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湖三女侠》在线阅读,《江湖三女侠》txt——梁羽生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三回诡计多端奸徒欺寡妇奇能各显四侠斗双魔
    冯瑛在母亲怀抱中睡得正香,邝练霞低低缀泣,王陵道:“师妹,事已至此,还是节哀顺变,赶快逃命为宜。”邝练霞轻抚冯瑛苹果色的脸庞,流泪说道:“可怜这对姐妹,刚刚周岁,就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她和妹妹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唐晓澜道:“钟大侠武艺高强,他又答应收小侄女为徒,想必无碍,师嫂不必悲伤。”
    邝练霞虽是女中豪杰,骤逢大变,方寸亦已乱了。凄然问道:“咱们有哪里好去?”王陵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和我到京中去吧。我在京师镖行,熟人很多,京中的血滴子又不认得我们,你和侄女就随我住在镖行,我遍请京中好手教她武艺,这是万全之策。”
    唐晓澜沉思半晌,昂头说道:“师嫂,我们还是到太行山去的好!”邝练霞道:“什么!去太行山!”唐晓澜道:“周大侠刚才不是说过,北五省豪杰,每十年聚会一次,今年中秋恰是聚会之期,地点就在太行山上。”王陵道:“他们北五省豪杰聚会与我们何关?”唐晓澜道:“我年轻识浅,不过看这次血滴子大举出动,必然有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凶险定多。去太行山却只是几日路程,五省豪杰,这几天纷纷赶来,血滴子就算要与我们为难,也有顾忌。”王陵嗤道:“你好像和许多豪杰认识似的!凭什么面子叫他们替我们保镖?”唐晓澜不理王陵出语讥诮,继续说道:“我虽识人不多,但豪侠之士,在所多有,纵非亲友,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的!”
    两人争持不下,邝练霞低头默想,亦是难于决断,王陵忽然说道:“师弟,你的剑法是谁教的?”唐晓澜道:“自然是师傅教的。”说了之后,发觉不妥,王陵便道:“请借你的宝剑一观!”唐晓澜想起周青的嘱咐,疑惧顿生,陪笑说道:“这是周大侠送的,他叫我剑不离身,虽然师兄有命,我还是不敢违背周大侠的嘱咐。”王陵“哼”了一声,忽然问道:“你是哪里人?”唐晓澜道:“我幼遭孤露,流落江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王陵道:“你在关外住过许久吧?”唐晓澜道,“是。师兄盘问这些干吗?”王陵转过面来对邝练霞道:“我在师门这许多年也不知师傅会使剑,唐师弟才来了一年,师傅就教他上乘剑法,真是各有机缘。师妹,咱们同一村子长大,彼此来历都很清楚。这位师弟,突然从关外远来投师,又得师傅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一定是大有来头的了!可惜他刚入师门一年,血滴子就登门拜访,不是我说迷信的话,恐怕他的命是克师之命。”
    王陵的话,显然是指唐晓澜来历不明,并且暗示血滴子就是唐晓澜引来,谋害师傅一家的。唐晓澜听得心头火起,几乎就要发作。但转想在这时候不宜同室操戈,而自己来历确有难言之隐,这位师兄不知,自也难怪他有所怀疑。如此一想,怒火稍平,只把眼睛觑着邝练霞。心中盘算,若师嫂也如此见疑,那只有飘然自去的了。
    冯广潮在屋子里和钟万堂谈及唐晓澜投师经过时,王陵尚未来到,邝练霞却在旁边,知道这位师弟来历虽然不明,却是周大侠亲自嘱托自己公公教的。对王陵挑拨之言,十分不快,本来他尚未决断,这时忽然昂首说道:“唐师弟之言有理,咱们先上太行山去!”王陵不觉愕然。邝练霞指着冯瑛说道:“我两母女全仗两位师兄弟救助,咱们三人可得一心一意对付敌人,我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两位大德。”王陵一听此言。知道邝练霞已疑自己挑拨,只好说道:“我是认为去京师更为安全,但师妹和唐师弟既然决意先去太行,那做师兄的就是舍了性命也要陪师妹前往。”
    太行山在河南西北,离汝州大约是五日的路途,邝练霞一算,离中秋尚有三日,到太行山的时候,群雄聚会不过两天,想还未散。沿路上王陵神色颇为不安,邝练霞只道他是因和唐晓澜争执之故,并未在意。
