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丹心小说·在线阅读,侠骨丹心txt——梁羽生

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二十二回拔剑狂歌伤往事抚琴无语对良朋
    金逐流作出欢喜之状,说道:“恭喜大哥。这缘份二字最是难求,想不到大哥如于无意中得之了!”
    李南星笑道:“可不是吗?我素来不喜欢女子的,想不到一见了这位史姑娘,如是魂牵梦萦,日里夜里都想着她,这可不是有缘吗?”
    金逐流道:“但不知史姑娘可曾对你表露过心意?”
    李南星又笑道:“不是我自作多情,依我看,我的心上有她,她的心上也早已有了我了。要不然那天她就不会为我舍命。”
    金逐流是知道史红英的性格的,心里想道:“红英是个恩怨分明、是非清楚,素重友情的女子,从前她不是也曾尽力帮忙过李敦,我还因此误会了她呢。”
    可是问题并不在史红英身上,金逐流转念一想:“不管大哥是否自作多情,他已经是为了红英而刻骨相思的了。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何况我和他是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又再想道:“红英似乎是对我有点意思,但也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唉,算了,算了!不管她对我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今后我强自抑制,和她疏远,让她的一颗心完全转到大哥身上也就是了。”
    李南垦道:“贤弟,你在想些什么?”
    金逐流笑道:“我是在想——什么时候吃大哥的喜酒。”
    李南星道:“还早着呢。史姑娘如今被囚在****帮的总舵,不把她救出来,什么事都谈不到。贤弟,你刚才已经听到史白都约会我的事了。你和我一同赴会如何?”
    金逐流道:“史白都的口风颇有许婚之意,大哥还怕什么?”
    李南星道:“话虽如此,恐防有诈。”
    金逐流道:“依我想史白都是不会加害你的。最初闯进来的时候,史白都已经看出你病体未愈,若是他有害你之心,那时就应动手。”
    李南星心里有点不大高兴,想道:“莫非逐流经过了寿堂之事,己是惊弓之鸟,怕与我再去冒险么?不过,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史白都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今日却一直对我低首下心,看来只怕是别有所求的了!
    金逐流又道:“小弟在北京也还有点事情,恐怕暂时不能离开。”金逐流其实是怕自己也去,对李南星的婚事,非但无助,反而有害。因此明知李南星要误会他,也只好推搪了。
    李南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心中虽然不乐,却也不愿口出怨言。只是金逐流的拒绝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因此倒是不无有点“说僵”了的感觉。本来是和谐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一时间李南星竟不知找些什么话来和金逐流说好。
    眼光一瞥,李南星看见他赠与金逐流的那张古琴正放在桌上,李南星道:“贤弟近来有学弹琴么。”
    金逐流道:“学过几个古谱,总是弹的不好。大哥不日远行,不知何时方得再聆雅奏?分手在即,请大哥赠我一曲如何?”
    李南星正自满怀心事,接过琴来,道了一个“好”字,便即抚弦歌道:“芳与泽其杂躁兮,羌芳华自中出,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情与质可保兮。羌居蔽其闻章。”
    这是楚辞“思美人篇”的一节,意思是说:“香的和臭的混在一块儿,像君子和小人共处一朝。但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它的芳香四溢怎也不会散消。美好的品质总能保持,美好的声名在荒僻的地方也总能传出去,用不着你替她心焦。”史红英混在****帮中,就像出于污泥而不染的青莲一样,不用说李南星所思的“美人”乃是史红英了,他弹奏这节楚辞也隐隐含有答复金逐流的意:“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史红英总能够脱出****帮这块泥沼的,你不能帮忙她也就是了,“用不着你替她心焦”。
    金逐流心如乱麻,黯然不语。李南星把古琴推到他的面前,说道:“贤弟学了些什么古谱?你也弹一曲吧。”
    金逐流默默无言的便弹奏起来,李南星是个古琴的高手,金逐流虽然只弹不唱,李南星也听得出他弹的是诗经中的一章,于是依着琴韵歌道:“日居月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汗烷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若用现代人的说话,那意思就是说:“问过月亮问太陽,为何有光像无光?心上烦恼洗不净,好像一堆脏衣裳。我手按胸膛细细想。怎能高飞展翅膀?”(用余冠英译文)
    金逐流弹这一曲,其中是含有深意的。他苦恼于自己抛不下儿女私情,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心中的烦恼好像一堆脏衣裳一样,应当洗干净它。多少大事等看自己去做,所以他要“手按胸瞠细细想,怎能高飞展翅膀?”
    李南星并不完全懂得金逐流的意思,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那满腔郁闷而又在自策自励的心情。这种种复杂的感情,都从琴声中发泄出来。
    李南星不觉心中一动:“逐流有着什么心事不肯对我说呢?”
    忽听得门外有人赞道:“弹得好琴!”原来此时已是晚餐时候,戴均来请他们出去吃饭。
    李南星道:“不,我可得赶回去了。”匆匆走出客厅,向戴均告辞。
    戴均道:“黄鸡白酒,不足以云奉客。但酒已热,鸡已熟,老弟吃了再走不迟!”
    李南星道:“多谢老丈盛情;晚辈住在西山,还是早些赶回去的好。”
    戴均道:“可惜,可惜!老朽平生别无所好,只喜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下英豪。今日新知!日好共聚一堂,只恨未能与老弟痛饮几杯!”
    李南星道:“好,那么我敬老英雄三杯再走!”与戴均对饮了三大杯,又道:“琴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浓似酒。逐流贤弟,你也来饮三杯。”金逐流道:“当得奉陪!”各自斟了满满三杯,一饮而尽。”
    李南星弹剑歌道:“脱略形骸迈俗流,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毋负少年头。调弦雅韵酬知己,出匣雄芒斩寇仇。休道龙蛇如草莽,莫教琴剑付高楼。中原自有英豪在,海外归来喜豁眸。”狂歌中己是走出大门去了。
    戴均笑道:“此人豪迈不羁,和你的性情正是一样,怪不得你们气味相投,结为兄弟。”唐杰夫也道:“此人武功胆识均是不凡,难得诗才也是如此敏捷,当真可算得是文武全才了。金老弟,说老实话,你把玄铁宝剑赠他,我本来是有几分为你可惜的,如今我却为这宝剑庆贺得主了。”
    金逐流道:“不错,平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区区一剑,又何足道哉!”
    唐杰夫大笑道:“说得好,老弟,我也敬你三杯!”金逐流喝了十几杯酒,酒意涌上心头,心里想道:“大哥赠我的佳句,我莫要醉忘了。趁着现在未醉,我可得背熟了它。”在心中默诵了几遍,突然如有所触,瞿然一省,想道:“大哥诗中有‘海外归来喜豁眸’一句,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是家居海外,初履中原的?”
    唐杰夫见金逐流发呆的神气,笑道:“老弟你在想什么。”金逐流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唐杰夫笑道:“老弟,你恐怕真是有几分醉了,今天是正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元宵,你不知道?”
    金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当真是有几分醉了!”其实金逐流在大闹了萨府之后,就一直是等待无宵这一晚的来临的。”正因为他记着这个日子,所以才会冲口而出的问。他听了“元宵”二字,酒意也都消了。
    金逐流想起了他父亲叫他带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的那封信,那封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吩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在今年的元宵之夜,三更对分;戴上一枚寒玉戒指,到北京西山的秘魔崖,去会一个戴着同样戒指的人。这封信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给他看的,他父亲可没有和他说过。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要他的师兄会见的是什么人。
    金逐流心里想道:“后天就是元宵了,不知师兄已经到了北京没有?师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戴老前辈也是消息灵通。倘若师兄到了北京,他们想必会接得上头。”陈光照这两天想必也会到来找我,我且在家中等候,过了元宵,再往****帮吧。”金逐流自忖轻功远胜于李南星,倘若日间骑马,晚上跑路,让李南星先走两天,他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原来金逐流是打算暗中跟踪,并不露面,到了****帮的总舵,见机行事。倘若李南星救不出史红英,他再出手。
    第二天不见陈光照来找,也没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的消息。金逐流觉得有点奇怪,想道:“师兄绕道西星,可能是算准了时间,明天才到,但陈光照何以没有来找我呢?是大哥没有把我的消息告诉他呢?还是他又另外有事走了。”金、陈二家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陈天宇又曾托过金逐流照顾他的儿子,是以金逐流也是很想和陈光照见一见面的。”
    第二天过去了,到了元宵那晚,大已经黑了,仍然没有他师兄的消息,也不见陈光照到来找他。于是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便偷偷的出了城。京中仕女,对元宵佳节是极为重视的,一到入黑的时分,就有各式的花灯在举行赛会了,要一直闹到天亮才罢的。是以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可以到天亮才回去!
    陈光照为什么不来找他呢?这里面有个原因。
    且说李南星那晚赶回西山,到了卧佛寺,已经是三更时分。守门的小沙弥说道:“陈公子不见你回来,满山找你。现在也不知回来了没有?要我去禀方丈么?”李南星道了一声惭愧,说道:“我是有事进城,以为可以一早回来的,所以没有告诉方丈和陈兄。不料碰上朋友,耽搁了一些时候,回来晚了,不必惊动你们的方丈,明早我去向他谢罪。”
    李南星悄悄的回到他和陈光照同住的那间客房,陈光照果然还没有回来。李南星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等了一会,正想溜出去找陈光照,恰巧陈光照就回来了。
    灯光之下,只见陈光照满面惊喜的神情,李南星还未曾向他道歉,他已先抓着了李南星的手说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呢!”
    李南星道了个歉,说道:“我今日进城,在老镖头戴均家里,见到了金逐流了。你猜他是谁?”陈光照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他是你的异姓兄弟。”李南星笑道:“不错,可是他也是你的异姓兄弟,你知道吗?”陈光照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你说得不错,你的兄弟本来也就是我的兄弟。”李南星道:“话可以这样说,但我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二十年前,有一位名满天下的金世遗大侠,他和你的爹爹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陈光照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所说的这位金逐流敢情就是金大侠的儿子?”李南星道:“正是。他约你去和他见面呢。”
    陈光照喜道:“金大侠和我家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爹爹时时提起他的。这位金兄我理该去拜会他,可惜……李南星诧道:“可惜什么?”
