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游剑江湖》小说在线阅读,《游剑江湖》txt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五十三回敌人偷袭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李义山
    云紫萝心头鹿撞,连忙问说:“我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段仇世道:“云女侠放心,令郎没事,不过——”
    云紫萝刚刚松了口气,心弦又再绷紧起来,问道:“不过什么?”
    段仇世黯然说道:“令郎没事,我和师兄却受了仇家暗算,性命堪忧!”
    云紫萝大吃一惊,说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可以说给我知道么?”
    段仇世道:“滇南四虎,你还记得么?”
    “滇南四虎”焦雷、焦电、焦风、焦云,乃是一母所主的四兄弟。云紫萝在苏州故居暗助孟元超的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先“点苍双煞”而来,想要逮捕孟元超,反而给孟元超杀得大败而逃的。
    云紫萝道:“你说的仇家就是滇南四虎么。”
    段仇世道:“正是。他们四人是石朝玑的爪牙,那晚他们就是奉了石朝玑之命来逮捕孟大侠的。那晚你想还记得,我们是在他们落败之后,才进去和孟大侠动手的?”云紫萝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世已经埋伏在那里了,可惜我没有杀掉他们。”
    段仇世道:“事情过后,他们怪我们师兄弟当时袖手旁观,存心看他们出丑。后来不知怎的,又给他们知道了令郎是在我们门下,而令郎和孟大侠的关系又不比寻常,所以,所以他们就把我们师兄弟当作了仇人了。”
    云紫萝面上一红,心中已是雪亮,想道:“石朝玑知道华儿是元超的孩子,他们之所以和点苍双煞为难,想必还是为了石朝玑之命而为,并非单纯私怨。”
    段仇世继续说道:“三个月前,他们趁着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跑来要抢令郎。俗语说明槍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是有心来暗算卜师兄,卜师兄冷不及防,先中了他们一支毒箭。一场恶斗结果,卜师兄把他们打跑,自己却受了重伤了。他中了剧毒,据大夫偷偷和我说,恐怕活不过一年!”
    云紫萝十分难过,说道:“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的卜师兄了。”
    段仇世道:“云女侠别这么说,令郎是我们的徒弟,卜师兄岂能不保护他呢?当务之急,是当如何善后。”
    云紫萝道:“段先生意思怎样?”
    段仇世道:“我那卜师兄受伤之后,已与令郎迁居大理某地,地方隐秘,而滇南四虎,那次受伤也很不轻,料想一年之内,不会有事。但一年之后,我的师兄却不知还能不能活在人间,万一师兄不幸死了,令郎必须有个妥善的人照料。”
    云紫萝沉吟不语,半晌,黯然说道:“小儿给你们添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段仇世道:“话不是这么说。纵然卜师兄不幸死了,令郎也还是我的徒弟。我报不了仇,还得指望令郎给我报仇呢!”
    云紫萝道:“啊,原来段先生现在是急于为令师兄报仇,这个仇是应该早日报的,可惜我现在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段仇世道:“云女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师兄的仇只能由我来报,或由令郎来报,但令郎年纪还小,所以我要和你商量,怎样安顿令郎?”
    说至此处,云紫萝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不由得心乱如麻,暗自想道:“华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给我,那自是最好不过,唉,但我这初生的婴孩——”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段仇世接下去说道:“我也曾想过,托孟大侠照料令郎,但孟大侠在小金川和清军作战,恐怕也难兼顾。所以我想还是请你亲自去大理一趟,把令郎接回来吧。”
    云紫萝珠泪盈眶,毅然说道:“好,我和你去,但我要先告诉主人一声,请你在此多留一日,好吗?”心里想道:“有干娘和姨妈照顾婴孩,我是应该放心得下的。”
    段仇世在见过韩威武之后,业已知道云紫萝新近产子,至今未满百日。当下说道:“我本想把令郎送来的,只因路途遥远,我的仇家又多,恐怕路上出事,所以只好请你亲自去接他了。但只不知你的身体如何,这条路万水千山,可是不很容易走呀。若你不方便立即动身,再待一两个月,大概也还不至于就有意外的。”
    云紫萝道:“令师兄现在病中,虽说地方隐秘,也难保不给别人知晓。事不宜迟,我还是明天就去。我可以在大理照料小儿和你的师兄,让你安心去找仇人。”
    段仇世道:“好,那就更好了。”
    云紫萝正想带他前往刘家,还未走出梅林,忽听得远处隐隐一声长啸。
    啸声入耳,云紫萝不觉怔了一怔,心头卜卜的跳,想道:“我谅不至于是听错了吧?难道真的是他来了?”
    段仇世也是好生骇异,说道:“听这啸声,此人功力极为深厚的,不知是哪位高人?”
    云紫萝道:“好像是缪长风的啸声。”
    段仇世道:“不错,缪大侠有龙吟功,我也猜想是他。咦,你听,他似乎是碰上了强敌,正在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
    云紫萝凝神静听,果然听得一阵阵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心里想道:“我和缪大哥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用剑与别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那次他和震远镖局的人恶斗,也还是空手相搏。如今竟给对方逼名人轶事得他动用宝剑,看来真的是碰上了劲敌了。”
    段仇世则在心里想道:“那次我在烟杆开碑陈德泰的酒店里,碰上了四海神龙齐建业和杨牧,若不是得到缪长风暗中相助,只怕我纵然能够逃脱,也要吃个大大的亏。”于是说道:“缪大侠于我有思,他碰上强敌,我决不能袖手旁观。云女侠,咱们一同去吧。”
    且说缪长风来到了北芒山,放眼一望,山上的梅花正在盛开,想起西洞庭山的那段往事,不觉倍增怅触。
    正在他心头怅怅悯悯之际,忽听得密林深处,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说道:“云紫萝这贱货我让你带回去,萧景熙这臭婆娘你可得由我处置。”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刘隐农武功不弱,咱们此去,可还不能太过轻敌呢?”
    先头那人道:“云紫萝产子未满百日,武功料想生疏,咱们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刘隐农和那臭婆娘吗。”
    那老者道:“咱们今日虽然是稳操胜券,但也还是小心的好。最好能如你所说,用不着那老狐狸帮手,咱们两人就办妥这件事情。”
    缪长风焉能容得别人辱骂他所尊敬的云紫萝?他听得心头火起,便即现出身形,一声冷笑,迈开大步,向那两个人跑去。
    “什么人?给我站住!”那苍老的声音喝道。喝声中,三枚铁莲子飞了过来。
    这三枚铁莲子流星闪电般飞来,到了缪长风身前,忽地散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打向缪长风额角的“太陽穴”,胸口的“墟汛穴”,和丹田下面的“窍防穴”。一手三暗器,上中下三盘全锁“照顾”到了。
    缪长风识得这人暗器的手法,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四川唐家的人。”不敢怠慢,连忙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轮指疾弹,铮、铮、铮三声响过,三枚铁莲子全都给他打落。虽然打落了对方暗器,但缪长风的手指亦已感到一阵酸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人已是出现在缪长风的面前。一个是长须飘拂的老者,一个是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悍的中年人,腰间插着两支判官笔。
    那老者穿的衣裳十分古怪,一件上衣,前面有四个袋,背心也有一个袋,五个袋都是胀鼓鼓的,显然是装满了暗器。
    他看见了缪长风,不觉也是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原来是缪大侠,小老儿得罪了。”
    缪长风也暂且忍住了气,拱了拱手,说逞:“唐老先生,幸会,幸会。”
    原来这老头儿正如缪长风所料,乃是四川暗器名家唐家的长辈。
    四川唐家是世传的暗器名家,长房家主唐天横,二房家主唐天纵,三房家主唐天直。三兄弟人称“唐家三老”,尤以唐天纵的暗器功夫最为厉害,缪长风碰上的这个老者正是唐天纵。缪长风看在他是武林前辈的份上,不能不对他略为客气。
    唐天纵说道:“你们两位还未见过吧,这位是‘连家白眉’连甘沛。”
    连家也是有名的武学世家,以“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号称武林一绝。连家子弟之中,以连甘沛最得家传衣钵,故此被称“连家白眉”。
    连甘沛曾上过西洞庭山捣乱,给萧夫人和云紫萝打得狼狈而逃。这件事情,缪长风是知道的。当下冷冷说道:“久仰了,你们两位,到此何为?”
    唐天纵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怎么,缪大侠,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缪长风权且忍住了气,说道:“我是来探望萧夫人的,她丈夫生前是我好友,但我却似乎未曾听得他们夫妇说过和你们唐家有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唐天纵冷笑道:“谁说我和他们夫妇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了?”
    缪长风道:“那么唐老前辈是和刘家相熟?”
    唐天纵道:“一定要有相熟的人才能上这北芒山吗?”
    连甘沛忽地插口进来,冷笑说道:“缪大侠,我看你不是来找萧夫人的,是来找云紫萝的,对吗?”
    缪长风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唐天纵冷冷说道:“上次我在三河县,碰上了刚从云家出来的孟元超,今日我上北芒山,又碰上了你缪大侠。嘿嘿,人家说云紫萝是美人胚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来人言当真不假了!”
    连甘沛哈哈笑道:“当然不假,否则焉能引蝶招蜂?”
    缪长风忍无可忍,大怒喝道:“住嘴!”
    唐大纵沉了脸色,冷笑说道:“老夫生平未曾受过别人呼喝!怎么,我说云紫萝,却刺痛了你缪长风了!”
    缪长风大怒道:“唐天纵,我看在你是武林前辈的份上,对你客气几分。你却说话不像人话,你这把年纪,是活在猪狗身上了!”
    唐天纵倒退两步,喝道:“缪长风,你胆敢对老夫无礼!”他是暗器名家,倒退这两步,乃是准备施放暗器的。
    连甘沛取出判官笔,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唐老先生,请你让我先会一会这一位自命不凡、名满江湖的缪大侠!缪长风,我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来私会情人,我却是要来抓你的情人的!”
    缪长风道:“原来你们是清廷鹰爪,好,我也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的陰谋诡计我早已听见了,我正是要来打你们这两条鹰犬的!并肩子上吧!”
    高手搏斗,切忌气动神浮,连甘沛本来想要激怒缪长风的,不料反而给缪长风激怒,判官双笔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就扑上来,喝道:“姓缪的,你休狂妄,胜得了我这对判官笔,你再领教唐老先生的暗器功夫!”
