的职掌,是管祭祀及皇宫的饮食,职权早为内务府所夺,所以“光禄寺的茶汤”,与“武备库的刀槍,太医院的药方”等等,成为京中的一个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第四个衙门,就是岑春煊做堂官的鸿胪寺,职司鸣赞,事务极简,除了祭典朝会司仪以外,无所事事。而且是个根本不该有的衙门,因为鸿胪寺的职掌,太常寺全可兼办。
    第五个衙门是太仆寺,专管察哈尔、张家口的牧马。职掌与兵部的车驾司,以及上驷院不大搞得清楚。
    第六个衙门是大理寺。这倒是个“大九卿”中最重要的一个衙门,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若遇钦命三法司会审案件,若非“全堂画诺”,即不能判处死刑。照会典规定:“凡审录,刑部定疑谳;都察院纠核。狱成,归寺平决。不协,许两议,上奏取裁。”本意是遇有重案,当刑部与都察院意见有出入时,归大理寺评断。但词讼之事,往往以刑部为主,都察院职司纠弹,审录常让刑部作主。争端不起,大理寺也就很少发生作用了。
    外官有四个缺应该裁撤。那就是督抚同城的湖北、广东、云南,所管仅只一省,而总督与巡抚同城而治,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为人诟病已久。但从没有敢做裁撤的建议,因为不管裁总督,还是裁巡抚,一下就要敲掉三颗红顶子,谁也不敢冒这个大不韪。
    因此,岑春煊主张裁撤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许多人有先获我心之感,而鄂、粤、滇三督,更如移开一块绊脚石,称快不止。
    此外还有一个河道总督,亦是可有可无。清朝最重河工,分设总督两员,专司其事,徐州以南的河道,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河道总督管,简称“南河”,岁修经费四百万,是有名的肥缺。山东、河南的河道,归河东河道总督管,简称“东河”。洪杨之乱,东南沦夷,南河总督一缺裁去以后,即未恢复。剩下的东河总督,因为独一无二之故,所以简称“河督”,原驻山东济宁,改驻兖州。
    但河督虽驻山东,而山东的河工,早已改归巡抚管理,堂堂一位总督,只管得河南境内的一段黄河,而犹须河南的地方官协力,才有事可办。因此岑春煊认为亦可省去,河南河工仿山东之例,归巡抚兼办。
    这个奏折,侃侃而谈,无所避忌,先就对了锐意猛进的皇帝的胃口。而其中最讨便宜的是,岑春煊自己的缺分,即在应裁之列,更足以证明他说的话是赤心为国,大公无私。
    七月十三上的折子,十四就有上谕,如岑春煊所奏,裁撤冗杂,被裁各衙门事务,归并有关衙门分办,下一天召见岑春煊,奏对称旨,再一天就放了广东藩司。
    这就是张鸣岐所说的,“丢名人轶事了纱帽有玉带”。但以五品京堂,一跃而为二品的监司大员,并且放到富庶省分的广东,不能不说是破天荒的异数。岑春煊当然踌躇满志,不过一下子敲掉多少人的饭碗,自然会成为众怨所集,很有人想拿了刀子去跟他拚命,吓得岑春煊连会馆都不敢住,尽快领了文凭,由海道经上海转到广州接任。
    不久,戊戌政变发作,岑春煊总算运气,虽受牵累,并不严重。不过广东藩司却当不成了,改调甘肃。及至这年宣战诏下,通饬各省练兵筹饷,共济时艰,岑春煊认为又是一个上结主知的机会到了,便向陕甘总督陶模自告奋勇,愿意领兵勤王。
    陶模知道他躁进狂妄,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多事,但勤王这顶帽子太大,不能不作敷衍,于是拨了步兵三营,每营四百多人,骑兵三旗,每旗两百余人。另外给了五万两饷银,打发他就道。
    于是岑春煊轻骑简从,先由兰州出发,穿越伊克昭盟的所谓草地,由张家口入关,到京就带着一身风尘,先到宫门口请安,托人递牌子请慈禧太后接见。
    这是各省勤王的第一支兵。慈禧太后大为感动,及至召见之时,只见岑春煊的一身行装,灰不灰,黄不黄,脸上垢泥与汗水混杂,仿佛十来天不曾洗面似地,更觉得他勤劳王事,如此辛苦,真正忠心耿耿,不由得就把他曾经附和新政的厌恶丢开了。
    “你带了多少兵来?”
    “四营、三旗,共是两千人。”
    一听只有两千人,慈禧太后觉得近乎儿戏,就有些泄气了。
    “队伍驻扎在那儿?”
    “队伍还在路上。”岑春煊解释:“臣接得洋人无理,要攻我京城的消息,恨不得插翅飞来,昼夜赶路,衣不解名人轶事带。队伍因为骑兵要等步兵,又有辎重,所以慢了!”
    “总算忠勇可嘉。”慈禧太后说道:“你也辛苦了,下去先歇着吧!”
    一下来分谒当道,荣禄没有见他。此时跟陈夔龙谈起,仍然是卑视其人的语气。见此光景,陈夔龙亦就决定不理岑春煊,等他的队伍到了再说。
    “那二百辆车,怎么样了?”荣禄亦不再谈岑春煊,只问自己所关心的事。
    “想出一条路子,正在接头。”陈夔龙答说:“我想找十七仓的花户。”
    这下提醒了荣禄,“对!”他很高兴地说:“亏你想得到!找花户一定有车。如果有麻烦,我替你找仓场侍郎去说话。”
    得此支持,陈夔龙便放手去办了。京师与通州,共有十七个大仓库,专贮漕粮,仓中有专门经手代名人轶事办上粮手续的番役,在仓场侍郎衙门中有花名册,所以称为“花户”,约有数十家,都是世袭的行当。此辈在正人君子口中,斥为“仓蠹”,而无不家道殷实,起居豪奢,可以比拟内务府的旗人。
    京通十七仓所的漕粮,号为“天庚正供”,除了宫中所用以外,文武百官的禄米、京营将士的“甲米”,亦归十七仓发放,此外又有专养各部院工匠的“匠米”,以及入关以来八位“铁帽子王”嫡系子孙的“恩米”等等,都归花户运送。因此,每家都有数十辆、上百辆的大车,官府征发且又照给车价,等于雇用,自然乐从,所以不等三天工夫,二百辆大车就都集在顺天府衙门左右了。
    陈夔龙很得意地去复命,只见荣禄容颜惨淡,本来就很黄瘦的一张脸,越显得憔悴不堪,不由得惊问:“中堂的气色很不好,是那里不舒服?”
    “聂功亭,唉!”荣禄答非所问地:“阵亡了!”
    陈夔龙亦觉心头一沉。整个大局,若论用兵防御,亦只有聂士成比较可恃,这一来,天津的防守,看来更无把握。
    “死得不值!”荣禄黯然垂泪:“死得太冤!”
    “怎么呢?”陈夔龙半问半安慰地:“中堂总要好好替他请恤罗?”
    “眼前只怕还不行!”荣禄的声音很微弱:“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跟他的仇结得太深,他打得很好,大家都知道,可就是没有人敢替他报功。聂功亭就因为上不谅于朝廷,下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拳匪,早就存着不想活的心了。”
    陈夔龙嗟叹不绝,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天津的安危,“中堂,”他问,“天津不知道还能守几天?”
    “危在旦夕了。”
    “那么,就眼看它沦陷?”
    荣禄不答。起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手,绕了两个圈子,突然站住脚问道:“你看,是换裕寿山好,还是不换他好?”
    陈夔龙茫然不知所答。首先他得明了,荣禄何以有此一问?因而反问一句:“换又如何?不换又如何?”
    “不换,天津一定保不住,换了,也有利有弊。”荣禄踌躇着说:“只怕裕寿山正找不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之计,这一换,正好合他的意,越发可以不管,天津丢得更快些。”
    “这当然要顾虑。不过,我看,关键并不在此。”陈夔龙答说:“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督抚领袖,位高权重,平时谁不想这个缺?可是,这个时候,就不知道有谁肯临危受命了?”
    “这你不必担心。有人。”
    “那一位?”陈夔龙问。
    “合肥。”荣禄答说:“朝廷已经三召合肥,始终托词不来。他的那一班人,象盛杏荪,已经开出条件来了,合肥不回北洋,就不会北上,张香涛、刘岘庄亦一再电催合肥北上。既然众望所归,我想,皇太后亦不会嫌他有要挟之意。”
    “要挟!”陈夔龙问说:“皇太后嫌李中堂非要回北洋才肯进京,是要挟?”
    “皇太后的话,比这个还要难听,说他简直是借机会勒索。”
    “我看,”陈夔龙说:“那也只是盛杏荪他们那班人的想法,李中堂本人未必有此意思。”
    “不管他有亦罢,没有也罢,如果调任直督,两广派人护理,他就不能不走了。否则不成了霸占了别人的缺分,挡了别人的前程了吗?”
    “这,”陈夔龙笑道:“倒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李中堂进京的一个好法子。”他停了一下,将脸色正一正又说:“把李中堂调回来,至少,可收安定人心之效。”
    “啊,啊!”荣禄猛然一击手掌:“这一说,更得这么办了!
    我志已决。”接着喊一声:“套车。”
    ※※※
    套车进宫,递牌子要见慈禧太后。很快地,有个小太监出来招呼,说“李总管请中堂说句话。”
    于是荣禄随着他先去看李莲英。见了面却又不急着说话,拿西瓜,端金银露,又请他宽衣擦脸,张罗了好一会。荣禄宿汗既收,精神一振,觉得该办正事了,便即问道:“莲英,你有话?”
    “没有什么话。只请中堂来凉快、凉快,不忙着见老佛爷。”
    李莲英说:“牌子我压下来了,没有递。”
    “怎么着?老佛爷在歇午觉?”
    “不是!”李莲英说:“今天心境不好。谁上去,谁碰钉子,犯不着。”
    原来是格外关顾之意,荣禄深为心感,道谢之后又问:
    “是为什么不痛快?”
    “还不是那父子二人。”
    所谓“父子二人”是指载漪与大阿哥。荣禄点点头说:
    “一位已够受了!何况还是爷儿俩!”
    “唉!”李莲英叹口气:“老佛爷一辈子好强,偏就是这件事,总是让她不遂意。”
    “怎么啦?又惹老佛爷生气了?”
    “岂止生气!”李莲英放低了声音说:“今天闹得太不象话了!老佛爷差点气得掉眼泪。”
    荣禄大惊!慈禧太后生气见过,慈禧太后掉眼泪也见过,可就没有见过慈禧会气得掉眼泪!
    “那不是奇闻吗?”
    “也难怪,是老佛爷从未受过的气。就是一个钟头以前的事,端王带着一帮人进宫……。”
    “那一帮是什么人?”荣禄打断他的话问,“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中堂倒想,还有谁?”李莲英答说,“今儿个情形不同,更横了!有个大师兄见了老佛爷居然敢扬着脸、歪着脖子说‘宫里也有二毛子,得查验!’”
    荣禄骇然,“这不要反了吗?”他问,“老佛爷怎么答他?”
    “老佛爷问他‘怎么查验法?’他说‘如果是二毛子,只要当额头拍一下,就有十字纹出现。’又说‘太监宫女都要验。’那样子就象崇文门收税的,瞧见外省进京的小官儿似地,说话一是一,二是二,简直就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老佛爷让验了没有呢?”
    李莲英苦笑了,“中堂,你倒请想,老佛爷如果一生气训斥一顿,他们回句嘴怎么办?若说不叫验,就得跟他们说好话,更没有那个道理。”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翘大拇指,“中堂,今天我才真的服了老佛爷!什么人都忍不住的事,老佛爷忍下来了,声色不动地说‘你们先下去,马上就有旨意。’大师兄居然下去了。险啊!就差那么一指头,纸老虎一戳名人轶事穿,这时候就不知道成了怎么样一个局面了!”
    听得这话,荣禄刚收的汗,又从背上涌了出来,抹一抹额头,急急问道:“以后呢?”
    “以后,可就炸了马蜂窝了!胆儿都小,哭哭啼啼地来跟我说,还有去求老佛爷的,请老佛爷作主,不叫查验。老佛爷跟我说:‘我也犯不着跟他们去讲人情,而且,万一人情讲不下来,我怎么下台?你跟太监宫女们去说,尽管出去,那里就拍得出十字来?果然拍出来了,也是命数,到时候再说。’我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弄来二、三十个人让他们去拍,也没有拍出什么来,偃旗息鼓地走了。他们也明白,老佛爷给了面子,也还老佛爷一个面子。可是,中堂,你想想,老佛爷受了多大的委屈?”
    荣禄不答,连连喝了两碗凉茶,喘口气问:“他们要查的就是太监、宫女,没有要别人?”
    听得这话,李莲英双眼眨动,现出警戒的神态,将小太监挥走,拉一拉椅子,靠近荣禄说道:“中堂,有件事可非得跟你讨主意不可了!我看,他们今天进宫,象是对付皇上来的,幸亏皇上仍旧回瀛台去了。照这样子,不定那天遇上了,万一、万一闯一场大祸,怎么办?”
    “决不能闯那么一场大祸!一闯出来,大清朝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就完了!”荣禄紧闭着嘴想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莲英,保护老佛爷跟皇上,就靠你我两个了!我今天就调好手来守宁寿宫。不过,你得奏明老佛爷,下一道懿旨给我,未得老佛爷准许,谁也不准进宫,倘有不遵,不管什么人,格杀不论!”
    李莲英想一想问道:“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褂的也在内吗?”
    服饰的规矩,郡王以上的补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褂,贝勒就只准绣蟒,不准绣龙。李莲英这一问,显然是指端王而言,荣禄毫不迟疑地答说:“对了,一概在内。”
    刚谈到这里,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奔了来说:“李大叔,你老请吧!老佛爷在问了。”
    “大概有事找我。中堂,你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请等一会儿,我上去看情形,就把刚才说的那件事,办出个起落来。”
    等他走不多久,只见刚才来回话的那个小太监,又是匆匆奔了来,向荣禄来报,慈禧太后立等召见。跟着走到乐善堂,李莲英己迎在东暖阁外,悄悄告诉他说,慈禧太后听说他来了,神色之间很高兴,看样子有许多话要说,是个进言的好机会。
    荣禄点点头,略微站了一下,将慈禧太后此时的心境,揣摩了一番,方始入内。
    “你总听说了吧?什么仪制,什么规矩,全都谈不上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死罪!”荣禄似乎悲愤激动得声音都变过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只恨自己心思太拙,象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应该早就想到了的!”
    “谁想到,端王……,”慈禧突然顿住,好一会才很快地说:“你知道的,我做事向来不后悔,也不必去提他了!莲英跟我回,说你要我写张字给你?”
    “是!”荣禄答说:“虽然有懿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也不能鲁莽。”
    “这话说得对了!我可以写给你。拿朱笔来!”
    于是,李莲英亲自指挥太监,端来一张安设着朱墨纸笔的小条桌,摆在慈禧太后面前,照荣禄的意思,写下一道朱谕:“凡内廷、西苑及颐和园等处,着荣禄派兵严密护守,非奉懿旨召见,不准闯入。倘或劝阻不听,不论何人,均着护守官兵权宜处置,事后奏闻。特谕。”正中上方,钤上一枚一寸见方的玉印,七个朱文篆字:“慈禧皇太后御笔”。
    于是,李莲英又权充颁诏的专使,捧着朱谕,南面而立,轻喊一声:“接懿旨!”
    荣禄膝行两步,磕完头,接过朱谕,仍旧双手捧还李莲英,让他暂且供奉在上方,才又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谨遵懿旨,传示王公大臣,谅来没有人再敢无礼。”
    “你瞧着办吧!”慈禧太后又加了一句:“皇上也得保护!”
    “是。”
    “这个局面,”慈禧太后很吃力地说:“照你看到头来是怎么个样子?”
    荣禄不即答言,低下头去,抑郁地说了一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
    “是!老佛爷圣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也不敢想。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看,将来怕是要和都和不下来。”
    慈禧太后倏然动容,好一会,脸色转为平静了,“你打电报给李鸿章,”她说:“问他,要怎么样,他才肯来?”
    荣禄很快地答说:“第一、停攻使馆;第二、降旨剿灭拳匪。不过,这是一个月以前的话。”
    “一个月以前,”慈禧太后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将一句话说完:“我还能作主。”
    荣禄悚然而惊!竟连慈禧太后自己都已承认,已受挟制,不能自主,这是件何等可怕之事?当然,他是不甘于承认有这样的事实的,大声说道:“现在,一切大事也还是老佛爷作主!”
    慈禧太后的脸一扬,紧闭着嘴沉吟,好一会才说:“你的话不错,我不作主,还有谁能作主?不过,也不能说怎么就怎么。如今先谈李鸿章,我想先开了他的缺,让他在广州待不住,那就非进京不可了!”
    这个想法的本意,与荣禄的打算不谋而合,但做法大不相同,“回老佛爷的话,”他说:“如果开缺,着令李鸿章进京陛见,恐怕于他的面子上不好看。”
    “当然是调他进京。你看,是让他到总理衙门,还是回北洋。”
    “回北洋!”荣禄毫不迟疑地答说:“李鸿章的威望到底还在,让他回北洋的上谕一发,于安定人心一节,很有点好处。”
    “好!就这么办。裕禄太不成!”慈禧太后提出一种顾虑:
    “就怕他趁此推诿,天津的防务,越发难了。”
    “是!”荣禄答说:“不过宋庆已经到了天津,先可以顶一阵。”
    “那要在上谕里面,格外加一句。”慈禧太后又说:“李鸿章能不能借坐外国兵船?总之,他得赶快来!越快越好!”
    “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一下去,就发电报。”
    “各国使馆的情形怎么样?”慈禧太后问:“昨天载澜跟我说,拿住好些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偷偷儿地运粮食给使馆,都给杀了。又说,要不了多少日子,困在使馆里的洋人,就得活活儿饿死。当时我没有说话,事后想想,这样子做法可不大妥当。论朝廷的王法,就没有把人活活饿死这一条。那怕大逆不道,凌迟处死,总也得让犯人吃饱了才绑上法场。你说呢?”
    她的话还没有完,荣禄已经磕下头去,同时说道:“老佛爷真是活菩萨!洋人如果知道老佛爷是这么存心,一定会感激天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本来也在想,如果真的把洋人饿死,这名声传到外洋可不大好听。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回奏。如今老佛爷这么吩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斗胆请旨,可以不可以请旨赏赐使馆食物水果?”
    “这原算不了一回事,就怕有人会说闲话。”
    “明理的人不会说闲话!就算洋人是得了罪的囚犯,不也有恤囚的制度吗?冬天给棉衣,夏天给凉茶。这是体上天好生之德,法外施仁,谁不称颂圣明仁厚?”
    “说得有理。你就办去吧!”慈禧特又叮嘱:“催李鸿章进京的电报,赶紧发。你跟礼王、王文韶商量着办,电报稿子不必送来看了。”
    这是军机大臣独自承旨,照规矩应该转达同僚。时在下午,军机大臣早已下值,荣禄便作了权宜处置,一面请王文韶到家,一面写信告知礼王。等王文韶应约而来,荣禄已经亲自将电旨的稿子拟好了。
    说知究竟,斟酌电旨,一共两道。第一道是:“直隶总督着李鸿章调补,兼充北洋大臣。现在天津防务紧要,李鸿章未到任以前,仍责成裕禄会同宋庆,妥筹办理,不得因简放有人,稍涉诿卸。”
    第二道是专给李鸿章的:“李鸿章已调补直隶总督,着该督自行酌量,如能借坐俄国兵船,由海道星夜北上,尤为殷盼。否则,即由陆路兼程前来,勿稍刻延,是为至要。”
    “这道上谕,”王文韶问:“是廷寄,还是明发?”