    陈光照道,“这两天我恐怕不能离开这里。”李南星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陈光照道:“没什么,不过今日发现了有些可疑的人物来到西山。在上山采药的和尚先后见到几批,有黑道上的厉害角色,有帮会中的首领,还有两个他们知道是大内高手的身份的,也跟着这些人混在一起。如今还不是游春时节,这些人聚集西山,方丈不能不加意提防。”
    李南星霍然一省,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恐怕这些人是来搜索我的吧?”
    陈光照道:“想来他们是定有图谋,不过是否对付老兄,却也难说。”
    李南星道:“既然如此,我悄悄走了好了。免得连累了一众僧人。”
    陈光照道:“不,不。”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兄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此处的方丈空照大师和抗清义士是有秘密来往的。故此方丈吩咐加意提防,倒不是完全为了你的缘故,你尚未痊愈,此时若走,方丈心中更要不安。”
    李南星道:“这些人还在山上吗?”
    陈光照道:“入黑之后,庙里的和尚怕引起他们的疑心,不敢出去。也不知他们走了没有?但我刚刚从山上回来,却没有碰见一个人。”
    李南星十分感激,说道:“陈兄,你为了我的缘故,上山冒险找寻,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心里想道:“可惜这把玄铁宝剑是逐流送给我的,却不便转送别人。”
    陈光照道:“我在这里作客,寺中可能遭遇灾祸之时,我是决不能离开这里的。所以必须多等几天,查明了这些人的下落,知道确实是平安大事了,我才可以到京城去拜访金逐流。”
    李南星道:“我想你们可以放心,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那些人名人轶事大约不会到这里搜扰的,过了元宵,他们想来也该走了。”
    陈光照诧道:“你怎么知道?”
    李南星道:“我是据理推测。寺中与抗清义士暗通消息的秘密倘若是给官府知道,官府一定会派兵围寺,不必使用江湖人物先来窥探的。先来窥探,那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陈光照道:“不错,这些人在中午时分已经陆续上了山的,他们迟至现在还没有到寺中拿人,看来确是不像要来对付卧佛寺的了。但你又怎知道他们至迟在过了元宵之后。就会走呢?”
    李南星道:“他们或许是来山中搜查有没有逃犯臧匿,或许是为了别事。卧佛寺是著名的佛教圣名人轶事地之一,清规戒律,卓著声誉。他们不敢怀疑寺中方丈会收容我这个逃犯。所以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料想无妨。你们今天发现的这些人既然大半是江湖人物,黑道中的习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留是不会超过三日的。故此,不论他们是为了何事,三天之内无结果,他们都会走的。”
    陈光照道:“你说得也有理。不过,我们还是要预防万一,最少这些天我们是应当留在寺中,与僧众共同担当风险的了。”
    李有星道:“这个当然。好了,为了我的缘故,累了你一整天,现在你也该睡了。”
    李南星自己却睡不着觉。原来他敢断定这些人不是对付卧佛寺,敢断定他们过了元宵就走,这并非仅是“推测”,而是他确切知道的。早在半年之前,已经有他的对头人物,约他在今年的元宵之夜,三更时分,在西山秘魔崖相会的了。
    那封约会的书信是他的对头辗转托人选到他的手上的,那个对头人物料他心高气傲不会不接受这个挑战。
    李南星这次入京,本来也是要接受这个挑战的,劫萨福鼎的寿礼,不过是后来碰见了史红英之后,才生出来的事情。出了这件事清之后,李南星曾经想要改变主意,不赴这个约会,先去救史红英。他是准备在今日去见了金逐流回来,便即到秘魔崖刻石留书,戏弄那对头一番,让他扑一个空,自己则一走了之的。
    但是现在他却是不能不赴这个约会了。一来因为他的对头比他预料来得更早,如今已经邀了许多江湖人物藏在山上;二来他受了陈光照与方丈的救护之恩,这件事也应该由他个人了结,免得连累于他有恩之人。李南星打定了这个主意,故此并没有向陈光照吐露。
    第二天寺中上山采药的和尚,并没发现那些人的踪迹。也不知他们是走了还是藏匿起来。不过既然没有人到寺中寻呈,一众僧徒大都放了几分心事了。
    元宵那日,日间也是平安无事。到了晚上寺中虽然不行民间风俗,庆祝元宵,但也要做一堂佛事。陈、李二人是外人。不便参加,一早便睡。
    陈光照担着心事,闭上了眼睛,却睡不着觉。约莫二更时分,忽听得悉索声响,对面那张床上的李南星似乎正在爬起来。陈光照有点纳罕:“三更半夜,他起来做什么?”正要出声,忽觉一缕幽香,吸入鼻观,有说不出的舒服,陈光照昏昏忍睡,连忙一咬舌头。愉偷的摸出一颗药丸,纳入口中,这是用天山雪莲加上若干配药所炮制的碧灵丹,能解巨毒。
    陈光照倦眼欲眠,心头还是清醒的,他第一个反应是出乎意外的惊惶,心想:“这小子难道是来卧佛寺卧底的么?不好,他的武功远胜于我,若是给他知道我未睡着,只怕我的性命难保!”
    陈光照家学渊源,故此虽然出道不过两年,也可以算得是个江湖上的行家了。对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湘上常用的迷香,他也知道一些。吞了碧灵丹之后,他立即就能辨别,这是一种无毒的迷香,但药性却比一般江湖上常用的迷香厉害。看来李南星只是要他熟睡不醒,却无意伤害他。
    陈光照暗自想道:“他的武功远胜于我,要杀我那是易于反掌。即使不想杀我,只点了我的晕睡穴我也是毫无办法。他改用这种无毒的迷香,敢情是想瞒着我去干什么事情吧?好,我且暂不声张,看看他到底要干何事?”
    要知使用无毒的迷香与点晕睡穴所得的效果虽然相同,使用点穴的手段施之于朋友却是大大的不敬,而且对身体也多少有点损害,故此陈光照据此判断,可知李南星实是对他并无恶意。
    当下,陈光照假装熟睡,只见李南星爬了起来,“嚓”的一声,打燃火石,在桌上取了纸笔,匆匆的写了几个字,就悄悄的从窗子跳出去了。
    陈光照跟着起来,亮灯一看,只见李南星写的是“天明即回,请勿声张”八个字,看来李南星虽然使了迷香,也还防他未到天明即醒,是以留字交代。
    陈光照吞了碧灵丹,此时已是睡意全消,于是便跟着追出去。这晚是元宵,月光明亮,陈光照站在屋顶,隐隐可见李南星的影子已经出了卧佛寺,没入了树林中了。陈光照蓦地想起李南星说过的几句话,他说只要他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那些人就不会侵犯卧佛寺。想起此事,陈光照心头一动,对李南星这个诡秘的行动已是猜到了几分,心想:“莫非他是要去偷会那些人?”李南星已然留字请他不要声张,陈光照想了一想,决定独自侦察,也就不去告诉方丈了。
    陈光照的母亲是冰川天女的侍女,特长轻功,是以陈光照的武功虽然不及李南星,轻功却差不了多少。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李南星,李南星一心赴秘魔崖之约,竟没发觉后面有人。
    秘麾崖与卧佛寺一在山北,一在山南,相去十余里。那一带乱石如笋,寸草不生,是西山之上最荒凉隐僻的一个地方,平时猎人都不会到的。陈光照见李南星直奔秘魔崖,甚觉奇怪,心里想道:“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那些人就藏在秘魔崖?但他又怎么知道?”
    李南星脚步突然加快,转眼之间,已没入乱石堆中。陈光照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已在说道:“厉公子果是信人,依约来了,佩服,佩服!”
    陈光照怔了一怔,心道:“咦,他们怎么把李南星叫作厉公子?”“李”“厉”二字,发音相似,但一个是“去声”,一个是“入声”,若用纯正的北京话来说,是可以分别出来的。
    李南星朗声说道:“你们约我到此,意欲何为?”
    那苍老的声音道:“真名人轶事人面前不说假话,厉公子,你在我们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身份!天魔教祖师厉胜男是不是你的姑婆?”
    厉胜男去世己有二十余年,但她当年曾经绝顶武功镇服武林,连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都曾败在她的掌下。是以陈光照听见这老者说出了李南星的身份,也禁不住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他年纪轻轻,本领那么了得,原来是厉家的人,哎呀,天魔教乃是被消灭了的邪教,倘若这老者所说的他的身份不假,他岂不是出身不正的邪派中人了?”
    李南星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那老者哈哈笑道:“厉公子不必多疑,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到徂徕山去,重振天魔教的声威,我们愿意拥戴你继任教主。”
    李南星冷冷说道:“我不想做什么教主,我也没工夫上徂徕山。”
    那老者道:“厉公子此言差矣,你的父亲是厉祖师唯一的亲侄儿,你的母亲也曾做过天魔教的教主,难道你就不想重振家声?”
    李南星道:“我父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这天魔教三字再也休提!”
    那老者道:“令尊令堂金盆洗手,你不可以重起炉灶吗?厉公子,机不可失,有我们这些人拥戴你,何愁大事不成?”
    李南星“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我才不耐烦做你们的头儿呢!”
    那老者打了个哈哈,说道:“厉公子,你也不要小看人了。你可知道,你的爹娘当年对我,也不敢怠慢分毫么。”
    李南星道:“不管你是谁,我就是不卖你的帐,你又怎样?”
    那老者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这么说,你当真是要不吃请酒吃罚酒了!”
    李南星亢声说道:“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车轮战?随你划出道儿!”
    那老者哈哈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小觑老夫!嘿,嘿,只要你在我的掌下过得一百招,我陽某人就让你下山,从今之后,也不再找你麻烦。你若是在百招之内输了给我,嘿,嘿,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跟我走,有你的便宜了吧?”