    缪长风凝神静气,待他双笔堪堪点到,蓦地一个“金蝉脱壳”,双指疾弹,铮铮两声,把他的一对判宫笔左右弹开。喝道:“把你的看家本领施展出来吧,缪某但凭这双肉掌,看你能奈我何哉!”
    连甘沛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他能够在江湖上闯出那么大的名头,这弹指神通的功夫果然是非同凡响!”但他自恃点穴功夫天下无双,虽然吃了口惊,却也并不怎么慌乱。判官笔倏的转锋戳出,变招再攻。这一招变得奇妙之极,只见四方八面,重重笔影,就似有好几个连甘沛同时向他攻来一样。
    缪长风也不禁心头一凛,心道:“连家的惊神笔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原来,“惊神笔法”乃是连家的家传绝技,号称天下无双的点穴笔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能伤敌手的奇经八脉,多好内功也抵挡不了。它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一套招数名为“四笔点八脉”,两人联手,合使四支判官笔,一招之内,就能遍袭对方的奇经八脉。连家仗此称雄武林,有史以来,只有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一人,曾经破过他们这套“四笔点八脉”的“惊神笔法”。
    好在连甘沛只是单独一人,他不可能使出“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只能以一双判官笔施展“双笔点四脉”。不过,虽然威力减了一半,仍是非同凡响!
    掌风笔影之中,连甘沛双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插去,顺势一拖。左笔点向缪长风任督二脉的四处大穴,右笔点向他的少陽、陽明二脉的三处大穴,只要有一处穴道给他点着,缪长风就非得重伤不可!
    唐天纵在旁观战,看到了连甘沛使出这一招“惊神笔法”的杀手,也不禁大声为他喝超彩来。心里想道:“这招笔法似虚似实,奇幻之极,缪长风的掌力再强,也绝不能同时兼顾四脉,纵然能够荡开正面点来的笔尖,少陽经脉的穴道总是躲不开了。”
    哪知心念未已,只听得铮铮铮连声疾响,宛似繁弦急奏,听得人缓不过气来。原来是缪长风蓦地长身跃起,十指连弹,不但把对方的双笔弹开,而且还有余力反点连甘沛的三处穴道。连甘沛一个大翻身,斜跃三步,百忙中退出丈许之外,重重叠叠的笔影登时凌乱不堪!
    唐天纵看得大惊失色,暗自思忖:“这厮的弹指神通使得如此轻灵巧捷,只怕我的暗器也未必伤得了他。”当下一面观战,一面思索,思索如何出奇制胜,才能替连甘沛挽回败局。
    连甘沛身形未稳,只听缪长风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当真是如影随形,话犹未了,双指已是点到了连甘沛背后“风府穴”。
    连甘沛在百忙中一个“移形换位”,双笔反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刺出,还了一招“横云断峰”。饶是他这一招化解得宜,冈避得快,但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他的衣裳已被戳破了一个小洞。幸好还没有给缪长风点着穴道。
    缪长风和他过了几招,心里也在暗自称赞对方,想道:“幸亏只他一个人能使用双笔来点四脉,倘若连家子弟之中,还有一个如他这样的高手,我可就抵挡不了他们的四笔点八脉了!”
    点穴的兵器乃是“一寸短,一寸险”。连甘沛的判官笔只是一尺八寸,在点穴的各种兵器中已经是最短的了。但缪长风以指点穴,却是比他的判官笔更短。他的十根指头忽屈忽伸,每根指头,都像一技判官笔。高手搏斗,只差毫厘,此时指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和肉搏已是差不多,更是招招凶险。连甘沛使尽平生本领,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哪知在他的心里叫苦,在旁观者唐天纵的眼中看来,却已是感到有点意外了。庸天纵只道他最多可以抵御十数招的,如今已是三十招开外。
    原来缪长风爱武成癖,他见连家的“惊神笔法”,确是武林一绝,心里不禁想道:“可惜连家后继无人,只有一个连甘沛能传衣钵。四笔点八脉的奥妙,我今生恐怕是无缘得见了,真是遗憾之至。不得而思其次,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尽数施展出来,我也好得一窥全豹。”正因为他打的是“一窥全豹”的主意,连甘沛才支持得了这许多时候。
    唐大纵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了一会,也看懂了缪长风的心思。他手里捏着暗器,心里暗暗偷笑。他本来准备好连甘沛一遇危险,他就要发出暗器的,此时却是无需急急出手了。
    缪长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虽然是在酣斗之中,也没放松戒备,戒备对方那个站在一旁观战,虎视眈眈的唐天纵。唐天纵私心窃喜,不觉现于神色,给缪长风看在眼里。
    看到了唐天纵得意的伸色,缪长风霍然一省,暗自想道:“我真是糊涂了,强敌当前,我岂能从容钻研武学?看这老头儿的神气,他走是想我和连甘沛多耗气力之后,他好渔翁得利。”此时连甘沛一套“双笔点四脉”的笔法业已施展了十之七八,缪长风便即放弃“一窥全豹”的打算,立施杀手。
    连甘沛正自使到一招“金雕展翅”,左笔斜飞攻敌,右笔下敛护胸,缪长风觑个真切,右手中指一弹,弹向他的左笔笔尖;分了左手五指成钩,迅即朝他肩头抓下。
    这一招乃是“大擒拿手”配合上“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对方的一支判官笔之后,连甘沛中路的门户大开,肩头的琵琶骨非给他抓碎不可!
    眼看连甘沛难逃这掌劈指戳之灾,忽听得叮的一声,原来是唐天纵掷出一枚铜钱,这枚铜钱刚好碰着连甘沛左笔笔尖。
    缪长风的中指正向他笔尖弹去,笔尖给铜钱一碰,突然间转了方向。缪长风弹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那枝笔尖已是指到了他的咽喉。
    唐天纵会发暗器救护伙伴,这是早已在缪长风意料之中的。但暗器这样的打法,却是大大出他意料之外。
    “要知暗器若是朝着他的身上要害打来,他早有准备,多厉害的暗器他也能抵挡,如今这暗器却是打他的敌手的兵器,等于令敌手的兵器变招来攻其不备,要应付可就为难了。这样的打法,不但要内力深厚,而且拿捏时候,也得分秒无差。否则一枚小小的铜钱如何能够碰开一技发力刺来的判官笔,还能令这枝判官笔攻向敌人要害?饶是缪长风武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见多识广,这样奇妙的暗器打法,他也是从未见过!
    掌风笔影之中,只听得有人名人轶事大叫一声,跌出数丈开外!这个人可不是缪长风,而是连甘沛。
    原来在那危险瞬息的霎那之间,缪长风当机立断,挥袖一裹笔尖,左掌化抓为劈,仍然猛劈下去。
    连甘沛惊弓之鸟,看见缪长风这一掌猛劈下来,如何还敢抵挡?吓得他连忙倒纵出去。他的身形本来未稳,加上缪长风这股掌力一震,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缪长风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袖管也被笔尖刺穿了一个小孔,要不是他当机立断,以攻对攻,比解敌招,咽喉要害虽可避开,胸膛的穴道只怕是要给对方刺着了。缪长风脱险之后,心里也是不禁叫了一声“侥幸”,当下冷笑说道:“唐老前辈,我早叫你们并肩子上来,何必鬼鬼祟祟的偷施暗算?不怕辱没了你们唐家天下第一暗器的名头么?”
    唐天纵变了面色,勉强打了个哈哈,说道:“缪大侠,我这暗器可不是打你。”缪长风冷笑道:“哦,你不是打我,原来你还是帮我的吗?这我倒要多谢你了。连甘沛,你的自己人暗算你,这可就怪我不得了,你去找他算帐吧!”
    这番“反话”说得唐天纵面红耳热,说得连甘沛亦是大为尴尬。他刚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一双眼睛望着唐天纵,做声不得。唐天纵老羞成怒,喝道:“缪长风,你莫说风凉话儿,既然你要见识老夫的本领,老夫也何妨让你开开服界。连甘沛,你歇歇,让我来!”
    缪长风哈哈笑道:“对啦,我想你是成名的武林前辈,是不该像小孩子那样撒赖的。最好你们还是并肩子齐上,省得待会儿又要偷施暗算!”
    唐天纵哼了一声,喝道:“别耍油嘴,只要你接得下老夫这几件暗器,我与连甘沛马上下山!”话声未了,把手一扬,三枚飞锥排成一个品字,向着缪长风的上中下三盘分别打来。
    缪长风只道他有更奇妙的暗器手法打来,不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奇怪,何以还不及刚才?”原来唐天纵这三枚飞锥的打法,虽然也算得凌厉狠辣的打法,倘若换是别人打的,那就是一等一的暗器功夫了。但以唐天纵天下第一暗器高手的身份,这样的打法,却是平平无奇了。
    哪知缪长风心念未已正在准备接他这“平平无奇”的三枚飞锥之际,忽地眼前金曼闪烁,一蓬梅花针突然飞了到来!
    梅花针是暗器中份量最轻的一种,比之沉重的飞锥,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两种暗器同时发出,也该是飞锥先至,哪知唐天纵的暗器另有一功,梅花针竟然后发先至!
    好个缪长风,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滴溜溜一个转身,身上的衣裳就像涨满了的风帆一样,只听得嗤嗤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那一把梅花针,全部插在他的衣上。
    说时迟,那时快,那排成品字形的三枚飞锥也朝着他打来了,缪长风提一口气,平地拔起,打他下盘的飞锥落了空,打他中盘的飞锥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底飞过,打他上盘的飞锥给他挥袖击落,三枚飞锥依然以品字形的插在地上。
    缪长风一声长啸,衣裳上插满的梅花钎雨点般的落下,唐天纵喝彩道:“缪大侠的太清气功果然名不虚传!”一扬手,又是同时发出了六柄飞刀。
    缪长风一看衣裳上密密麻麻的针名人轶事孔,心里亦是不禁暗暗吃惊,只见那六柄飞刀虽然同时发出,却是参差不齐的向他飞来。表面看来,似乎准头甚参差,但缪长风可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前面两炳飞刀从缪长风左右两旁飞过,距离少说也在三尺开外,按说稍微会打暗器的人,准头都不会这样差的,缪长风心里想道:“不知这老贼弄甚玄虚?”心念未已,忽觉背后有金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原来是那两柄飞过去了的飞刀又飞回来了,飞回来的速度更快更劲!而跟着来的第二排的两炳飞刀也刚好飞到他的面前。缪长风登时背腹受敌!