    走了两天,到了洛陽,王陵江湖阅历甚丰,细一留神,果然见有迹似绿林的人物,在城中来往,暗中戒备。唐晓澜也是处处提防。投宿之时,忽见王陵与一群汉子点头招呼,问起来时,王陵道:“这是一斑镖行朋友,没有什么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以打个招呼便算。”唐晓澜当晚不敢入睡,宝剑悬腰,飞芒在手,警备一晚,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第三天到了孟津,是河南水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的要地,将入城时,忽见一群山东大汉,分乘几辆大车,疾驰出城。领着车队的是一骑黄膘马,马上一个紫膛脸色的大汉,看见唐晓澜三人,似乎颇为惊愕,擦身过时,忽然问道:“你们上哪儿去?”王陵道:“孟津探亲来的!”那大汉子又钉着问道:“不是上太行山吗?”王陵急道:“不是,不是!”那大汉尚待再问,王陵急急进城。车队的人催道:“大哥!快走啊!”那大汉双足一夹,策马前奔,但还是回头看了王陵几眼。
    入得城来,唐晓澜问道:“师兄,那是什么人?”王凌道:“鲁西大豪孟建雄。”唐晓澜曾听周青谈过天下豪杰,知道孟建雄也是个响当当的脚色,善打飞火弹,是鲁西的武林领袖,心中奇道:“今晚北五省豪杰在太行山集会,孟建雄为什么不去参加,反而从太行山那面走回来,而且这样行色匆匆!”于是再问:“孟建雄算得是个武林人物,师兄为什么不对他说实话?”王陵面色突变,嗤笑道:“师弟,不是我说你,你有多少江湖阅历,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咱们与孟建雄又没有什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怎好随便对人说出真话?”说罢瞧了邝练霞一眼。
    邝练霞道:“大师兄说得是,谨慎一些,有利无害。”唐晓澜更是生疑,在孟津这晚,仍然不敢熟睡,到得天亮,幸喜无事。
    第四日他们到了修武,这是一个小县县城,本来过了孟津,已是渐入山区,但一路上人来人往,甚为热闹。王陵仔细留神,时不时见有江湖人物,三三五五,迎面走过。王陵暗自心喜,唐晓澜却瞧出情形有点不对。只是邝练霞一向少出家门,却还懵然不知。
    这晚,他们在修武一家客店投宿,行装甫卸,忽闻得隔室有呻吟之名人轶事声。唐晓澜偷偷张望,只见邻房炕上躺着一个病人,房中坐着两个汉子,一个少女。那少女眉目如画,稚气未消,最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见唐晓澜探头张望,狠狠盯了一眼,啄着小嘴儿道:“喂,有什么好看呀!”那两个汉子闻声站起,拱手说道:“小兄弟,请来坐坐。”王陵伸手一拉,没有拉着,唐晓澜进邻房去了。
    炕上躺的果然是个病人,被褥上还隐隐沾有血迹。唐晓澜走进,炕上人忽然坐起,竟是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可是双目一张,炯炯有神,令人生畏,这老头瞧了唐晓澜一阵,摇了摇头,忽然问道:“真名人轶事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上太行山去的吗?”唐晓澜不知此人底细,不敢直说,反问了一句:“前辈是从太行山来的吗?”那枯瘦老头“噫”了一声,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往唐晓澜臂上一搭,唐晓澜不觉“哎哟”一声,身子矮了半截,瞪眼问道:“老前辈,这是干吗?”那老头儿忽然哈哈大笑,放了手道:“老夫想起床走动走动,想叫你扶我一把,那料你如此弱不禁风!”那少女急忙过来将老人扶起,使了个眼色,老人又摇摇头道:“这孩子不是江湖人物。”唐晓澜心头有气,拱手告辞,老头儿在背后轻声说道:“我但望他不是上太行山!凭他这样的武功,若上山去,一百条小命也保不住!”语声极低,却字字清楚,好像是专说给唐晓澜听似的!
    唐晓澜回到房中,又气又疑,不知那老头儿是友是敌。王陵跑过来问,唐晓澜怕他嘲笑,不敢把自己吃亏之事说出,只说看来似是普通行旅,客中岑寂,叫自己过去聊天的。王陵嘴角噙着冷笑,没说什么。
    这晚唐晓澜又不敢好睡,到了半夜,忽然听得外面轰然一声,旅店大门给人用巨物撞破,火把通明,唐晓澜跳起来,见外面冲进来十几名大汉,两边踢门搜索,邻房不待人来,先自开了。那枯瘦老头儿由少女扶着,倚门叫道:“铁掌神弹杨仲英在此,别扰别人清梦!”那伙汉子发一声喊,突然怪声呼啸,三个铁球,闪电般的向老人飞去,唐晓澜骇道:“血滴子!”忽然眉头一紧,王陵不知什么时候也起了身,将唐晓澜肩头按住。唐晓澜低喝道:“干吗?”王陵嘘声道:“不许乱动!”