    “当然是廷寄。”
    “我看是用明发好。”王文韶说:“第一道上谕没有催他立即进京,反而会引起误会。照规矩,临危授命,必有督饬之词,所以这一道上谕,要用明发,才能收安定人心之效。”
    “高见、高见!就改用明发。”
    “如果改用明发,指明借坐俄国兵船,似乎不大冠冕。”
    “那,怎么改呢?”
    “不如用‘无分水陆,兼程来京’的字样。”
    “是!”荣禄提笔就改,改到一半,忽然搁笔:“夔老,我想不如用原文。借坐俄国船,说起来虽不大体面,另倒是有个小小的作用,第一、让外省知道,朝廷并不仇视洋人,不然不会让李鸿章坐洋人的船;第二、让各国公使、领事去猜测,李鸿章已经跟俄国先说好讲和了!这一来,态度也许会缓和。”
    “啊,啊!妙,妙!”王文韶大为赞赏:“我倒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妙用在内。”
    “我也是无意间想到。”荣禄又说:“‘无分水陆,兼程来京’这八个字也很好,不妨明天再发一道上谕,以示急迫。”
    说停当了,立刻就将两道上谕发了出来,另外仍照原定的规制,抄送内阁明发。这一来,在“军务处”的载漪、徐桐与崇绮自然都知道了。
    “真岂有此理!”载漪大为气恼:“这样的大事,怎么不让军务处知道?北洋大臣的调遣不归军务处管,说得过去吗?”
    “也许刚子良知道。”
    将刚毅跟赵舒翘请来一问,事先都无所闻。赵舒翘问了军机章京,才知道是荣禄独自承旨,礼王接到了通知,而王文韶是参预其事。
    “这个老家伙!”载漪骂道:“我要参他!”
    “还有件事更气人。”刚毅气鼓鼓地说:“王名人轶事爷,你知道不知道,皇太后有食物水果赏洋人?”
    于是载漪咆哮大骂,从荣禄骂到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徐了山西巡抚毓贤以外,有名的督抚,无不骂到,连裕禄亦不例外。当然,不会骂裕禄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骂他“不成材、不争气、不中用”。
    等他骂得倦了,赵舒翘取出一件裕禄的电报,详奏聂士成阵亡的经过,请示如何议恤?
    “议恤!”刚毅故作诧异地:“议什么恤?”
    “死有余辜!”徐桐接口:“国家恤典,非为此辈而设。”
    “一点不错!”载漪双手一拍,骂人的劲儿又来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凭的是一股气,气一泄,神道也不上身了!第一个给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泄气的,就是姓聂的那小子。什么阵亡?该死!”
    在座的还有崇绮与启秀,亦是默不作声。见此光景赵舒翘大为气馁。不过礼王、王文韶都叮嘱过他,聂士成受尽委屈,打得也不错,阵亡而无恤典,不特无以慰忠魂,亦恐宋庆、马玉昆的部下寒心,天津就更难守得住了!所以无论如何要赵舒翘设法疏通,为聂士成议恤。因此,他不能不硬着头皮再争一争。
    “王名人轶事爷跟两位中堂的话,我有同感。不过,公事上有一层为难的地方,聂功亭这个提督,至今还是革职留任。不管怎么说,人是死在阵上,如果不开复一切处分,开国以来,尚无先例。”
    “这应该开复!”崇绮开口了。此因第一,他毕章是状元,读书人的气质要比徐桐来得厚些;第二,对于败军之将,他另有一分出于衷心的同情。他的父亲赛尚阿当洪杨初起时,丧师失律,垮了下来,差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命不保,所以他之为聂士成说话是不足为奇的。不过言之要有效,得找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很用心地想了一下,接下去说:“死者已矣!身后荣辱,泉下不得而知。说实话,恤死所以励生,如今军务正吃紧的时候,不妨借此激励士气。如聂某也者,亦能邀得恤典,他人捐躯,更可知矣!这也是一番千金市骨的作用。”
    “千金市骨,也要一块骏骨才行!”载漪不屑地说:“这是块什么骨头?”
    大家都不答话。虽没有人赞成崇绮的话,可也没有人再反对。赵舒翘觉得这个局面似僵非僵,机会稍纵即逝,便鼓起勇气问道:“请示王名人轶事爷,是不是就照崇公爷的意思拟旨?”
    “我不管!”载漪暴声答说:“随便你们!”
    “中堂,”赵舒翘轻声问刚毅:“你看如何?”
    “好吧!”刚毅是赵舒翘的举主,情分不同,无可奈何地说:“你就在这里,拟道上谕看看。”
    赵舒翘两榜进士出身,笔下很来得,根据裕禄的电奏,加上几句悼惜与恩恤的话,很快地拟好了旨稿,送给刚毅去看。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刚毅毫不客气地推翻原稿:“要把他种种措置失宜的情形说一说。不然,为什么要革职留任呢?”
    想想话也不错。赵舒翘重新伏案提笔,这一次就颇费思考了,语气轻了不行,重了更与抚恤的本意不符。
    费了有三刻钟,方始拟妥,随即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刚毅。未看正文,他先就在正文前面加了五个字:“谕军机大臣”,表示与“军务处”无关。
    再看正文,写的是:“统带武卫前军,直隶总督聂士成,从前颇著战功;训练士卒,殊亦有方,乃此次办理防剿,每多失宜,屡被参劾,有负委任,前降谕旨,将该提督革职留任,以观后效。朝廷曲予矜全,望其力图振作,借赎前愆,讵意竟于本月十三日,督战阵亡。侧念该提督亲临前敌,为国捐躯,尚非畏葸者比,着开复处分,照提督阵亡例赐恤,用示朝廷笃念忠烈,策励戎行之至意。”
    “意思是对了,语气不对!”刚毅提笔就改,首先将“笃念忠烈”改为“格外施恩”,然后再从头改:“颇著战功”改为“著有战功”;“殊亦有方”改为“亦尚有方”;“每多失宜”改为“种种失宜”。总之,说聂士成好的,语气改轻,说坏的就加重。
    等他搁笔,徐桐说道:“我看一看!”
    不仅看一看,还要改一改。徐桐在“督战阵亡”之下,加了几句:“多年讲求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原期杀敌致果,乃竟不堪一试,言之殊堪痛恨!”
    写完,将旨稿还给刚毅,得意地问道:“如何?”
    这几句话很刻薄,亦是对讲求洋务的一大讥斥,很配刚毅的胃口,但有件事,使他大为不快。军机大臣拟上谕,或者改军机章京所拟旨稿的那枝笔,称为“枢笔”,权威仅次于御笔。当年穆宗驾崩,深夜定计奉迎当今皇帝入宫,由于军机大臣文祥抱恙在身,荣禄自告奋勇,拟了一道上谕,等另一位军机大臣沈桂芬赶到,认为荣禄“擅动枢笔”,怀恨甚深,以后不断跟荣禄为难,耽误了他十来年大用的机会。当时是出了大事,仓皇急切之间,失于检点,还是情有可原,如今徐桐明明看到一开头就是“谕军机大臣”,居然擅作主张,一副首辅的派头,未免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
    因此,刚毅冷冷地答道:“如今什么事都不讲究了!何止于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件事!”
    徐桐听出语风不大对劲,却不知其故何在?刚要动问,赵舒翘又谈到另一件大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湖的考官该放了。这几天很有人来问消息,竟不知怎么回答人家?”
    原来子、午、卯、酉乡试之年,以路程远近定放主考的先后。边远省分,早在五月初就放了,东南及腹地各省,应该在六月中旬放。然后,七月初放山东、山西、河南各近畿省分,最迟的是顺天乡试的正副主考,八月初六才传宣,一经派到,立刻入闱。
    京城里天翻地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省,繁华如昔,若能派任主考,借此远祸,真个“班生此行,无异登仙”,无怪乎够资格放主考的翰林,人人关心。但作为翰林院掌院的徐桐,却嗤之以鼻!
    “如今是何时世?朝廷那来的工夫管此不急之务?”
    赵舒翘心想,这话如果出于目不识丁的武夫之口,犹有可说,翰林院掌院以职位而论,巍然文宗,居然如此轻视科举,真是骇人听闻,何怪乎董福祥会烧翰林院!
    他很想痛痛快快驳他一驳,但以徐桐已成国之大老,话不便说得太重。就这思量措词之际,刚毅开口了。
    刚毅是因为徐桐“擅动枢笔”,怀着一肚子闷气,有机会可以发泄,当然不会放过,“抡才大典,不是小事!”他说:“不名人轶事举乡试,各省的人才,怎么贡得到朝廷来?这件事要好好商量。”
    徐桐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说道:“也不是不名人轶事举乡试,只是今年秋闱总不行了!”
    “还有一层,”启秀为他老师帮腔:“今年秋闱纵能举行,明年会试恐怕来不及!灭了洋人,总还有许多论功行赏,遣返士卒,慰抚黎民之类的善后事宜。不说别的,京里遭遇这场大乱,百凡缺乏,一开了年几千举人到京,食、住两项就有困难。”
    这倒是实在话。照此说法,慢慢就可以商量了。赵舒翘便看着刚毅说:“我看今年乡试,只能延期,就看延到什么时候?”
    “要不了多少时候!”久未开腔的载漪突然出声:“到闰八月就是洋人的死期到了!那时一战而胜,天下太平。”
    民间传说,闰八月动刀兵,并没有说,闰八月能打胜仗。赵舒翘觉得启秀与载漪都在说梦话,不过要不了多少时候,倒是真的,等李鸿章一到京,跟洋人议和,说不定闰八月就可以停战。
    “王名人轶事爷这一说,我倒有个主意,明年来个春秋颠倒,亦是科举的一段佳话。”
    “何谓春秋颠倒?”
    “今年的秋闱,改在明年春天。”赵舒翘答说:“明年的春闱,改在秋天。”
    “这好!”刚毅首先赞成,“乡会试都不宜延期太久,免得影响民心。”
    说停当了,刚毅随即与赵舒翘辞去。第二天到了军机处直庐,跟礼王世铎与王文韶说知前一天在“军务处”商定的两件事,礼王默无一言,王文韶看完为聂士成而发的那道上谕,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付诸一声长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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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四章
    果然,李鸿章调回北洋的上谕一发,天津百姓,奔走相告,无不欣欣然有喜色。所谓“卫嘴子”喜欢夸夸其言,有人说:“李中堂在京里跟洋人谈好了,先停战三个礼拜,从六月二十算起。”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于是又有第二个消息,说李鸿章就在六月二十那天接印。可是,直隶总督行辕为炮弹所毁,接印不能没有衙门,因而又有为人津津乐道的一说:“洋人替李中堂在紫竹林预备了公馆,陈设漂亮极了。”为了“证明”洋人礼重李鸿章,还说他进京时,各国公使率领大队在崇文门外迎接。类似消息,不一而足,而且真的有人相信,想逃难的不逃了,已逃在城外的,亦有许多回返旧居了。
    宋庆受命于仓卒之间,一到既要肃清内部,又要拒敌城东,因而对整个天津防务还没有工夫去作通盘的筹划。城外有七八十营兵,而城内完全是空虚的。
    联军先不知城内虚实,等抓住逃出城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加盘诘,方知真相。于是日本兵首先决定,占领天津城内。而教民中亦确有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潜入城内,在六月十七四更时分,悄然登城,城上守卒全无,更鼓不闻,一声暗号,城下另有数十名着洋装的教民,用绳索攀缘上城,遍插洋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开槍,鼓噪狂呼:“洋兵来了,洋兵来了!”
    天津城里的百姓,难得有这么一天,既无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威胁,又有李鸿章回任带来的无穷希望,心怀一宽,魂梦俱适,谁知连黑甜乡这块乐土,都难久留!仓皇出奔,满城大乱,沸腾的人声中,比较容易听得清楚的一句话是:“北门、北门!”
    难民往北门逃,“吃教”的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带着联军从南门进城,占领了位居全城中心的鼓楼,鼓楼东西南北四门,与四面城门,遥遥相对,联军登楼只往人多的北门开槍开炮。死的多,逃的更多,如果有人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立刻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如果失足倒地,再后来的人,亦复如此,前赴后继,层层叠积,很快地出现了一堆“人垃圾”。
    ※※※
    天津失守的消息到京,立即出现了一个难题,谁去奏闻慈禧太后?
    显然的,该面奏天津失守的人,就是该对天津失守负责的人。谁也不愿意担此责任,更怕面奏此事时,先挨慈禧太后一顿骂,所以成了彼此推诿的僵局。
    首先,庆王表示,总理衙门只办洋务,现在朝廷与各国失和,总理衙门除了打听信息以外,无事可做。可是打听信息,并不管奏报信息,向来军国大政都是军机处执掌,如今有了军务处,更与总理衙门不相干。
    军机处呢,礼王向不管事;王文韶想管而不敢管;刚毅虽然勇于任事,但象这种自找倒霉的事却无兴趣;赵舒翘与启秀的资格浅,能不管正好不管,看来只有荣禄一个人能管此事。
    可是,他有很明白的表示:“我才不管哪!我不能拿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他说:“天津防务薄弱,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足恃,我早就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裕寿山不管用,我也曾说过,以早早把他调开为妙。谁知端王不赞成,说阵前不可易将。而况,防守天津的调兵遣将,都是‘军务处’承旨下上谕,现在天津丢名人轶事了,且不说该谁负责,至少该军务处去跟皇太后、皇上回奏。咱们军机处管不着!”
    “这,”赵舒翘问道:“军机天天跟皇太后、皇上见面,两宫少不得要问起天津的情形。请示中堂,那时候该如何回奏?”
    “据实回奏!”荣禄很快地说:“你只说,天津的防务,都归军务处调度,请皇太后、皇上问端王好了!”
    这话当然会传到载漪耳中。想来想去,躲不过,逃不脱,只有硬着头皮去见慈禧太后。
    “天津失守了!”
    很意外地,慈禧太后听说天津失守,并无惊惶或感到意外的神色,只沉着地问:“怎么失守的?”
    “宋庆……。”
    “你别提宋庆,”慈禧太后打断他的话说:“人家到天津才几天。天津不是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吗?不是六月初十还听你的话,赏了十万银子,嘉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吗?赏银子的上谕,是你拟好送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我点头答应的,你倒把那道上谕念给我听听!”
    这一下,载漪才知道慈禧太后的气生大了,嗫嚅着说: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记不太清楚了。”
    “哼!你记不得,我倒记得!”慈禧太后冷笑一声,背诵六月初十所发的上谕:“‘奉懿旨:此次北省有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同心同德,以保护国家、驱逐洋人为分内之事,实予始料所不及,予心甚为喜悦。兹发出内帑十万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裕禄发给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以示奖励!’不错吧?”
    “是!”
    “那我问你,才不过几天的工夫,天津怎么失守了呢?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没有能驱逐洋人,倒让洋人驱逐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兜过来一问,正好接上载漪原来要说的话:“回老佛爷,只为有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夹在真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中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以致开罪于天,搞出这么一个大乱子。如今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让真正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清理撵走了,从今以后,一定可以用法术在暗中叫洋人吃大亏。老佛爷万安,京城一定不要紧!”
    气极了的慈禧太后,反而发不出怒了。“好吧,你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反正,洋兵要一进京,我先拿你捆起来,搁在城楼上去挡洋兵的大炮!”慈禧太后挥挥手说:“你先下去等着。”
    载漪不知有何后命?大为不安,六月二十几的天气,汗流浃背而心头更热,只能耐心等待,派护卫去打听,慈禧太后有何动作,召见什么人?
    召见的是荣禄。载漪更加烦躁了!一直到日中,苏拉又来通知:“老佛爷立等见面。”
    这一次见面,慈禧太后可没有先前那么沉着了,不等载漪磕头,便拍着御案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欺罔之罪?”
    载漪大惊,急忙碰头答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欺骗老佛爷!”
    “你不敢!你平常不是自以为是好汉?天下有个抵赖的好汉?我问你,各国联名照会,干涉咱们大清朝的内政,这个照会是那里来的?”
    听得这话,载漪恍如当头一个焦雷打下来,震得他眼前金星乱迸,头上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你叫连文冲伪造的吗?”
    要求慈禧太后归政的假照会,确是载漪命连文冲伪造的,但是他不能承认,好在连文冲已经外放去当知府了,不妨拿他做个挡箭牌。
    “那照会是连文冲送来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那知道是假照会?”
    “连文冲外放,不是你保的吗?”慈禧太后冷笑着说:“哼,大概你也知道纸里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不住火,迟早有败露的一天,所以把连文冲弄出京师去,好把责任往他头上推!”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决不敢这么欺骗老佛爷!”载漪答说:“而况荣禄也这么奏过老佛爷的。”
    “荣禄是误信人言,后来跟我奏明了。我还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是替洋人说话,就因为有你这么个照会送进来。谁知道是假的!”慈禧太后忍不住激动了:“你这样子不知轻重,狂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上负国恩,也教人寒心。这多少天以来,你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藏祸心,翻覆狡诈,我都知道,洋人果然攻进京来,你看吧,我第一个就要你的脑袋!简直是畜牲,人如其名。”
    又骂到他那个“狗名”了!载漪真恨不得把当初宗人府替他起名为“漪”的那个人,抓来杀掉。而就在自己气愤无可发泄之时,慈禧太后与皇帝已经起身离座了。
    载漪少不得还要跪安。等一退出来,发觉李莲英在走廊上,料知自己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倒霉样子,都落在太监眼中了。不由得脸上发烧,讪讪地说:“迅雷不及掩耳。”
    “王名人轶事爷,”李莲英不接他的话,管自己说道:“请赶快回府吧!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闹事。”
    载漪一惊!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事不足为奇,何以要请自己赶快回府,莫非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竟混帐得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扰到自己头上?这样一想,大为不安,连话都顾不得多说,急急离宫回府。
    一回去才知道出了件令人痛愤而又大惑不解的事,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副都统庆恒一家老小都杀掉了,最后连庆恒本人亦送了命!而且死得很惨,是七手八脚打得奄奄一息,方始一刀了帐。
    庆恒是载漪的亲信,现领着虎神营营务处总办的差使,即为虎神营实际上的当家人。虎神营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等于一家,自己人杀自己人,所为何来?
    “这是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干的好事!”住在端王府的大师兄说:“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是受了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累,以致诸神远避,法术都不灵了。”
    载漪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口冷气。所谓“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闯出祸来,深宫诘责时的托词。其实有何黑白之分?不想大师兄居然以此为遁词,真的认为有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可不能不防!
    “好!”载漪咬一咬牙说:“既有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咱们就抓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样子无法无天,不要造反吗?”
    于是立刻将庄王与载澜请了来商议。这两个人的意见不同,庄王觉得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受羁勒,已成隐患,应该及早处治。而载澜认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有用处,须以手段驾驭,同时亦须顾虑到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了攻不下西什库,就象饿极了而被激怒的猛兽那样,处治不善,很容易激出意想不到的变故。
    “这,”载漪大口地喘了口气:“莫非就罢了不成?”