    幸亏缪长风未曾轻敌,早有提防,拔剑出鞘,反手一挥,将后面两柄飞刀击落。左手一招,接了一柄飞刀,霍的一个“凤点头”,又避开了一柄飞刀。迅即把手中的飞刀掷出,档档两声,把第三排的两口飞刀也击落了。
    唐天纵这六柄飞刀,虽然给缪长风或是闪开,或是击落,但亦已把他闹得个手忙脚乱了。
    缪长风心里想道:“这老头儿不知还有多少方怪的打法?”心念一动,趁着唐天纵后继的暗器将发未发之际,突然向连甘沛扑去。喝道:“我说过的话算数,你们并肩子上吧!”
    连甘沛大怒喝道:“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哼,哼,这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以多欺少!”
    缪长风笑道:“不错,是我有言在先,要你们并肩子上的,你也用不着交代什么门面话了,且看是谁找死吧?”说话之间,已是闪电般的向连甘沛刺出了七剑。
    连甘沛是恃着有强援在旁,才敢和缪长风再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的。其实他刚刚领教过缪长风的厉害,表面虽然气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似乎非要和缪长风拼命不可,心里可着实有些怯意。
    缪长风有剑在手,比刚才空手对敌,自是更为厉害,连甘沛使出生平本领,奋力解了七招,七招中险象环生,惊得他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唐老头儿难道真的存心看我出丑吗?怎的还不出手?”缪长风的剑招宛似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上,连甘沛前后左右的道路,全都为他剑势所封,他要想逃出剑圈,躲到唐天纵身边,已是不行了。
    原来缪长风之所以要把连甘沛卷入漩涡,正是要使得唐天纵有所顾忌的。唐天纵的奇妙手法层出不穷。缪长风自恃久战下去,只怕没有把握能够完全躲避得开。
    唐天纵看了片刻,把缪长风的剑法身法看得较为清楚之后,心里想道:“我再不出手,连甘沛只怕要糟!”当下一声冷笑,说道:“缪长风,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令我投鼠忌器了吗,嘿嘿,你还未知道我唐家暗器的厉害呢!看镖!”
    他的暗器手法果然奇妙,三枝飞镖就似长着眼睛似的,都是对准了缪长风飞来,连缪长风闪避的方位都计算在内。缪长风和连甘沛虽是在激烈的搏斗之中,他的暗器也不怕误伤了连甘沛。
    不过,他的暗器虽然不伯误伤了连甘沛,但好几种独门古怪的打法却是不能使用了,例如“满无花雨”的梅花针打法,暗器连环互撞攻敌不意的打法等等,倘若使了出来,那就难保不会误伤连甘沛了。
    缪长风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但从整体来说,却还是得不偿失,害多利少。
    不错,唐天纵比较正常的打法,他是可以从容应付了。但为了应付唐天纵的暗器,他也不能全力对付连甘沛了。
    连甘沛本领虽然比不上他,连家的“惊神笔法”也还是武林一绝。
    缪长风力战两大高手,唐天纵的暗器尤其令他防不胜防。他的内功虽然深厚,时间一久,也是渐渐感到有点精神不济了。
    云紫萝和段仇世向山下奔去,还未走出梅林,忽又听得一声长啸,但这次的啸声,却是从山上传来的。
    云紫萝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不对!”
    段仇世道:“什么不对?”
    云紫萝道:“这不是缪长风的啸声!”
    段仇世道:“不错,这啸声苍老得多。你赶快回家一看,只怕来的鹰爪不止一批。缪大侠那里,我去帮他的忙。”
    段仇世想得到的云紫萝也想到了,而且在她定了定神之后,还听出了这个啸声就是她的干爹刘隐农的声音。
    她知道干爹是身负绝技的武林侠隐,但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她还没有见过,一听得干爹的啸声从家里传来,不由得心慌意乱,连忙说道:“好,你们赶跑鹰爪,赶快上来;我们打退敌人,也立即下去。”
    不出段仇世的所料,鹰爪来的果然不止一批,缪长风在山上遭遇强敌之际,也正是刘家被鹰爪騷扰之时。
    刘隐农是个棋迷,平日家里无事,两夫妻总是以下棋来作消遣的。他妻子的棋艺比他差得多,萧夫人却是个中好手,所以萧夫人来了之后,刘隐农才算是找到了对手。
    这天早上,他和萧夫人下了一盘围棋,胜了半子,兴犹未尽,要和萧夫人再下一盘。萧夫人道:“老爹子,你的棋越下越好,我是甘拜下风的了。”刘隐农道:“我知道刚才这盘你是故意让给我的,算不得数。”萧夫人不觉笑道:“你听,你的干外孙正在哭呢,我出去照料照料他,回头再陪你下棋。”
    刘隐农道:“紫萝呢?”
    萧夫人笑道:“她已经出去了,想必是到梅林练剑吧,你不知道么?”
    原来云紫萝外出的时候,刘隐农正在苦思一看,全副心神都放在棋盘上,对外面的一切竟是听而不闻。萧夫人告诉了他,他才知道,不禁哈哈笑道:“我真是糊涂了。好,你先出去看看孩子,我在这里给你摆个残局。”
    刘隐农的妻子在外面厅堂听见他们说话,笑道:“孩子哭得这样响,亏你们还能专心下棋。隐农,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着迷了,若不是萧大嫂提醒你,只怕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你都不知道呢。”
    刘隐农在里面笑道:“这可不见得,若是敌人来了,我的耳朵可就灵了。孩子哭我却没有办法哄他,所以只好装作听不见了。”
    刘夫人抱着孩子摇呀摇的,哄他别哭。孩子仍然哭个不停。
    萧夫人走了出来,说道:“看样子,小宝宝敢情是要想吃奶了。紫萝去了多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刘夫人道:“她去梅林练剑,大概就快回来的了,我给小宝宝先喂鹿奶吧。你替我抱一会儿,我去取奶。”
    她正要把婴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萧夫人,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走得又快又轻,在孩子的哭声中几乎听不见,是走到了门前才发觉的。
    刘夫人喜道:“紫萝,你回来正好,快给孩子喂奶。”
    不料“乓”的一声,大门推开,那个人冲了进来,竟然不是云紫萝,而是一个尖嘴削腮的老头子。
    萧夫人吃了一惊,喝道:“你这只老狐狸来作什么?”迅即一掌向那老头打去。
    原来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萧夫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那个“通天狐”楚天雄。
    楚天雄身手比萧夫人还更敏捷,一进来就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立即骈指点向刘夫人的面门,抢她怀中的婴儿。他估计刘夫人要保护婴儿,必然有所顾忌,这是避强攻弱的打法。
    刘夫人虽然也会武功,却不很强,突然遭遇强敌袭击,果然只是一个照面,就给楚天雄抢了婴儿,她由于不肯放松;给楚天雄以擒拿手法一拗手腕,婴儿脱手抛出,刘夫人摔倒地上。
    萧夫人一掌向楚天雄劈下,可惜业已迟了一步,刘夫人抛出的婴儿正朝着这一方落下。萧夫人连忙发掌,来抢婴儿,楚天雄喝道:“你不要孩子的性命,那就上来!”
    两人的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倘若没有一方退让的话,婴孩一跌下来,势必给他们撕成两半。萧夫人如何敢和楚天雄硬抢。
    幸亏她的武功亦已到了能发能收之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倏地把身形煞住。明知要孩到了楚天雄手中,必定要给他拿来当作人质,但为了不想伤害婴孩,也只好宁可如此了。
    楚天雄哈哈大笑,伸手便接婴孩,不料嘴巴未曾合拢,忽地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同时虎口一麻,楚天雄不由自己的倒退一步。原来是刘隐农掷出三枚棋子,两枚打进他的嘴巴,一枚打着他的虎口。楚天雄的一条右臂登时不听使唤,两齿门牙也给打落了。
    婴孩跌了下来,刚好给萧夫人接住。
    这个刚满百日的婴儿,怎知自己这条小命是从鬼门关上给捡回来的,他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跌人萧夫人怀里,大概以为是大人和他玩耍,本来还在哭着的,此时却是破涕而笑了。
    说时迟,那时快,刘隐农已是端着棋盘,跑了出来,喝道:“你这老狐狸扰乱了我的棋兴,我非和你算帐不可!照打!”
    楚天雄以轻功见长,不料竟然未能避开对方三枚小小的棋子。吃了这个大亏,不由得又惊又怒。但他绰号“通天狐”,最会见风使舵,他吃了大亏,当然亦已知道对方乃是劲敌,一个刘隐农他自恃已是难以应付,何况还有一个本领也甚高强的萧夫人在旁,三十六计,自是走为上计了。
    刘隐农举起棋盘,兜头打下,楚天雄一个盘龙绕步,连忙打闪,跑出大门。刘隐农喝道:“你搞得我的棋下不成了,你给我背棋盘吧!”楚天雄觉得背后劲风扑到,连忙斜身一跃,身形未稳,背心突然如受巨石所压,痛得他哇哇大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原来刘隐农先发一记劈空掌,算准了他要跃过一旁闪避,棋盘先朝着那个方位摔去。刘隐农的内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劈空掌所发的掌风劲而有声,摔出的棋盘却是无声无息。楚天雄不敢回头,只凭听风辨器之术,只道已经避开了他的暗器,哪知刚好着了他的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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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五十四回宝刀未老
    岁将晚,客争笑,问衰翁:“平生豪气安在?走马为谁雄?何似当筵虎士,挥手弦声响处,双雁落遥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
    ——叶梦得
    云紫萝飞跑回家,刚好碰上负痛狂奔出来的楚天雄。云紫萝拔剑出鞘,唰的便是一招“玉女投梭”,向他刺去。
    楚天雄正在痛得眼前金星乱冒,这一剑如何躲避得开?
    “嗤”的一声剑锋划过,楚天雄的左臂给划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但楚天雄的功力毕竟是比云紫萝高出许多,双臂受伤,横肘一撞,居然也把云紫萝手中的青钢剑撞得脱手飞出,大吼一声,就像负伤的野兽狂嗅似的,落荒而逃,转瞬间已是滚下山坡,去得远了。
    刘隐农恐怕云紫萝产后腹弱,被敌所伤,不敢去追,先把云紫萝扶稳,说道:“紫萝,你没事吧?”