    眼看双方如箭在弦,一触即发,陈光照心里想道:“不管李南星是什么出身,我既然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朋友,就不能让朋友吃亏。对方若是单打独斗便罢;若是群殴,我陈光照就是舍了性命,也非帮他不可!”陈光照见过李南星的功夫,虽然不知道那老者是什么人,但料想以李南星的功夫对付一个气力己衰的老头,总不至于在百招之内便即败阵。故此陈光照打算暂不露面,且看看他们的单打独斗结果如何再说。
    不料心念未己,忽觉微风飒然,有两条黑影,已是向着陈光照藉身之处扑来,齐声喝道:“是那条线上的朋友?”这一下,陈光照想不露面也不行了。
    这两个汉子见陈光照是个陌生面孔,又端不出“海底”,立即便扑上去动手。李南星叫道:“陈兄,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跟着向那老者说道:“这人是我的朋友,但他并不知道你我约会之事。请你们的人住手!”
    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能相信你的话,这小子我也不能让他轻易回去。找先要把他拿行,问过口供,再作定夺。”
    陈光照仗着轻灵的身法,闪开那两人的连番扑击,可是那两人世非泛泛之辈,一对判官笔,一枝小花抢,招招都是指向陈光照的紧要穴道。陈光照怒从心起,喝道:“我已经让你们几招,你们当我是好欺负的么?”唰的拔剑出鞘,便即还击。
    陈光照的真实本领未必胜得过这两个汉子,但他这柄剑却是件宝物。他的母亲是冰川天女的侍女,当年冰川天女采取冰窟中的万年寒玉炼成了几柄“冰魄寒光剑”,剩下的碎玉炼成四柄宝剑,分赠四个侍女,陈光照的母亲分得一柄。这四柄宝剑虽然比不上“冰魄寒光剑”,但剑一出鞘,也能让对方感到冷气浸肤,奇寒刺骨。
    陈光照剑一出鞘,这两个汉子都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机伶伶的冷战,心头大骇,连忙后退。其中一个使用“倒踩七星”的轻身功夫倒纵,脚未落地,突然觉得膝盖一麻,使倒下去了。原来他是因受寒流所侵,血液不能流畅,手脚都冷得麻木了,轻功自是不能如常施展。但附近几个把风的汉子,却以为他是中了暗器。
    负责把风的头子喝道:“好小子,敢施暗算!”一声险喝,暗器纷飞,透骨钉、铁莲子、飞蝗石、没羽箭、毒蒺藜,各式各样的暗器,应有尽有,都向陈光照飞去。
    陈光照冷笑道:“瞎了眼的强盗,谁放暗器来了?你们既然定要诬赖,那也好,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暗器吧!”掏出了一把冰魄神弹,一扬手,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群盗洒去。
    这冰魄神弹乃是天下最奇怪的暗器,任何暗器讲究的不外是准头和劲道,只有这冰魄神弹是仗着本身的陰寒之气克敌制胜。冰弹一洒,那些人不知道暗器的来历,有的躲闪,有的就用兵器拔打,躲闪的还好一些,用兵器拔打的,冰弹一触即碎,比作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寒光冷气,登时刻骨侵肌,血液都几乎为之冷凝!还有两个躲闪不开,给冰弹打着了穴道的汉子,更是惨不堪奇,倒在地上发抖,就像患了严重的发冷病一样。
    没有跌倒的那几个汉子也是冷得牙关打战,抖抖索索地跑回去,断断续续地叫喊:“哎、哎、哎呀!这、这、这小子会、会妖法!”陈光照赶跑了把风的这班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仗着冰弹玉剑,索性便直闯秘魔崖,准备给李南星掠阵。
    李南星本来想要跑出去与他会合的,此时见陈光照的冰魄神弹大显神通,把围攻他的那些人打得七零八落,已是闯出重围,先跑来了,不由得又是惊奇,又是欢喜,乐得哈哈大笑。
    那老者面色一沉,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毕。徒儿,你替为师的把这小子拿下!”一个面带病容,身材高瘦的汉子应声而出,说道:“弟子遵命!”声到人到,登时抢到了陈光照的面前。
    陈光照见他来势迅猛,料想是个劲敌,打算先发制人,于是不待对方出手,先发出了三颗冰魄神弹。”
    这个面带病容的汉子木然毫无表情,那三颗亮晶晶的冰魄神弹打到他的面前,只见他把手一招,冷冷说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不过是冰川天女的丫头小子所用的冰弹。哼,哼,什么冰魄神弹,岂能奈我何我?”冰弹落入他的手中,只见他把手掌一摊开,那三颗冰弹已是全部溶化,滴下了一滩雪水!
    冰魄神弹碰到内功高明之士,伤害不了对方,那也不奇。奇的是这个汉子的身份不过是那老者的徒弟,却竟然敢硬接冰弹,大出陈光照意料之外。
    陈光照方自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这汉子已是一掌向他打过来了。
    陈光照一个滑步斜身,反手就最一剑,敌人正在扑来,这一招是以攻为守的打法,剑势轻灵翔动,是“冰川剑法”中的一招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招数。
    陈光照以为对方非得给他逼名人轶事退不可,否则定要中剑无疑。哪知对方竟然不道不闪,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汉子化掌为指,小指只是轻轻一弹,就把陈光照的这把寒玉剑弹开了。
    寒玉剑的厉害不在于锋利,而在于它本身所具的陰寒之气。陈光照心里想道:“这厮刚接了我的冰魄神弹,如今又碰着了我的寒玉剑,这一下总有他难受的了,除非他不是血肉之躯。”不料心念未已,只觉一缕奇寒之气,从剑柄传入他的掌心。那面带病容的汉子仍然是那样木然的神色,并没发抖,倒是陈光照觉得冷得难受,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陈光照本来是练过“少陽内功心法”的,这是冰川天女传给他母亲的一种护体神功,练过这种护体神功,才能够使用玉剑冰弹,不至被寒气所侵的。如今他的寒玉剑给那汉子一指弹开,剑柄突然变得冷逾坚冰,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禁受,这真是从所未有之事!
    那汉子纵声笑道:“寒玉剑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还有什么伎俩?嘿,嘿,这柄剑你不配使它,不如给了我吧。”口中说话,掌底毫不放松,说话之间,已是接连使了三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竟然就想硬抢陈光照的这把玉剑。
    陈光照见寒玉剑伤不了对方,心中大骇,那人来抢他的宝剑,他受过一次教训,不敢让对方按触,只能凭仗轻功,东躲西闪,手中的宝剑等于是无用的废物,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陈光照给他越逼名人轶事越紧,激战中那汉子一招“弯弓射雕”,掌指兼施,陈光照退无可退,无可奈何,只好一咬牙根,剑中夹掌,与对方硬对了一掌。
    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篷”的一声,那汉子退了三步,陈光照也是接连晃了两晃。论掌力双方倒是相差不了多少。可是陈光照已是大感意外,不由得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
    原来陈光照以为对方既然不畏他的玉剑冰弹,内功定然是非常深湛的了。如今一试的结果,这才知道对方的掌力虽也不弱,但亦不过如此而已,并不见得就比他高明。
    不过,对方的掌力虽然未能胜他,但陈光照接了这掌之后,身上的寒意又增了几分,本来已经是冷得相当难受的了,如今更好像是陷身在冰窟一般。
    那汉子哈哈笑道:“你也觉难受了吧?嘿,嘿,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等着瞧吧,还有厉害的在后头呢!”正是:
    冰弹玉剑消陰煞,侠士魔头各逞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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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二十三回秘魔崖下除妖孽自玉环中识故人
    这汉子双掌一搓,眉心现出黑气,掌力一发,冷风飕飕,陈光照手中拿着寒玉剑,更其觉得冷得难受了。
    原来这汉子练的是“修罗陰煞功”是一种纯陰的邪派奇功,陈光照使用冰弹玉剑,反而给对方增加了威力。
    李海星见陈光照抵敌不住,大怒说道:“我来赴你们的约会,你们怎可难为我的朋友?此事与他无关,你们冲着我来就是!”正要飞身过去,那姓陽的老者哈哈一笑,身形一晃,已是拦在了李南星的去路说道:“厉公子,你别忙,先接了找的一百招再说!只要你接得下,你的朋友我也一同恭送下山!”
    这老者赤手空拳向李南星挑战,李南星自是不便使用宝剑,当下双掌一分,左掌平推,右掌斜抹,这一招兼有点穴擒拿的手法,煞是厉害。这老者若要避免给他点中穴道,就势必要给他掌力推开。
    老者赞道:“好一招斜陽一抹,你这一招已足可以及得上令尊当年!”口中说话,单掌划了一道圆弧,缓缓推出。李南星心里暗笑:“你这厮倚老卖老,可惜你虽然识得我的招数,却不懂如何破解。”
    不料心念未已,忽觉冷风如箭,好像射入了骨髓,连血液都似乎要凝结了。李南星这一招本来是招里藏招,式中套式,对方不懂破解,他就立即可以用大擒拿手抓对方的“曲池穴”的,但因突然感到奇寒彻骨,手腕抖颤,这一抓就失了准头,反而险些给那老者抓住。
    李南星一抓不中,已知不妙,连忙使出“天罗步法”中移形换位的功夫,只听得“嗤”的一声,虽然闪了过去,但衣袖已被那老者撕下了一幅。
    那老者哈哈笑道:“好小子,知道厉害了吧?我看你如何接得了我的一百招?”说话之间,连发三掌,登时狂飚卷地,冷气弥漫,把李南星逼名人轶事得步步后退。原来这个老者的“修罗陰煞功”已是练到了第八重,比他的那个徒弟更是厉害得多。
    李南星沉住了气,默运玄功,使出了一套虚虚实实,变化莫测的“落英掌法”,与那老者游斗。虽然冷得牙关打战,双掌也打不到那老者身上,可是那老者想要把他抓住,一时之间,却也不能。
    这老者在初发第一掌的时候,见李南星已有禁受不起的迹象,以为用不了几招,就可以使得他束手受擒的,如今见李南星居然抵挡得住,不禁大感意外。心里想道:“奇怪,他的内功怎的好像比他的父母还强?幸亏我是限他百招,百招之内总可以有取胜的机会。”
    这老者有所不知,原来李南星的内功曾得高人指点,并非完全得自家传。以他现在的功力而论,也未必就胜得过他的父母,不过因为他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是正宗的内功,故此较纯,用来对付这老者的“修罗陰煞功”,也就显得比他的父母更强了。
    不过,李南星也只是勉强能够抵挡而已,时间一久,寒意加浓,拳脚就渐渐施展不开了。他在百忙中抽眼偷望,只见陈光照的情形比他更糟,已是给那面带病容的汉子打得连招架都为难了。李南星吸了一口凉气,心道:“糟糕,糟糕!我打败了还不打紧,这回更是连陈大哥都连累了!”