    “那不能!”庄王断然说道:“如果不办,威信扫地,反而后患无穷!”
    “是的!他们今天能杀庆恒,明天就能杀你我。”载漪又说:“再者,上头一定会问。老佛爷已经不大信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众了,知道了这件事,说一句:‘好啊!你们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怎么忠义,怎么勇敢,如今西什库攻不下来,反而杀了你的营务总办!我看,就快来杀你了!’那时候,叫我怎么回奏。”
    “办一办当然未始不可。”载澜说道:“不过千万不能派兵到出事的地方去搜查抓人。不然,死的人还要多!”
    遇到难题了!办是非办不可,要办又怕闯出更大的乱子来。载漪左想右想,只觉得窝囊透顶,气得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早知道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这么一帮不通人性的畜生,”他自虐似地说:“那个孙子王八旦才愿意招惹他!”
    “二哥,你也别抱怨了。”载澜说道:“只有一个办法,可还得先跟掌坛的大师兄说明白,悄悄儿抓几个人来开刀,发一道上谕,把这个乱子遮盖过去。”
    “唉!”载漪长叹一声:“你瞧着办吧!我的心乱得很。”说完,颓然倒在椅子上,自语着:“作的什么孽?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坐这根大蜡!”
    庄王与载澜见此光景,相偕退出。回到总坛——就设在庄王府,找大师兄去情商。
    “大师兄,”载澜说道:“这件事搞得实实在在太不对了!有道是亲者痛、仇者快,窝囊之至。如今上头震怒,总得想个法子搪塞才好!”
    “庆恒早就该杀了!两位知道不知道,他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载澜诧异:“怎么会?”
    “他平时剋扣军饷,处处压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弟兄。要兵器没有兵器,要援兵没有援兵,完全是二毛子吃里扒外的样子啊!”
    “大师兄,话不是这么说。”庄王正色说道:“如果庆恒真有这种行为,朝廷自有王法,拿问治罪,才是正办。如今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理变成没理,这件事不办,军心涣散,不待洋人进京,咱们自己先就垮了!”
    大师兄沉吟未答,意思是有些顾忌了,载澜乘机说道:“大师兄,咱们自己人说话,这件事还是咱们自己办的好。不然,上头一定会派荣仲华查办,他的鬼花样很多,可不能不防。”
    提到荣禄,大师兄有点胆寒,便即问道:“怎么个办法?”
    “反正是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干的,咱们抓几个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正法,不就结了吗?”载澜接着说:“当然,谁是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得大师兄法眼鉴定。”
    意在言外,不难明白,让大师兄抓几个人来,作为戕害庆恒的凶手,正法示众,以作交代。这一层大师兄当然谅解,但也还有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条件。
    “西什库的大毛子、二毛子,困在他们的鬼教堂里,算起来日子不少了,居然还没有饿死!这件事,”大师兄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要有交代!”
    “何谓交代?”载澜率直相问。
    “当然有人挖了地道,私运粮食到鬼教堂。这个人,我已经算到。不过,不便动手。”
    “喔!”载澜急急问道:“是谁?”
    “当然是有钱有势的人!”
    载澜仔细思索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个人,顿觉精神大振。
    “大师兄,”他问:“你是指户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立山?”
    大师兄原是装模作样,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一听载澜提出立山,他也知道,此人豪富出名,但在慈禧太后面前很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果动他的手,说不定搞得不好收场。如今看载澜大有掀一场是非之意,乐得放他一把野火,以便趁火打劫。
    想停当了,便即答说:“朝廷的大臣,少不得要对他客气三分。总得让他心服口服。”
    “不错。”载澜很快地问:“怎么样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要搜!搜出真赃实据才算数。至于他的罪名能不能饶,要听神判。”
    “那当然。”载澜说道;“既然大师兄算到立山挖地道私通西什库教堂,当然要到他家去搜查。”
    ※※※
    第二天一早,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先到酒醋局立山家门口设坛,大车拉来芦席木料,又不知那里找来的匠人,手艺娴熟,不到两个时辰,已搭好了一座高敞的席棚,供设香案,高挂一帧关圣帝君的画像。一切竣事,庄王、载澜、大师兄,带人到了,约莫两百多人,十分之七是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十分之三是步军统领所属的兵勇。
    立山这天没有上朝,亲自指挥着听差在晒书。得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他家门口设坛,心中不免纳闷,只是切诫仆从不得多事,如果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什么需索,尽量供给。此外,又关照在大门口设置两大缸凉茶,大厨房预备洁净素食,中午犒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众。
    到了十点多钟,门上来报,庄王驾到,自然急整衣冠迎接。出来一看,大厅天井已挤满了人,庄王与载澜坐在厅上,脸上板得一丝笑容都没有。
    “王名人轶事爷!”立山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双安:“有事派人来招呼一声就是。怎么还亲自劳驾?真不敢当!”
    “豫甫,”庄王开门见山地说:“有人告你挖了地道,私通西什库教堂。可有这事?”
    立山大骇,“王名人轶事爷!”他斩钉截铁地说:“决无此事!”
    “我想也不会有这种事!你受朝廷的恩德,不致于做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是,西什库围困好多天了,洋人跟教民居然还吃得饱饱儿的,有气力打仗,弹药也好象很多。这件事透着有点奇怪,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要搜查,我不能不让他们搜。”庄王紧接着说:“搜了没事,你的心迹不就表明啦吗?”
    立山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口冷气,心知今天要遭殃了!晒在院子里的宋版书与“大毛”衣服,陈设在屋子里的字画古董,还有柜子里的现银,保险箱里的银票以及其他首饰细名人轶事软,都不知道还保得住、保不住?
    “立山!”载澜发话了:“你嘀咕点儿什么?”
    一听他这话,再看到他脸上那种微现的狞笑,立山明白,口袋底的恩怨,就在今天算总帐。算了!他咬一咬牙在心中自言自语:“身外之物,听天由命。”
    于是他傲然答说:“澜公爷,你尽管请搜。可是有一件,搜不出来怎么办?”
    载澜变色,“什么?”他瞪出了眼睛:“莫非你还想威胁我?”
    “何言威胁二字?”立山冷笑,“真是欲加之罪。”
    载澜还以冷笑,“哼!只要你知罪就好!”他回头吩咐:
    “动手吧!要细细地搜,好好地搜!”
    这一声令下,那两三百人,立刻就张牙舞爪地动起手来。立山家仆役很多,可是谁也不敢上前,没有主家的人在身边,更可以畅所欲为,只拣小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的珍物往怀中揣、腰中掖。
    庄王总算还有同朝之情,传下一句话去:“可别惊了人家内眷!”
    但也就是这句话,提醒了载澜与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找到一个搜不出地道的借口。只是先不肯说破,只说:“地道的入口,一定在极隐秘的地方,一时找不到。”
    “那,那怎么办?”受愚的庄王,觉得没法子收场了。
    “到坛上去拈香!”大师兄说。
    于是将面如死灰的立山,拉拉扯扯,弄出大门去。进了坛,有人在立山膝盖上一磕,他不由得的就跪倒了。
    香案前面,这时已摆了四张太师椅,庄王与载澜坐在东面,大师兄坐在西面,大声说道:“立山是不是挖了地道,私通鬼教堂,只有焚表请关圣帝君神判。”
    说到这里,随即有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众走上来,从香炉旁边拈起一张黄表纸,就烛火上点燃。立山久已听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花样,焚表的纸灰上扬,便是神判清白无辜,否则就有很大的麻烦。因而不由自主地注视着焚表的结果。
    说也奇怪,纸灰一半上扬,一半下飘,上扬的那一半,其色灰白,下飘的那一半颜色深得多。同样一张纸,烧成灰会出现两种颜色,真不知道是什么花样。
    “看他是中心无主的样子。”大师兄说:“还要再试。”
    于是焚纸再试,纸灰下飘,立山的心也往下沉,低下头去,看到自己双膝着地,猛然警悟,顿觉痛悔莫及。自己是朝廷的大臣,久蒙帘眷,家赀巨万,京城里提起响当当的人物,不管怎么说,怎么排,都少不了自己的份,刚才怎会如此糊涂,不明不白地跪在这里,受上谕所指的“拳匪”的侮辱,留下一辈子的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岂非大错特错!
    这样一想心血上冲,仿佛把身名人轶事子也带了起来。站直了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膝盖,向庄王说道:“王名人轶事爷,你老也得顾一顾朝廷的体统!立山如果有罪,请王名人轶事爷奏明,降旨革职查办,立山自己到刑部报到。”说完,掉转身就走。
    载澜看他的“骠劲”,不减在口袋底的模样,越觉口中发酸,狞笑着说:“好啊!你还自以为怪不错的呢!今儿你甭想回家啦!我送你一个好地方去。”说完,向身旁努一努嘴,道了一个字:“抓!”
    身旁的护卫,兼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使,急忙奔了出去,只招一招手,立刻便有人上来将立山截住。
    “你们干什么?”
    “立大人!”那护卫哈一哈腰说:“你老犯不着跟我们为难。”
    意在言外,如果拒捕,就要动手了,立山是极外场的人物,慨然答说:“好吧!有话到了地方,跟你们堂官去说。”
    为了赌气,立山昂着头,自动往东面走了去,载澜的护卫便紧跟在后。走不多远,立山家的听差,套着他那辆极宽敞华丽的后档车赶了来,于是护卫跨辕,往北出地安门,一直到步军统领衙门。立山就此被看管了。
    ※※※
    “擒虎容易纵虎难!”载澜向庄王说,“如果一放他回去,他到老佛爷那里抢一个原告,不说别的,光是把他家搅得不成样子这件事,就不好交代。”
    “如今不是更不好交代了吗?”
    “那里,人在咱们手里,还不是由着咱们说?”
    庄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这件事要办得快!”他说:
    “咱们想好一套说法,赶紧进宫面奏。”
    这一套说法是立山私自接济西什库的洋人,人赃并获,据说他家还藏匿着洋人。此人不办,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愤不名人轶事泄,不仅西什库拿不下来,只怕还会激出别的变故。
    当然,载漪听说逮捕了立山,是决不会怪载澜鲁莽的,当即与庄王一起到宁寿宫,也不必按规矩递牌子才能请见,直接闯入乐寿堂,随便找一个管事的太监,让他进去回奏要见“老佛爷”。
    “有这样的事!”慈禧太后听完,讶异的说:“这,立山可太不应该了!”
    “立山一直就帮洋人,忘恩负义,简直丧尽良心!如果立山不办,大家都看他的样,满京城的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还得了?”载漪紧接着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群情汹涌,要砸立山的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竭力弹压着。他家在酒醋局,紧挨着西苑,倘或弹压不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听得这几句话,慈禧太后颇为生气,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真该痛剿才是!转念自问,派谁去剿?能打仗的,要对付来自天津的外国联军,不能打仗的,剿不了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反而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剿。象载漪,名为管理虎神营,结果连虎神营的营务处总办,都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杀!他保不住一个庆恒,又怎能保护西苑,不受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扰?
    这样一想,立刻便能忍耐。心想,反正李鸿章已经到了上海,使馆亦已加以安名人轶事抚,由总理衙门赍送蔬菜瓜果等物,以示体恤。等和议一成,再处置立山,或者释放复用,或者革职降调,看情形而定。眼前且让他在监狱里住些日子,亦自不妨。
    主意打定,随即准奏。立山便由步军统领衙门,移送刑部,送到俗称的所谓“天牢”里,他思前想后,放声大哭,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狱卒大骇,急急掐人中,灌姜汤,一无效验,只好赶紧报官。管刑部监狱的司官,职称叫做“提牢厅主事”,定制满汉两缺。管事的是汉主事,名叫乔树枬,四川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外号“乔壳子”,为人机警而热心,得报一惊,但想到一个人,心就宽了。
    “不要紧,不要紧!赶紧去请李大人来。”
    “李大人”就是梁启超的内兄李端棻,戊戌政变正由仓场侍郎调升礼部尚书,因为有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嫌,听从他同乡陈夔龙的计谋,上任照例到礼部土地祠祭韩愈时,故意失足倒地,具折请假,随后自行检举,请求治罪,因而下狱。狱中都知道他深谙医道,乔壳子这一说,狱卒亦被提醒了,急忙请了李端棻来,一剂猛药,将昏厥的立山救得苏醒了。
    醒过来仍旧涕泗横流,自道哀痛的是,忝为朝廷一品大员,谁知一时昏瞀,以取屈膝于乱民之前,辱身辱国,死有余辜,因而痛悔,并非怕死。
    这几句话,说得大家肃然起敬,都觉得平时小看了立山。
    就这时候,狱卒高唱:“崇大人到!”
    “崇大人”是崇礼。辞掉步军统领,仍为刑部尚书。本部堂官,亲临监狱,是件不常有的事,李端棻是犯官,当然急急回避,立山却不知自己应该以什么身分见这个熟极了的老朋友?
    正踌躇之际,崇礼已大步跨了进来,见面并无黯然的神色,反而很起劲地说:“豫甫,豫甫!我来给你报好信息。”
    “莫非……。”
    “不是请你出去。”崇礼抢着说:“你还得委屈几天。皇太后刚才召见,说你素来有瘾,关照我格外照料。只要等和议一开,就可以想法子让你出去!”接下来笑道:“奉懿旨在狱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烟,是从来没有的事!这也是异数。百年以后,行状上很可以大书一笔。”
    立山报以苦笑,而心里却大感轻松。不过呵欠连连,复又涕泗横流,是烟瘾发了。
    见此光景,崇礼知道立山发瘾难受,便从荷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中掏出一个象牙小盒,将备着为自己救急的烟泡,送了他一个。立山吞了烟泡,方始止了呵欠,勉强有精神应酬崇礼了。
    “豫甫,”崇礼问道:“你跟澜公是怎么结的梁子?”
    “唉!提起来惭愧。”立山将当年在口袋底与载澜为绿云争风吃醋的往事,细说了一遍。
    “祸水!祸水!”崇礼大为摇头,起身说道:“我不奉陪了。
    荣仲华那里有个应酬,不能不到。”
    ※※※
    崇礼是应荣禄之邀作陪,主客是巡阅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师钦差大臣李秉衡。
    李秉衡是奉天海城人,捐班的县丞出身,一直在直隶当州县,号称“廉吏第一”。以后为张之洞所赏识,在广西当按察使,正当中法战起,李秉衡驻龙州主持西运局,在饷源万分艰困中,不但能够让士兵吃得饱,而且负了伤有医有药,因而才有冯子材的谅山大捷。
    到了光绪二十年,李秉衡已当到山东巡抚,有为有守,是封疆大臣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仇外仇教,以致发生德国教士被戕事件。朝廷颇为谅解,照丁宝桢当年的例子,调升四川总督,而德国公使放他不过,杯葛不休。李秉衡竟因此罢官,在河南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隐居了三年,才由刚毅特荐复起,一度到奉天查案,事毕复命,随即奉命整饬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师,依彭玉麟的前例,以钦差大臣的身分,巡阅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一次是领兵勤王到京,宫门请安,随即召见,是由荣禄带引的。
    陛见之时,李秉衡首先声明,刘坤一、张之洞所发起的东南自保之事,最初由他领衔入奏,乃是盛宣怀假借名义,并非他的本意。接着糠慨陈词,说洋兵专长水技,不善陆战,诱之深入,不难尽歼。所以天津虽失,并不足忧,等联军到得通州一带,就会吃极大的亏。
    慈禧太后所忧虑的是京城被攻,听得李秉衡的话,大感宽慰,当然也大为嘉奖。很快地下了两道上谕,一道是,李秉衡赏紫禁城骑马,并在紫禁城、西苑门内准坐二人肩舆。一道是,山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等处勤王的夏辛酉、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四军,都归李秉衡节制,同时加了他一个头衔:“帮办武卫军事务”,作为荣禄的副手。
    荣禄对他的期望亦很高。倒不是希望他真能击退联军,只望他能切切实实抵挡一阵,李鸿章谈和就会容易得多。因此,对李秉衡非常客气。这天特设盛宴,专程为他接风。
    崇礼以及其他陪客都到齐了,李秉衡方始匆匆赶到,满头大汗,神色显得有些张皇。匆匆寒暄数语,随即向荣禄说道:“请中堂借一步说话。”
    “是,好!”荣禄向陪客们告个罪,亲自领着李秉衡到后屋去密谈。
    “中堂!洋兵这样子厉害,战事那里有把握。我这一次受命到前方,已经打定主意了,一死报国!请中堂赶紧奏明皇太后,电召李中堂到京议和,愈速愈妙!”
    荣禄几乎不信自己的双耳,“鉴堂,”他很不客气地问:“我不懂你的意思!在皇太后面前,你不是说,民气不可拂,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可恃,战事一定有把握吗?”
    “是的!”李秉衡惭愧地低下头去:“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有料到这么一个众寡悬殊的局面,中午细细打听一下才知道!”说完,拱拱手:“心乱如麻,实在没法儿叨扰了!”
    荣禄几乎彻夜彷徨,直到天色微明,方始作了决定,他反复在考虑的是,两宫的行止。京城的防守,本来寄望在李秉衡,谁知道他自己先泄名人轶事了气。勤王之师,仓卒成军,难御强敌,宋庆与马玉昆所部能撑持得几天,实所难言。一旦联军到了城下,两宫的安危,不能不顾。可是,皇太后与皇帝一离京城,人心动摇,不待敌来,先就溃乱了!当年文宗避往热河的前车可鉴。
    想来想去,总觉得两宫在眼前还没有离京的必要,以后看局势再说。这其实是个不作决定的决定,但总比没有决定来得好。想停当了,随即进宫。照例的,在全班军机进见以后,他被单独留了下来,商议慈禧太后不愿刚毅等人与闻的大计。
    “添了李秉衡做帮手,看来局面可以暂时稳住了。”慈禧太后说:“李鸿章也该赶快进京了吧?”
    “是!”荣禄答道:“只有再打电报给他。”
    “我在想,如果他在上海与洋人议和,不一样可以谈吗?”
    “那怕不行!各国公使都在京里,上海只有领事,作不了主。就算开议,各国的领事都要请示他们的公使,可是信息不通,领事也无奈其何。总而言之,如今唯有极力保护使馆,留下议和的余地。倘或再出什么乱子,局势就更加棘手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转脸问说:“皇帝是怎么个意思?”
    平时,皇帝总是这样回答:“一切请皇太后作主。”而此时却无这句话,眨着眼想了一下说:“荣禄,你要好好尽心,现在就靠你了。你的脑筋清楚,调度也很得法。刚才你说‘唯有极力保护使馆’,这话很是!就照你的意思,秉承皇太后的指示,好好去办!”
    从戊戌政变以来,将近两年的工夫,荣禄从未得过皇帝这样嘉许的话,因而不仅有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之感,简直有些感激涕零,连眼眶都润名人轶事湿了。
    因此,不自觉地碰了一个头,口中答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谨遵圣谕。”
    等他抬起头来,才想到自己当着慈禧太后而有此举动,似乎不妥,所以急急看了一眼。幸好,慈禧太后面色如常,方始放心。
    “昨天,大阿哥劝我离京,我没有理他。不过,有备无患,”
    慈禧太后停了一下问:“你看呢?”