    云紫萝道:“没事,可惜给这老狐狸跑了。我的孩子没事吧?”
    刘隐农笑道:“你进去看看,他正在笑呢。这老狐狸给你刺了一剑,你也可以稍泄心头之气了,就让他去吧。”
    云紫萝回到家中,从萧夫人手里接过婴儿,笑道:“你这小把戏,你还得意,你可知道你这小生命是公公给你捡回来的?”
    萧夫人道:“你怎么去了这许久才回来,他刚才哭得好厉害,敢情是肚子饿了,你赶快给他喂奶吧。”
    刘隐农哈哈笑道:“好了,现在没有事了,我的干女儿也回来了,咱们又可以下棋啦。萧大嫂,我给你摆个残局,这个残局叫做‘十王走马’,瞧你能不能拆解?”刘夫人啐道:“老头子,你就只会下棋。”刘隐农笑道:“我也会打贼呀,我说过贼人一来,我的耳朵就灵了,我没说错吧。”刘夫人道:“呸,夸什么大口,你还是捉不着这个老贼。”
    云紫萝笑道:“干娘,你别责怪干爹,他是为了照顾我,才让这老狐狸跑了的。但干爹你也别下棋啦,有件紧要的事情、正要请你帮忙。”
    刘隐农道:“什么事情?”
    云紫萝说道:“缪长风在山腰碰上强敌,段仇世已经跑去帮他,但强敌来的不只一人,恐怕段仇世未必对付得了。”
    刘隐农笑道:“既然是老朋友来了,我这老头子理该略尽地主之谊。好吧,那局‘十王走马’的残棋,只好留回来,再和你的姨妈拆解了。”
    缪长风力敌两大高手,饶是他内功深厚,额头亦已见汗。
    唐天纵的确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名家,各种各样的暗器层出不穷,越打越狠,暗器都像长着眼睛似的,尽朝着缪长风的要害打来,却没有一枚误伤连甘沛。
    连甘沛占了上风、精神大振,一对判官笔使得龙飞凤舞,乘暇抵隙,笔尖所指,也全是缪长风的要害穴道。剧战中缪长风为了闪避唐天纵的暗器,一个疏神,给笔尖划破了他的袖管。连甘沛得意之极,纵声笑道:“好,看你还敢卖狂!乘乘的给我磕一个头,叫我唐老爷子饶你。”
    缪长风大怒,突出险招,银光疾闪,一剑从连甘沛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去。唐天纵一见不妙,连忙发出暗器替连甘沛解困。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剑尖不但刺穿了连甘沛的衣裳,而且还划破了他的皮肉。虽然只是轻伤,但吃的亏已是比缪长风刚才所吃的亏更大了。
    可是在廖长风刺伤连甘沛的同时,他也开始吃唐天纵暗器的亏。
    原来唐天纵刚才的那枚暗器,他本来是可以避开了,但若然躲避暗器,就不能刺伤连甘沛。缪长风之所以便出险招,为的就是要报连甘沛一笔之仇,焉肯放松了他?是以只好强接唐天纵的暗器。
    这是一枝只有五寸多长的飞镖,缪长风接到手中出,他感到掌心炽热,连忙抛开。低头一看,只见掌心已是起了许多泡。原来唐天纵用的这个暗器名为“蝎子镖”,镖上蘸了毒粉,接到手中,就像给毒蝎螫过一样。缪长风的手里沾了毒粉,虽然不足致他死命,使剑已是没有刚才灵活。
    缪长风冷笑道:“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原来用的竟是这等下三滥的暗器。”原来武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名门正派中人,都是不喜使用喂过毒的暗器的。
    唐天纵老羞成怒,哼了一声,说道:“胜者为强,你管我用什么暗器?你若惧怕,趁早投降。”
    缪长风斥道:“放你的屁,我本来尊敬你是武林前辈,你却甘心做鞑子的爪牙,哼,你不知羞耻,我也为你羞耻!”
    唐天纵喝道:“缪长风,你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缪长风哈哈笑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大丈夫死则死耳,何足惧哉?缪某人就是死了,也胜于你像一条老狗的活着。好,你不怕天下英雄笑话,尽管把你的毒青子(暗器)朝我打来吧!就只怕你想杀我,也未必就能如你所愿!”
    唐天纵给他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冷冷说道:“我就是用毒青子杀了你,这里除了连甘沛之外,还有何人知道?怕什么别人笑话?好,你说我杀不了你,那就请看我的手段!”冷笑声中,双手连扬,铁莲子、梅花针、透骨钉、瓦风镖、飞刀、袖箭,各种各样的暗器严如洒了满天花雨,全都是喂过毒的。
    缪长风使出一套绵密异常的防身剑法,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由于唐天纵怕误伤了连甘沛,好些古怪的独门手法不便施展出来,但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一枚骨钉、一枝甩手箭射入了缪长风的防身剑圈之内,险些儿把他伤了。
    在缪长风抵御这满空飞舞的暗器之时,连甘沛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唐大纵虽然有把握可以避免伤他:他却是不能不害怕误中了有毒的暗器的。
    连甘沛本是和缪长风作绕身游斗的,缪长风的剑光霍霍展开,把暗器激荡,四处飞散,连甘沛怕受误伤,和缪长风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他的判官笔已是够不上和缪长风的长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了。不过,他的判官窒却也是越展越快,好似比作了两道护身的银虹,那不是为了攻敌,而是为了预防万一。
    唐天纵五个口袋的暗器,只有一个袋的暗器是有毒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还没有伤着缪长风,不禁心头火起,叫道:“连甘沛,你退下来吧,你不是帮我的忙,你是帮了我的倒忙了!”此时有唐天纵暴风骤雨般的暗器给他掩护,他要退出圈子,缪长风已是无法阻拦。
    连甘沛在武林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唐天纵,也是武学名家的身份,听了唐天纵的话不觉羞愧难当。但为了顾全性命,也只好依从唐天纵的吩咐,默不作声地跳出圈子了。
    正在他朝着唐天纵跑过去的时候,忽地林中窜出一条人影,也在朝着他跑来。
    唐天纵喝道:“什么人?”一抖两枝“蝎子镖”立即朝那人打去。
    那人朗声说道:“点苍派段仇世特来领教你们唐家的暗器功夫!”双手一伸,竟然把他的两枝蝎子镖接到手中。
    唐天纵暗器出手,便即冷笑说道:“好,你要见识,那就让你见识吧。知道厉害了么?倒也,倒也!”
    不料段仇世接了两支“蝎子镖”,只是身形一晃,却没跌倒,反而纵声笑道:“原来号称暗器天下第一的唐家,使的是这种下三滥的暗器,嘿嘿,领教了!”笑声中身形几个起伏,已是扑到了唐天纵的跟前。
    原来段仇世练有毒掌功夫,唐天纵若是使用普通的暗器打他,用上奇妙的手法,段仇世只悄难免受伤,如今用“蝎子镖”打他,他练有毒掌的功夫,以毒攻毒,接在手中,却是毫无妨碍。
    唐天纵料不到他的手法如此之快,他只道段仇世接了“蝎子镖”非中毒晕迷不可的,是以续发的暗器就不是打他而是打缪长风了。
    段仇世身形几个起伏,绕着“之”字跑来,却还是快得出乎唐天纵意料之外,暗器是打远不打近的,待到他要转过来对付段仇世之时,已是来不及了。
    段仇世一声大喝,双掌齐飞,喝道:“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功夫!嘿嘿,你用毒青子对付我,那也休怪我用毒掌对付你。”
    盾天纵横掌当胸,一招“佛云手”将他双掌荡开,“哎呀”的叫了一声,跌出数丈开外。段仇世哈哈大笑,扑上去便要擒他,忽听得缪长风叫道:“段兄,小心!”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一枚暗器已是在段仇世面前爆炸开来!原来这是唐天纵一种极其歹毒的独门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内中藏着火药,爆炸之后,喷出毒雾,而且烟雾之中,还裹有许多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刚才他是恐怕误伤伙伴,才没有使用的。
    幸亏缪长风及时提醒,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段仇世使出了超卓的轻功,身形平地拔起,一个“鹞子翻身”,斜飞出夫,这才没惹火焚身。但饶是如此,亦已吸进了一口毒雾,中了两根梅花针。
    两根梅花针不是射着穴道,并无大碍。但那口毒雾吸了进去,段仇世却是不禁有点感觉头晕目眩了。
    段仇世知道这是生死关头,稍缓片刻,唐天纵的歹毒暗器陆续发出,自己性命难保。当下不颐业已中毒,连忙默运玄功,暂时闭了呼吸,迅如闪电般的疾扑上去,叫唐天纵腾不出手来。
    唐天纵也怕吸着毒雾,暗器一出手,登时又再滚出数丈开外。刚刚在他跳起之际,段仇世扑了到来,双掌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人都是同时退了一步。
    原来唐天纵刚才那一跤乃是假装摔倒,以便使用暗器的。论他的内功造诣,虽然比不上缪长风,却也不在段仇世之下。
    段仇世见他连拨自己两次毒掌,神色如常,不禁好生惊异。仔细看个清楚之时,这才知道唐天纵戴了一对鹿皮手套。要知唐天纵是暗器第一高手,他能用喂毒的暗器伤人,自然也知道如何防备。他这对鹿皮手套,就是用来打有毒的暗器的,此时对付段仇世的毒掌,也刚好派上了用场。
    两人功力相若,段仇世吸了一口毒雾,不免稍受影响。而唐天纵却是无须顾忌,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当然是唐天纵大占上风了。
    唐天纵哈哈笑道:“你的毒掌济不了事,认输了吧。据我所知,缪长风与你也无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你何苦为他卖命?”