    这老者也暗暗道了一声“惭愧”原来此时已将近百招,可是李南星却并不知道。老者加重掌力,心想:“倘若过了百招,这小子不出声的话,我也诈作不知好了。”
    李南星一面应付强敌,一面为陈光照担忧,不觉招数散乱,一个疏神,着了那老者一掌,李南星跄跄踉踉的接连退出了七八步,眼看就要跌倒,老者笑道:“好小子,跑不了啦,还是跟我走吧!”
    这老者正要一抓抓下,忽听得有人冷笑道:“老匹夫,你说话算不算话?”人还未见,话声就似就在他的耳边。
    这老者大吃一惊,恐防有人偷袭,那一抓不敢抓下,回头看时,只见乱石堆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月光之下,看得分明,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这老者松了口气,想道:“我只道是什么高人来了,却原来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这臭小子却是有点邪门,他在那儿说话,声音却似就在我的耳边,这是什么功夫呢?”
    此时李南星亦已看清楚了,不禁喜出望外,大叫道:“贤弟,你也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说时迟,那时快,金逐流一个“燕子穿帘式”,身形平地拔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已是无声无息地落在老者与李南星之间,身法美妙之极!那老者也不禁暗暗喝采,心中更感惊奇。
    金逐流道:“李大哥,你让我来对付这个说话如同放屁的老匹夫!”
    这老者怒道:“我怎么是说话不算话?”金逐流道:“你说要在一百招内打胜的是不是?哈,哈,我在旁给你数得清清楚楚,你已经用了一百零二招啦!”
    老者面上一红,说道:“你胡说,我只用了九十八招。”金逐流冷笑道:“亏你是修罗陰煞功的传人。如此混赖,简直是连你死鬼祖师孟神通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孟神通虽然是个大魔头,说话总还算话,那像你这样不要脸皮!”
    那姓陽的老者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怎知我的来历?”当下老羞成怒,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到这里来胡说八道?”
    和陈光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那个双子忽地叫道:“师父,这小子就是金逐流。他正是我的仇人,师父,你可不要轻易的放过他!”
    原来这个面带病容的汉子就是金逐流那日夜封妙嫦房中搜出的那个人,他名叫龚平野,那日被金逐流打了他一掌,调养了三个多月,最近方始复原。这老者名叫陽浩,他的父亲陽赤符是孟神通的师弟,得了”修罗陰煞功”的真传。陽浩只有龚平野这个徒弟,自孟神通、陽赤符相继去世,中原的武林人物懂修罗陰煞功的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了。
    龚平野一见金逐流露面,就想向师父控诉的,此时方有机会开口。
    金逐流笑道:“好呀,你们师徒不肯放过我是不是?我也不想放过你们呢!”话声未了,已是倏地扑去,龚平野曾吃过他的大亏,焉敢抵敌,只好放开了陈光照,一躲躲到师父背后。金逐流故意把他扯上,正是要把他吓走,好比陈光照脱困的。
    陽浩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的徒弟,你来接我一百招吧!”金逐流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只怕你接不起我的百招!”
    陽浩一掌打出,金逐流披襟迎风,哈哈笑道:“我正热得难受,多谢你送我一阵凉风!”陽浩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小子竟然不怕修罗陰煞功!”
    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蓬”的一声,双方都是不禁身形一晃,向后退开,不过金逐流却多退了一步。
    原来金逐流幼承家学,早已练成了“正邪合”的内功。他的父亲金世遗当年曾和孟神通数次较量,深悉“修罗陰煞功”的奥秘,他自己虽然不肯练成这种歹毒的邪派功夫,却把抵御“修罗陰煞功”的内功心法传给了儿子,故此金逐流自是傲然不惧。不过,他的功力毕竟还是略逊陽浩一筹,陽浩的“修罗陰煞功”伤他不得,单凭掌力仍然可以逼名人轶事得他多退一步。
    陽浩是这帮人的首领,他和金逐流单打独斗,旁人不便插手。但是这些人却怕李南星逃走,于是纷纷涌上,向李南星围攻。为了要把李南星活擒,这些人顾不得他们的首领曾经说过的“绝不以多为胜”的话。陽浩也是不作一声,默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的作为。
    金逐流叫道:“大哥,你用剑!”李南星拔剑一挥,喝道:“你们不要命的只管来!”剑光过处,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名人轶事声,破铜烂铁,堆了一地。
    只不过一个照面,这几个人的兵器便给削断,不由得大地一惊,连忙后退。
    龚平野的武功较高,避过了玄铁宝剑,一个“盘龙绕步”,绕到了李南星的背后,立即发掌偷袭。
    龚平野的“修罗陰煞功”才不过练到第五重,他可以克制陈光照,却克制不了李南星,李南星宝剑前挥,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蓬”的一声,龚平野也给他击退了。
    李南星正要过去与金逐流会合,忽见一条人影,兔起鹘落,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来到他的面前,一声冷笑,说道:“你用的敢情就是玄铁剑吧?好,史白都保它不住,正好给我!”
    这人双手空空,李南星一时间还在踌躇未决,不知该不该用宝剑伤他性命?不料那人掌力一发,热风呼呼,热浪四溢,掌力之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李南星用上了“千斤坠”的重身法,脚步竟然还是不能站稳。这人双掌一发,跟着立即便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李南星挥动玄铁宝剑,青光暴长,合成了一道圆弧,这人已知是玄铁宝剑,但尚未料到玄铁宝剑是如此厉害,慌忙缩手。“嗤”的一声,这人的衣袖被宝剑削去了一幅,可是李南星这一把重达百斤的玄铁宝剑,给他的衣袖轻轻一拂,剑峰登时也歪过了一边。
    这一来双方都是不敢轻敌,这人想道:‘这小子居然挡得住我的雷神掌,手中又有玄铁宝剑,倒是不可小觑了。”李南星心想:“这人的功力似乎还在那姓陽的老者之上。糟糕,更是我的玄铁宝剑胜不了他,今晚只怕是难以脱险了。”
    龚平野与那几个折断了兵器的汉子,不敢再去惹李南星,于是又再移转目标,跑去围攻陈光照。陈光照撒出一把冰魄神弹,龚平野不惧冰魂神弹,但其他的人却是禁受不起,除了两个内功较高的之外,都给他的冰弹打得浑身发抖,只好远远避开。
    陈光照本来打不过龚平野,幸亏李南星刚刚和龚平野对了一掌,消耗了他的真力,龚平野的“修罗陰煞功”打了折扣,陈光照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但是还有两个内功较高的人没给冰弹伤着,这两个人退而复上,陈光照腾不出手来再发神弹,再度陷于苦战。
    李南星力斗那个汉子,双方各有忌惮,可是李南星因为先斗了一场,不免稍处下风。
    李南星不识这个汉子,金逐流却是知道,不由得不暗暗替李南星担心。原来这个汉子就是他在几个月前,在徂徕山上曾经见过的那个欧陽坚。那次欧陽坚是给丐帮帮主仲长统打败的,金逐流和他并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
    那一战欧陽坚虽然是给仲长统打败,但也是过了百招之后,仲长统方能取胜的。试想丐帮帮主仲长统的功夫是何等深湛,等闲之辈,岂能堪他一击?是以金逐流虽然未曾和欧陽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也知他的本领非凡,以李南星的功夫,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陽浩越攻越猛,把“修罗陰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金逐流接连用了几种不同的身法,掌法,须弥掌、排云手、天罗步、惊神指……每一种都是世所罕见的上乘武功,当真是奇招妙着,层出不穷。但虽然如此,毕竟是功力稍逊一筹,在陽浩猛攻之下,兀是未能摆脱困境。
    陽浩久攻不下,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如此了得!我若是在百招之内不能取胜,久战下去,只怕还会败在他的手上。”要知修罗陰煞功极为消耗元气,是以陽浩必须速战速决,方能克敌制胜。否则待到他再衰竭之时,金逐流变化莫测的招数,就不是他所能防御的了。
    陽浩连施杀手,把金逐流逼名人轶事退几步,喝道:“好小子,你还不束手就擒?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陽浩外貌凶横,内心虚怯地发动狠攻,大施恫吓,实是想瓦解对方的战意,希望对方不战而溃。
    金逐流识破敌人的用意,奋勇力战,傲然不俱。不过,他自己虽然不怕,却不能不为李南星与陈光照担忧。激战之中,金逐流耳听四方,眼观八面,眼光一瞥,只见李南星中指戴着一只戒指,光芒闪闪,在他掌劈指戳之际,距离数文之外的金逐流,也隐隐感到了丝丝寒意。
    金逐流早就注意到这只戒指的了,此时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和他自己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一模一样!臧在金逐流心里多时的谜底,此时蓦地揭开,原来李南星就是他的父亲要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师兄所会之人。
    谜底竭开之后,跟着来的是更多的疑问:“李大哥莫非早就和爹爹相识的了,否则爹爹的寒玉戒指怎会给他?但李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爹爹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师兄今晚来秘魔岩与他相会,难道是早已知道了有今晚之事?”
    疑云叠起,但金逐流亦已无暇细想了。激战中金逐流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到中天,金逐流大喜笑道:“陽浩,你莫猖狂,看是谁要束手就擒吧?李大哥,别怕他们的虚声恫吓,再过一刻,我准保可以把他们杀得大败亏输!”
    李南星此时亦是疑惑不定,金逐流所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他也看见了,心里想道:“我只道逐流不知我是何人,如今看来他是早就见过我的爹娘的了。但为什么他却要瞒着我呢!”