    这一问,恰好能让荣禄说要说的话,当下答道:“皇太后万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已经告诉陈夔龙,准备了两百辆大车在那里。诚如慈谕,是有备无患的意思。论到实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斗胆,请皇太后先撂下这一段心思。如今的情形,跟咸丰年间又不同,那时咸丰爷虽在行宫,京里有恭王、有文祥、有僧王,都能撑持大局,而且只有外患,没有内乱,所以还不太要紧。如今就仰仗皇太后的慈威,才能镇压得住。倘或皇太后跟皇上北狩热河,京里不知道派谁留守?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看,谁也担不了这个责任!再说,皇太后如果离京,李鸿章就更不敢进京了!”
    听到一半,慈禧太后已是连连点头,及至听完,立即答说:“这话倒也是!要跟李鸿章为难的人很多,如果我不在京里,他决不敢来!七十多岁的人,受不起惊吓。好吧!”她很英毅地:“我决不走!”
    “有皇太后这句话,真正是社稷苍生之福。”
    “你也要小心!”慈禧太后关切地说:“恨你的人也不少。横了心的人,昏大胆子,什么都会不顾,你千万大意不得。”
    “是!”荣禄又碰个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自己知道。请皇太后、皇上宽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决不能受人暗算。”
    “你看,立山!我实在不相信,他会是私通外国的人,可是……”慈禧太后没有再说下去,摇摇头,微微叹息。
    ※※※
    由于极力保护使馆的宗旨,已由两宫同时认可,荣禄认为不妨放手进行,此事当然要跟庆王谈。不过,庆王亦无非找许景澄与袁昶商议。既然如此,何不直截了当地,自己跟许、袁一谈。
    打定主意,正要派人去请,门上通报,袁昶来拜。这事很巧,荣禄立即吩咐:“快请!”
    袁昶是穿了便衣来的,一见面先告罪,未具公服。接着解释原因,便衣比较易于遮人耳目。
    这话就很奇怪了,“爽秋,”荣禄问说:“你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你来看我,亦是平常得紧的事,何必畏为人知?”
    “这是我的一点顾虑,怕累及中堂,所以表面上要疏远些。”
    这话就更奇怪了,“什么事会累及我?”荣禄问说。
    “我有个稿子,请中堂过目。”袁昶从手巾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中取出一个白折子,厚厚地有好几页。
    揭开白折子第一页,荣禄只念了一行,便即悚然动容,这不是立谈之顷,便可有结果的事。“来,来,爽秋!”他说,“咱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去。”
    荣家后园,颇具花木之胜,靠东面有个洋式的花棚,洋砖铺地,木头架子上,绿油油地长得极密的“爬山虎”,日光不到,清风徐来,是个夏日昼长无事,品茗闲话的好地方。
    宾主二人都卸去了夏布长衫,荣禄叫人打来新汲的井水,又端来一个盛满莲藕的冰盘。袁昶洗了脸,拈一片藕在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说道:“我已经跟竹蒷商量过了,这个折子联名同上。”
    荣禄不答,将他与许景澄联名的这个奏稿,铺在棋桌上,正襟危坐地细读,案由是“为密陈大臣信崇邪术,误国殃民,请旨严惩祸首,以遏乱源而救危局”。一开头几句话就令人触目惊心,说是“拳匪肇乱,甫经月余,神京震动,四海响应,兵连祸结,牵掣全球,为千古未有之奇事,必酿成千古未有之奇祸!”又说,洪杨之乱,捻匪之祸,较之拳匪为患,则前者为“手足之疾”,后者为“腹心之疾”,所持的理由是:“发匪、捻匪之乱,上自朝廷,下至闾阎,莫不知其为匪,而今之拳匪,竟有身为大员,谬视为义民,不肯以匪目之者,亦有知其为匪,不敢以匪加之者!无识至此,不特为各国所仇,且为各国所笑。”
    只看这一段文章,荣禄便可想象得到,袁、许二人要参的是谁?且先不言,再往下看。
    下面是驳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扶清灭洋”之说。先设一问:“夫‘扶清灭洋’四字,试问从何解说?谓我国家二百余年深恩厚泽,浃于人心,食毛践土者,思效力驰驱,以答覆载之德,斯可矣!若谓际兹国家多事,时局维艰,草野之民,具有大力能扶危而为安,‘扶’者‘倾’之对,能扶之,即能倾之。其心不可问,其言尤可诛!”
    “说得痛快!道人所未道。而确为实情。”荣禄把手盖在白折子上:“爽秋,到现在为止,竟不知谁是匪首,亦不知谁在那班王公后面,发号施令?真正是千古奇事!”
    “我倒略有所闻。听说董星五有个拜把子的弟兄,叫什么李来中,隐在幕后,遥为指挥,并以洪秀全自命!‘能扶之,即能倾之’这句话,我不是无因而发的。”
    荣禄神色凛然地,深深点头,沉思了一会,接着再往下看,就是指责祸首。首先被提出来的是毓贤,其次是裕禄,再次是董福祥。但此三人的“倒行逆施,肆无忌惮”,乃是“在廷诸臣,欺饰锢蔽,有以召之”,笔锋一转,诛伐真正的祸首,一共四个人,各有八个字的考语。
    大学士徐桐,“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糊涂,罔识利害”;协办大学士刚毅,“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阿匪,顽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礼部尚书启秀,“胶执己见,愚而自用”;刑部尚书赵舒翘,”居心狡猾,工于逢迎”。
    对于徐桐、刚毅,尤为深恶痛绝,所以议论亦就格外激切,奏稿中说:“近日天津被陷,洋兵节节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曾无拳匪能以邪术阻令前进。诚恐旬日之间,万一九庙震惊,兆民涂炭,尔时作何景象?臣等设想近之,悲来填膺!而徐桐、刚毅等,谈笑漏舟之中,晏然自得,一若仍以拳匪可作长城之恃。盈庭惘惘,如名人轶事醉如痴,亲而天潢贵胄,尊而师保枢密,大半尊奉拳匪,神而明之,甚至王公府第,闻亦设有拳坛。拳匪愚矣,更以愚徐桐、刚毅等,徐桐、刚毅等愚矣,更以愚王公。
    是徐桐、刚毅等,实为酿祸之枢纽。”
    “实在是公论!”荣禄亦不觉悲愤了:“‘谈笑漏舟之中,晏然自得’,真是有这样麻木不仁的人。然而……。”他突然顿住,“等看完了再说。”
    荣禄的意思是,罪魁祸首,应该还有载漪,不知此奏中又作何说法?且再看最后一段:“臣等愚谓:时至今日,间不容发,非痛剿拳匪,无词以止洋兵,非诛袒护拳匪之大臣,不足以剿拳匪!方匪初起利,何尝敢抗旨辱官,毁坏官物,亦何敢持械焚劫,杀戮平民。自徐桐、刚毅等称为义民,拳匪之势益张,愚民之惑滋甚,无赖之聚愈众。使去岁毓贤能力剿,该匪断不致蔓延直隶;使今春裕禄能认真防堵,该匪亦不敢闯入京师;使徐桐、刚毅等不加以义民之称,该匪尚不敢大肆焚掠杀戮之惨。推原祸首,罪有攸归,应请旨将徐桐、刚毅、启秀、赵舒翘、裕禄、毓贤、董福祥等,先治以重典。其余袒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谬妄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议亲议贵为之末减。”
    看到这里,荣禄忍不住了,“爽秋,文章是千古不磨的大文章。不过,你决不能上这个折子!”他很关切也很直率地说:
    “这个折子,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中堂,”袁昶平静地说:“我最后几句不说了?既上此奏,生死已置之度外。”
    “最后怎么说?”荣禄一面说,一面找到结尾数语,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庶各国恍然于从前纵匪肇衅,皆谬妄诸臣所为,并非国家本意,弃仇寻好,宗社无恙,然后诛臣等以谢徐桐、刚毅诸臣,臣等虽死,当含笑入地。”
    等他念完,袁昶正式表明:“这是我跟竹蒷的由衷之言。”
    “我知道,我知道!”荣禄仿佛很着急似地:“可是,你跟竹蒷不能死!局势快要有转机了,等李少荃一进京,议和是他的事,剿匪是我的事。我有袁慰庭做帮手,不能不替少荃也留两位作帮手。爽秋,你跟竹蒷还有重责大任,不可妄自菲薄。说是给徐荫轩、刚子良抵命,那不是轻于鸿毛?”
    “中堂的期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护,我跟竹蒷都很感激。不过,‘此心匪石,不可转也!’”
    荣禄心想,袁昶与许景澄虽抱着必死之心,而与当年吴可读先自裁,后上奏的情况,究竟有别。然则,他以奏稿相示的原因,亦就可以想象得到,无非作无言的叮嘱,果真获罪,希望他能仗义执言。
    既然不能劝得他打消此举,而又了解了他的本意,荣禄心里便有主意了。“爽秋,”他说,“果然意不可回,但望能纳我之谏,把这些‘王公府第,闻亦设有拳坛’,‘其余袒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谬妄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议亲议贵为之末减’等等,牵涉亲贵的字样拿掉。如何?”
    袁昶想了一会答说:“中堂是出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护之心,我跟竹蒷都感激得很,应该怎么改,等我去跟竹蒷斟酌。”
    “好!”荣禄略停一下又说:“有句话明知说了无用,还是要说,这个折子能不上,最好不上。”
    “是!”袁昶起身一揖,“多谢中堂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意。”
    ※※※
    结果,这个奏折还是一字不改地递了上去。袁昶与许景澄虽然知道不牵涉及于亲贵,则在需要荣禄相救时,他比较好说话。但明明是端王载漪先纵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刚毅、毓贤等人,才敢放手大干,如果仅劾大臣,不及亲贵,明显着是畏惧载漪的势力,不但刚毅等人不会心服,清议亦会讥评,而这个奏折也就变得毫无力量,徒成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
    看完这个奏折,慈禧太后只觉得心烦,一时想不出处置的办法,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推了下去,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军机议奏。不巧的是,礼王与荣禄都未入值,王文韶耳聋易歉,所以刚毅可以一手遮尽军机处的耳目,只将有关系的赵舒翘悄悄约到一边,低声密商。
    细看了原折,赵舒翘面色沉重,默无一语,刚毅问道:
    “要不要找‘老道’去谈一谈?”
    “老道”是徐桐的绰号。赵舒翘摇摇头说:“不必!老道不会拿得出什么好主意,徒然张扬,偾事有余。等咱们商量好了对付的办法,告诉他怎么做就行了。”
    “那么,你看怎么办呢?”
    “这不能招架,要反击!”
    “着!”刚毅猛然击桌,“他要咱们的命,咱们得先要了他们的命。”
    “是!”赵舒翘说,“咱们得要好好布置一番,谋定后动,一击不中就坏了!”
    “‘一击不中就坏了,一击不中就坏了!’”刚毅起身蹀躞,喃喃自语。好久,才站住脚说:“我看,咱们得找点他们私通外国的证据。”
    “私通外国的证据不容易找,有样东西能找得,可就很有用了。”赵舒翘压低了声音说:“袁爽秋给过庆王一封信,说是‘端郡王所居势位,与醇贤亲王相同,尤当善处嫌疑之地。’
    这话,不就迹近离间了吗?”
    “这怎么是离间?”刚毅用手指敲敲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太热,脑袋发胀,我的脑筋转不过来了。”
    “中堂请想,当年今上入承大统的时候,老醇王因为本生父之尊,怕干政成了太上皇,辞卸一切差使,以避嫌疑。如今端王是大阿哥的本生父,情形跟老醇王差不多,所谓‘善处嫌疑之地’,意思就是让端王学老醇王的样,退归藩邸,不预政务。”
    “啊,啊!你一说就容易明白了。”
    “这还是就表面而论,其实内中还有文章。”赵舒翘略停一下说:“往深处看,等于在皇太后前告一状,说端王想当太上皇。这不是离间是什么?”
    “对!对!有理,太有理了!”
    “不仅此也,还有。”
    “还有?”刚毅越觉得有趣味:“快,快,请快说。”
    “谁都知道,端王事太后,忠贞不二。如今让太后疏远端王,实在就是削太后的羽翼。”
    “可不是!一点都不错。”刚毅满心欢喜,将赵舒翘的话,细想了一遍,作了个归纳:“可以这么说,他这两句话,表面冠冕堂皇,暗中挑名人轶事拨离间,而作用是反对皇太后!”
    “中堂说得太好了!”赵舒翘送上一顶高帽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就这么一回事,送了他的忤逆。可是,”刚毅收敛了笑容:“那封信呢?总不能当面跟庆王要吧?”
    “中堂自然不便去要,如果端王去要,或许能要得到。再不然,”赵舒翘压低了声音说:“庆王跟前我有条路,可以把那封信弄出来,不过得花个几百银子。”
    “那是小事。就托你去办吧,越快越好。”
    “是!”
    “还有呢?”刚毅翻名人轶事弄着原奏:“咱们总得从这个折子里头,挑出他几项大毛病不可。”
    “大毛病只要一样就够了!”
    “你说,”刚毅把原奏摊开来,“那里有大毛病?”
    赵舒翘不愿明言,只说:“中堂久掌秋曹,当年谳狱,决过多少疑难大案,莫非他这个奏折之中,吞吐其词,意在言外的地方,还看不出来吗?”
    这也是一顶高帽子,不过在刚毅,对这顶高帽子,却有不胜负荷之感。翻名人轶事弄了半天,无从领会,只好又推托头晕。
    “不行!这个天气把人的脑袋都搞昏了!展如,还是你说吧!”
    “中堂,你只看这一句。”
    他指的是“不得援议亲议贵为之末减”。这是属于律例上的所谓“八议”,同样犯罪,亲贵可以减刑。这一指点,刚毅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意思是指端、庄两邸、澜公等等,也该议罪,而且该当何罪,还不能减免!好家伙,厉害啊!”
    “这是露出来的一言半语,虽说含蓄,意思总还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有看不出来的意思在内,那可真是不测之心了!”
    “展如,”刚毅率直答说:“你的话,我又不懂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
    赵舒翘笑了,“我岂敢在中堂面前卖关子?”他说实在是各有意会,不落言诠为妙:“中堂请参详这一段。”
    指出的这一段是:“拳匪愚矣,更以愚徐桐、刚毅等,徐桐、刚毅等愚矣,更以愚王公。”一共二十几个字,刚毅翻来覆去念着,突有意会,不自觉地念出一句来:“王公愚矣,更以愚皇太后!”
    赵舒翘点点头,刚毅则有豁然贯通之乐。两人对看了半天,莫逆于心地笑了。
    “好了!不怕了,不过这得稍微布置布置,那封信很要紧,倒不是上呈皇太后,是给端王看。展如,请你赶紧去办。这是其一。”
    “是。其二呢?”
    “其二,这个折既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来了,总得议奏。”刚毅想了一下说:“怎么能想个法子,一面先有交代,一面能把这个折子压下来,等咱们部署好了,再大掀一掀!”
    “有个办法,中堂看行不行?”赵舒翘答说,“请中堂领头,咱们折子上有名字的三个人,递牌子请皇太后召见,就说,既已被参,不便再在军机上行走,请旨解任听勘。皇太后当然挽留,这个折子不就压下来了吗?”
    “这倒是好办法。不过……。”
    刚毅的顾虑是怕弄巧成拙,皇太后准如所请,岂不是只好干瞪眼?赵舒翘看出他心里的意思,便即说道:“中堂不必三心二意,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管无事。第一、这是什么时候,撤换军机,等于阵前易将,太后掌了几十年权,还能做这种自乱阵脚的事?说实话,太后还指望着咱们将功赎罪呢!第二、如果准咱们解任听勘,那末其余有名字的人,也是有罪罗!别人不说,皇太后总不能查办‘老道’吧!”
    “对!”刚毅下了决心,“有老道挡着,不要紧!就这么办。”
    果然,第二天约齐了启秀一起请见,慈禧太后真个为赵舒翘所预料的,加以挽留。不过也训诫了一顿,尤其是对刚毅与赵舒翘的涿州之行,慈禧太后颇有怨责之意。
    这件事,荣禄很快地知道了。要了原折来看,才知道袁昶与许景澄的奏折,一字未改。心里就在想,能有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结果,对袁、许二人来说,总算不幸中的大幸。因而也就不肯再多说一句,任令把这个折子压了下来。
    再下一天,赵舒翘终于花了五百两银子,买通了庆王的一个书僮小宁儿,把袁昶的那封信偷了出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刚毅,立刻又转到载漪手中。当然有番挑名人轶事拨的话,说袁昶居心狠毒,无异指责载漪想做太上皇。慈禧太后最忌讳这件事!刚毅认为载漪应该防备,莫待太后诘责,就不易分辩了!
    防备之道,莫善于先发制人,在刚毅、赵舒翘的参预之下,经过彻夜的密商,载漪有了充分的准备。打个盹醒来,看看恰好赶上慈禧太后召见臣工已毕,早膳过后,比较闲空的当儿,便即一面吩咐请庆王在朝房见面,一面关照套车进宫。
    到得宁寿宫不久,庆王也赶到了,载漪拉着他到僻处,取出袁昶的那封信问道:“庆叔,你看看,这封信可是袁爽秋的笔?”
    庆王接到手一看,惊愕地问:“这封信怎么到了你手里?”
    “捡来的!”载漪不容他再追究来源,紧接着问道:“庆叔,当初你接到这封信,为什么不回奏老佛爷?”
    “这种话何必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措词很圆滑,载漪点点头说:“庆叔总算明白我的心。不过,这封信我还是得给老佛爷看,我就说庆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的,行不行?”
    “那也没有什么不行。”
    “好!我先上去。”载漪退后两步,给庆王请个安,“庆叔,请你待一会儿。回头请你别改口。”
    “好吧!”庆王特意叮嘱:“不过,你可别替名人轶事我惹麻烦。”
    “不会,不会。”
    说着,载漪迳自入宁寿门去找李莲英。正值慈禧太后用完早膳“绕弯儿”消食的时候。李莲英陪侍在侧,所以小太监一打名人轶事手势,慈禧太后也看到了,骂一句:“鬼头鬼脑地干什么?”
    “端王名人轶事爷在外头,找李总管有事。”
    “他来干什么,你去看看!”慈禧太后厌恶地说:“如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说,我歇着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知道。”
    等慈禧太后回到乐寿堂喝茶看金鱼,李莲英也就复命来了,说是端王有机密大事,非当面回奏不可。
    “好吧!让他进来。”
    载漪一进门跪下,便即大声说道:“老佛爷,有人造反!”
    “怎么回事?”慈禧太后倒是一惊:“你是说谁啊?”
    “袁昶、许景澄。”
    “他们怎么啦?凭他们两个人,还能造反?”
    “他们两个人背后有洋人。”
    听得这话,慈禧太后不再是不在乎的神气了,用沉着的声音说:“你慢慢儿讲!”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先请老佛爷看两封信。”
    载漪不把两封信一起呈上去,先递袁昶给庆王的那一封。
    慈禧太后看完,脸上便有不豫之色。
    “是庆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的?”
    “是!”
    “好多天了嘛!”
    “是!”载漪答说:“袁昶挑名人轶事拨离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怕老佛爷看了生气。心想,反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忠诚不二,问心无愧。这封信不递也不生关系。”
    “你能问心无愧最好!”慈禧太后说:“从前你‘阿玛’就最懂得避嫌疑,凡事谦虚退让,象赏他一顶杏黄轿,他就从来不肯坐。所以谥法用‘贤’字。你真要学学你‘阿玛’才好!”