    段仇世吐出一口浊气,张开折扇,闷声不响的和他缠斗。
    另一边,缪长风亦已追上了连甘沛,在作第三次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三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更为激烈。缪长风吃亏在右掌蘸了毒粉,麻木不灵,只能用左手使剑,剑法的威力不免打了折扣。但虽然如此,也还是要比连甘沛稍胜一筹。
    连甘沛甚是溜滑,一看唐天纵业已大占上风,便即打定主意,只守不攻,等待唐天纵打败了段仇世之后再来帮他,他的惊神笔法也是武林一绝,缪长风虽然稍胜一筹,要想在急切之间取胜,却也不能。
    唐天纵以绵掌功夫应敌,柔中寓刚,能守能攻。段仇世吸了毒雾,精神不济,相形见绌。剧斗中唐天纵一招“游空换爪”,嗤的一声,把他的折扇撕破,哈哈笑道:“我不用暗器,也能胜你,你服不服?”他知道段仇世极为好胜,特地要激恼他的。其实他刚才若不是用了“秦雾金针烈焰掸”,最多只能和段仇世打成平手,此际地的暗器已是所剩无多。还要留来对付缪长风,既然稳操胜弃,自是乐得说些风凉话儿。
    段仇世果然中计,给他激怒,骂道:“呸,不要脸!”一抖破扇,扇骨枝枝露出,好似抓着一把短剑,向唐天纵剁去。一炳破扇,在他手中,竟然变作了一件奇特的兵器。
    唐天纵冷笑道:“好呀,要拼命么?”双掌盘旋飞舞,不让段仇世有反扑的饥会。段仇世这个打法甚耗内力,他本来已是精神不济,扑攻不逞,渐渐陷于再衰竭的境地。唐天纵找到了他的破绽,猛地一声大喝,立施杀手。
    在段仇世和唐天纵缠斗这段时间,缪长风亦是加紧攻敌。他好似看破了连甘沛的心思,十数招过后,剑法一变,完全舍弃稳健的打法,连使险招,招招凌厉,剑尖所指,都是连甘沛的穴道要害。连甘沛号称天下第一点穴名家,但因功力不及对方,此时反而给缪长风的刺穴剑克制了。
    连甘沛给他杀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心中暗暗叫苦。只怕等不到唐天纵跑来帮他,他己是要伤在缪长风剑下。剧战中缪长风一剑疾刺过去,连甘沛双笔横胸,全力招架,只听得“铮”的一声,火花四溅,连甘沛的判官笔损了一个缺口,吓得心胆俱寒,只道要糟,忽觉微风飒然,缪长风已是从他身旁掠过去。
    缪长风为了替好友解危,无暇伤敌。一招凌厉的剑招,逼名人轶事开了连甘沛,立即使出“八步赶蝉”的超卓轻功,飞快的扑上前去。他来得可正是时候,唐天纵刚刚在向段仇世施展杀手。
    缪长风大喝一声,一招“鹏搏几霄”,脚尖尚未沾地,长剑已是凌空利下。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段仇世的一条右臂给唐天纵扭脱了臼。唐天纵也给他的一枝扇骨刺伤了小腹。伤得不深,可也见了血了。这还是唐天纵见机得早,他受了一点轻伤,避开了缪长风这足以令他致命的一剑。
    唐天纵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数丈开外,暗器立即发出。此时他去了顾忌,暗器的手法更见奇妙。缪长风解了好友之困,自己反而给暗器困住了。
    段仇世右臂脱了臼,无法帮长风的忙。只能暂且躲开,忍着疼痛,自行驳续。
    这么一来,在唐天纵是去了顾忌,在缪长风则是又难免要为段仇世担心了。要知连甘沛并未受伤,他若是跑来伤害段仇世,段仇世如何抵敌了
    好在连甘沛惊魂未定,一时间可还不敢扑上前来。待他看清楚了目前的形势,刚刚想到可以趁这机会去活捉段仇世的时候,对方的救星已经来到。
    这个救星乃是从家中火速赶来的刘隐农,他在满天飞舞的暗器之中,举起棋盘,大摇大摆的向唐天纵走去。
    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说也奇怪,那满空飞舞的暗器,竟然纷纷落在他的棋盘之上。原来他的棋盘,乃是一块磁铁,铁制的暗器,全被他的棋盘所吸。多奇妙的手法,也是没用。
    刘隐农哈哈大笑,说道:“我收了这许多破铜烂铁,倒可以开个杂货店了。缪大侠,请你暂且歇歇,让我见识见识唐家的天下第一的暗器功夫。”须知以他和缪长风的身份,自是不能以二敌一。
    唐天纵一声不响,在他的笑声中把手一扬,又发出两枚暗器,这两枚暗器带着碧绿色的光华飞来,刘隐农端起棋盘一接!暗器竟然不是向他的棋盘落下。刘隐农叫道:“啊呀,老头子这回要糟了!”
    原来这是两枚玉制的暗器,不受滋铁吸引。唐天纵好似算准了刘隐农躲闪的方位似的,那两枚暗器到了他的面前,突然一个拐弯,全都打到他的身上。
    唐天纵得意之极,哈哈笑道:“唐家的暗器功夫怎么样?没有让你失望吧?”笑声未绝,忽然定了眼珠,看得呆了。
    原来他这两枚暗器是恰好打着刘隐农的琵琶骨的,武功多好的人,琵琶骨一给打碎,也非变成废人不可。而唐天纵用重手法发出的这两枚暗器,是自信必定可以打碎刘隐农的琵琶骨的。
    哪知打着的部位丝毫不差,那两枚暗器却从他肩上滑下来,刘隐农身形不动,手臂不抬,只把掌心一摊,那两枚暗器就顺着他的手臂滑下,落在他的掌心。
    看来好似玩把戏一样,其实乃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卸力消劲的功夫,暗器一触着他的肩头,他略一沉肩,就把暗器的力道完全消解。这种功夫,有个名堂叫做“沾衣十八跌”,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多猛的力道打到身上,自己也无须反击,对方一沾着衣裳,便要摔倒。刘隐农的“沾衣十八跌”功夫尚还未到炉火纯青之境,但也相去不远了。
    刘隐农拈起那两枚暗器一瞧,笑道:“果然我没失望,你大概是把尊夫人的饰物都送了给我吧?我可发了一笔小财。多谢,多谢。”
    唐天纵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他露出了这手功夫,比起自己刚才所发的暗器被他的棋盘所吸,吃惊更甚,哪里还敢回嘴,连忙再发一枚“毒雾金针烈焰弹”,藉着烟雾遮掩,飞快奔逃。
    连甘沛比他还更机灵,刘隐农一来,他已知不妙,先自逃跑。待到雾散烟消,这两人的影子也都不见了。
    缪长风在刘隐农未归隐之前,是曾经和他见过一面的,段仇世和他则是初次相识。此时段仇世的断臼已经驳好,与缪长风一同上前道谢。
    刘隐农笑道:“谢什么,缪兄,你若是有功夫陪我下棋,我就高兴了。”
    缪长风笑道:“我的棋下得不行,不过这位段兄却是高手。”
    段仇世道:“缪兄,我和你似乎只谈论武功,我的棋下得如何,你又怎么知道:“
    缪长风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那是遮掩不了的。我未见过,可也曾听过呀。”原来段仇世是贵公子出身,琴棋诗画,样样当行,和宋腾霄一样,都是武林中颇著声名的才子。
    刘隐农大喜道:“段兄,主人挽留嘉宾,有作平原十日之饮的雅事,我愧无好酒以奉嘉宾,只能和你下十天的棋了。”
    段仇世笑道:“只怕北宫望可不许咱们有这样十天的闲情逸致呢。”
    刘隐农道:“你怕他们还会再来?”
    段仇世道:“他们今日虽然一败涂地,但料想不会就此罢休,倒也不可不防!”
    刘隐农大为扫兴,说道:“十天不行,三天总行吧。他们要回北京报讯,再来也总得在三天之后。”
    段仇世说道:“难得老前辈有此雅兴,我拼着今晚不睡,和老前辈下个一天一夜就是。”
    刘隐农霍然一省,笑道:“我又是老糊涂了,你们今日来到荒山,想必是另有要事,对吗?”
    缪长风道:“我一来是探望你老爷子;二来是给萧夫人报讯的。”
    段仇世道:“我则是为了云女侠的事情来的,她这事说来话长。”
    刘隐农道:“既是说来话长,那就慢慢再说。她已经知道你要说的事情没有?”
    段仇世道:“刚才我已经见过她了,我的来意,她业已知道。”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刘家。刘隐农道:“好,她既然已经知道,咱们现在先去下棋。”
    云紫萝抱着孩子迎出来,和缪长风见了面,两人心里都有许多说不出的感触。
    刘夫人摇了摇头;埋怨丈夫道:“客人远来,就只知道和人下棋。”
    刘隐农笑道:“我这也是接待客人呀。段兄是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我接待。缪兄是熟朋友,你们替我招呼吧。萧大嫂,他有消息带给你呢?”
    刘隐农口里说话,手里已是拿起棋盘,走在前头,给段仇世引路了。
    众人见他棋瘾如此之大,都是不觉好笑。刘夫人不禁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萧夫人笑道:“缪大哥,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探紫萝的呢?”
    缪长风道:“大嫂,我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邵鹤年已经找着了。还有凑巧的事呢,就在我见着鹤年那天,还见着两个人,你猜是谁?”
    萧夫人笑道:“我怎么猜得着?”
    缪长风道:“就是鹤年的妹妹和你的女儿。”
    萧夫人名人轶事大喜道:“啊,这两个丫头你也见着了,在哪里见着的?”
    缪长风道:“在禹城五龙帮的总舵。”当下将那件事情原原本本说给萧夫人知道,云紫萝笑:“这么说月仙表妹和鹤年已是和好如初了。”
    萧夫人说道:“鹤年是个老实孩子,只是我家丫头脾气不好,老是喜欢和他闹点别扭。如今但得他们和好如初,我也可以了却一重心事了。”接着笑道,“长风,你的侄儿侄女都快要成家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不害臊么?要不要我给你作个媒?”缪长风笑道:“多谢老嫂子关心。咱们今天不谈这个。”
    云紫萝咳嗽一声,移转话题,替缪长风解窘,说道:“缪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地址?”
    缪长风道:“我在扬州见着了孟元超,是元超告诉我的。”
    萧夫人造:“那位扶桑派的女掌门林无双还是和他在一起吗?”
    缪长风道:“林无双已经回转泰山,元超和他的好朋友宋腾霄、师妹吕思美一同返回小金川。”
    萧夫人若有所思,半晌说道:“人生真是讲究一个缘字,旁人看来,孟元超和他的师妹应该是最合适的一对,谁知他却和海外归来的林无双投缘,而他的师妹却爱上了他的好朋友。”她特地强调一个“缘”字,自是有意说给缪长风和云紫萝听的。
    缪长风道:“紫萝,听说段仇世有紧要事情找你,那是何事?”