    原来在李南星离家前夕,他的父亲把那只寒玉戒指给他,说道:“你到中原,倘若见着戴着同样戒指的人,你就可以放心依靠他,求他帮你解决任何困难。若是在你碰着危险之际,你戴着这只戒指,说不定也可以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李南星就是因为记着父母的吩咐,故此今晚来赴陽浩之约,才戴了了这个寒玉戒指的。初时他还不免有“迷信”之感,只因这是父亲的吩咐,所以姑且戴它试试,不料果然在危急之际,金逐流就突如其来了。
    李南星见着了金逐流这个戒指,当然以为他是受了自己父母名人轶事之托而来,殊不知金逐流也是像他一样,心里正藏着一个闷葫芦呢。
    李南星受了金逐流的鼓舞,精神一振,把玄铁宝剑使得虎虎生凤,又与欧陽坚斗了二三十招。可是欧陽坚的雷神掌实在厉害,每发一掌,就好似有一个热浪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加以李南星又必须用力来挥动那柄沉重异常的玄铁宝剑,更加其热不可当。三十招过后,李南星浑身湿透,恍若置身在烘炉之中。
    李南星心里想道:“逐流说得好像极有把握,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来他也似乎是泥菩萨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自身难保。唉,恐怕只是空言安慰于我的吧?”
    陽浩把金逐流逼名人轶事得步步后退,大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还吹不吹牛?”此时已是月正当头,恰是三更时分,金逐流心里有点着慌,想道:“难道是师兄在路上有了耽搁?他若还不来,我们可要糟了。”
    陽浩笑声未已,忽见秘魔崖前面的大石台上出现了一个人,朗声说道:“请各位看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某面上,就此罢手如何?陽先生,欧陽先生,你们两位是武林前辈,何以对两个后生小子为难?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可以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某说么?我担保在我的身上,还你们一个公道就是!”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突然现出身形,陽浩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之中,只有两三个是认得他的,其他的人尚未知道他是谁,一见有人在石台上出现,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纷纷把暗器打过去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不动声色,口中仍在继续说话,随手在一根尖削的石笋一抓,石笋似朽木一般给他折断,只见他把手掌摊开,那一段石笋已变成了无数碎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满不在乎的随手一撤。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那许多暗器,都给他的碎石打了下来。更妙的是,每一枚暗器,都是刚好落在主人的身旁,毫无差错。这手绝世的武功一显,任是最笨的人,也知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是手下留情,不想伤人的了。
    群盗此时方始知道来者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谁不知道他的名头?见他显露了这手绝世神功,不由得人人胆战,个个心惊,闹哄哄的群盗,登时噤若寒蝉。
    群盗不约而同的一齐住手,只有欧陽坚正使到“雷神掌”的一招杀手,掌锋已触及了李南星的身体,一时之间,煞不柱掌势,心里想道:“反正是要得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的了,不如把这小子擒了来,也好讨价还价。”
    欧陽坚掌心一翻,内力刚刚吐出,忽觉劲风飒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大袖一挥,恰好隔在他们二人之间。欧陽坚内力发出,怦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大吃一惊,连忙缩手。李南星本来是如受煎熬,闷热不堪的,此时也忽地如沐春风,遍体清凉,精神大振。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微笑道:“好在两位都没受伤,请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某一个面子,有话慢慢再说如何?”欧陽坚本以为李南星免不了为他所伤,是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此时既然没有伤及李南星,也遂消了顾虑、供手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之命,岂敢不遵?”退过一旁。
    李南星暗暗诧异,心想:“怎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也有一枚寒玉戒指?他又怎地会知道我有今晚的约会?”
    陽浩大是尴尬,讷讷说道:“些须小事,想不到惊动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陽浩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推戴这位厉公子作我们首领,厉公子不肯应承,这,这……”
    金逐流笑道:“这你就要动手伤人了么?”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笑道:“原来如此,陽光生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人各有志,似也不宜强人所难。陽先生,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说得十分委婉,顾全了陽浩的面子,好让他自下台阶。
    陽浩此时哪里还敢再说。当然是诺诺连声,鞠躬而退。转眼间群盗走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上前行过了礼,笑道:“好在师兄来得及时。”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你和这位厉公子是早就认识的么?”
    金逐流逍:“好教师兄得知,我们二人早已是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不过,刚才我才知道,原来李大哥就是爹爹要你相会之人。”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听了陽浩那番言语,已知厉南星的来历,当下哈哈笑道:“你们两人本来应该亲如手足的,这也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心想:“师父行事也怪,既然此人是厉复生之子,为何不早告诉师弟,教我煞费疑猜。”
    李南星叹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是金世遗叫你们来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眉头一皱,心里想道:“若论辈份,我师父比你高了两辈,你不感恩也还罢了,岂能直呼我师父之名?”原来李南星本姓厉,他的父亲厉复生乃是天魔教奉为祖师的厉胜男的侄儿,而厉胜男则是金世遗的旧情人。
    金逐流不知他的父亲与厉家有那重公案,听得厉南星直呼“金世遗”的名字,毫不加以尊称,心里也是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爹爹给他寒玉戒指,又要师兄老远地跑来北京会他,可见爹爹对大哥也是十分爱护的了。我应该体念爹爹的用心。大哥或许是对爹爹有甚误会,将来我总会明白的,此时又何必耿耿于心?”金逐流本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
    陈光照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本来是相识的,跟在厉南星之后。上来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相见,刚寒喧了几句,卧佛寺的主持空照大师也来了。他是发现陈、厉二人失踪,放心不下,出来探个究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与空照大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非浅,见面之下,当然又是有一阵寒喧。陈光照与金逐流乃是第一次见面,少不免也有许多话说,一时间,新知友,彼此攀谈。倒把厉南星冷落一旁了。
    厉南星忽地抱拳一揖,淡淡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多谢你今晚相助之德,我不领你师父的情,也该领你的情,大恩徐图后报,请恕我有事先走了。”不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答话,一转身便即飘然而去。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不禁为之愕然。他正在陪着空照大师说话,不便跑开,于是说道:“师弟,请你替我送客。嗯、你和他是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该送他一程。天明之后,你再回卧佛寺吧。”话中之意,自是要金逐流去向厉南星问个清楚。金逐流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其实无须师兄提示,他也是要去问个清楚的了。他的轻功远在厉南星之上,厉南星也似乎有意等他,只追过了一个山坳,便已追上。
    厉南星回头笑道:“贤弟,我知道你会来的。”
    金逐流道:“大哥,有许多事我不明白……”
    厉南星道:“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说起我么?”
    金逐流道:“没有。爹爹叫我带一封信给师兄,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师兄今晚到此会你,那封信我也是见着了师兄才拆开来看的,我也觉得奇怪,爹爹好似早就料到了有今晚之事。”
    厉南星道:“你是几时离家的?”
    金逐流道:“有五个多月了。”
    厉南星道:“哦,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厉南星道:“我与陽浩今晚之约,是半年之前就定下的。你的爹爹虽然身处海外,但他在中原的武林朋友极多,想必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金逐流道:“大哥,你和我爹爹是早已相识的吗?你,你何不早说?”
    厉南星道:“你的爹爹每隔一两年就到我家一次,我得他的指点很多,尤其是内功和剑术,我自小就是跟你爹学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日在长城之上,我舞剑大哥弹琴,琴音的节拍和我的招数配合得丝丝入扣。这么说来,他即使未曾正式拜师,也算得是爹爹的记名弟子了。却何以适才在言语之间,对我的爹爹似乎甚是不满?”
    金逐流心有所疑,但为了顾全友道,不便坦率诘责,正在盘算如何委婉措辞之际,厉南星叹了口气,先自说了。
    厉南星道:“令尊把我当作子侄一般看待,我自小得令尊爱护,心里也是很感激的。只因我有一事郁郁于心,适才言语之间对令尊大是不敬。其实做小辈是不该这祥的,这是我的过错,请向贤弟谢过。”
    厉南星从“你的爹爹”改口“令尊”,又向金逐流赔了礼,认了错,金逐流的气也自平了。可是心里的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依然未释,问道:“是什么使大哥郁郁于心,和我爹爹又有什么关系?”
    厉南星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了,咱们做小辈的何必还去说它?算了吧,你也不必再问令尊。”
    原来厉南星在家之时,他父母从小和他说过,他也是并不知道金世遗与厉胜男那件公案的,到了中原之后,他会见了天魔教的一些旧人,其中有几个对金世遗旧怨未消,把这件事情告诉厉南星,可是他们也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于是说起了“金、厉之恋”的情史,就免不了加油添酱,编派金世遗的不是。甚至把厉胜男之死,说成是由于会世遗的负心别恋,以致令得厉胜男自名人轶事杀的。
    如果厉南星的父母早就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要好得多。偏偏他的父母为了避忌,从没和他说过,如今他认外人的口中听到,把那些不尽不实的说话都当作为真,心里可就大受刺激了。尤其是他自小就崇拜金世遗的,一旦发觉自己所崇拜的人做了“亏心事”,“害死”的人又是他的姑婆,他更是有了“受骗”的感觉。很自然的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来金世遗是因为内疚于心,觉得对不起我家,所以才传我武功,以图补过的。”
    厉南星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他有了这个想法,对金世遗自是难以谅解。不过,也正因他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金逐流的友谊感动了他,他回想起余世遗对他爱护之诚,也就不觉有些后悔了。
    金逐流是个潇洒豁达,不拘小节的人。厉南星已经赔了礼,他心里早已芥蒂全消。此时虽然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未释,但厉南星不愿说那旧事,金逐流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金逐流道:“大哥,你就这样走了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帅兄也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厉南星叹口气道:“史姑娘在****帮总舵度日如年,我恨不能插翅赶去会她。以后我再去专程拜访你的师兄吧,贤弟,请你代我向令师兄和陈大哥告罪一声。他们在等着你,你,你回去吧!
    厉南星口里催促金逐流回去,心里却是盼望他和自己同往****帮的。不过,因为日前在戴家已经遭了一次拒绝,他也是个自尊心重的人,是以不愿再向金逐流求请。
    金逐流一阵辛酸,惘然说道:“好,但愿大哥诸事称心,与史姑娘同偕白首。我回去了。”
    金逐流回头走了几步,只听得厉南星纵声歌道:“蒹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流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是《诗经》《秦风》中的一节,意思是说,“芦花(兼薛)(一片白苍苍,清早露水变成霜,心上的人儿哪在水的那一方。我逆着水流去找她,绕来绕去道几天,我顺着水流去找她,她呀却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
    这首诗刻划了道求者微妙的心事,他是那样倾慕于那个女子,又怕追不着她。意中人好似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总之是“可望而不可即”,令他不禁日思夜想九回肠!