    旗人称父亲为“阿玛”,慈禧太后赞扬的是醇贤亲王。这在载漪不免有意外之感,原以为她会不满袁昶,谁知反倒是自己受了一顿教训,只好答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紧记着老佛爷的话。”
    “还有一封呢?”
    还有一封是仿照袁昶的笔迹伪造的。载漪一面呈上,一面说道:“真是国家之福,天教小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谋败露,这封信是捡到的。”
    慈禧太后先不理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信来一看,便即答道:“这‘身云主人’是谁啊?”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打听过了,就是许景澄的别号。”
    说着,不断偷觑慈禧太后的脸色。不用多久,预期着的神态出现了,慈禧太后两面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的青筋跳动,嘴唇微微向右下角牵掣,那双眼睛中所显露的,威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的光芒,更为可畏。这是她盛怒之际的表情。
    也难怪她盛怒。这封信伪造得非常恶毒,用袁昶与许景澄商量的语气,隐约指出参劾徐桐、刚毅等人的那个奏折,另有大作用在内。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被纵容得成了今天这种巨患,虽说载漪之流的王公不能辞其咎,但归根结蒂,如无慈禧太后的支持,载漪又何能为力?即如最近六月初十,奉懿旨发内帑十万两奖赏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事,煌煌上谕,天下共见,虽有利口,又何为慈禧太后辩卸责任。
    不过,现在要利用慈禧太后治徐桐等人的罪,不可有一言半语牵涉到她头上,甚至对载漪等等,亦只可含蓄其词。到了将来议和,洋人谈到纵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罪魁祸首,必定会提出慈禧太后,那时便恰好利用这一点,请慈禧太后“撤帘”,将大政归还皇帝。
    在慈禧太后看这些话,字字打在要害上,真有心惊肉跳之感。不过,载漪惯会造伪,未必可信,慈禧太后决定先诈他一诈。
    “我看,袁昶未必会说这种毫无心肝的话。不要又是你在弄什么玄虚吧?”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那敢这么荒唐?请老佛爷核对笔迹好了。”
    “谁知道笔迹是真是假?”
    听得这话,载漪故意作一种受了冤屈而无从分辩的神情,然后象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似地,欣快地说:“这好办!庆亲王进宫来了,请老佛爷传他来,当面问他,那封信是袁昶给他的不是?”
    慈禧太后想了一下说:“不必传他来当面问。”说着,拿起一支象牙制的小锤,将放在御案上的一座小银钟,轻击了两下。
    慈禧太后是派李莲英去向庆王求证,复命证实载漪所言不虚。第一封信不假,则以笔迹相同,情事相符的第二封信,当然也是真的!慈禧太后再精明,也想不到有此以真掩伪,移花接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谋在内。
    “许景澄靠不住,我是知道的,想不到袁昶亦有这种糊涂心思!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老佛爷圣明!”载漪紧接着说:“局势不大好,不错,不过,只要老佛爷在上,终归能够化险为夷,转祸为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心肠?”
    他的意思是袁昶、许景澄刻意要挖大清朝的根基。凡是说慈禧太后在位,大局就坏也坏不到那里去之类的话,是最能打动她的心,激发她的勇气的。因而沉吟了一会,问道:
    “这件事,你们看怎么办?”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说。袁昶不是说了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得‘善处嫌疑之地’。”
    “这不相干!有我在,你就无所谓有嫌疑。”
    “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自问,也是这么个想法。可恨袁昶等辈,挑名人轶事拨离间,无事生非,如果这些人不去,将来还不知道闯出什么不能收场的大祸来!”说到这里,载漪取出一个白折子呈上御案,“老佛爷请看看这个稿子,不知道能用不能用?”
    慈禧太后很仔细地看完,脸色变得很沉重,好久才说了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
    等载漪跪安退出,慈禧太后随即吩咐,将皇帝从西苑接到宫里来,同时关照,皇帝的晚膳,开到宁寿宫来。
    这是久已未有的事!太监们无不奇怪。但只有很少的人,为皇帝高兴,认为太后已念及母子之情,而大部分的人替皇帝捏着一把汗,不知道太后又有什么不愉之事,要在皇帝身上出气?
    皇帝自己也持着这样的想法,惴惴然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进宫请了安,慈禧太后喊一声:“莲英!”
    “在!”李莲英看了皇帝一眼,这是递暗号,让皇帝宽心。
    “叫不相干的人躲开些!”
    这不用说,是有极大关系之事要谈。李莲英出去作了安排,又亲自在乐寿堂前面看了一圈,方又入殿复命。
    “你就在这里伺候皇上笔墨好了。”
    “是!”李莲英答应着,倒退几步,静静地站在门边。
    “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袁昶给奕劻的,我让莲英去问过,”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问:“莲英,庆亲王怎么说?”
    李莲英小跑两步,站定了用刚刚能让御座听得到的声音答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把信拿给庆王名人轶事爷看了,庆王名人轶事爷说不错,是袁大人给他的,笔迹也不错。”
    “你听见了吧?”慈禧太后向皇帝说。
    于是怀着满腹疑惧的皇帝,开始细看慈禧太后亲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来的,那一真一假的两封信。真的一封看完,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是指载漪想做太上皇而言,与己无干。
    但是,那封假信,看不到几行,皇帝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想,想自己应持的态度。
    情形很复杂,如果脚步站不稳,不知会受什么罪?有此警惕,不免沉吟,慈禧太后却又动疑了:“你觉得袁昶的话,很不错似地,是不是?”她慢条斯理地问。
    因为她的话慢,皇帝才不至于因为惊惶失措而答错了话:
    “袁昶简直是胡说!一点儿道理都没有。”
    “就止是胡说吗?”
    显然的,慈禧太后对于他对袁昶所作的批评,并不满意,那就得再说重一点:“莠言乱政,不守臣道。”
    “我看,他不知道安着什么心?”
    “是!”皇帝想都不想地说:“居心叵测。”
    “你可看得出来,他是在离间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俩!”
    “可恶!”皇帝就象说相声“捧哏”的一般,顺嘴附和着:
    “太可恶了!”
    “如果他真的上个折子,公然主张,也还不失为光明磊落,这样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险,可真是死有余辜。”慈禧太后紧接着说:“我早说过,今日无我,明日无你。只是你始终不能领悟我的意思。”
    皇帝早就领悟了。不管慈禧太后说这话,是不是一种抓权不放的借口,而就事论事,这话应该解释为如果不是慈禧太后“训政”有权,能镇得住载漪,大阿哥早就要夺位了。想到这平时早就想透了的一句话,他终于了然于自己应持的态度,就是与慈禧太后一致,紧名人轶事靠着慈禧太后站,脚步一定稳当。
    于是他立即跪了下来:“老佛爷处处卫护儿子,儿子岂能不知道?儿子再愚再蠢,也不能那样子冥顽不灵。”他又说:“如今大局艰危,全靠老佛爷撑持,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儿子只听老佛爷的训诲。”
    “你总算心里还明白。”慈禧太后点点头是表示满意的神情,“这两封信,你看,怎么处置?”
    遇到这种有关系的事,皇帝从前年政变以来,一直不作主张,只循例答说:“请老佛爷作主。”
    “我原以为这两个人熟于洋务,等李鸿章来了,叫他们俩做个帮手。谁知道这两个人勾结洋人,挟制君上,这跟私通外国的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什么两样?治乱世,用重典,再不能姑息了!”
    “是!”
    慈禧太后再一次点点头,然后提高了声音说:“莲英伺候皇上写朱谕。”
    “喳!”
    这种差使,他是伺候惯了的,最重要的是,朱谕一定得当着慈禧太后的面写。事实上亦非当着面不可,因为皇帝的朱谕,不是她口授大意,便是干脆念一句,皇帝写一句。
    而这一次,慈禧太后却并未开口,只把载漪呈上的一个稿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下来。皇帝接到手一看,心胆俱裂,不由得抬头去望,只见慈禧太后脸板得一丝笑容都没有。就这一副脸色,将他想为袁昶、许景澄求情的心思,硬压了下去。
    笔有千钧,泪有满眶,终于将一张朱谕写完。一滴眼泪下落,还好,不是掉在朱笔上,不致使字迹漫漶。李莲英在他侧面,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老大不忍,急忙取一块手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皇帝手里。
    “请皇帝擦擦汗。”
    语言跟举动,都别有用意。话是说给慈禧太后听的,表示朱谕上的水渍是汗,手巾则又不止于擦汗,主要的是供皇帝拭泪。
    擦干眼泪,皇帝转身,双手捧上朱谕,慈禧太后却不接,只说:“你念给我听听。”
    “是!”声音有些发名人轶事抖。
    李莲英却又赶紧捧上一杯调了蜜的菊花茶,“皇上先喝口水,润润喉。”说着,使个眼色,示意皇帝不可再发出抖名人轶事颤的声音。
    皇帝微微颔首,喝口菊花茶,调一调呼吸,慢慢地念道:
    “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太常寺卿袁昶,屡次被人参奏,声名恶劣。平日办理洋务,各存私心。每遇召见时,任意妄奏,莠言乱政,且语多离间,有不忍言者,实属大不敬!若不严行惩办,何以整肃群僚?许景澄、袁昶,均着即行正法,以昭炯戒。钦此!”
    “就这样!”慈禧太后说:“你先收着,明天当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军机。”
    于是皇帝将那道朱谕,折好藏起,跪安退出,上软轿回西苑时,将有一个机会可以跟李莲英说话。他轻喊一声:“谙达!”
    这是满洲话,凡是教皇帝、皇子骑射或者满洲语文的旗人,都叫“谙达”,地位不如汉人的“师傅”,但也是一种尊称。皇帝从小就是这样叫李莲英的,而李莲英倒从不敢以谙达自居,听得招呼,急急趋至轿前,俯身候旨。
    “你派人告诉荣禄,明天一早无论如何得上朝。”
    “是!”
    李莲英知道,皇帝的用意是希望荣禄能救袁昶跟许景澄。可是他不敢道破真相,也不敢转述皇帝的口谕,只作为他自己的意思,派人到东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求见荣禄,说是:“李总管说‘请中堂明天一早,无论如何得上朝’。”
    就这一句话,害得荣禄睡不好觉,半夜里便即起身,曙色初现,便即进宫,谁知还有比他更早的,是刚毅与赵舒翘,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倒象有什么喜事似地。荣禄心中有事,懒怠去问,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你看,”他听见刚毅在说:“要不要通知徐楠士来待命?”
    徐楠士就是徐桐的儿子徐承煜,从戊戌政变后,就当刑部左侍郎。召他进宫待命,想来必有大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刑部,这样转着念头,再想到李莲英的话,荣禄觉得非探问明白不可了。
    要问,当然要问李莲英。他找了个很能干的苏拉,秘密嘱咐,即刻去打听李莲英现在何处?立等回话。不久,苏拉回报,李莲英是在荣寿堂西面的小屋中休息。
    荣禄知道那间屋子,急急赶了去,一见面便拉他到一边问道:“今天是不是要杀人?”
    李莲英点点头:“是的。”
    “杀谁?”
    “中堂马上就知道了。”
    “莲英,事到如今,你别吞吞吐吐了!你说要我无论如何进宫,现在不来了吗?”荣禄心想,李莲英与立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大概是要杀立山,托自己来救,因而率直追问,“是不是立豫甫又出了什么乱子?”
    “不是。”李莲英踌躇了一下:“跟中堂说实话吧,大概是杀许景澄、袁昶。请中堂今天无论如何进宫的话,是皇上交代的。”
    听这话,荣禄拱拱手,转身就走,刚出乐善堂,只见礼王世铎,已经带班进见,便即跟在他身后,一起入殿。
    行完了礼,慈禧太后问道:“王文韶呢?今天没有来?”
    “是!”礼王答说,“他昨天中暑,今儿个请假。”
    慈禧太后没有再问,只说:“皇帝,你不是有朱谕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去吗?”
    “是的!”皇帝的声音极低,用苍白纤细、仿佛一张皮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着骨头的手,拿起面前的一张纸,从御案上伸了出来。
    世铎急忙站起,接过朱谕,站着看完,颇有手足无措的模样。荣禄可忍不住了,伸手扯一扯世铎的衣服。这一下,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将朱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他。有人去料理这个难题,他松了一口气,擦擦汗,仍旧回原处。
    这时荣禄已将朱谕看完,碰个头说:“奏上皇太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有话。”
    “什么话都可以说,”慈禧太后很快地接口:“替这两个人求情可不行。”
    “皇太后圣明,”荣禄说道:“照朱谕中所指责的罪状,许景澄、袁昶并无死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斗胆,请皇太后、皇上收回成命。”
    “许景澄、袁昶离间宫廷,罪名甚大,以皇上身分,有不便说、不忍说的难处。”
    “果然如此,许景澄、袁昶罪有应得。不过,人才难得,请皇太后、皇上格外成全。留下他们两条命,也许将来有可以将功赎罪之处。”
    “你是说,让他们跟洋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慈禧太后冷笑:“依我看,不让他们跟洋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还好些!”
    “皇太后的训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甚明白……。”
    “荣禄,”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你想抗旨?”
    听得这话,荣禄赶紧碰头,但仍旧说了一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请皇太后、皇上召见庆亲王,当面交代!”
    这因为庆王是总理衙门的堂官,袁昶、许景澄可算是他的部属。属官有罪,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堂官,本是正办。荣禄的奏请,在表面上决不能算错,事实上是希望有此转折,或许可以找出挽回之机。
    那知慈禧太后深知他的用意,不理会他的话,只说:“你告诉庆亲王,就快轮到他了!”
    这句话将荣禄吓出一身冷汗。以庆王今日的地位,与当年慈禧太后母家贫困时,庆王时相周济的情谊,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可骇?再往深一层去想,庆王之后,只怕就要轮到自己了!
    这个慈禧太后对庆王的直接警告,亦就等于间接警告荣禄。到这时候,他可再不敢多说一句了,跪安退出,汗湿重衣,将朱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世铎以后,倒在直庐的藤椅上,瞑目如死,好半晌动弹不得。
    相反地,刚毅却大为兴奋,从世铎半讨半夺地将朱谕拿过来,随手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赵舒翘说:“是你的事,照朱谕去办吧!
    最好今天就复命。”
    赵舒翘是刑部尚书。此时却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戊戌政变杀的都是汉人,如今抓了个旗人立山在监狱中,未判死罪,却又杀两员汉大臣。自己也是汉人,想想觉得这件事做得过分了。
    因此,他的脸色很沉重,当然也不会亲自去料理此事,而徐承煜已经辗转得到消息,赶了来了,赵舒翘唯有将朱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他。
    徐承煜比刚毅又更高兴,得意洋洋地回到部里,一叠连声地:“请乔老爷来,请乔老爷来!”
    “乔老爷”就是外号“乔壳子”的提牢厅主事乔树枬,应唤上堂,接到朱谕一看,不由得大骇,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看,树枬,这件大案,应该怎么办?”
    “司官不知道。”乔树枬摇摇头答说:“即行正法的案子,没有办过。”
    “我也没有办过!”徐承煜搔搔头,大声吩咐:“快请堂主事景老爷来!”
    “景老爷”名叫景褑,是旗人,倒是刑部的老司,公事极熟。想了一下说:“只有这样办,先行文步军统领衙门,按名逮捕,送入监狱,然后再‘出大差’。”
    “对,对!就这么办!”徐承煜向乔树枬说:“请你预备地方,传刽子手,预备‘出大差’。”
    “现成!”乔树枬不大在乎地说:“用不着预备。”
    “暂时拘禁的地方要预备。”徐承煜有意找麻烦:“两个人分两处关,不准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这会也谈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乔树枬回到监狱,含名人轶事着眼泪,为袁昶与许景澄准备了干净房间、凉席、蚊帐、扇子,以及凉茶、井水等等。
    其时步军统领衙门,已派出人去,逮捕袁昶与许景澄两人。其实,两人都是骗来的,托词衙门中有公事商量,等车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口,不由分说,拥到步军统领衙门,立即转解到刑部。
    因此,两人入狱时,穿的都是公服。
    他们也实在不负那一身公服,两个人都从容得很。进了所谓“诏狱”,乔树枬亲自接待,由于徐承煜的命令不能不听,所以很恭敬地说:“两位大人,分住南北。”
    于是,袁昶握着许景澄的手说:“人生百年,终须一死。
    死本不足奇,所不解的是,因何而死?”
    “死后自然知道了!”许景澄笑道:“爽秋,你还看不开吗?”
    袁昶低头不答,松了手往南所走去,留下比较凉爽的北所让许景澄住。乔树枬在院子里目送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考虑了好一会,终于还是不曾进屋,他怕袁、许二人或许会打听消息,何以为答。
    也就是刚回到自己屋中,徐承煜已经派人来召请了。乔树枬心知两人的大限已至,悄悄吩咐司狱:“预备红绳子吧!”这是指示预备“出大差”,大臣被刑,照例用红绒绳捆名人轶事绑。等司狱备好车辆,红绒绳,通知了刽子手,乔树枬已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了。
    “不过堂了,直接到菜市口。”他突然泪流满面,哽咽着向司狱说:“你去料理吧!好好侍候两位忠臣。”最后一个字出口,随即掩着脸,捂着嘴,脚步踉跄地避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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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母子君臣第八五章
    下午一点多钟,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火,晒得狗都伸出了舌头,而菜市口却有好些人站在烈日之下,大多是白长衫、黑马褂,袁、许两家的亲友,赶来见最后一面的。
    刑部的车子毕竟到了,一直驶入北半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临时用芦席所搭的官厅。徐承煜高坐堂皇,面有得色,一见袁昶与许景澄的服饰,便即大声叱斥番役:“你们当的什么差,怎么不把犯人的官服剥下来?”
    “你别骂他们!”袁昶高声说道:“我们俩虽逮下狱,并未奉旨革职。照例衣冠受刑。你身为刑部堂官,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徐承煜语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监斩的差使,当过不止一回,但从未见过临刑的人,还能侃侃然讲道理,所以心理上毫无准备。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想找句话掩饰窘态都办不到,只是涨红着脸发愣。
    “我们是死了!可是究竟是什么罪,得了几句什么考语,而受大辟之刑?”袁昶扬脸问道:“请监斩官明白见示,也好让我们瞑目于地下。”
    “这是什么地方?”徐承煜有些恼羞成怒了,“还容得你们来讲道理!”
    决囚本来有一套很严密的程序。立决人犯虽不比朝审秋决那样需要“三复奏”,至少须经过都察院刑科给事中这一科,认为上谕没有不便施行之处,无须“封驳”,方始“发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刑部执行。只是大乱之世,一切从简,杀人也方便了,此时只凭徐承煜一声叱喝,两颗人头就很快地落地了。
    ※※※
    袁昶与许景澄之死,为人在纳凉听炮声之余,平添了许多话题。有个传说,颇为盛行,说袁昶临刑之际,对刽子手笑道:“且慢!等我吟完一首诗。”
    诗是一首七律:“爽秋居士老维摩,做尽人间好事多。正统已添新岁月,大清重整旧山河。功过吕望扶周室,德迈张良散楚歌。顾我于今归去也,白云堆里笑呵呵。”据说“呵呵”两字的余音未断,白刃已经加颈了。
    这首诗难倒了人,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正象袁昶与许景澄的两条命,能换来一些什么,一样地令人茫然!