    云紫萝眼圈一红,说道:“都是我的命苦,连累了孩子。”当下把卜天雕遭敌暗算,命在垂危,段仇世要为师兄报仇,无暇照顾杨华等等事情,向缪长风说了。
    缪长风道:“既然如此,令郎当然要接回来。”
    云紫萝叹口气道:“我就是只怕顾得了大的,顾不了小的。”
    萧夫人说道:“你这小宝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和你的干娘好啦。反正我们都要离开这座荒山的,到别处地方落户,我们可以请个奶妈带他。”刘夫人说道:“即使请不到奶妈也不用发愁,我可以用鹿奶喂他。鹿奶比人奶还要滋补,你不知道你的干爹就是吃鹿奶长大的。”
    云紫萝哽咽道:“你们待我这样好,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们?”
    萧夫人道:“孩子的事情,你尽可以放心。我倒是有点不大放心你呢?”
    云紫萝怔了一怔,说道:“是哪一样姨妈不能放心?”
    萧夫人道:“此去滇边,万水千山,路上只怕还有鹰爪注意你的行踪,你又是产后不过百天,武功也未曾完全恢复,一个人行走长途,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缪长风自觉义不容辞,便即毅然说道:“我和紫萝是结拜兄妹,她有了为难之事,我想我也用不着避嫌了。就由我陪她到滇边去走一趟如何?”
    萧夫人正是和他说这个话,笑道:“得缪大哥送我这外甥女儿,我自是放心得下了。只不过你与她兄妹相称,我岂不是比你长一辈了,我可是不敢当的。”
    商议既定,刘夫人说道:“咱们进去看看你干爹的这盘棋下完没有,这样紧要的事他都不管,我非得现在告诉他不可。”
    刘夫人刚走近棋室,只听得刘隐农正在拍案叫绝,哈哈笑道:“段老弟,你这一着‘脱骨打法’真是妙极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只道已穷底蕴,谁知仍是变中有变。怪不得妙玉要为这局残棋走火入魔了!”
    刘夫人推门进去,说道:“我看你才是快要走火入魔了呢,只顾下棋,也不理理正事。”
    刘隐农笑道:“妙玉是因参不透这局残棋,才致走火入魔,我如今已经参透这局残棋,如何还会走火入魔?”
    云紫萝如有所思,忽地说道:“干爹,你把那着脱骨打法演给我看。”
    “脱骨打法”是围棋中一种“奇招”(围棋术语又名倒脱靴),先让对方吃掉自己一块,然后再吃回对方,用这种战术,往往可以死中求活。刘隐农把这着脱骨打法及其变着摆了出来,奥妙之处,果然是令人意想不到。(羽生按:“十王走马”原载古谱《元元策》,可谓围棋脱骨打法之代表杰作,近人陈永德整理古谱,曾将此局残棋收入其所编之围棋入门丛书第四集,作为学者之典范。)
    萧夫人笑道:“紫萝,你怎的也着了迷了。还是快说正事吧。”
    云紫萝瞿然一省,说道:“干爹,女儿这数月来多蒙庇荫,但只怕明天一早就要和干爹暂时分手了。”刘夫人跟着说道:“老伴儿,咱们这个老家恐怕也得舍弃了呢。”
    刘隐农听罢她们所说,叹口气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但求随遇而安罢了,不过好在这老家虽然没了,咱们的干女儿总还是会回来的,是吗?”
    云紫萝说道:“我也舍不得干爹干娘,你们不嫌弃我,我一定会回到你们的身边的。”
    刘夫人道:“随遇而安也总得先有个安身之地呀,你想好了什么地方没有?”
    刘隐农道:“我早已想好了,要走就走得远一点,咱们到天山去。”
    刘夫人道:“啊,去这么远的地方?”
    刘隐农道:“地方虽远,我却有个好朋友在那儿。”
    刘夫人道:“你说的是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
    刘隐农说道:“不错,我和他相识还在和你相识之前呢。他那地方是鹰爪所不能到的,无殊世外桃源。到了那里,孩子也可有人照料。”
    萧夫人首先表示同意,说道:“听说唐经天的妻子冰川天女是当世的奇女子,我对她慕名已久,有这个机会结识她也是好的。”
    刘夫人道:“正经事要紧,缪大侠和紫萝明早要走,段先生也要回去为师兄报仇,你可不能只顾自己尽兴,也该让人家歇息歇息啦?”
    刘隐农哈哈一笑,说道:“我本来最少要和段兄下个一天一夜的,现在得他帮我解拆,已经通解了这局残棋,当真可说得是我平生第一快事,兵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贵多,那也就不必多下了。”
    计议已定,第二天一早,各人便即分道扬镳。
    段仇世本来要陪云紫萝回去的,此时有了个缪长风和她作伴,段仇世把师兄隐居之处画了张地图给她,他自己就逢自去找滇南的焦家四虎报仇了。
    缪长风这次与云紫萝结伴同行,比起上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心情又已有所不同。此时他心无渣滓,完全是把云紫萝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两人倒是少却了许多拘束了。
    路上他们谈起了刘隐农的嗜棋成瘾,云紫萝笑道:“干爹说的那局‘十王走马’的残棋,倒是颇蕴禅机呢。”
    缪长风笑道:“禅机何在?恕我鲁钝,还是未解。”
    云紫萝道:“那局残棋之所以能够‘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是全靠了一着脱骨打法,方能起死回生,围棋如此,我想人生有时也是这样。”
    缪长风道:“不错,佛家也有脱胎换骨的说法。一个人倘若能够脱胎换骨,往往也可以到达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的。紫萝,怪不得你当时若有所思,原来是在参详禅理。”
    云紫萝道:“那局残棋的深蕴禅机,恐怕还不仅此。”
    缪长风道:“对了,我正想问你一件事情。”
    云紫萝道:“什么事情?”
    缪长风道:“妙玉是什么人?你干爹说她为了这局残棋,曾经走火入魔。”
    云紫萝笑道:“这是一个在太虚幻境的人,根本就未曾来过人世。不过,你也可以当作是真有其人。”
    缪长风苦笑道:“你打佛偈,我可不懂。”
    云紫萝道:“找说的不是佛偈,《石头记》这部书你看过没有?”
    缪长风说道:“可是乾隆年间北京才子曹雪芹写的一本小说,别名又叫做《红陵梦》的。”
    云紫萝道:“不错。”
    缪长风说道:“这本小说我是闻名已久,可惜始终找不到抄本。”(按:曹雪芹生于雍正元年,即公元一七二三年,卒于乾隆二十七年除夕,即公元一七六名人轶事四年,死的时候,红楼梦尚未写完。其后高鹗续作红楼梦四十回,补成全书。那已是曹雪芹逝世之后二十八年,朗公元一七九一年的事情了。其时去缪长风的时代未远,是以红楼梦还只有手抄本。不过在士大夫阶层中已是相当普遍的传阅了。)
    云紫萝笑道:“妙玉就是红楼梦中的一个人物,她是一个颇有才华而自命清高的尼姑,妙玉为了解不通十王走马这个残局而致走火入魔,乃是红楼梦中的一段情节。我的干爹有一部珍藏的手抄本,曾经给我看过。”
    缪长风道:“你把红楼梦的故事,说给我听,好吗?”
    云紫萝笑道:“那恐怕要说三天三夜。”
    缪长风道:“先说妙玉的故事。”
    听完有关妙玉的故事之后,缪长风笑道:“如此说来,这位比丘尼在曹雪芹的笔下虽然好似超然物外,其实心中却是甚多尘垢,只能说是个‘伪君子’呢。”
    云紫萝道:“不错。曹雪芹是用皮里陽秋的笔法写她的。我还记得有人在那手抄本批了两句,说妙玉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呢。”
    缪长风笑道:“这就怪不得她会走火入魔了。依我看来,倒不是为了解不通一局残棋之故。”
    云紫萝默然不语,忽地幽幽叹了口气。
    缪长风道:“有的人人面高洁,内心污垢;有的人看似堕溷沾泥,其实却是出于污泥而不染。紫萝,你是永远不会走火入魔的。”
    云紫萝心头一震,这是一种感到难以明说的喜悦的震动(因为她还没有说出来,缪长风已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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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五十五回倾吐衷曲
    楚王台上一神仙,眼色相看意已传。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陇禽有恨犹能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月无情也解圆。更被春风送惆帐,落花飞絮两翩翩。
    ——欧陽修
    原来她是从妙玉的故事,不自觉的忽地感怀身世,心里想道:“妙玉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我却是独爱梅花高格调,却伤飞絮已沾泥。嗯,这是造化弄人,还是我自己作的孽呢?”要知由于她和杨牧这段错误婚姻,心中总是难免有点自卑之感。
    缪长风几句话给她解开心中的疙瘩,她感到了好朋友“相知以心”的喜悦,抬起头来,只见满眼都是陽光。时序虽是初冬,在她眼前却是春天了,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话不错。但出于污泥而不染这七个字,我可是愧不敢当了,嗯,缪大哥,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和你说过。”
    缪长风道:“什么事情?”
    云紫萝道:“我和元超的事情。杨华这孩子,他,他——”
    她本来是把自己最隐秘的私事告诉缪长风的,但要说到杨华不是杨牧的骨肉之时,饶是她和缪长风的感情早已超乎世俗的朋友之上,也总还是有点感到尴尬,讷讷不能出之于口。
    缪长风打断她的话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陰暗圆缺。人生总不免有点缺陷,过去的事,那也不用太多去想它了。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和你是这样,你和元超,更应该是这样。你们的事情,我已知道。还是谈些别的吧.”
    云紫萝吁了口气,心境豁然开朗。说道:“缪大哥,你想谈些什么?”缪长风道:“我刚刚想起曹雪芹写的一首诗。红楼梦我没看过,这首诗我却听人说过据说他写红楼梦最少花了十年时间,还未写成。这首诗就是他自己诉说他写红楼梦时的悲痛的。”
    云紫萝道:“啊,有这样一首诗吗?我倒还没有听过呢。你念来给我听听。”
    缪长风念道: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云紫萝默念“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两句触起愁思,自己也不觉痴了。
    缪长风道:“这首诗怎么样?”
    云紫萝道:“好,就是太伤感了。不过以曹雪芹的际遇,也无怪他写出这样伤感的诗。”
    缪长风道:“曹雪芹的身世,我所知无多,你说给我听听好么?”