    金逐流怔怔地回过头去,只见厉南星舞剑狂歌,转眼间影子已是没入林中,看不见了。金逐流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对红英是如此一往情深,我岂能夺他所爱?唉,从今之后,我可不要再想史红英了。”他心里禁止自己去想,脑海中却偏偏现出史红英的影子。
    金逐流情思惘惘,回到秘魔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和空照大师、陈光照等人还在那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光照道:“李大哥呢?他不肯和你回来?”
    金逐流道:“李大哥另外有事,他要赶着去一个地方。”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这人也是有点古怪,师弟,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金逐流心想那事想来师兄当会知道,于是问道:“他说有件事令他郁郁于心,却不知此事与爹爹有甚关联?”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叹息道:“我明白了。想必是他听了些什么闲言闲语,以致心有疙瘩。”
    金逐流叹道:“什么闲言闲语,会使大哥心有疙瘩?这件事一定是和厉家有关的了,是么?”金逐流好奇心起,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倒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为难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你的厉大哥可能对师父有点误会,但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爹爹的错,将来他一定会明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不便谈师父的“情史”,只好如此作答。
    空照大师忽道:“能所双忘,色空并道。一切因缘,云烟过眼。心无窒碍,说亦无妨。”他是得道高僧,心知金逐流好奇之念一生,若不问个究竟,心头之结难解。是以说了几句谒语,主张把事情原委,告诉金逐流。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本来是个爽朗的人,听了空照大师之言,笑道:“大师既说无妨,我就说吧。你的爹爹和我是同一日结婚的,你可知道什么缘故?”金逐流道:“是不是我爹爹和我娘相识得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不是。师父是为了一个女子的缘故,以致迟了二十年才和你母亲成婚。”金逐流大感兴趣说道:“这个女子想必是厉家的人,师哥,你告诉我这个故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不错,那女子名叫厉胜男。你的爹娘相识在先,和厉胜男相识在后,厉胜男痴恋你的爹爹,却不知你的爹娘早已心心相印。不过师父师母虽然心心相印,尚还未有婚约,后来厉胜男和你爹爹联手,打败了大魔头孟神通,其后厉胜男又在天山比武,胜了天山派老掌门唐晓澜,夺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她自己亦受了重伤。你爹爹感她情痴,和她作了一夜夫妻。”
    金逐流道:“怎么只是一夜夫妻?”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厉胜男在洞房之夜便即香消玉殒,是以和你爹爹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的爹爹为忏情缘,迟了二十年才娶你的母亲。”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简略的将金逐流父母与厉胜男之间的情场追逐之事告诉了金逐流,言语之中,自然是比较偏袒师父师母,不过,这也怪不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也不知道,少年时候的他的师父,心中真正爱的其实还是厉胜男。
    金逐流听得痴了。这个故事,给他许多感触,他爱他的父母,但听了这个故事,却也十分同情厉胜男。心里想道:“这位厉姑娘用情之专,当真是人间少有。她为了获得爹爹,不惜用尽一切手段。但在获得夫妻名份之后,却又不惜牺牲自己,成全我的爹娘。因为她知道我的爹娘早已心心相印,能使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虽死何憾?这位厉姑娘可说是懂得了爱情的真谛了。”
    想到此处,蓦地心头一震,自思自忖:“如今我和李大哥与史姑娘之间的关系,岂不是也很像他们?”正是:
    天若有情天亦老,问谁真个解痴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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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二十四回禅机妙悟游方外旧梦难忘坠算中
    金逐流心里想道:“那位厉姑娘不惜牺牲自己,成全我的爹娘,我是不是也该牺牲自己,成全大哥呢?但那位厉姑姑是早已知道我的爹娘心心相印的,我却尚未知道红英是否真的爱上了大哥。万一,她是属意于我,我牺牲自己不打紧,大哥将来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岂不是又要郁郁终生?”金逐流又想:“不过,若是由大哥扮演那位厉姑姑的角色,我这一生也是得不到快乐的。唉,难道上一代的悲剧又要重演不成?”
    想至此处,金逐流忽地觉得像厉胜男那样的痴情,也似乎不大对了。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说完了这个故事,陈光照也似乎听得痴了,脸上现出一派茫然的神色。
    金逐流心中一动:“咦,陈大哥也好像有甚心事?”
    空照大师忽地合什说道:“善哉,善哉!一坠情劫,烦恼遂生。以金大侠这样有慧根的人也免不了二十年的苦恼。”
    陈光照问道:“要如何方能免除烦恼?假如说,心如止水,情海无波,那又如何?”
    空照大师道:“古往今来,又有儿人能够太上忘情?何况‘情劫’不过是恒坷沙数劫中的一劫,如贪、如唆、如痴,都是‘心魔’,‘心魔’不除,终须坠劫!”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笑道:“难得大师有此闲情,给我们说大乘佛法。”
    陈光照道:“如此说来,一个人总是无法免除烦恼的了?”
    空照大师道:“这又不然,欲除烦恼,须得一把铁扫帚。”
    陈光照道:“这把铁扫帚哪里去找?”
    空照大师道:“经云: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吾等众生之心地,自无始来,被烦恼之尘垢所染污,须将一把铁扫帚,扫除自心之烦恼。扫得干干净净,方名自净其意。当知铁书帚者何?即止观是世。”(按:此段经文引自宝静法师讲述之《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止观坐禅法要》)
    金逐流的母亲是吕四娘的衣钵传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研佛法,故此金逐流也读过一些佛经,知道“止”与“观”乃佛经中的两个名辞、但却未悉其中奥义,于是问道:“何谓止观?”
    空照大师道:“我从根本给你说起。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如言诸恶莫作,即是‘止’。众善奉行,即是‘观’。又不杀不盗等之止十善,即是‘止’。不但不杀,而且放生等之行十善,即名为‘观’。是故,止乃伏结之初门,观是断惑之正要。止则爱养心诚之善资,观则策发神解之妙术。止是禅定之胜因,观是智慧之由藉。”
    陈光照似懂非懂,茫然的点了点头。金逐流道:“请问大师,可不可以这样说,‘止’是消极的‘防止’,‘观’是积极的奉行?‘结’是心中烦恼所成之‘结’以‘止’之功夫,仅能伏结而不能断,犹如以石压草。故经云:止乃伏结之初门。观,即正又见慧照。挥慧斩心魔,如似利刀,斩草除根,永不再生。故经云:观乃断惑证真之正要。”
    空照大师合计赞道:“善哉,善哉,成士大有慧根。夫自性本无烦恼,亦无生死。迷悟本空,修证如幻。如摩尼珠,本是圆净,但旷劫来,落污泥中,被尘士染覆”将本有清净光明,不蔽而蔽。今欲显珠光,非加以摩擦镶洗之功夫不可,故六祖云:何期自心,本自清净。何期自心,本自光明。即此义也!”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请问大师,所谓‘众善奉行’,刚才大师举例解释,如不但不杀而且放生即是行善,即名为‘观’。但天下有些人是不能不杀的,我这一生就杀了不少人,像我这样,佛法能不能容?”
    空照大师笑道:“除恶即是行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杀的乃是恶人,正合我佛斩魔除妖之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对佛经无甚兴趣,听得有点发闷。金逐流听了空照大师说了尖馕经,心中却是如有所悟:“空照大师说得不错,我须得一把铁扫帚,扫除自心的烦恼。更进一层,我心本自清净,本自光明,烦恼又何由而生?我的烦恼是因对史红英不能忘情而致,如果我根本就不把史红英当作女子,心中并无男女之别,那样她和我也就如同李大哥和我一样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无私心杂念,无男女之见,红英将来和谁结婚,听其自然,那么,甚至她是嫁了我们二人之外的另一个人,我们几个人也都还是可以相处得快快乐乐的。”金逐流想通了这一层,烦恼大大减轻,对于男女之情,比起厉胜男当年所能达到的境界,那是大大的超过了。
    不知不觉,东方已是天色大白。上海天道:“我这次从西星来,在山中曾见过竺尚父。他的伤已差不多好了,正在计划与小金川方面的义军联合行动,以图夺回西星。如今小金川方面,有你的慕华师侄在那里帮忙。西星方面,则尚赚人力不足。我准备在三两天之后,再去西星帮竺尚父的忙,师弟,你在北京还有没有未了之事?”
    金逐流道:“在北京我是无事可作了,但我却可能有事于扬州。”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哦,你要去扬州,扬州是不是****帮总舵所在之地?”金逐流道:“不错,我就是冲****帮的总舵去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你和史白都结了粱子?”
    金逐流笑道:“我是和史白都结了梁子,不过,这次我去扬州,却并非是找他决斗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松了口气,说道:“史白都的本领虽然不是登峰造极,但除了武林几个老前辈之外,在江湖上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手下的四大香主,武功亦非泛泛之辈,你若是单身一人跑去招惹史白都,我还当真放心不下呢。你是怎么和他结下梁子的?”
    金逐流道:“我偷了他送给萨福鼎的礼物,在路上和在萨府又曾先后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两次手,还幸没有吃他的亏。”金逐流与史白都的结怨,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由于史红英而起,金逐流不愿把自己和史红英再连在一起,是以没有详细告诉师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笑道:“师弟,你也真是太顽皮了,你这佯作弄史白都,他岂能与你于休?只怕你不我他,他也要找你算帐的。你到扬州,可正是他的地头啊!”
    金逐流笑道:“我也不怕,我若是打不过他们,我不会跑吗?”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你既然不是要去招惹史白都,那么你到扬州又是为了何事?”
    金逐流道:“史白都约了厉大哥到他的总舵相会,企图未明,我放心不下,是以也想跟去看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哦,原来你是要暗中给厉南星作保缥,那你还说不是去招惹史白都?”