    唐晓澜沉肩缩肘,把王陵这一擒拿手解了。王陵骤失重心,几乎摔跤,急忙说道:“唐师弟,他们人多,咱们形迹未露,不要强自出头,卷入漩涡!”唐晓澜“唔”了一声,心想:原来师兄还是好意,且看下再说。这时,那三个血滴子已飞到老人头上,刚刚罩下,不知怎的,忽又升空,倒飞回去!只见那老头双掌一收,自少女手中接过弹弓,大喝一声,弓如满月,弹似流星,把那班家伙打得不亦乐乎!那伙人中,突然跳出一人,如猿猴纵跃,戴鹿皮手套,窜高纵低,把飞来的弹子随接随掷,大声叫道:“神弹已经见过,再领教你的铁掌!”一纵身,到了老人跟前,双臂一震,老头身旁那两名汉子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老人反手一掌,其疾如电,汉子双拳齐出,刚刚抵住,老人左掌突然穿出,啪的一声,击中他的左胯,喝道:“倒下”,那汉子摇摇摆摆,退出几步,回头叫道:“铁掌也领教过了,偏不如你所愿,并肩子上啊,活捉这个老贼!”
    唐晓澜看得目眩心惊,他听周青说过,铁掌神弹杨仲英是北五省第一名豪杰,武功技艺在他之上。不知怎的也受了伤?而且今日正当太行山五省豪杰之会,他为何却在此地?而受他这掌的汉子,并未跌倒,武功显然也极深湛,这时两边已成群殴,那名与杨仲英对敌的汉子,身法步法,无一不怪,灵捷异常。杨仲英却似受了重伤,转动不便,双足钉在地上,如泰山兀立,动也不动,掌风呼呼,周围八尺之内,敌人不敢近身!那少女一口柳叶刀,不离老人左右,刀光闪烁,轻灵翔动,使出来的,竟是极上乘的刀法。杨仲英平生与人对敌,无人能以血肉之躯受他一掌,而今掌击敌人不倒,也自心惊,战了片刻,高声喝道:“来人可是八臂神魔门下?”那汉子怪笑应道:“你在我师傅掌下逃生,偏偏又撞在我的手上,还有何话可说?铁掌神弹,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猛然扑上疾攻。杨仲英呼、呼、呼连环发掌,那汉子身形快极,一闪又上,不教掌锋碰着,看情形是想累死他。杨仲英吃亏在不能转动,功力虽然在那汉子之上,却是无法追击,眉头一皱,左掌虚扬,那汉子往旁一闪,杨仲英突跨前一步,右掌呼的打出,啪的一声,把围攻少女的一个敌人,打飞出三丈开外!围攻的人一阵大乱,那汉子忽然叫道:“攻那女娃子下盘!”凌空下跃,一抓向老头抓下,杨仲英冲天一拳,那汉子轻飘飘的落在左侧,横脚一扫,少女下盘不稳,给逼名人轶事退几步,敌人登时蜂涌而上,把少女和老人分隔开了。
    那少女和她的两个师兄一起,应付强敌,险象环生。杨仲英又被那个什么八臂神魔的门人绊住,移动不得,激战中杨仲英受了敌人一抓,右肩鲜血淋漓,竟被撕去一块皮肉。幸得那名汉子刚才受他一掌,功力亦已大减,要不然这一抓便是开膛破腹之灾。那少女惊叫一声,几乎中了敌人一刀。杨仲英叫道:“青儿,用旋风扫叶五虎断门刀!”少女声人心通,招数霍变,刀光闪闪,自下挑上,护着下盘。那几名敌人本来是欺她下盘不稳的,给她这路刀法使开,竟然不能得手。又战了一阵,杨仲英大叫一声,左肩又给抓裂,额上汗珠,竟似黄豆般大小,直淌出来。
    唐晓澜本来对那老头甚为不满,但知道他就是铁掌神弹杨仲英,观感顿改,敬意油然而生。一大把飞芒扣在掌心,暗运内力,捏碎窗核,双掌连扬,右手飞芒,打那汉子,左手飞芒,打围攻少女的敌人,飞芒份量极轻,他在双方激战中骤然发出,只听得哗然呼叫,有两人似给飞芒打中,在地上翻翻滚滚,其余的纷纷散开,大声喝骂:“何方小子,胆敢偷放暗器?”那汉子武功深湛,虽在剧战之中,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飞芒破空之名人轶事声,虽极微小,他已凛然警觉,在众人纷叫中,突然倒纵出来,向唐晓澜藏身之处扑去!