    最使局外人困惑的是,杀了两员深通洋务的大臣,并不表示朝廷对洋人势不两立,相反地,求和的迹象一天比一天明显,已公然见之于上谕。第一道是:“现在各兵围困西什库教堂,如有教民窜出,不可加害,当饬队保护。倘彼死守不出,应另筹善策,万勿用槍炮轰击。”不用槍炮轰击,就只有“招降”一法,其实就是想讲和。
    第二道上谕,范围更扩大了。第一道上谕还是“谕军机大臣”,外间不会知道,朝廷对教民已经决定“网开一面”,第二道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阁颁布的明发上谕,通饬各省遵行。说是:“前因中外衅端未弭,各国商民教士之在华者,本与兵事无涉,谕令各督抚照常保护。现在近畿大军云集,各路统兵大员,亦当仰体此意,凡洋商教士,均当设法保全,以副朝廷怀柔远人之意。”
    保护洋商教士之外,教民亦在保护之列,因为本“亦国家赤子,原无畛域可分,惟自拳教肇衅以来,该教民等多有盘踞村庄,掘壕筑垒,抗拒官军者,此等迹同叛逆,自不能不严行查办。第念其究系迫于畏罪之心,果能悔祸自新,仍可网开一面。”
    接着,以宝坻教民,经宋庆剀切晓谕后,自行解散为例,特行规定:“所有各处教民,如有感悔投诚者,着该将弁及该地方官,一体照此办理,不得慨加杀戮。其各处匪徒,假托义民,寻仇劫杀者,即着分别查明,随时惩办,以清乱源。”
    不仅如此,对于各国公使,更有格外的照顾。这是内而庆王、荣禄,外而李鸿章、刘坤一所一致建议的,在京各国公使,应该先送出京。所以上谕特命荣禄“预行遴派妥实文武大员,带同得力兵队,俟该使臣定期何日出京,沿途妥为护送。倘有匪徒窥伺抢掠情事,即行剿击,不可稍有疏虞。”
    既有上谕,总理衙门自然要多方设法,与各国公使取得联络,谁知有的将信将疑,有的负气不理,初步商谈,竟不得要领。
    而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那些“大护法”,却对这两道上谕,既俱且恨。尤其是载漪,下令命董福祥增兵,加紧攻破使馆,董福祥竟置之不理,一叶知秋,众叛亲离之势已成,越发自危!
    总有那么两三天,载漪通宵不成寐,自己心口相商,再找亲信密议,认为骑虎难下,唯有因势驱虎,先发制人,才是上策。因而在心里拟了一个名单,第一批是十五个人,杀以立威。第二批看情形办理,如果庆王、荣禄亦竟不听命,再杀!
    于是单衔上了一个奏折,列出十五个人,指为与洋人里应外合的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请旨即行正法。这十五个人,第一名是李鸿章,第二名是王文韶,“陪榜”的署理顺天府尹陈夔龙。此外,督抚如刘坤一、张之洞,大臣如徐用仪、廖寿恒等,都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括在内。
    慈禧太后一看这个奏折,非同小可,随即叫人封好,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奏事处,并有口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荣禄,亲自来拆!”
    荣禄自然大吃一惊!正在细看全文时,王文韶到了。荣禄知道他胆子小,赶紧将原折往黄匣子中一放,盖上匣盖,置在手边。等召见军机时,礼王世铎请假,由荣禄带班,入殿将黄匣子捧上御案,然后奏事。诸事皆毕,只剩下这个奏折,未作处置。慈禧太后默不作声,而皇帝只是用眼色向荣禄示意,鼓励他有话尽管说。
    见此光景,荣禄知道慈禧太后对载漪此举,颇为不满。心想,这就省事得多了,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整个儿推翻它!
    于是,他从黄匣子里取出载漪的奏折,略扬一扬,用低沉愤慨的声音说道:“中外决裂,大局坏到如此,都是端王作成的!今天又有这么一个奏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真不知道端王要拿祖宗的天下,闹坏到怎么一个地步,才肯歇手?”
    “我亦不以为然!”慈禧太后很快地接口,略想一想又说:
    “这个折子,把它‘淹’了吧!”
    “淹”是不作处置之意,原折或者留中,或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军机处归档。荣禄立即答一声:“是!”一面跪下去碰头,一面转脸向王文韶大声说道:“赶紧碰头谢恩!”
    荣禄跟慈禧太后的对答,王文韶只字不闻,骤然听得这么一句话,以为是慈禧太后有什么赏赐,便即碰头说道:“谢皇太后的赏!”
    慈禧太后绷着脸,不便有任何表示,皇帝却露齿莞尔,这是两年多以来,第一次开笑口。
    ※※※
    回到军机处,荣禄将捏在手心里的载漪原折,递给王文韶,“夔老,”他说:“皇太后赏了你一条老命!”
    王文韶一看案由,便惊出一身冷汗,看完,才知道荣禄先前不给他看的道理,拱手长揖,感激涕零地说:“仲华,感激不尽!”
    “总算太后圣明,大事化无。”荣禄又说:“这个折子,太后说是把它‘淹’了,那就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让它葬身海底永不见天日。”
    说完,将载漪的原折接了过来,吹旺手中的纸煤儿,一火而焚之。
    ※※※
    纵然如此,折中的内容还是泄漏了。陈夔龙心里大为嘀咕,细细盘算,第一,只是署理顺天府尹,替名人轶事人受过,太觉不值;第二,载漪既然列名指参,可见得心有不慊,以后处处找麻烦,迟早会栽倒在他手里;第三,大局日坏一日,顺天府上要应付宫廷,下要安名人轶事抚百姓,中间还有许多达官贵人,有事央托,不说别的,仅是抓车这件差使就吃不消了。
    这样一想,决意求去,找到荣禄,当面恳求。起初,荣禄还不肯放他走,最后谈到载漪的居心险恶,荣禄才觉得不能不替他安排。第二天奏明慈禧太后,以原任顺天府府尹,署理太仆寺正卿王培佑回本任,而陈夔龙则接王培佑的事,署理太仆寺正卿。
    就在这样走马换将的第二天,大局急转直下地坏了下去。日俄英美法意奥七国联军,共一万八千多人,在天津编组完成以后,七月初十开始进军京城,到得北仓地方,与乱兵及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场混战。结果李秉衡所统的勤王之师,闻警先溃,宋庆、马玉昆及直隶提督吕本元所部,不支而退。裕禄退到杨村,联军接踵而至,不独立足无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最后避入一家棺材店,也许是触景生情之故,就用随身所带的一把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小手槍,朝自己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开了一槍。
    消息到京,慈禧太后大为震动,召见军机、御前、总理衙门的大臣,眼圈红红地,只说:“局势坏到如此,你们总要想个法子才好!”
    唯一的法子就是尽速议和,但袁昶、许景澄的血迹未干,谁也不敢自蹈虎尾,无非一些敷衍的话,电催各省勤王,下诏激励民心士气之类。不过,慷慨激昂的还是有,最显得赤胆忠心的是,刚由前线回来的李秉衡!
    “回皇太后、皇上的话,勤王之师,仓卒成军,一上了战场,不免胆怯。”他先为所部不战而溃辩解一句,接着说道:“臣与端王、庄王商议,都说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可以一用,臣不才,愿意率领义师,亲效前驱!”
    “能够你去挡一阵,再好不过。”慈禧太后是病急乱投医的口气:“既然定规了,你要早早出发才好!”
    “是!”李秉衡答说:“臣明天就带队出发。”
    “好,好!”慈禧太后向户部尚书王文韶大声说道:“户部先拨五万银子,作为两个月的恩饷!”
    王文韶不大听得明白,不过碰头总没有错,伏倒磕个响头,答一声:“是!”
    “谢皇太后的赏!”李秉衡谢了恩又说:“臣还要求皇太后赏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
    “臣想请皇太后赐宝剑一把,以为镇阵之用!”
    “镇阵?”慈禧太后问:“还要摆阵法?”
    “是!”
    “那好!给你一把宝剑好了。”
    宫中的好剑多得很,慈禧太后退朝以后,就叫人摘下一把乾隆年间所造的龙泉剑,颁赐李秉衡。他倒也言而有信,果然在第二天便带领三千人出师。
    事先仿照“登坛拜将”的说法,将领头的、原住在庄亲王府的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师兄,请上高台,端然正坐,李秉衡朝服朝冠,行了一跪三叩的大礼。看热闹的人,诧为奇观,知礼的说是亵渎朝廷的体制,但有人为李秉衡辩护,说他拜的不是大师兄,而是大师兄手中抱着的那把御赐的龙泉宝剑,不算失礼。
    除了宝剑以外,还有镇阵的法物,一面黑色长幡,名为“引魂幡”;一面绣着风云雷火的大旗,名为“混天旗”;一把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色大羽扇,名为“雷火扇”;一对形状不一的银瓶,名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瓶”;一个极大的铜制连环,一套九个,名为“九连环”;一把形似如意的雪亮铜钩,名为“如意钩”;再有一把上画火焰、岳庙中小鬼所持的木牌,名为“火牌”。连同龙泉剑,共称为“八宝”。
    李秉衡带领“八宝”镇阵的三千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出京城,就溜走了好几百人。京中慈禧太后以及徐桐、载勋等人,还在盼望捷报,那知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七月十四,蔡村失守,宋庆退到通州的于家圩,十五,勤王之师张春发、夏辛酉所部,在河西务大败,死者十之四五,潞河为之不流。还有陈泽霖的一支勤王新军,本跟李秉衡在河西务附近,一听炮声,哗然大溃,李秉衡也就只好退到通州了。
    到此地步,除了徐桐与他的高足启秀,还相信有天兵天将下凡助战的奇迹出现以外,其余没有任何人再存着能够击退联军的希望。因此,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当然,军机大臣不能只为个人之计,还得顾到慈禧太后与皇帝。
    “总得替两宫预先筹一条退路才好!”赵舒翘向刚毅说:
    “我看仍旧只有到热河。”
    “这件事很麻烦。宫里多少人,多少辎重,得要预备多少辆车?”
    “不要紧!”赵舒翘答说:“陈筱石预备得有二百辆在那里。”
    “都让乱军抓去了!”刚毅大摇其头:“我看不行。而且,陈筱石已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卸了。”
    “虽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卸,人还在顺天府衙门。到此局面,还分什么彼此,只有拿这个差使硬套在他头上。”
    “好吧!你试试看!”
    陈夔龙是何等角色?赵舒翘那一套搬不动他。而王培佑庸懦无能,不独抓不到车,连陈夔龙原来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来的八十辆都让武卫军硬借走了。同时,荣禄怕慈禧太后一走,外则影响民心,内则有载漪窃号篡位之虞,所以对此事根本不起劲。
    赵舒翘白忙了一阵,看看不会有结果,也就落得省事了。
    军事是决没有转败为胜的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及时用和议将联军挡住在京城外面,这点希望又完全寄托在李鸿章身上。当德皇宣布以老将瓦德西为联军统帅的同一天,朝廷降旨,特授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即日电商各国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部,先行停战。而逗留在上海的李鸿章,却以体弱致疾为由,电请赏假二十日作为答复。
    于是色厉内荏的载漪,又要杀大臣立威了!他的折子虽一参十五人,但自问能动得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内阁学士联元,以守旧派而因他的女婿——当年“翰林四谏”之一,因学政任满回京,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妾而自劾的宝廷的长子,寿富的影响,一变而为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致为载漪所厌恶。五月间连叫三次“大起”,廷议和战时,载漪就要杀他,但因他是庄王府的“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衣”出身,载勋不能不救。这一次可就不管他了。
    另一个是兵部尚书、总理大臣徐用仪。此人籍隶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盐,军机章京出身,但以底子是个举人,所以在仕途上吃了亏,光绪十九年爬到吏部侍郎以后,就上不去了,而年纪已到七十。颇有人劝他急流勇退,他的女儿亲家,也是“翰林四谏”之一的黄体芳,由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寄一封信给他,拆开来一看,只有“水竹居”三字。原来这是徐家别业的名称,黄体芳的意思,当然是劝他退归林下,安享清福,而徐用仪不受劝。
    他也有他的想法,辛苦了一辈子,自问亦是朝廷的要角,而七十三年,不说入阁拜相,连个一品都没有巴结到,未免于心不甘。他的打算,总要做一任尚书再告老,也还不迟。
    这样到了上年十一月里,机会来了。吏部尚书孙家鼐,因为办京师大学堂有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嫌疑被旧派排走。孙家鼐是状元,吏部去了一状元,来了一状元,兵部尚书徐郙,调补孙家鼐的遗缺,而徐郙的遗缺,则以荣禄的推荐,由徐用仪调升。
    在他当侍郎时,汉尚书由汉军徐桐占缺,及至徐桐升大学士,奉旨仍管吏部,所以徐用仪始终是他的部属。但徐桐并不念同姓之谊,与徐用仪非常不睦。这有两个原因:第一、徐用仪兼总理大臣,凡是办洋务的,都是徐桐的仇人;第二、徐铜虽是个通人所看不起的翰林,但他又看不起只得一榜的徐用仪。前几年友好劝他及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就因为知道两徐不相得,怕他遭受徐桐的毒手。结果,毕竟不幸而言中了。
    其实,载漪对徐用仪并无多大恶感,只为徐桐有杀徐用仪的意思,载漪便无可无不可地来拿他开刀了。
    正在草拟奏折时,载漪赶到了,主张将系狱已久的立山,一并列入,载漪自然同意。载漪此举倒不尽是为了修口袋底争风的私怨,事实上是立山酒醋局的巨宅,被神机营、武卫军、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几番搜劫,已成了一个空壳子。如果不杀立山,反而无以交代了。
    天气也怪,从七月十五起,就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沉沉地仿佛为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偶尔还有霏霏细雨,那种萧索的气象,不由得令人兴起国破家亡之感。这样到了第三天,步军统领庄亲王载勋受载漪的指使,上午八点钟派兵将徐用仪、联元逮捕。同时,载漪进宫面奏,说徐用仪、联元勾结洋人,立山家掘地道接济西什库,皆是确凿有据,请旨立即正法。
    等军机大臣奉召入见,慈禧太后已在仓卒之中作了决定,并已传旨刑部,召军机面谕,不过拟旨而已。荣禄自然要争,他说:“外面消息很紧,京师很危险,这个时候,似乎不宜杀大臣。即令有罪,亦要审讯明确,何况今天是文宗显皇帝的忌辰,照例停刑。可否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刑部监狱,到明天问明了再办?”
    “现在已顾不得那许多了!”慈禧太后说:“治乱世,用重典,成命如果可以收回,这个时候就更没有人听朝廷的话了。”
    荣禄无法再争。退出来正好遇见庆王,将他拉到一边说道:“今天又要杀徐小云,真是骇人听闻。此人总要想法子保全才好。”
    庆王亦很着急,“是啊!”他说:“袁、许一丧,再去了一个徐小云,将来议和就没有帮手了。”
    “我想,我跟王名人轶事爷俩再请起,代为求恩。不过,”荣禄想了一下说:“这两天,咱们俩也犯嫌疑,最好邀荫轩、文山一起上去,力量比较大。”
    “好!”庆王深表同意,“幸好他们都在。”
    于是荣禄奔到朝房去求援,先跟崇绮商量;他说:“我跟徐小云虽没有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亦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同去。”
    “感同身受!”荣禄拱拱手说:“我再去约荫轩。”
    徐桐听罢来意,未曾作答,先来一声冷笑,“仲华,”他说:“你还要假作好人?照我看,这种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举朝皆是,能多杀几个,才消我的气!”
    荣禄听得这话,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口冷气,但还不死心,又说:“勉为其难如何?”
    “不行!”徐桐断然拒绝,“我儿子奉旨监斩,我怎么能代他去求情。”
    荣禄废然而返,有气无力地说得一声:“不成功!”
    就这样,到了下午四点钟,毕竟又杀了徐用仪、联元与立山。随后便有一道上谕:“兵部尚书徐用仪屡次被人参奏,声名甚劣,办理洋务,贻患甚深;内阁学士联元,召见时任意妄奏,语涉离间,与许景澄等,厥罪惟均。已革户部尚书立山,平日语多暧名人轶事昧,动辄离间。该大臣受恩深重,尤为丧尽天良,若不严行惩办,何以整饬朝纲!徐用仪、立山、联元,均着即行正法,以昭炯戒!”
    就在徐用仪被逮毕命之日,联军前锋已到了通州的张家湾。全军一万八千三百人,大炮七十门,其中日本的野心最大,所以独占半数有九千人之多,到张家湾的联军,亦就是日本军队。
    其时李秉衡也是刚到。他从七月十三日出京时,联军已经攻陷北仓,溃兵所阻,军不能前,夏辛酉请他退守张家湾,李秉衡不肯。到了七月十五那天,到河西务不远的地方,只见马玉昆仓皇而来,一见面就说:“鉴帅,敌众我寡,势所不敌。赶紧退!”
    “什么话?”李秉衡大声叱责:“军法有进无退。现在我军还有三四万之众,拚力前进,还可以挡得住敌军。”
    马玉昆看话不投机,敷衍几句,悄然退下,带着残部,直奔南宛。而日军却不取河西务,直攻李秉衡的大营。与万本华一军遭遇,李秉衡又命夏辛酉夹击,相持了一昼夜,弹药俱尽,而日军却忽又解围而去,李秉衡无法,只好退守张家湾了。
    这夜,李秉衡找了奏调在军的翰林院编修王廷相、曾廉置酒倾谈,回忆到京的情况,未语之先,已是双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
    王廷相大惊,“鉴帅,”他问,“何故如此?”
    “我是想到当年史阁部的处境。”
    明末史可法,驻扎扬州,名为节制四镇,结果号令不行,狼狈以死。如今李秉衡也是节制四军,这四军的无甚用处,与当年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淮四镇”相似,不听号令,亦复如是。感昔抚今,李秉衡自然要掉眼泪了。
    “初到京的时候,徐相国一见我就说:‘鉴翁,万世瞻仰,在此一举。’见太后、见端王,无不谆谆期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我非一战不可。可是,拿什么来战?”
    据李秉衡说,他曾向总理衙门要天津的地图,竟亦无以为应。又向荣禄要弹药,荣禄答复他,行文山东调拨。那知第二天一问,说是忘记了!
    “荣中堂何尝会忘记?”王廷相说:“是故意不给,他又何尝愿意鉴帅请缨。”
    “是啊!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后来看看不是路,我献过三策……。”
    “献过三策?”王廷相诧异地:“从未听说过呀!”
    “没有下文,自然大家就不知道了。”
    “那么,是那三策呢?”
    “第一策,送使臣回国,调甘军当前敌。”
    “这第一策就行不通!”王廷相笑道:“甘军岂肯当前敌?”
    “原是有意难他的。”
    “难他就是难端王,何怪乎不见用。请问第二策呢?”
    “第二策是斩裕禄以励戎行。”
    王廷相默然,心想,兵败就该斩,则李秉衡今日就不知何以自处了。
    因为有事在心,所以李秉衡所说的第三策,竟不曾听清楚。但亦无关宏旨,上中两策不行,第三策为下策,更不必谈了。
    “我在想,史阁部当年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淮煞费经营,到头来犹不免受困,某何人斯!仓卒奉召勤王,岂有旋乾转坤之力?此行亦无非略尽人臣心意而已!秉衡今日与诸公诀别了!”