    云紫萝道:“他是八旗世家子弟,祖先几代,都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做内府的织造官,那是一个既接近皇室又容易赚钱的肥缺。当时曹家在官名人轶事场的地位,真是显赫一时,康熙六次‘南巡’,有五次就住在织造官署里面。在这五次中,曹家就接了四次‘圣驾’。他家的荣华富贵,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后来曹家不知犯了什么大罪,就像红楼梦中所写的贾府一样被抄了家,一个显赫万分的家世,就此毁灭了。那时曹雪芹只有十多岁,在南方生活不下去,迁到北京,仍然一天天穷困下去,经常是全家食粥过日,但他还是一派狂傲派头,稍有点钱,就纵酒赋诗,有时喝多了酒钱也付不出。他的好朋友敦敏曾有一待送他,这首诗就是写他当时的这种生活的,我倒还记得。”
    当下念给缪长风听道:
    “寻诗人去留僧壁,卖尽钱来付酒家。
    燕市狂歌悲遇合,秦淮残梦忆繁华。”
    缪长风道:“一个贵公子出身的人,能够抵受贫穷的折磨,写出红楼梦这样的好书,曹雪芹世真是值得令人敬佩,敦敏这首诗虽好,可比不上曹雪芹自己写的那首述怀诗。因为敦敏的诗只是替曹雪芹惋惜失去的繁华,意境就未必较低了。”
    云紫萝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缪长风忽道:“曹雪芹那首诗,你最喜欢哪句?”
    云紫萝不愿吐露自己的感触,反问他道:“你呢?”
    缪长风道:“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两句: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我的浅见是曹雪芹这首诗并非甭纯伤感,他也有令人奋发的一面!”
    云紫萝眼睛一亮,轻声念道:“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心里想道:“对呀,曹雪芹以心血写成的书,他虽然受了十年辛苦,但他也得到了‘不寻常’的成功,感到了‘不寻常’的喜悦了。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里面不也是有着自豪的感情吗,我怎么只是看到感伤的一面呢?”
    缪长风接着说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对人言只二三。人总难免有受到挫折的时候。但像曹雪芹这样,不为困难所吓到,在逆境里仍然十年如一日的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少了。”
    云紫萝眼睛里闪露出喜悦的光辉,缓缓说道:“缪大哥,你说得真好,说下去呀。”
    缪长风道:“我只是一个常人,我不敢希望有曹雪芹那样伟大的成就,但他的精神我是想要效法的。”
    云紫萝道:“曹雪芹可以把毕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力放在他所喜爱的文学上,你也可以致力于你喜爱的武功上,为武学开辟新的境界。”
    缪长风道:“这对我是太奢望了,但你的鼓励我是衷心感谢的。我还在想,咱们效法曹雪芹的精神,不仅只限于致力武功,还可以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我的一个好朋友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一个人只想到自己时,天地就狭小了。我想他这句话是说得不错的,”
    云紫萝听得出了神,半晌笑道:“缪大哥,你的话也是充满禅机妙理。”
    缪长风笑道:“我对佛经可是一窍不通。”
    云紫萝道:“佛经有‘当头棒喝’,你的这番话对我也等于是‘当头棒喝’呢。不瞒你说,我刚才听你念曹雪芹这首诗的时候,只是从曹雪芹潦倒的一生联想到自己不幸的命运。我的境界可就比你差得远了。”
    缪长风笑道:“你别把我捧到这样高,我说是会这样说,做起来可还差得远呢,但在咱们共通相识的朋友之中,却是不乏这样的人。”
    云紫萝道:“啊,你心目中所想的是谁?”
    缪长风道:“比如说,孟大哥元超就是这样的一个。”
    云紫萝又是欢喜,又是自惭,说道:“不错,他为了反清大业,百折不挠,比起他来,我是差得远了。”
    缪长风道:“元超性情沉毅,豪气内蕴,他站在你的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令人有稳重的感觉。”
    云紫萝笑道:“缪大哥,你不知道,我和他和宋腾霄同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是常常把他比作泰山的。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种性格。”说至此处,想起往日三人同游西湖的往事,不觉黯然。
    缪长风道:“我知道。我也是十分喜欢他的这种坚韧不拔的性格。”
    云紫萝忽道:“说到泰山,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这个人表面看来和孟元超大不相同,但却同样有着不怕困难的性格。”
    缪长风道:“哦,你说的是林无双?”
    云紫萝道:“不错,不知这位林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缪长风在内心深处暗暗叹息,想道:“其实紫萝和元超本来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但可惜命运的播弄,他们现在却是破镜难圆了。元超和林无双结识在前,紫萝和丈夫分手在后,他们若是有情,这也怪不得元超负心呢。”当下说道:“林无双从丐帮听到的消息,说是牟宗涛与清廷勾结,意图篡夺扶桑派的大权,因此她本来要和孟元超同往小金川的,也不能不临时改变主意,科她的师兄师嫂重回泰山了。”
    云紫萝道:“这位林姑娘年纪轻轻,外貌柔弱,但碰到有重大问题的时候,她却不怕挺身而出,把重担子挑起来。说老实话,我是既欢喜又佩服她!”
    缪长风笑道:“我听元超说过,林无双和他谈起了你,对你也是十分佩服呢。惺惺相惜这句话用在你们身上正合适。嗯,你们虽然还没正式相识,也可算得相知以心的知己了。”
    云紫萝若有所思,半晌说道:“咱们这次南归,可要经过泰山吗?”
    缪长风道:“那就要看咱们采取什么路线了,当然也是可以从泰山脚下经过的,不过,倘若走另一条路,可以缩短两天行程。”
    云紫萝道:“从这里到点苍山,总得走一个多月吧?”
    缪长风道:“不错。”
    云紫萝道:“那就不迟在这一两天的时间了。”
    缪长风笑道:“你是想见一见林无双对么?”
    云紫萝道:“是呀。我在奶妈家产下孩子那天,听说她曾经来过,可惜我见不着她。在泰山之会那天,她和孟元超同一起,我见着了她,她却又不认识我。”
    缪长风道:“所以你想和她正式相识。”
    云紫箩道:“说也奇怪,我心里总是有个感觉,觉得她是我的知心朋友,甚至就是我的妹妹一般。当然我想早日找着卜天雕,接回我的孩子,但为了见一见她,我就不在乎迟这么一两天了。”
    缪长风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李商隐的诗吧?一般人总是喜欢拿这句诗来形容男女之间的心心相印,其实是不论男女,在知己朋友之间都可以适用的。”
    云紫萝笑迫:“这‘知己’两字,甚至还可以包括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在内。”
    缪长风笑道:“一点不错,像你和林无双,也就可以适用‘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诗了。为了完成你的心愿,我陪你上一趟泰山吧。”
    云紫萝道:“好,缪大哥,你真好。”
    缪长风笑道:“其实我也要到泰山去探听探听消息的。丐帮打听到的风声,是说牟宗涛和宗神龙等人准备在上个月十五那天上泰山捣乱的,不知结果如何,我也很想知道呢。”
    心有灵犀一点通。云紫萝在路上想念着林无双,林无双在泰山之上,也同样的在想念着尚未曾相识的云紫萝。
    按说牟宗涛要来捣乱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但却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林无双觉得有点奇怪,但却以为这是牟宗涛和宗神龙给那神秘的黑衣人吓怕了的缘故。
    帮中的日常事务,有石卫夫妻料理,倒是不用林无双费神。这天一大清早,她独自一人,走到小天烛峰的松林做“例行功课”——练本门的内功和剑法。
    “大天烛峰”和“小天烛峰”是泰山的一处名胜,两峰夹峙,拔地而立,形似一对摩大蜡烛,每当云霞飘过峰顶的苍松,便像“天烛”升起袅袅的紫烟。这是在泰山上看云海的最佳之地。小天烛峰的山头虽然较小,但峭扳矗立,却是比大天烛峰更险更高。
    这天不知怎的,林无双的心绪有点不宁,做完了例行功课之后,望那翻腾的云海,那忽聚忽散的浮云,幻出千奇百怪的奇物,她的心情也像翻腾云海一样,禁不住浮想连翩,难以自休。
    变幻的浮云幻出孟元超的影了。“小金川的战事不知如何,孟大哥此刻大概是没有余暇想及我了。”
    她最惦记的是孟元超,她为孟元超担心,也为孟元超感到骄做。——她知道在激烈的战事中,孟元超随时都会遭受危险。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是正应当像他一样吗?每当她想起他时,固然难免担心,但内心深妙,也总是感到喜悦的。
    “人生的变化,真像浮云一样的变幻难测。”林无双心里想,“我和孟大哥相识的日子不算长,他却像是我最亲近的人一样,我懂得他,他也懂得我。牟宗涛是我从小同在一起的表哥,如今却是像陌生人一样了。他空有英俊的外貌,内里却包藏着一颗肮脏的心!”
    牟宗涛的影子迅速在他脑海中消失。但随着孟元超影子的再现,她却忽地又想起了一个人来。
    她想起的是云紫萝。她常常是在想起孟元超的时候,跟着就会想起云紫萝的。
    “她不知知不知道,在我的心中,我是把她当作姐姐一样的。可惜那天我没有见着她。”
    忽地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人家都说她是孟大哥的旧情人,我知道孟大哥也还是爱着她的。如今她和杨牧已经分手,她会不会回到孟大哥的身边呢?”她感到有点不安,但这不安的感觉也是迅速消失,随着而来的却是一阵自惭。
    “孟大哥正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我却在为着私情烦恼,不太可羞了么?”林无双心想。
    随着又再想道:“云姐姐受了许多迫害,在她临盆那天,鹰爪还找上门来。这还不算,和她同床共枕了八年的丈夫,也诬蔑、折磨她、抛弃她,这是任何女人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她也顶下来了。我应该学得像她这样坚强才是,我怎能够还嫉妒她呢?嗯,如果她和孟大哥真的能够破镜重圆,我还应该为他们庆幸才对呀!”
    林无双抬起头来,迎着初升的朝陽,看着变幻的云海,心胸豁然开朗,不知不觉念出一首诗来: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陰陽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毗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是她和孟元超第一次登临泰山的时候,孟元超念给她听的一首诗。这首杜甫所写的“望岳”诗,曾经震动她的心灵,令她得到如此启发,尤其是最后的这两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林无双口里念着这两句诗,心里想道:“不错,我应当把眼界放阔一些,不该老是想着一些私人的小事情,这才没辜负孟大哥念这首诗给我听的用心。我现在正是站在泰山之上,是应该站得高,看得远的呀!”