    王陵不知是唐晓澜偷放暗器,见状大惊,急忙向墙角一缩,唐晓澜扬手又是一把飞芒,那名汉子磔磔怪笑,袍袖一择,飞芒突然反射过来。唐晓澜忙即伏身,只听得叮叮之名人轶事声,响个未停!飞芒竟然都从窗格打入,撞在对面墙壁之上。说时迟那时快,笑声未停,咋咳一声,窗框已断,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进来,掌风飒然,唐晓澜头皮又冷又麻,看看就要抓到头上。唐晓澜一个“鲤鱼打挺”,滚开丈余。就在此际,忽听得外面有人骂道:“不要脸,欺负小辈!”接着蓬蓬两声,如巨木相撞,怪手不见,喝声渐远。唐晓澜大着胆,站了起来,张目偷窥,只见外面忽然添了两个怪客,一人又瘦又高,眼珠白渗渗的;一人又肥又矮只有三尺来高,两人双手空空,盯着那名汉子,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五六个人,也不知是给一这两个怪客打倒的还是给杨仲英的掌力震倒的。
    那汉子怪叫一声,喊道:“你们关东四侠,竟然也来趟这淌浑水!那是你们的死期到了!”后来的那矮子嘻嘻笑道:“我们四兄弟天不怕,地不怕,连老魔头我们也要会他一会,何惧你这个小卒!董太清,你叫你的师傅师叔出来,我们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唐晓澜这才知道刚才与杨仲英恶斗的那个汉子叫董太清,暗想董太清不知是何等样人,周伯伯平时纵谈武林人物,从未提起此人,看他武功已不在周伯伯之下,这两个人犹自称他“无名小卒”,那么他们的武功一定更加深不可测了。董太清称他们为关东四侠,而来的只是两人,想必还有两个未到。
    董太清磔磔怪笑,想是怒极气极,一伸手就向那高个子抓来,高个子叫道:“四弟,你把那些人扔出去。”蓦地一声长啸,十指伸出,每只手指都戴着一枚钢环,董太清抓到半途,急忙缩回,身躯一矮,变抓为掌,攻他下盘。那人身长手长,双手向下一按,两人闪电般拆了几招,董太清突然怪叫一声,蹲在地上,盘龙绕步,快似风车,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灰影,专攻敌人的下三路,招数怪绝。那高个子如星九跳掷,闪转腾挪,董太清攻得急,他也跳得快,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董太清知道敌人武功非同小可,欺他身长,所以用“盘龙绕步”的身法、抓脚踢裆,攻他弱点。那料来人轻功,还在自己之上,而“盘龙绕步”的地堂功夫,又不能持久,暗暗心急。这时只听得客店里鬼哭神嚎,惨叫之名人轶事声,响成一片。那矮子大展神威,或劈或抓,掌如奔雷,抓似铁钩,血滴子四下奔逃。矮子力大异常,外家功夫,竟似登峰造极,抓着敌人往外便摔,一手一个,犹如捉小鸡一般,不过片刻,那批血滴子竟给他一个个扔了出去。董太清蓦地纵身,虚击一掌,高个子又是一声长啸,双掌齐扬,套在指上的十只钢环,一齐飞出。掌风环影中,董太清厉叫一声,蓦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矮子尚待外追,高个子叫道:“他中了我三枚钢环,打正穴道,尚能逃走,也算得是个好手,由他去吧。”关东四侠,出道以来,若敌人能在他们的独门绝技之下逃出,倒不赶尽杀绝。矮子停身止步,张目说道:“那老怪的徒弟也有这么厉害么?”高个子道:“四弟,事到如今,只有尽力而为了!”语气之间似有重忧!
    铁掌神弹杨仲英重伤之后,又经过一轮激战,面色惨白,摇摇欲倒,吁声说道:“三哥四哥,老朽不济,累你们结下强仇,如何是好?”矮子道:“杨大哥,你我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今日见面,何幸如之!歪风大哥托我们问候你,并替你带了解药。他说太行山会后,若还能留着骸骨,当再到宝庄拜访。”杨仲英道:“多谢你们大哥故人情重,只是你们可真得当心点!”高个子拱手道:“知道了!杨大哥,事不宜迟,你快走!”上前扶杨仲英,那少女和两个大汉,都怔怔的看着他们。王陵这时惊魂方定,刚刚站起,忽觉微风飒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王陵叫道:“唐师弟,唐师弟!”唐晓澜也觉劲风扑面,急回头时,什么也没有见着。门外忽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那少女扬手说道:“小伙子,多谢你了!”唐晓澜再张望时,杨仲英那一伙人和那关东两侠,全都走了!