    在座的幕僚,无不惊骇动容,但都苦于无词相慰。其中有一个是汉军,本姓马,名字叫做钟祺,字味春。勋臣之后,袭有子爵,本身的官职是二等侍卫,与李秉衡是在关外的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后又入李秉衡幕府,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随同入京勤王。此时大声答道:“鉴帅如果殉国,后事都在我身上!”
    居然有人会作这样的承诺,王廷相心想,这是战国、东汉的人物,久矣绝于世了!倒要看看李秉衡是何表示?
    一个念头未曾转完,只见李秉衡扑翻在地,悲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地说:“味春,那,我就重托了!”
    钟祺赶紧跪下相扶,四臂相接,泪眼相望,在座的人看在眼里,酸在心头,都有手足无措之感。
    “生离死别寻常事!”李秉衡强自笑道,“我还有一件大事要交代。”接着便喊一声:“李升!”
    李升是李秉衡的老仆,应声而上,手里托着一个朱漆盘,上面有七八个梅红笺的封套,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诸公早自为计吧!区区程仪,略表寸衷,不足以尽我对诸公患难相从的感激之忱。”
    接着李升捧托盘到宾客面前,先都不拿,到了钟祺面前,伸手取了一个。接下来是王廷相,考虑了一下,也取了一个。有这两个人开了头,大家就都觉得伸手亦不难,片刻之间,所有的幕友,都收到了二百两的程仪。
    “诸公请各自去整装吧!”李秉衡说:“我也要息一息了。”
    于是钟祺首先起身出室,一个个默默无言地,跟在他后面。最后一个是王廷相,走到门口,却又转身,平静地问道:
    “鉴帅能不能缓死须臾?”
    “喔,”李秉衡问道:“莫非我还有可为国效力之处?”
    “我在想,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一切,果真是无根之谈,何至于如此歆动人心?总有点道理在内。或许最后有奇迹出现,亦未可知。”
    原来王廷相亦是迷信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所以有此妄想。李秉衡不便说他“至死不悟”,只笑笑答说:“梅岑,这不足让我缓死!”
    梅岑是王廷相的别号。听得李秉衡这么说,深为失望,垂着头也走了。
    这一夜不是在整理行装,就是在打听何处安全,只有王廷相,什么事都不做,灯下枯坐,心事如焚,与李秉衡相识以来的一切,都兜上心头来了。
    除了感于李秉衡的知遇之外,他当然亦要扪心自问,平时处处为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揄扬,誉之为忠义,誉之为神奇,是不是太过分了?而最使他困惑的是,李秉衡似乎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毫无信心,然而又何以煞有介事地以“八宝”镇阵。甚至用“登坛拜将”的故事,来抬高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身价?
    “不明白、不明白!”他唯有叹息:“大概凡是乱世,必定是非不明。是非越不分明,世乱愈亟。”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是很清楚的,纲常忠义,不可稍忽。
    既有李秉衡死国之忠,就应该有李秉衡的死友之义!
    转念到此,心里好过多了。倒头睡下,不知多少时候,方为炮声惊醒。
    “王老爷!王老爷!”
    王廷相掀名人轶事开帐子一看,床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秉衡的老仆李升,一个是他的才二十岁的儿子王履丰。
    “爹!”王履丰说:“李老伯请爹赶快回通州。意思急迫恳切得很!爹,行李我都收拾好了,马也备好了。你老人家请快起床吧。”
    “王老爷,请尽快。”李升也说:“洋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近了,迟了通州怕会关城。”
    “关城也不要紧,我不走。”
    “爹、爹,你老人家怎么可以不走?”王履丰几乎要哭了,“别辜负了李老伯的盛意。”
    说完,跟李升俩,将王廷相扶了起来。初秋衣着简单,硬替他套名人轶事上一件纺绸与竹布的“两截衫”,拉了就走。撮弄着扶上马,在熹微晨光中,直奔通州而去。
    一路上溃兵流离,惨不忍睹,到得通州,王廷相又变了主意,执意不肯进城,要回张家湾跟李秉衡共患难,同生死。
    “李老伯也不知在那里?也许到前敌去了呢!爹不如进城暂息一息,把消息打听确实了,再寻了去也还不迟。否则,彼此错失,就是欲速则不达了!”
    王廷相想想儿子的话,不无道理,才肯进城。一投了店,也不回自己屋里,只坐在柜房里,一遇旅客上门,便打听张家湾的情形与李秉衡的行踪。
    到傍晚有了确实消息,张家湾的守军又是不战而溃,李秉衡写了一夜的信,写到大天白亮,吞金自尽。乱兵之中,恐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都无觅处了。
    李秉衡之死在意料之中,王廷相倒没有多少眼泪,不过,坚持要去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王履丰劝了一夜劝不听,只得陪着老父出城。骑来的马,早已给溃兵抢去了,此外更无任何代步之具,唯有步行。
    一路走,一路问,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说是个“疯老头子”,连理都不理。这样走到下午,后面有消息传来,通州也失守了。
    一直寻到潞河,沿路访问,谁也不知道李秉衡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在那里?天却暗下来了,秋风袭体,凄凉满状。极目所见,无非道路流离、悲泣呼号的无告之民。
    于是王廷相怔怔地望着潞河中飘浮不绝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突然喊一声:“鉴帅等我!”随即纵身一跃,投入潞河!
    “爹!”王履丰凄厉的喊,急急赴水救父。老父不曾救起来,自己差点灭顶,幸喜难民中识得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很多,总算王履丰可以不死。
    ※※※
    京城里的情形,比咸丰年间英法联军内犯,僧格林沁、胜保相继在近畿兵败之时,凄惨百倍!由于溃勇三五成群,光着脊梁拿着刀,随便进城,随便朝紧闭的大宅门乱砍,所以九城尽皆关闭,由神机营派兵看守,有紧要公务,方得出入。
    粮食店早已被抢的被抢,歇业的歇业,这一个多月来,全靠城外负贩接济,城门一关,家家厨房名人轶事中大起恐慌,连御膳房都不例外。
    御膳房本来以糟蹋食料出名,从来也不曾想到过,会有一天没有现宰的猪送进来。猪肉是主要配料,一天得用到三五十头,忽然断绝来源,怎么得了?
    没奈何只好多用鸡鸭海味。各宫妃嫔自设的小厨房则更惨,不但没有猪肉,由于深宫不如御膳房能自养鸡鸭,以致荤腥绝迹。青菜蔬果也谈不上了。
    各宫“主位”自己与名下的宫女、太监受苦,犹在其次,最为难的是,照例每天要孝敬慈禧太后的一样菜都无着落。
    “怎么办呢?”住在永和宫的瑾妃跟宫女发愁。
    有个宫女叫福云,从小随父母驻防成都,会做许多四川小吃,灵机一动,喜孜孜地说道:“主子,咱们做豆花儿孝敬老佛爷吧!”
    想一想,没法子,“好吧!”瑾妃同意:“就做豆花儿。只怕老佛爷还是第一回吃呢!”
    于是磨黄豆、做豆花。作料要好酱,那倒现成;太监们用剩下的“克食”做的黄酱,比市面上卖的甜面酱好过不知多少倍。
    到了乐善堂传膳的时候,瑾妃后到,揭开食盒,捧上膳桌,慈禧太后惊异地说:“那儿来的豆腐。”
    “回老佛爷,这不是豆腐,叫豆花儿,四川的小吃。”瑾妃不安地说:“实在不成敬意。”
    “原来是豆花!我也听说过,四川穷家小户吃的叫豆花饭。
    不想今天也上我的膳食了!”
    “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不是!”瑾妃赶紧蹲下来请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知道是穷家小户吃的东西,太不敬了!”
    “不、不!你错会意思了,我不是怪你!我是自己感慨。说真的,我还挺爱你孝敬的这样东西。你看!不是鸡,就是鸭!我想吃个虾米拌黄瓜都办不到。”
    慈禧太后就在这叹息声中,吃了半碗小米粥,就算用过膳了。平日妃嫔侍膳,就都肃静无声,这一天更是沉寂如死。伺候完了,各自悄悄归去,偌大一座乐寿堂,顿时冷冷清清。
    瑾妃回到永和宫,便有一个名叫寿儿的宫女,喜孜孜地来说:“崔玉贵向老佛爷请了一天假,回家去了。”
    “喔,”瑾妃略有喜色,想了一下说道:“看还有豆花儿没有?给她带一点儿去!”
    “她”就是瑾妃的胞妹,被幽禁宁寿宫后面的珍妃。宁寿宫分为三路,东路、中路,是慈禧太后常到之处,殿阁整齐,陈设华丽,西一路从符望阁到倦勤斋,久无人居,近乎荒芜。珍妃被禁之处,即是邻近宫女住处的一间破败小屋,原来的门被取消了,装了一道栅门,形式与监牢无异。里面四壁皆空,灰泥剥落,砌墙的砖,历历可见。其中有几块是活络的,珍妃有一个梳头匣子,有几件旧衣服,都藏在里面,需用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开活络青砖取了出来,用过随即放回原处。若非如此,连这点穷家小户都不以为珍贵之物,亦会被搜了去。
    带人来搜的,总是崔玉贵。他是由慈禧太后所指定,负有看守珍妃的全责。而除他以外,那里所有能接近珍妃的宫女、太监,对她都抱着同情的态度。因此,一遇崔玉贵出宫,确定他不会闯了来时,必定会到永和宫来通知。瑾妃当然不敢冒大不韪,去探望胞妹,但衣服食物,经常有所接济。这个差使是寿儿的专责,她的人缘好,到处有照应,所以瑾妃总是派她。
    提着一瓷罐的豆花,隔着栅门送了进去,寿儿笑道:“珍主子趁热吃吧!今儿瑾主子进老佛爷的,也是这个。”
    “豆花儿!”珍妃揭开盖子一看,“好久没有尝过了。”
    虽然处境这样不堪,珍妃还是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态,将瓷罐摆在地上,自己盘腿坐了下来,膝盖上铺一块旧红布当饭单,然后拿她手头唯一贵重的东西,一把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银匙,舀着豆花,蘸点作料,慢慢送到嘴里。
    “珍主子,今儿给你进的什么?”
    所谓“进的什么”,是指送来的饭菜。平时总是粗粝之食,而这天不同。“嘿!”珍妃笑道,“今儿我可阔了,有肥鸡大鸭子。”
    寿儿先是一愣,想一想明白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膳房没有猪肉,老佛爷想吃虾米拌黄瓜都不成。”寿儿感叹地说,“反倒是珍主子这里,膳食跟老佛爷的一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变起来,谁也料不定。”珍妃慢慢站了起来,扒着栅门很仔细地看了看,方始又说:“外面消息怎么样?”
    珍妃所听到的消息并不少,太监、宫女看崔玉贵不在时,都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空来跟她闲谈,那怕是匆匆忙忙三五句,人来人往积起来,也就不少了。可是,那些消息,道听途说,离奇荒诞,甚至自相矛盾,莫衷一是,所以珍妃要跟寿儿打听。她有一样好处,没有一般宫女信口开河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气,有什么说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便笑一笑,或者说一句:“谁记得那么清楚?”所以她的消息虽不完整,比较可靠,自有可取之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来了个李大人,老佛爷很看得起他,召见了好几回。前几天带兵出京的时候,还跟老佛爷要了一把‘八宝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打败了,吞金寻了死!老佛爷为这件事,仿佛还很伤心!”
    “那李大人是谁?”珍妃想不出来:“不会是李鸿章吧?”
    “珍主子是说广东的李中堂?不是!”
    “对了,李鸿章在广东,不是说要让他到京里来吗?”
    “人家才不来哪!”寿儿撇一撇嘴,向四周看了一下,低声说道:“都说端王名人轶事爷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前天又杀了三个大臣……。”
    “又杀了三个?”珍妃一惊,“倒是些谁啊?”
    “有立大人!可怜。”寿儿摇摇头:“没有钱受苦,钱太多了又会送命!钱,真不是好东西。”
    珍妃无心听她发议论,抢着问道:“还有两个是谁?”
    “不大清楚。听说有一个是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都快八十了!还免不了一刀之苦,端王名人轶事爷真是造孽。”
    “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快八十了!”珍妃自语着,照这两点一个一个去想,很快地想到了:“那是徐用仪!”
    “不错,不错,姓徐。”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听说是旗人。”寿儿说:“旗人只杀了这一个,汉人杀得多,所以李中堂也不敢来,怕糊里糊涂把条老命送在端王名人轶事爷手里。”
    “那,”珍妃问道:“洋人打到那里了?”
    “打到通州了!”
    “打到通州了!”珍妃大惊,“通州离京城多近,老佛爷不就要心慌了吗?”
    “是啊!前两天叫人抓车,后来车抓不来,荣中堂又劝老佛爷别走,不能不守在宫里。往后也不知怎么个了局?”
    珍妃不响,慢慢儿坐了下来,剥着手指甲想心事。见此光景,寿儿觉得自己该回宫复命了。
    “珍主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要走了,可有什么话,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带回去?”
    “慢一点,你别走!”珍妃又起身扒着栅门问寿儿:“这两天瞧见皇上没有了?”
    “瞧见了,还是那个样子。”
    “皇上,有没有一点儿……,”珍妃很吃力地找形容词,想了半天才问出口:“有没有一点儿心神不定的样子?”
    “那可看不出来了。”
    “寿儿,你等一等,替名人轶事我带封信给你主子。”
    寿儿最怕这件差使。因为珍妃在内写信,自己得替她在外把风,提心吊胆,最不是滋味,而传递信息,又是宫中最犯禁忌之事!口信还可抵赖,白纸黑字却是铁证,一旦发觉,重则“传杖”活活打死,就轻也得发到“辛者库”去做苦工,自己一生幸福,不明不白地葬送在这上头,自是万分不愿。
    但不愿亦无法,只哀求似地说:“珍主子,你可千万快一点儿,写短一点儿,用不着长篇大论!有话我嘴上说就是。”
    “我只写两句!”
    珍妃急步入内,在墙上挖下一块砖,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一本厚洋纸的笔记簿,上面有条松紧带,夹名人轶事着一枝铅笔。这是皇帝变法维新那段辰光,和太监在琉璃厂买来,备为学英文之用的。变法失败,皇帝的英文也学不成了,留下这些东西,为珍妃所得,在眼前是她的最珍贵的财产。
    值不了钱把银子的这本洋纸笔记本,珍妃舍不得多用,只撕下小半张,拿本子垫着,用铅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折成一个方胜,隔着栅门,递给寿儿。
    “很快吧。”
    “是!”寿儿很满意地答应着。
    “再跟你主子说,”珍妃左右望了一下,招招手,让寿儿靠近了才轻声说道:“我看这样子,非逃难不可!那时候大家乱糟糟的,各人都只顾得自己。你跟你主子说,可千万别把我给忘了。”
    只求早点脱身的寿儿,连连答说:“不会,不会!如果我主子忘了,我会提醒她。”说罢,匆匆忙忙地走了。
    回到永和宫,略说经过,便要呈上珍妃那张纸条,探手入怀,一摸口袋,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瑾妃问。
    “珍主子让我带回来的那封信,不知道那儿去了?”
    瑾妃一听慌了手脚,“你,你会弄到那儿去了呢?”语声中竟带着哭音。
    寿儿象被马蜂螫了似的,浑身乱名人轶事摸乱抓,就是找不着!急得方寸大乱,手足无措。最后仍旧是瑾妃提醒了她:“快回原路去找。”
    “是,是!”寿儿如梦初醒似的,飞步急奔。
    奔到外面,脚步可慢了,东张西望,细细往前找,越找越着急,越找越心寒。路上纸片倒捡了不少,还有半张旧报,也记不得是废物该丢掉,仍是一步一步直找到珍妃幽禁之处。
    “怎么啊?寿儿!”
    寿儿还不敢说实话,也不敢问她写的那句话是什么?只说:“掉了一根簪子。”
    “金的吗?”
    “是金的。”
    “掉了金簪子你还想找回来?别做梦了!”珍妃问道:“你手上是什么?”
    “一张废纸!”寿儿随手往墙角一丢。
    珍妃已经看清楚了,是张旧报,赶紧说道:“给我,给我!”
    这半张旧报,在珍妃看得比什么都贵重。坐下来细细看“京中通信”,一条条记的是:
    初九日,录京中某君家书:“宫中只有虎神营兵驻守东华门,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出入,横行无忌,太后亦不能禁止。都中内城,自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至崇文门三里,所有民房,概行烧毁,各使馆围攻一月,竟成焦土,惟英使署无恙。所伤居民教民及洋人不下六、七千人城外大栅栏及煤市街一带金店各民房均毁尽,京官逃难至京东者,日有数起。湖南杜本崇太史乔生,于六月携眷出都,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截住,用刀捋其腹中,又用竿刺其夫人立毙,杜太史经各兵环求,幸未殒命。”
    “京都九门俱闭,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号称五十万,刻下京中各住宅,日日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派人搜查,并称须焚香磕头迎接,都中香店生意大旺,京官虽一二品大员,亦不能不为所胁。京中金价已涨至六十换,而以金易银使用,即跌至三十换,亦无人肯兑。银根奇紧,有某君向日以三十万两存放某票号内,此次因欲出京避难,向之索银,以作路费,往返数次,只得一百六十金而已。”
    又有某京员家书云:“王协揆现住军机处,不复下班。太后不日将西迁。京中米价每石涨至二十五两。张樵野侍郎,被人指为通俄,故奉旨正法。尚书立山之下刑部,系因拳匪奏其吃教之故。”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攻营口租界,华兵又助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竟日,俄国炮船二艘,以炮击营口城,华人及道台以下各官,均沿河逃去,俄兵与各西人,均无死伤。”
    “闻人言,前直隶藩司廷方伯奉内召之命进京时,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匪拘获,欲加杀害,再三求解始得释。惟谓之曰:‘我之权力只能及涿州,过此以上,尔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命,尚未可保’云。”
    半张旧报中,所记载的只是这么几条“京中通信”,此外就是官署的告示,商号的广告,珍妃不管它,只是翻来覆去地看“京中通信”。
    “初九?”她自言自语,“应该是七月初九,一个多月前,还谈不上西迁!”
    转念到此,自己觉得很得意,因为报上也说太后将西迁,足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
    ※※※
    “寿儿啊寿儿!”瑾妃容颜惨淡地说,“你怎么闯这么一个大祸!倘或落到外人手里,反正,我陪着你死就是了。”
    “主子!”寿儿急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恨不得马上就死!”
    “你死了也没用。看造化吧!”
    ※※※
    造化弄人,偏偏这张纸条是为崔玉贵手下的亲信太监小刘捡到了。打开来一看,吓一大跳,赶紧很仔细地照原来的叠痕,重新折好。
    等崔玉贵一回宫,小刘忙不迭地将那纸条送了上去,由于神色严重,崔玉贵便问:“什么玩意?”
    “我说不上来,反正总有场大祸!”
    崔玉贵吓了一大跳,待动手去拆那纸条,却又为小刘一手按住。崔玉贵不悦,呵斥着说:“你这是干什么?”