    朝陽点红了天际的云霞,翻翻滚滚的云海霎那间静止了,满天的朝霞衬托出万里晴空。林无双紊乱的心情也重复归于宁静,连内心深处的一点“云朵”,也好像在陽光之下消除了。
    正在她感到心胸豁然开朗的喜悦之时,忽地听得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
    林无双骤吃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喝道:“是谁?”
    只见在“五大夫松”那边,走出一个少名人轶事妇,微笑说道:“无双,还认得我么?”。
    这少名人轶事妇面挂笑容,眉宇之间,却是令人感觉得到有说不出来的许多忧郁。
    林无双又惊又喜,又是诧异,说道:“表嫂,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原来这个少名人轶事妇不是别人,正是牟宗涛的妻子练彩虹。
    林无双的父亲从前是东海飞鱼岛的岛主,练彩虹是岛上一个渔民的女儿,也是林无双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林无双的父亲本来有意收她为徒的,因此也曾指点过她的武功。但因后来倭寇入侵,林家被迫离开飞鱼岛,此事未能实现。回到中原之后,方始听到消息,说是练彩虹已被扶桑派的另一位名宿宗神龙收列门下。
    后来宗神龙、牟宗涛、练彩虹等人也都回到中原,宗神龙明目张胆的做了清廷走狗,练彩虹不值乃师所为,于是毅然背叛师门,帮助在当时还是和宗神龙站在敌对地位的牟宗涛清理门户,把宗神龙逐出扶桑派,并和牟宗涛成了亲。
    世事变化如浮云,当年为扶桑派主持清理门户的牟宗涛,如今却和宗神龙成为一伙。而林无双则是和他易位而处,要把他逐出师门了。
    林无双对牟宗涛虽极僧恶,对练彩虹却还有好感。但因模不清她的来意,心中却是难免惊疑。
    练彩虹道:“不错,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林无双道:“不是表哥叫你来的吗?”
    练彩虹叹了口气,说道:“无双,你还能够像从前一样相信我吗?”
    林无双道:“表嫂,你要我相信你,我希望你先说真话,你的来意到底如何?”
    练彩虹道:“我是瞒着你的表哥来看你的。为的正是和你说心里的话。”
    林无双道:“好,那你说吧。”
    练彩虹道:“我见识浅薄,但是非黑白,也还约略懂得。当年我背叛师门,就是为了不愿和宗神龙同流合污的缘故。”
    林无双道:“好,你这件事情做得很好,但你可知道牟宗涛现在又是怎么样吗?”
    练彩虹唰的一下面色变得苍白,低下了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现在已是变得和宗神龙一样的人了!”
    林无双道:“既然你已知道,那你准备怎样办呢?”
    练彩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应该怎么办,无双,你说呢?”
    林无双着急道:“你自己总得有个主意,旁人才好说话。”
    练彩虹低声说道:“他和宗神龙不同,他毕竞是我的丈夫,背叛师门容易,做了多年的夫妻要一旦分手,那可就难得多了。”
    林无双道:“那你打算和他同流合污吗?”
    练彩虹眼泪掉了下来,说道:“我若是打算和他同流合污,我也不会来找你了。无双,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已经是一个你所看不起的人了。对不住,打扰了你,我走啦。”
    林无双见她这个样子,不觉有点后悔,心里想道:“与人为善,也该慢慢的来,我是太急躁了。”当下把她拉住,向她道歉,“练姐姐,我的话是说得太重了,你别见怪。不过我的本心是为了你好的。”
    练彩虹擦了眼泪,说道:“无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愿意听你的话。”
    林元双道:“不,你自己应该拿稳主意,不能只是听我的话。我说另一个人的事情给你听听,你知道云紫萝么?”
    练彩虹道:“我知道她是蓟州名武师杨牧的妻子,但听说她已经和丈大闹翻。”
    林元双道:“不仅闹翻,她已经拿到了杨牧的休书,和丈夫正式分手了,因为她知道杨牧也是清廷鹰犬,虽然这个秘密还没有在江湖上抖露出来。”
    练彩虹道:“啊,你是劝我学云紫萝的榜样?”
    林无双道:“但愿你能够劝得表哥回头,否则你既然不肯和他同流合污,恐怕也就只能各走各的了。”
    练彩虹道:“你知道你的表哥不是容易听人劝告的人,不过拿你的表哥来比扬牧,这,这——”
    林无双道:“你觉得这是太过份了?”
    练彩虹道:“不错,宗涛是和北宫望暗中来往,但他毕竟还是和杨牧有所不同。”
    林无双道:“怎样不同?”
    练彩虹道:“杨牧是甘心做清廷的鹰犬,北宫望也不过拿他当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看待。你的表哥可并不是给北宫望当差,他们是以身份相等的朋友会面的。”
    林元双道:“他给敌人看重,你就认为值得骄傲了么?”
    练彩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的身份并非清廷鹰犬,他也并没答应要替北宫望做些什么。”
    林无双道:“那么请问北宫望为何要和他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练彩虹道:“无双,我说真话,你别气恼。你的表哥是想做本派掌门,他不愿意得罪朝廷。北宫望则是希望他不要像你这样和反清的义士站在一边,因此也就愿意暗地里为他撑腰了。”
    林无双冷冷说道:“这不就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条件了么?你怎能说他没答应替北宫望做什么?”
    练彩虹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子,方始叹口气道:“你的表哥初时其实还不是太坏的,坏就坏在他太过心高气傲,不甘屈人下。北宫望投其所好,用名利地位来引诱他,他这就上钩。”
    林无双道:“你说得不错,不过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让出了掌门,如他听愿,他就可以变作好人了?”
    练彩虹道:“我怎能这样劝你?不过我也实在不想见到你们表兄妹变作冤家对头。”
    林无双心里想道:“她本来是明白几分道理的,怎的忽地如此糊涂?”当下正容说道:“我并不是贪图做这掌门,但我可不能让给表哥。我已经决定将来由石师哥继承这个位子了。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练彩虹道:“宗涛本来也不配做本派的掌门。”
    林无双道:“不是他不配,论才干他是比我强得多。但正如你所说的,他的名利之心太重,名利心太重的人,就有给敌人收买的危险。即使现在不是鹰犬,将来也会变成鹰犬。何况他现在已经上了北宫望的钩呢!”
    练彩虹咬着嘴唇,听她说话,脸色越来越是苍白,显见内心正是混乱非常。
    林无双甚是为她难过,说道:“练姐姐,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出海捕鱼吗,那天本是风和日丽的晴天,所以你才敢带我出海的。不料风暴说来就来,突然间乌云满天,海上掀起巨浪。我吓得哭了,你说别怕别怕,打鱼的人要经得起狂风巨浪,勇敢的去应付它,咱们会平安度过的。你稳稳的掌好了舵,咱们的小船果然平安回到岸边。练姐姐,现在也是需要你拿出勇气朝时候了。”
    练彩虹眼角蕴着泪光,好久好久,茫然说道:“我恐怕没有当年的勇气了。无双,现在我是要你鼓励我啦。”
    林无双心道:“我现在不是正在鼓励你吗?但勇气还是要你自己拿出来的。”当下说道:“表嫂,你这次来看我,表哥知不知道?”
    练彩虹涩声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叫我姐姐了吗?怎么又叫我做表嫂了?你说得不错,我自以为懂得你的表哥,却还没有如你这样的能够看透他,我是嫁错他了。但我这次的来看你,却是瞒着他的,请你放心。”
    林无双道:“好,你敢瞒着他前来看我,那就说明你并不是没有勇气了,但你回去不怕给他知道吗?”
    练彩虹道:“我不想回去了。”
    林无双大喜道:“好,那么我欢迎你重回本门,咱们一同回去见石师哥、师嫂吧。”
    练彩虹道:“不,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林无双微感失望,说道:“你要上哪儿?”
    练彩虹道:“无双,我求你一件事情!”
    林无双道:“你说吧,我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练彩虹道:“你爹好吗,你离家也有一年了吧?”
    林无双一时未解其意,说道:“多谢你惦记他。他是老了一点,身体还很壮健。”
    练彩虹道:“无双,我没地方可去,你和我到你的家里去,可以吗?一来我想见见你爹,二来咱们姐妹也相聚一些时日。让我避开你的表哥,我就可以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了。这件事情你不是很容易做得到吗?答应我吧,无双!”
    林无双道:“啊,你要我离开此地?”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是要看穿她的心思。练彩虹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喃喃说:“无双,你干吗这样看我?”
    林无双眉毛一扬,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行!”
    练彩虹颓然说道:“我知道我这是不情之请,但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林无双柔声说道:“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你知道我不能轻易离开此地。”
    练彩虹道:“你不是说石师哥可以替代你执掌本门职务吗?”
    林无双道:“练姐姐,你难道不知你的丈大正在勾结各路的邪派中人,要来这里捣乱?”
    练彩虹吃了一惊,说道:“我知道他想抢夺你的掌门,但这几个多月来,他总是在外面奔跑,我很少见到他的面,他的计划,我更是毫无所知。”
    林无双说道:“他们本来约好了在上个月的某一天要来与我为难的,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那一并没有来。不过时机仍然未过,我必须留在此地。练姐姐,好在是我,我可以信得过你。若是换了石师哥,你和他说这样的话,只怕,只怕……”
    练彩虹苦笑道:“只们他就要怀疑我别有用心了,对么?”
    林无双道:“其实你只是想要避开他,那是躲避不了的。不过你去见见我的爹爹也好,我可以把地址告诉你。”
    练彩虹叹口气道:“用不着了。尤双,我的心事只能和你商量,多谢你今天给了我许多良言,我已经有了一点主意了,让我独自回去想一想吧,我走啦。”
    林大双甚是为她难过,说道:“那也好,但愿你早日想好主意。我送你一程。”
    练彩虹道:“你今日还能够相信我,我已是感激不尽,请回吧。”口中说话,便与林无双握手道别。刚刚说到“相信”二字,突然中指一戳,点了林无双手少陽经脉的“冷渊穴”。
    林无双相信她,反而就着了她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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