    激战过后,客店里的人才慌乱起来,纷纷打开名人轶事房门探望。邝练霞在卧室内叫道:“王师兄,唐师弟,快来!快来!”王陵和唐晓澜进入内室,只见邝练霞抱着冯瑛,坐在床上,面色惊惶。冯瑛舞着一双小手,呀呀的哭了起来。王陵柔声说道:“师妹,没吓着么?”邮练霞指着桌面道:“你们看!”桌上一柄匕首,钉着一张字条,写道:“速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唐晓澜道:“留字的人是番好意,若他想伤害我们,我们还有命吗?嫂嫂不要担心害怕!”邝练霞道:“我的公公和丈夫全都死了,我还害怕什么,只是两个女娃如此可爱,我怎样也得把她们养大呀!”冯瑛十分乖巧,刚才外间激战之时,母亲把她紧紧抱着,她看着母亲的脸色,动也不动,而今看见母亲脸色难看,这才哭了起来。邝练霞轻吻她的苹果面颊,说道:“小宝贝,别哭,别哭,妈妈在这里呢!”冯瑛一对宝石般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瞧着她的母亲,见母亲笑了,她也停哭笑了。唐晓澜心念一动,走出外堂,只见墙壁上亮晶晶的也插着一柄匕首,邝练霞抱着冯瑛跟了出来,问道:“唐师弟,什么事?”张眼见着那柄匕首,吓了一跳,唐晓澜将那柄匕首拔了下来,匕首尖也穿着一张字条,邝练霞将那字条扯了下来,一样的笔迹一样的文字写道:“速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邝练霞皱起眉头,说道:“师弟,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唐晓澜年纪虽轻,阅历却是不少,沉思有顷,抬头说道:“想是前辈高人指点,我看,不上太行山也就罢了。”王陵这时也已走了出来,忽然陰恻恻的说道:“说要上山的是你,说不要上山的也是你,你啊,难道是当小孩子玩的吗?”唐晓澜强忍住气,说道:“师兄,邻居那老头子是威震北五省的铁掌神弹杨仲英。”王陵道:“是杨仲英又怎样?”唐晓澜道:“昨晚中秋,是北五省豪杰在太行山大会之时,以杨仲英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盟主也当参加,但他却相反的从太行山那边出来,想必是山上出了什么事了。”王俊道:“你还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乱想,而且杨仲英分明受了重伤,走动也艰难,他又那能在片刻之间,在两处留刀寄简呀?”唐晓澜道:“我又没有说这字条是杨仲英留的。但是他朋友或家人留的,也是了样。再者前天碰见的那飞火弹孟建雄,也是从太行山那边来,走的是回头路,将两件事连在一起,前去可能真是凶多吉少!”王陵搓着双手,忽然冷笑。
    邝练霞有点不快,问道:“师兄,你笑什么?”王陵道:“唐师弟原来如此胆小,早知如此,早听愚兄之计,前往京师,不是免走这么多冤枉路么?”邝练霞方寸已乱,叹道:“到处都是敌人,莫不成真个寸步难行?”唐晓澜悚然心动,想道:“若然不上太行,那么必然要随王凌去京师了。王陵心术如何,不得而知,我不打紧,只恐师嫂上他圈套。”又想道:“师嫂所说也是不差,到处都是敌人,避得东来避不了西,五省豪杰集会,又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就算有数万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
    王陵见唐晓澜低头默想,嗤声笑道:“怎么样?不上太行山了吧?”唐晓澜突然昂头说道:“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明天就上山去!”邝练霞和王陵虽是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但经了这场大变,同行数日,反似觉得唐晓澜更有挚性真情,见唐晓澜如此一说,立刻赞同,点头说道:“行到此处,太行山已经在望,我看也是上山的好,但愿在太行山上,能遇见公公或周大侠的好友。”
    第二日。一行三人离开修武,走了五六十里,中午时分,已到山脚。沿途行人稀少,进入山区,更是沓不见人。唐浇澜心里暗暗嘀咕,想道:“五省豪杰的大集会,何以不见有人在山口接待?”太行山山高林密,郁郁苍苍,群峦起伏,云雾迷漫,三人斩棘披荆,攀藤附葛,走了半天,兀是空山响寂,但见鸟飞,不闻人语。唐晓澜怵然止步,邝练霞也是满腹疑虑,刚说得句:“唐师弟,你看还上不上去?”忽听得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十余丈外茅草猎猎作响;唐晓澜忙拉着邝练霞伏低,荆棘蔓草之中,刷刷响处,忽地窜出几个人来!唐晓澜一看大骇,为首的手持龙头拐杖,竟然是龙木公!