    金逐流道:“我准备先不露面,见机行事。倘若史白都有所不利于厉大哥,说不得我也只好出手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道:“江湖俗语说,约无好约,会无好会。史白都这样的人还能安着什么好心眼儿?不过,为朋友两肋插刀,那也是份属应为之事。何况你和厉南星还是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呢,我不拦阻你去,但你可要记住:戒骄戒躁,凡事小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金逐流道:“多谢师兄教导,我走了。”
    陈光照忽道:“金兄,我和你一道去。”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你也要去?”他与陈光照虽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们毕竟还是初相识的朋友,这次他是为了厉南星与史红英的事情去的,故此不大愿意陈光照参于其事。
    陈光照道:“我和****帮也有一点梁子,****帮四大香主之中的那个凶僧圆海,曾给我刺了一剑,我也受了他暗器所伤。”
    金逐流道:“我听得陈叔叔说过。你是想找圆海报仇么?圆海这厮倒也不难对付,不过他在****帮总舵之中,咱们却是不便打草惊蛇,除非是迫不得已在他们的总舵之中,能够避免动手,总是避免的好。陈兄,你不如另待适当时机报仇,也还不迟。”
    陈光照道:“我并不是一定要在这次报仇,厉大哥和你是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我也是朋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侠刚才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我辈份所应为之事。倘若厉大哥在扬州遭遇什么意外,我虽然本领不济,也总可以出点力啊!”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沉吟半晌,说道:“你去也好。扬州距离你的家乡不过三两日路程,你可以顺道回家省亲。令尊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武林领袖,你们这次扬州之行,若是令尊从中照料,即有疑难,也可迎刃而解。”
    陈光照道:“我准备先到扬州,回来时再到家乡一转。在扬州若是有事,再请丐帮向家父通个消息,也很容易。”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笑道:“你们对朋友的事情都很热心。好,这样安排,更周到了。你们去吧。”
    金逐流起初不不愿意陈光照同去,后一来见他很是热心,师兄也表赞同,金逐流当然不便反对了。
    金、陈二人年纪相若,年轻人最易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何况他们又是两代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因此在结识之后,很快就似老朋友一般了。
    两人一路问行,淡得很是投机。说起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陈光照忽地笑道:“史白都和你们已是处在敌对地位,厉大哥愿意赴他之约,依我看来,恐怕不是为了史白都,而是为了他的妹子吧?”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厉大哥都已对你说了么?”
    陈光照道:“他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我从他梦中的吃语已是猜到了几分。你还不知道呢,那日他受了伤昏迷不醒,一个晚上,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你和史姑娘的名字。我听不明白,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红英俗流,闹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金逐流听了这件事,也不禁哈哈大笑,心里想道:“原来在大哥的心里,把我和红英是放在同等位置的。他虽然是在神智迷糊之际,也还没有忘记我!”对厉南星的重视友情,心中很是感激。
    陈光照道:“厉大哥对这位史姑娘赞不绝口,欣慕之情出于辞色。因此他虽然没有说,我也猜想得到,他们彼此有情。厉大哥这次之去扬州,也一定是为了她的缘故了,不知我猜得对不对?这位史姑娘也当真有厉大哥说得那么好么?”
    金逐流道:“这位史姑娘的确是女中英杰,你也猜得很对,厉大哥这次恐怕就是为了婚事去的。”
    陈光照道:“啊,原来如此。这我可有点不放心了。史白都现在正想投靠湖廷,他肯让妹妹嫁与朝廷作对的侠义道?呀,恐怕厉大哥要上他的当了!”
    金逐流道:“厉大哥也曾想到了这一层。”陈光照道:“那么他为何还去?”金逐流道:“情之所钟,即使前面是有刀山火海,也是要去的了。”
    陈光照叹口气道:“空照大师说得不错,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太上忘情?空照大师是得道高僧尚且如此说,我辈凡夫俗子,想要勘破情关,谈何容易?说起来可也真怪不得厉大哥呢!”
    金逐流心想:“敢情他也正是为情烦恼?”于是问道:“陈大哥,你可有意中人么?”
    陈光照道:“实不相瞒,我也曾结识一个女子,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但此事早成过去,唉,不谈也罢。”神情颓丧,怜然吟道:“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陰,天若有情天亦老,遥遥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金逐流心中一阵辛酸,勉强说道:“咱们真应该去找一把铁扫帚了。”陈光照苦笑道:“空照大师虽然给咱们说了大乘佛法,可惜我是钝根,难求慧剑。”金逐流道:“旧梦尘封休再启,此心如冰只东流。既成过去,那也就算了吧。烦恼之事别提了,咱们说些有趣的事情。”陈光照然叹道:“也只能作如此想了。”
    陈光照意兴阑珊,金逐流也是别有心事。金逐流没有再问下去,陈光照也就不提了。两人改转话题,谈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把心事暂且抛开,倒也不觉寂寞。
    两人兼程赶路,自北京南下,这一日到了济南,日头还未落山,本来还可以赶一段路程的,金逐流说道:“到农家求宿不大方便,不如今晚就住在城里吧,咱们一路上没有发现厉大哥的踪迹,不知他是往哪条路走?但咱们一直是兼程赶路的,说不定已经赶过了他的前头了。”
    陈光照道:“济南有丐帮的分舵,舵主王泰,你认得吗?”金逐流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师兄嫁女那日,王泰也曾来喝喜酒。我和他虽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见了面是一定认识的。你的意思是想到丐帮分舵借宿吗?”陈光照笑道:“我最怕应酬,住到丐帮分舵,他们把你我当作贵客招待,那可就受拘束了。我是想和丐帮通个消息,丐帮在扬州也是没有分舵的,他们有飞鸽传书,我想请他们知会扬州分舵,代为留意厉大哥的消息。这样,咱们一出扬州,就可以知道厉大哥是否已经到了。顺便咱们也可以打听打听****帮的消息。”
    金逐流道:“好,这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办。咱们先找客店住下,我到丐帮分舵打一个转就回来,晚上咱们还可以游湖呢。”陈光照笑道:“你的兴致这么好!”金逐流笑道:“上次我游大明湖,遇到一件大煞风景之事,未能尽兴。难得今晚有个旧地重游的机会。”
    陈光照道:“哦,这件事情我倒还没有听你说过。”
    金逐流道:“济南有个宰相曹家,你可知道?”
    陈光照道:“可是官居文华殿大学士的曹振镛?”
    金逐流道:“正是。”陈光照道:“这个曹振镛是个大奸臣。他和满人穆彰阿分掌相权,专拍鞑子皇帝的马屁,出主意欺压汉人。不过曹振镛当朝为相,和你游大明湖的事却又有甚关联?”
    金逐流道:“他有一个儿子,家居在乡,无恶不作。我那次游湖,就是碰上了他的儿子。”
    陈光照问道:“是什么事碰上的?”
    金逐流道:“那日有两个说鼓书的父女在湖边卖唱,这位‘曹公子’看上那个女的,率人来槍。恰巧给我和一位过路的江湖朋友碰见,这位朋友是红缨会的香主宫秉藩。我和宫秉藩帮那两父女,把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陈光照笑道:“这可是割鸡用上了牛刀了。”宫秉藩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陈光照当然是知道的。
    金逐流道:“那次若不是有个宫秉藩帮忙,我一个人只怕还对付不了他们呢。”
    陈光照诧道:“难道那位曹大少爷的手下居然还有什么能人不成?”
    金逐流道:“他的两个保缥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一个是少林寺的叛徒彭巨岭,一个是以‘四笔点八脉’著名江湖的连家子侄连城虎。”
    陈光照摇头叹道:“可惜,可惜。这两个人竟然如此不知自爱,甘作豪门的鹰犬。”
    金逐流道:“那两个说书的父女,也是有来历的人物。”
    陈光照道:“他们又是谁?”
    金逐流道:“是何建雄和他的女儿何彩凤。你听过他们父女的名字么?”
    陈光照道:“何彩凤?呀!她是我的一位朋友的未婚妻子呀!”
    金逐流喜道:“原来你和李敦也是朋友。你可知道他的消息么。”
    陈光照道:“三个月前我见过他,他到西星投奔义军去了。”
    两人进了济南城,金逐流找到他以前住过的那间客店,刚到门前,只见那店主人已经出来迎候。金逐流笑道:“你记性真好,还认得我。你好像知道我今天会来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店主人道:“贵客重临,小店不胜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位是陈相公吧?”
    金逐流诧道:“你怎么知道?”
    店主人道:“已经有人给你们两位定好房间了。”
    金逐流大为奇怪,问道:“是什么人给我们定下了房间?”
    店主人道:“是个小厮。他是奉他主人之命来定房间的,他说他的主人和你们两位是好朋友。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知道了呢。”
    金逐流是因为这间客店在济南最为有名,他曾经住过,故此怀着念旧之倍,再来投宿。想不到有人能摸到他的心理,预先给他定下了房间,令他惊异不已。
    金逐流心里想道:“难道是曹家的人察知了我的行踪?”当下神色不露:问道:“那小厮有什么说话留下?”
    店主人道:“他留下一个拜匣,现在房中,请你们两位先进去吧。”
    金逐流和陈光照进了房间,果然看见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拜匣,金逐流先不打开来着,说道:“哦,原来是这位热心的朋友。好,请你给我随便弄两样小菜,待我吃过了饭,好去回拜。”
    店主人道:“房饭钱贵友早已付了。我已给两位相公准备好一桌酒席。你们抹一把面,稍歇一歇,我就叫人端来。”原来那人付给他的房饭钱,足够数日丰盛的酒馔之用。
    店中人出去之后,陈光照掩上房门,说道:“金兄,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为了免得店主人疑心,装作知道的。好,现在就打开谜底吧。”
    陈光照道:“且慢,恐防这拜匣里有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金逐流笑道:“毕竟是你比我在行。好,我不碰它新是,先打开了再说。”当下,拔剑出鞘,在距离十步之内,飞出这柄长剑,恰到好处的刮开拜匣。里面并无毒箭之类的暗器飞出,陈光照放下了心,笑道:“金兄,你这手飞剑剖匣的功夫真是妙到毫巅。”
    金逐流拿起拜匣中那张大红帖子,只见上面只写有八个大字:“今晚酉时,湖上候教。”书法颇有几分秀气。
    金逐流笑道:“这位朋友倒是雅人,好似知道我今晚要游湖似的,抢着做这个东道主。”
    陈光照现出惶惑的神气,把那张帖子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但却不知他何以要如此藏头露尾?金兄,咱们今晚是去也不去?”