    “二总管,你先别拆,等我告诉了你,你再拿主意。”小刘是放得极低的声音:“这张纸,你看清楚了,是张洋纸,里面是洋铅笔写的字,只有一行‘设法留皇上在京,主持和议。’”
    一听这话,崔玉贵毫不迟疑地把纸条拆开,细看果然是这么一行字,而且稍加辨认就看出来了,是珍妃的笔迹。
    “这张纸那儿来的?”
    “在符望阁西面墙外捡的。”
    “是你?”
    “是!”小刘说:“也真奇怪!我都有一个多月没有打那儿经过了,今天心血来名人轶事潮,想去看看,谁知道就捡了这么一张纸。”
    “好!小子,你有造化。”
    说完,崔玉贵直奔乐寿堂。其时已经下午五点钟,虽然初秋的白昼还很长,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尚未下山,可是按规矩,宫门已应关闭下钥,只为慈禧太后这天第八次召见荣禄,所以宫门未闭,而崔玉贵亦必得等荣禄走了以后,才能见到慈禧太后。
    这一等等了有半个钟头,荣禄辞出,而宫门依然未闭,说是还要召见载漪。趁这片段空隙,崔玉贵直趋慈禧太后御座左右,请安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销假。”
    “你回来了!外面怎么样?”
    “可不大好!”崔玉贵答说:“街上没有什么人了!听说洋兵是打东面来。”
    “那还用你说,从通州过来,当然是打东面来。”
    碰了个钉子的崔玉贵,心里格外有警惕,“老佛爷这会儿可有工夫?”他很小心地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有事回奏,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完。”
    “你说吧!”
    “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先请老佛爷看样东西。”
    等崔玉贵将那张纸条拿出来,慈禧太后一看是洋纸,便连想到皇帝,脸上立刻就缩紧了。
    及至看完,慈禧太后的神色大变,嘴角与右眼牵动,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青筋突起,那副心血上冲的怒容,在见过不止一次的崔玉贵,仍然觉得十分可怕。
    “这张纸是那儿来的?”
    “刘玉捡到的。”刘玉就是小刘,“在符望阁西墙根捡的。”
    “你说,是怎么回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
    “谁要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慈禧太后沉着脸说:“你就不查一查吗?”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得请老佛爷的旨,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动手。”
    这句话答得很好。慈禧太后点点头,脸色又变了,这一次变得十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沉。而就在此时,太监来报,载漪已经奉召而来,在外候旨。
    “让他回去吧!”慈禧太后厌烦地挥一挥手,接着又问:
    “莲英呢?”
    等将李莲英找了来,慈禧太后将纸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他,并由崔玉贵说明经过,然后问他的意见。
    “老佛爷不必当它一回事!这会儿也没有工夫去理这个碴儿,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李莲英一向言不虚发。要说了,慈禧太后总会听从,即或有时意见相左,慈禧太后亦会容忍。谁知这一次竟大为忤旨!
    “哼!我不知道你安着什么心!你没有工夫你走开,别在我跟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
    这几句话,在慈禧太后训斥载漪之流,算不了一回事,对李莲英来说,就是“严谴”。他不敢多说,碰个头悄悄儿退了下去,心里却颇为自名人轶事慰,轻轻易易地脱出了漩涡,可以不至于做出任何对不起皇帝的事。
    由于李莲英的被责,激发了崔玉贵的雄心,久屈人下,当了多少年的“二总管”,这一回自觉有取李莲英的地位而代之,成为“大总督”的希望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而也就“福至心灵”,一下子把这件事想通了,“事情明摆在那儿,”他说,“有人写了这张纸条,托人带给另一个人,受托的人,把这张纸条弄丢名人轶事了。鬼使神差让刘玉捡到了,真是老天爷有眼!”
    “嗯!”慈禧太后问道:“那两个人是谁呢?”
    “一个是……”崔玉贵毅然决然地说出口来:“珍主子。”
    “字迹不错吧?”
    “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一定是今天。纸条还很干净,再说,隔一天也早就扫掉了。”
    “你派人到永和宫去看看,我等着你回话。”
    崔玉贵派了个很机警的太监去打听动静,回来报告:永和宫一定出了事,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都哭丧着脸。有个叫寿儿的宫女,被三四个宫女轮班看守着,屋子外面还有太监守卫,说是怕寿儿寻死。
    “那就是了!”崔玉贵立即奔回乐寿堂复命,同时建议,召瑾妃来询问。
    慈禧太后沉吟了好一会说:“不必!永和宫的,为人老实。
    她不知道这回事!”
    “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就不明白了。”
    “如果她知道,就不怕传信的人上吊,那不就灭口了吗?照现在看,她们都不知道内中写的什么,只是怕传信的事发觉,我会查问,所以不敢让传信的人寻死!”
    “是!”崔玉贵心悦诚服地说:“老佛爷圣明。”
    话到此处,慈禧太后就不再说下去了。显然的,对于瑾妃,她是谅解的,至于珍妃的“罪孽”是更深重了!崔玉贵猜想,慈禧太后此刻是考虑处置珍妃的办法。
    其实,如何处置珍妃,在慈禧太后看并不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她是在考虑自己的行止。这一天召见荣禄八次,反复商量的,就是走,还是不走?经过八次的垂询,她一时未曾想到的疑问,以及荣禄起初不肯明说的话,差不多都被发掘出来了。然而她并未完全被荣禄说服。
    荣禄一再力言的是:“圣驾万万不可出巡!应请当机立断,施行安民的办法。非将载漪等人置诸重典,不足以挽危局而赞大猷,释群疑而彰慈仁。”谈到“出巡”的地点,荣禄表示,不论热河行宫,或者一度提到过的山西五台山,皆非乐土,因为若不议和,则我能到,洋人亦能到,而如决心议和,则眼前即可设法谋求停战,根本不必“出巡”。
    如果慈禧太后真的要走,荣禄已经声明,溃兵满地,号令不行,万一惊了驾,他只有徒呼奈何。倒不如深居禁城,反来得安全。那时他会亲自担任守卫大内,保护圣躬之责。至于议和一事,李鸿章与张之洞已分别奉派为头、二等全权大臣,在上海与汉口跟洋人谈判时,得以便宜行名人轶事事,很快便可停战。在京师,荣禄认为奉懿旨赐瓜果食物,已留下很好的转圜的余地。最后荣禄还留下一着棋,撤走甘军以后,趁使馆洋兵疲惫松懈之际,劫持各国公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洋人非和不可。
    话是说得很有道理,但慈禧太后还是不能明白宣示,一定不走。第一、想到联军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围紫禁城,不免心悸;第二、这场滔天大祸,是由戊戌政变演化而来,洋人很可能提出这么一个条件,议和可以,先请皇帝复位。那一来,自己是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政权不可了!但如“出巡”在外,则闪避搪塞,怎么样都可以想得出法子。
    如今有珍妃的这张纸条,慈禧太后更觉得自己的所见不差。不过,要走非先说服荣禄不可,派谁留守,主持和议,亦是一大难题。
    “唉!”她不自觉地叹口气:“真烦人!”
    “船到桥门自会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李莲英,劝慰着说:“老佛爷请宽心。多少大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经过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决不信这一回会过不去!”
    “这一回不比往常。”慈禧太后又叹口气:“这会儿有当年六爷那么一个人在,就好了。”
    “六爷”是指恭王奕诉。当年文宗避难热河,京里就因为有恭王留守,主持对英法的和议,大局才能稳定下来。如今环顾皇室,及得上恭王一半的都没有一个。就是忠荩干练的大臣,荣禄又何能比当年的文祥?抚今追昔,慈禧太后兴起一种好景凋零,木残叶秃的萧瑟凄凉之感。
    也因此,四十年前仓皇出奔,避往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往事,又兜上心头。当时魂飞魄散,只觉能逃出一条命去,是侥天之幸,但以今视昔,则欲求当年的处境亦不可得!那时,通州还有僧王与胜保在抵挡,京里,肃顺虽可恶,才干还是不错的,乘舆所至,宿卫森严,供名人轶事应无缺,军机章京照样背着军机处的银印“赶乌墩”,沿途随时可以发布上谕。此刻呢?连抓几辆大车都困难,其他还谈得到什么?
    这样一想,更觉愁烦,“听天由命吧!”她说:“反正什么样也是死!”
    “老佛爷!”李莲英急忙跪了下来:“可千万自己稳住!不然,宫里先就乱了!”
    这话使得慈禧太后一惊!立刻就想到了珍妃的那张纸条,如果宫里一乱,会成什么样子?皇帝会不会乾纲忽振,挺身出来问事?只转到这个念头,不必往下多想,慈禧太后的那颗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定神细想一想,觉得不能不作最后的打算,“莲英,”她说:“你悄悄儿去备一套衣服,就象汉人小户人家的老婆子所穿的。”
    “是!”李莲英大吃一惊,心想,这是乔妆改扮避难,为人识破了,大为不妥。
    正在想提出疑虑,慈禧太后又开口了:“你马上去办!”
    “是!”
    “崔玉贵呢?”慈禧太后说:“找他来!”
    等两个人换了班,慈禧太后吩咐崔玉贵,即时召珍妃,在景祺阁候旨。
    “你自己去!不必跟她多说什么。”
    “是!”崔玉贵答应着,即时赶到珍妃幽禁之处去宣旨。
    在珍妃,当然大感意外。一转念间,想到自己所写的那张纸条,以及寿儿来找金钗的那种慌张的神色,不由得大感不安。
    “玉贵,”她问:“老佛爷召见,是有什么话问吗?”
    “那可不知道了。主子请上去吧!一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
    珍妃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有些生气,傲然答说:“我当然要上去!怕什么?”
    说完,用手掠一掠鬓发,出门跟着崔玉贵往北走,十几步路就到了景祺阁。珍妃照例在走廊上先站一站,等崔玉贵进去通报。
    “叫她进来吧!”
    珍妃听得里面这一声,不待崔玉贵来传,自己掀帘子就进去了,屈双名人轶事腿请安,用平静的声音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给老佛爷请安!”
    “你替名人轶事我跪下!”慈禧太后急促地说:“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罪孽?”
    跪在青砖地上的珍妃,微扬着脸,而且视线是偏的,不知望在何处?这种不拿正眼看人的轻蔑态度,惹得慈禧太后勃然大怒。可是,火气一上来就被自己很快地硬压了下去,因为在她所遇见过的人之中,常惹她生气,往往无可奈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从前的“五爷”惇王,一个就是眼前的珍妃,软哄不受,硬吓不怕。脾气发得自己下不了台,不如聪明些不发为妙。
    因此,慈禧太后只是铁青着脸问:“今儿谁到你那里去过了?”
    “除了送饭的,没有别人。”珍妃答得很快。
    “送饭的是谁?”慈禧太后转脸问崔玉贵。
    “回老佛爷的话,”崔玉贵答说:“不相干!送饭的都靠得住。”
    这是说,送饭的不会传递信息,那就一定另外有人,事实上已经知道,是永和宫的寿儿。珍妃既不承认,只有拿证据给她看了。
    “这张纸上的字,是你写的不是?”
    等慈禧太后将裹在绸手绢中的那张纸条一取出来,珍妃倒是大吃一惊,觉得脊梁上一阵阵发冷,可是马上将心一横,由崔玉贵手中接过自己所写的密简时,已经作了决定,矢口不认。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没有写过这么一张纸。”
    这一回答,大出慈禧太后意外!她原以为珍妃很硬气,会一口承认,谁知道居然抵赖了!
    然而,这一赖真所谓“欲盖弥彰”,可以确定是写给瑾妃,嘱她设法转呈皇帝。她之所以要抵赖,只是为了回护胞姐而已。
    于是慈禧太后要考虑了。若是必欲了解真相,瑾妃现在正派人看守着寿儿,惴惴然等待着查问,只要一传了来,不必动杖,就能让寿儿和盘托出。可是,她不能不顾到后果。
    这个后果,就是会造成一种传说,如果洋人打进京城,慈禧太后会逃,皇帝不会逃。他留下来还要跟洋人议和呢!
    有此传说,隐患滋多。想一想决定放过瑾妃,而这正也是变相笼络的一种方法,有所损亦有所益,不算失策。
    打定了主意,冷笑着说:“你也有嘴硬不起来的时候!国家搞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当初花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地哄着皇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的缘故。洋人不攻进来便罢,若是攻了进来,我第一个就处你的死!”
    听得这话,珍妃心血上冲,满脸涨红,觉得世界上的谎言,没有比慈禧太后的这番话,更不符事实。明明是她自己听信了载漪、徐桐之流的话,纵容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闯下的大祸,谁知会轻轻将责任推在皇帝与自己身上,岂不可恨!
    她没法子一口唾沫吐在慈禧太后脸上,只能在态度上尽量泄愤,扬起脸,偏过头去,大声答道:“随便怎么办好了!”
    这更是公然犯上的行为,可说从未有人敢这样子对她说话过。然而,慈禧太后还是忍了下来,只“嘿、嘿”连声地冷笑着走了。
    而珍妃反倒有爽然若失之感。当她出言顶撞时,便已想到慈禧太后会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名人轶事抖,期待着有此一副模样为她带来报复的快意,稍稍补偿这两年多来被幽禁的诸般苦楚。然后,拚着皮肉受苦,当慈禧太后痛责时,毫不客气地顶过去,乘机发一发积之已久、藏之已深的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怨恨,那就虽死无恨了。
    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居然会忍平时之万不能忍,自己所期望的一切,亦就完全落空,反倒留下一个疙瘩在心里,不断地在想,慈禧太后会有怎么样的处置?
    那当然是极严厉的处置!但严厉到何等地步,却非她所能想象。一个人坐在没有灯火的屋子里,怔怔地望着低挂在宫墙上端的昏黄的月亮,不辨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发觉东面的炮声密了,不但密,而且声音也跟平常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闻的不同。不过,这也只是心头一闪即过的感觉,反正炮声司空听惯,无足为奇。而为了希望忘却炮声的喧嚣,又常常自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着自己去回忆往事,唯有在回忆中,她才能忘掉眼前的一切。
    这时,脑中所浮现的,是一个壮硕的影子。她一直觉得奇怪,高大胖得近乎粗蠢的“文老师”——文廷式,能写出那样清丽的词,说什么文如其人?在文廷式可真是破例了!
    一阵风过,为她平添了深深的寒意,记起文老师教过她的,黄仲则的诗:“全家都在西风里,九月衣裳未剪裁”,不由得心里在想,文老师的处境,只怕比黄仲则也好不了多少!
    “海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她低声吟哦着,由不知在天边何方的文廷式,拉拉杂杂地勾起一连串的记忆,打发了大半夜。
    ※※※
    九城隔绝,家家闭门,如果有外出的,十之八九是为了想探得真正的消息。可是,谁也不知道道听途说中,那一句是真话,那一句是谣言。
    有的说,东直门、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门外,联军的前驱,已经到达;有的说,天坛已到了好些头上缠布,肤色漆黑的“洋鬼子”;也有人说,两宫已经出奔,目的地是张家口。
    这一说可以确定是谣言,慈禧太后依旧住在宁寿宫。当然,她也听到了敌人已抵城下的传闻,想起前一天通宵不息,来自东面的炮声,她知道破城的时辰快近了。
    “有件事该办了!”她自语着站起身来,大声吩咐:“找崔玉贵!”
    崔玉贵正领着四十名快槍手,把守宁寿宫通大内的蹈和门,就在乐寿堂西面,相距极近,一传便到。
    “传她来问吧!”
    “她”就是珍妃。早有默喻的崔玉贵答应着,匆匆住北,亲自去传召珍妃。
    接着,慈禧太后也走了,不带一名宫女,也不带一名太监,由乐寿宫西暖堂出来,绕西廊过颐和轩,走到西角门,崔玉贵迎上来了。
    “马上就到!”崔玉贵说了这一句,扶着慈禧太后出了西角门。
    门外就是景祺阁西面的一个穿堂,西墙之外,便是久已荒凉的符望阁与倦勤斋之间的大天井。老树过墙,两三只乌鸦“呱、呱”地在乱叫。
    这个穿堂亦很少人经过,其中空空如也,什么陈设都没有。崔玉贵想去找把椅子来,慈禧太后摇摇手,示意不必,就坐在南面的石阶上,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一口井,是宁寿宫除了小厨房以外,唯一的一口井。
    不久,珍妃到了,进门不免有诧异之色,何以慈禧太后是在这里召见?当然,此时不容她细想,从容走到慈禧太后面前,跪下说道:“老佛爷吉祥!”
    “洋人要进京了,你知道吗?”
    珍妃一惊,随即恢复为沉着的脸色;慢条斯理地说:“昨儿晚上的炮声,跟往常不同,想来洋人是打东面来的。”
    “你倒全都知道。”慈禧太后用一种略带做作的声音问:
    “洋人要来了!那么,你瞧该怎么办呢?”
    珍妃想了一会答说:“国家大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本不该过问,既然老佛爷问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斗胆出个主意,老佛爷尽管出巡热河,让皇上留坐在京里,跟洋人议和。”
    话还未毕,只听慈禧太后断喝一声:“谁问你这些?”珍妃亦不示弱,“既不问这些,”她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知道老佛爷要问些什么?”
    “洋人进了京,多半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那时莫非咱们还遭他们的毒手?”
    “果然如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决不会受辱!”
    “你怎么有这样的把握?”
    “无非一死而已。”珍妃说道:“一个人拚命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得不错。可是也有一个人求死不得的时候,你既然有此打算,何不自己在此刻就作一个了断?”
    一听这话,珍妃颜色大变,但还能保持镇静,“求老佛爷明示。”她说。
    “你不是有殉难的打算吗?”慈禧太后以略有揶揄意味的语气说:“怎么这会儿倒又装糊涂呢?”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糊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到死都是明白的。”珍妃激动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死并不怕,不过想明白,是不是老佛爷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死?”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其实,你早就该死了!”接着,慈禧太后大声喊道:“崔玉贵!”
    “喳!”崔玉贵先答一声,然后转脸对珍妃说:“请主子遵旨吧!”
    “这是乱命……。”
    一语未毕,将慈禧太后昨天积下来的怒气,惹得爆炸了,厉声喝道:“把她扔下去!”
    于是崔玉贵上前动手,刚扯着珍妃的衣袖,她使劲将手往回一夺,趁势站了起来,虎起脸喝道:“你要干什么?”
    “请主子下去!”
    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珍妃似乎第一次发现有一口井在她身后不远之处,怔怔地望着,仿佛一时拿不定主意似的。“请主子下去吧!”崔玉贵哄着她说:“主子下去,我还下去呢!”
    谁知这句话惹得珍妃大怒,瞪圆了眼睛斥责:“你不配!”
    “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配,请主子一个人下去吧!”
    人随话到,崔玉贵蹿上两步,拉住珍妃的手臂,使劲往前一带,等她踉踉跄跄往前扑时,崔玉贵顺势导引,一直拖到井边,当然有所挣扎。井口不大,井栏不高,要想推她入井,不易办到,崔玉贵便从她身后,拦腰一把抱名人轶事紧,自己身名人轶事子往后一仰,珍妃的一双脚不由得便离了地。接着,崔玉贵一脚踏上井台,又是往后一仰,等珍妃的双足套入井栏,随即身名人轶事子往下一沉,双手松开,只听“扑通”一响!崔玉贵的手法极快,不等井中有何呼喊的声音发出来,便将极厚的一具枣木井盖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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