    王陵动了一动,唐晓澜五指一搭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师兄不要乱动!”他所捏之处,正是肩头琵琶软骨,王陵吓出一身冷汗,面色变道:“师弟,别开玩笑!”唐晓澜道:“你躺下来!你想给敌人看见吗?”王陵和身卧在乱草中,果然动也不敢一动。唐晓澜偷偷张望,只见龙木公睁开独眼,游目四顾,对同伴说道:“我似乎听得人声,怎么又不见了!”同来的人一律青衣短打,手提朴刀,腰悬两个铁球,显然是血滴子。内中一人发话道:“喂,朋友!是盘道的?是插桩的?赶快亮万!”“盘道”意即探路,“插桩”意即参加集会。“亮万”意思露出来面来。这几句话乃是江湖“唇典”(黑话),邝练霞一概不懂,唐晓澜可是暗暗心惊,只道踪迹已经败露,屏气凝神,仍然动也不动。这个人发完话,稍微一沉,跟着又一个沙声的喝道:“喂,朋友,你们若还是紧自闷条子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了!”
    唐晓澜藏在乱草之中,身边又有岩石起伏错落,心想:贼人这样乱喊,准是不知自己藏身之所,且莫理他。刚才那个人说的黑话是:你们若还是不开口(闷条子),不答话(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器打了。说完之后,见仍没有答腔的,和同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了一个眼色,低声说道:“五省豪杰全给打得死的死,伤的伤,而今已过两天,除了自己人,还有谁敢上山!龙大哥怕走了眼吧!”龙木公龙头拐杖击石作响,独眼圆睁,大声骂道:“我一只眼睛比你们十几双眼睛还亮堂,我明明听得人声,你们是聋的吗?”龙木公五天之前和周青恶战带伤,但除瞎了一眼之外,其余的伤却非内伤,眼药之后,仗着功力深厚,和雷海音一路追赶唐晓澜,沿途查问。唐晓澜等一行三人,两男一女,邝练霞是一个美艳少名人轶事妇,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更是令人瞩目,龙木公沿途查问,跟着他们踪迹,追上太行山来。而且在上山之时,因为所走山路不同,还给他们赶过了头,先到山上。到了山上,四皇子派来的人尚未撤走,他们先拜见了两个魔头,雷海音给留着办事,龙木公却另外领了七八名血滴子满山乱搜。龙木公此时伤势已愈,狂妄故态,又复发作,血滴子都不敢作声,龙木公铁拐顿地,大声叫道:“你们作什么的,动手搜呀!”
    唐晓澜不敢亮剑,手里暗暗握着一把飞芒,只待血滴子来,就和他硬拼。血滴子周围乱搜,眼看搜到,龙木公铁拐忽然向东一指,喝道:“敌人来了!”血滴子们纷纷回身,唐晓澜吐了口气,倚着岩石,探头一望,只见山拗那边两个黑点,倏忽转大,转瞬到了这边,现出全身,为首的是个黑衣道士,左手铁拐右手长剑,脾睨作态,意气甚豪,跟在后面的是个胖和尚,两手空空全无兵器,腰间却悬着一个大葫芦。
    龙木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四皇子差来的,还是杨仲英老儿邀来的?”黑衣道士笑了一笑,说道:“听你说,你们是四皇子差来的?哈,我正要找你们!”铁拐一挥,长剑刷的刺出。龙木公横拐一封,退后儿步,黑衣道士笑道:“悟,你还不错!”口中说话,剑招丝毫不缓,刷刷几剑,两名血滴子血流满面,四只耳朵全给割落,给他卷进袖中。这几下快得惊人,龙木公竟是生平未见,急挥手道:“放暗器!”霎时间满空怪啸,五六个铁球呼呼飞来,黑衣道士长笑一声,叫道:“小孩子的玩具,也拿来现世!”一个铁球飞到头上,黑衣道士铁拐迎头一点,铁球倒飞回去,碰在另一个血滴子上,登时裂开,里面飞刀纷纷射出,黑衣道士铁拐横扫直击,把五六个铁球全部击碎,长剑飞舞,满天刀雨,给他扫荡得四处激射,撞在岩石之上,飞出一溜溜的火花,武士们纷纷逃避。
    龙木公面色大变,飞身跃起,黑衣道士喝道:“哪里走!”身形一弓,飞箭般疾射而来,左手铁拐“暴龙扰海”,旋风卷到,龙木公横拐一封,只觉一股大力,犹如巨雷击顶,岱岳飞来,龙木公功力本非寻常,吃这一击,龙头拐杖竟脱手飞去,这支拐杖是他过洛陽时连夜铸造的(原来那支已给周青拗断),份量较轻,钢质不纯,受这一震之力,在半空中裂为数段!黑衣道士拐剑齐发,右手长剑一招“倒泻天河”,剑花如浪飞洒下来,龙木公运独门轻功“飞花卷雨”,以碎步腾挪的身法步法,在剑光缝中钻出。饶是他轻功超卓,也觉耳际一凉,背后只听得黑衣道士哈哈笑道:“你能避我半招,也算不错,由你去吧!”原来黑衣道士那一招,原想把他两只耳朵齐都削落,但龙木公身法甚快,结果黑衣道士一招七式,瞬息之间,使了出来,也只能削掉他的右耳。黑衣道士剑法独步北方,平生以此自负,能在他剑下逃出的,他例不追赶。
    其他的七八名血滴子在失掉血滴子后,也纷纷转身奔逃。那胖和尚身法快极,双脚一点,身形飞起,那班血滴子眼前一黑,似觉一片黑云,从头顶飞过,睁开眼时,胖和尚在他们面前笑嘻嘻的站住,手里捧着一个大葫芦,摇头摆脑的说道:“别这么快走呀,贫僧请你们喝酒!”