    金逐流道:“去,怎么不去?人家招待了咱们的食宿,咱们也该去见见主人呀。”
    陈光照道:“你不提防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找你的麻烦?”
    金逐流笑道:“我上次给他打断了游兴,倘若是他,我正好找他算帐。不过,我想那位曹大少爷未必会有这样风雅。”
    金逐流笑道:“今晚三更,整个谜底便会揭晓,现在不必着急瞎猜。”
    店主人送来一桌酒席,有扬州著名的“叫化鸡”,烤鲥鱼,冰糖燕窝等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的食物。金逐流道:“这位朋友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了上宾招待了。待会儿见了他,可真得好好多谢他呢。”
    吃过了晚饭,已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往丐帮分舵拜会王泰,陈光照留在店中看守。
    王泰知道金逐流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的师弟,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喝喜酒那天,金逐流是和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同席的,起初还是金逐流坐首席,后来才让给了仲长统,当时王泰还没有资格和金逐流攀谈,如今见他突如其来,自是喜出望外,忙把金逐流请进内室,问他来意。
    金遂流道:“你们丐帮消息素来灵通,我是特地来拜候老哥向你老哥打听消息的。”
    王泰道:“金少侠不必客气,不知你要打听什么,我若有所知。定当奉告。”
    金逐流道:“曹家那位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两个保镖可还跟着他么?”
    王泰早已知道金逐流曾在大明湖畔打了曹振镛的宝贝儿子之事,笑道:“那位曹大少爷给你打了一顿,好几个月足不出户,行为倒是收敛许多了。连城虎折在你的手里,自学无颜,现在已经离开曹家,彭巨崂则还在他家,不过也很少见他在城里出现。”
    金逐流道:“济南城里,最近可曾发现有什么行踪诡秘的江湖异人么。”
    王泰怔了一怔,说道:“外路的江湖朋友到来,我们十九都会得知消息的。却没听说济南城里有甚异人出现。金少侠,你打听这个,可是有甚风闻?还是亲身遇上了?”
    金逐流心想:“那人约我们在湖上相会,想必是不愿外人知。”于是说道:“师兄要我随处留意风尘异人,以便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志同道合的朋友。济南是山东省府,往来的江湖朋友定然不少,是以我想打听明白,免于错过。”
    王泰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心知金逐流必有缘故,但金逐流既然不愿意说出来,他当然也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说道:“这几天并无有来头的江湖朋友经过。不过高人异士,多半是行踪隐秘的,也许来了我们不知道也说不定。我叫帮众多多留意就是。金少侠,你此次是路过还是特到?”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扬州路经贵地的,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呢。”当下把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告诉王泰,请王泰和扬州分一舵通个消息,代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应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辞。王泰怔了一怔,说道:“金少侠如何便走?我正要为金少侠接风,已经叫他们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点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领,改日再来打扰。”王泰不便强留,说道:“金少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扬州回来,我再来打扰。”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来就打听城中有甚异人,如今设席不暇,匆匆就走,看来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却不知是什么事情,不肯让我知道?于是在送客之后,叫帮中弟子暗中打探。这不是王泰好管闲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头出了什么事情,他将来见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只见陈光照还在捧着那张请帖,来回踱着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进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费神琢磨了,咱们这就去揭开谜底吧。”
    陈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诧道:“怎么?不想去?”陈光照讷讷说道:他说是在湖上候教,并没有指明要咱们同去。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见我。”
    金逐流笑道:“谜底还未揭晓,怎却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咱们都受了人家的招待,还是一同去的好。”
    陈光照推却不了,只好和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赛似图画。若在暑天,晚上满湘都是兰晓画舫。现在是早春二月的时节,春寒料峭,晚上寒风犹在,如是没有游湖的客人。金、陈二人到了湖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的千佛山脚划么。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只小舟。
    金逐流道:“这人怎的约了咱们,却不见他来迎接?难道是开玩笑的不成?”陈光照道:“恐怕当真是开玩笑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来就是要来游湖的,这位朋友不来,也不会减了咱们的游兴。”抬头一望,月亮升起还没多高,金逐流接着笑道:“他约的是酉时,现在也还没到。”心中有点奇怪:“陈大哥好像不大愿意赴今晚之会。难道他已知道了这人是谁,不想见这个人么。”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间游湖,这次月夜重游,又是一番情景。只见湖平如镜,月色朦胧,好像一层薄雾轻绍笼罩老湖面。千佛山的梵宇僧楼,倒影湖心,隐约可见。轻舟过处,荡起叠叠波纹,时不时有受惊吓的游鱼跃出水面。金逐流正在驰目骋怀,忽听得橹声嘶哑,有只画船已是从芦花深处摇出来了。
    金逐流道:“有船来了,却不知是否那人?”于是站出船头,吩咐舟子向那只画船摇去。
    这晚月色很好,金逐流抬头望去,只见那画船珠帘半卷,帘内两个少女的影子隐约可见。金逐流好生诧异,心中想道:“难道与我们会约的竟然是女子么?”仔细再看,这两个女子一个红衣一个绿裳,头上梳着同样的发式——红绳扎着条小辫,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看来似是两个小鬓的模样。金逐流从未见过她们,心中更是惊诧。寻思:“江湖儿女虽说不拘俗礼,但由女方先约男方究竟是极为少有之事。莫非只是不相干的游湖女客?”但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春寒料峭的晚上,寻常人家的女眷,哪会冒着风寒游湖?”
    心念未已,只见一个丫鬟已是叮叮咚咚他弹起琴来,另一个丫鬟轻启朱唇,和着琴音歌道:“问讯湖边春名人轶事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欧一片。”
    金逐流赞道:“唱得好歌,弹得好琴!”心想:“可惜我没有带大哥送的那张鱼尾琴,否则我倒可和她一曲。”
    背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金逐流回头一看,只见陈光照呆呆地望着前面,表情十分古怪,似惊似喜,又似带着几分惶惑。
    金逐流轻轻拍了拍陈光照的肩头,笑道:“陈大哥,你好像是认识她们的,是吗?她们是谁?”
    陈光照蓦然一省,低声说道:“她们是霞姑的丫鬟。”金逐流道:“霞姑又是谁?”陈光照面上一红,说道:“就是我那日和你说过的、的……她。”
    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你的意中人与你约会,你却还不想来呢。哈,哈,陈兄,你瞒得我好苦。”
    陈光照甚是尴尬,说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请帖上的字有几分似她的笔迹,但我不敢断定。她说过不再见我的,我们分手恰恰已经三年了。”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此时两只船已经渐渐接近,画船中透出炉香袅袅,随风吹来。金逐流吸了一口,就知是上好的檀香,笑道,“你这位霞姑真是雅人,你听得她的小丫鬟刚才唱吗?问讯湖边春名人轶事色,重来又是三年。嘿,嘿,现在是该你上去问讯了。”
    那两个丫鬟已经站出船头,不待陈光照问讯,先自说道:“陈公子,你来了!请和贵友过船。”
    陈光照一阵迷茫,咬了咬舌头,知道不是做梦,赶忙定了定神。一掖衣襟,跳过那只画船。舟子恐怕金逐流也跳过去,慌不迭的一把将他拉着,叫道:“相公,这只船你们还要不要,可得要有个交代呀!”
    金逐流笑道:“你怕我们走了你的船钱吗?你放手,我这就给你。”话犹未了,那红衣丫鬟把手一扬,“铛”的一声,一锭银子已是抛了过来,落在船头,说道:“你撑回去吧,不用你来接了。这锭银子够吗?”陈光照这才省起来未付船钱,不由得脸上发烧。舟子眉开眼笑,叠声说道:“够了!够了!”一放手,金逐流也就跳了过去。
    金逐流笑道:“一客不烦二主,多蒙你家小姐招待,我沾了陈大哥的光,只好厚着脸皮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嘿,嘿,我不另外多谢啦!”口里说笑,心里也在暗笑陈光照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只画船比他们坐的那只小船大一倍有多,那两个小丫鬟揭开珠帘,招呼他们在前舱坐下,陈光照这才发现有两扇屏风隔住后舱,在船中间开一间房间。陈光照知道他那日想夜想的意中人就在这舱房里面,他想要发问,可是舌头就似僵了似的,说不出来。
    那两个丫鬟端出了两杯热茶,穿红衣裳那个丫鬟把茶杯放在金逐流面前的小几上,说:“金相公,请用茶。难得你和陈公子同来,我们是闻名已久了。”
    金逐流笑道:“我若知道我只是作陪客的身份,我就不该来了。但你们却怎知道我的姓名?”那丫鬟笑道:“金大侠名满江湖,我们虽然够不上资格在江湖行走,也早已听得小姐说过你的大名了。金大侠,你别误会,我们小姐是专诚请你们两位的,并没什么主客陪客之分!”
    金逐流喝了茶,哈哈笑道:“好个会说话的小丫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叫我作‘大侠’呢。嘿,嘿,不瞒你说,我哪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个小偷。”那红衣丫鬟道:“金大侠说笑了。”金逐流道:“陈大哥不好意思说,我可要说了。你家的小姐请我们来,现在我们来了,茶也喝过了,可以拜见主人了吧?”
    屏风后面传来两声咳嗽,此时陈光照也已在绿衣丫鬟的手里接过茶杯,喝过了茶,忍不住跟着问道:“小姐可是有点不舒服么。”
    绿衣丫鬟道:“小姐是受了一点风寒,刚刚睡了一觉。嗯,现在已经起床了。你等一等,我这就去请小姐出来。”
    陈光照忽地觉得腹痛如绞,大吃一惊,叫道:“霞姑,你要我的命不打紧,你怎么可以害我朋友!”正是:
    幽清密约期相会,不料甜言毒似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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