    血滴子纷纷冲上,胖和尚忽然张口一喷,酒香四溢,“酒浪”迎面喷来,那班血滴子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眼睛辣痛,倏忽天昏地暗,耳际听得胖和尚哈哈大笑之名人轶事声,惊魂欲绝,再也顾不得眼睛疼痛,岩石磷峋,七八个血滴子同一心思,动身一滚,从山上直滚下去。胖和尚也不追赶,哈哈笑道:“道兄,得手没有?”黑衣道士应道:“只得了一半,你呢?”胖和尚道:“我也未竟全功,只喷瞎了十三只狗眼。”原来八个血滴子中,有五人双眼全瞎,但有三人只瞎了一只眼睛,王陵心魄震裂,侥幸自己刚才给唐晓澜按住,并未乱动。
    唐晓澜也自看得惊心动魄,见了这一僧一道的独特武功,忽然想了起来:原来在这两日间,接连碰见的这四个异人,就是关东四侠,为首的叫做玄风道长,就是那黑衣道人。他左手使拐,右手使剑,他的剑法名为“乱披风”,尤其是武林一绝,和周青的“追风剑法”异曲同工,每一招都是藏着许多变化,比“追风剑法”还更狠辣,周青和玄风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廿多年前,方始得在杨仲英家里相会,互相研究剑法,结为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周青除了师傅凌未风外,最佩服的就是玄风。其中三侠,周青虽未见过,但也曾听玄风提及。周青把从玄风口中听来的说给唐晓澜知道,是以关东四侠的形貌武功,早已深印他的脑海。
    关东四侠,第二个就是那胖和尚,名叫朗月禅师,生性滑稽,人称笑弥勒,最喜饮酒,他的独门武功,就是以美酒作为暗器,专门射人双目,厉害无比,喷出的酒珠就如铅名人轶事弹一样,也是武林一绝!第三个则是唐晓澜在客店中碰到的那个高个子,名叫柳先开,轻功卓绝,客店中留刀寄简,就是他的把戏。他又善于以指上钢环打穴,若不用作暗器之时,那十指上的钢环也是一种兵器。第四个则是在客店中遇到的那个矮子,名叫陈元霸,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力大无穷,他的独门武功是“大摔碑手”和“分筋错骨手”,等闲的人给他抓着,就如抓到一根稻草一般。周青和玄风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时,柳先开与陈元霸年纪还轻,功夫虽高,尚未“立万”,所以那时还未有“关东四侠”之名,后来柳先开陈元霸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四人又常聚在一起,这才被合称为“关东四侠”。
    唐晓澜见了那和尚的绝技,想起这四人定是关东四侠无疑,心中狂喜,正想出去招呼,忽听得那黑衣道士说道:“二弟,那两个老怪尚未现身,三弟四弟与我们相约今日上山,也未遇到,只怕他们先碰着那两个老怪,可要吃亏,你在山南,我在山北,去找他们,等下再在此地相会。”胖和尚嘻嘻笑道:“就是这样!”两人身形一晃,倏忽不见。
    王陵嘘了口气,说道:“好厉害!”邝练霞也是满面汗珠,以袖揩抹。喘息略定,唐晓澜刚说得句:“那黑衣道人是周伯伯的好友。”忽听得远处又是两声怪啸,其声尖锐刺耳,唐晓澜急忙拉着王陵又伏下来。声到人到,唐晓澜张目偷窥,只见刚才打斗的场所,又出现了两人。形貌都是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裳,面目木然毫无表情。两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大皮囊,一个左脚微跛,一个右脚微跛,太陽穴坟起,显见内功极为深湛。唐晓澜暗暗奇异:这两人备跛一足,行动却如此迅捷!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个圆圈,察看那被践踏得倒伏凌乱的山茅野草。过了一阵,左面那个老头说道:“喏,准是关东那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了!”右面那个老头说道:“咱们要不要去找他?”左面那个老头道:“不必了。”突然撮唇怪啸,这番距离更近,唐晓澜等三人从未听过这种刺耳的声音,只觉心脏欲裂,难过之极。冯瑛张口欲喊,邝练霞手快,赶忙撕下衣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塞进她的小口,冯瑛小手乱舞,邝练霞轻轻抚拍,幸在那两个魔头专心察看,好似并未察觉十余丈外岩石背后,就藏着这么多人。
    左面那老人道:“关东这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听得啸声,自会寻到。”两人站在岩石上远望,过了不久,忽然见有两条人影,从山腰那边跑来。
    唐晓澜以为必是关东四侠无疑,屏息呼吸,等待静看一场恶斗。过了一阵,来人上到山头,却非关东四侠。一人发红如火,一人鼻如鹰隼,红发的这个正是四皇子府中“四霸”之一的雷海音。
    那两个魔头也似颇感意外,同声问道:“雷海音,叫你镇守营寨,你来这里做甚?”雷海音以袖揩汗,喘气说道:“大寨给人挑了!”那两个老头蓦地怒吼,动作如一,跳起来道:“什么,给人挑了!是关东四侠摸来了么?”雷海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关东四侠,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十指戴着钢环,迅如飘风,屈起十指,逢人便凿;矮的那个更是厉害,我们的人一个个给他抓着后心,扔下山谷!”右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这是四侠中的老三老四,万里追风柳先开和单掌开碑陈元霸!”雷海音继续说道:“我们舍命冲出去,那料又来了两个敌人,比先头那两个还要厉害,一个是瘦道士,一个是胖和尚,那个道士左手使铁拐,右手使长剑,乱刺乱劈,我接了一招,兵器就给削掉,和身滚了下来,侥幸那道士没有刺第二剑!”左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那你定是带了花了!哦,不错,你右边的耳朵没有了!还好,你只给那恶道削了一只耳朵!”雷海音满面通红,说道:“那恶道削了我一只耳朵,就在背后叫道:‘你也算一条汉子,可惜!可惜!好好保着左面那只耳朵吧!’两个老头又气又恼,说道:“关东四侠的臭规矩真叫人气。”回顾那鹰鼻的汉子道:“你呢?你的左眼是不是给胖和尚用酒喷瞎的?”那鹰鼻汉子左眼血流未止,正撕下衣襟沾药敷伤,颤声说道:“师傅,我,我不中用,是给那胖和尚用酒喷瞎的!”两个老头默不作声,忽然又各自怪啸三声,躲在岩后的三人相顾失色。邝练霞怀中的冯瑛喉头作响,眼中滴泪,手舞足蹈,在妈妈怀中挣扎,邝练霞心头作痛,但又不敢把她口中的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取出来。”
    左面那老头道:“看来关东四侠的功夫果是不弱!”右面的老头“哼”了一声道:“大哥,凭我们神魔双老之名,算他是关东八侠又有何俱?”唐晓澜听得分明,这一震惊非同小可。周青以前提过神魔双老之名,据说这两人本是孪生兄弟,哥哥名叫萨天刺,弟弟名叫萨天都。两兄弟不知从那里学来一身武功,哥哥是内外兼修,弟柒学的却了西藏魔教中的小诸天大金钢手。哥哥被称为“臂神魔”,弟弟被称为“大力神魔”。两人住在旅顺口外一个叫“猫鹰岛”的海岛上,和邻居“蛇岛”上的一位异人伏龙尊者又合称辽东三怪。旅顺的口外的“蛇岛”和“猫鹰岛”,是渤海外两个最神秘的岛屿,千百年来,从没人敢到岛上探险,渔人打鱼,固然要远远绕过,就是武林豪侠,也不敢一履斯士!
    据说旅顺口外的“蛇岛”,岛上毒蛇遍布,嘘气成雾,而“猫鹰岛”上则出产一种怪鸟,原属海鸥的一种,鸣时有如猫叫,利爪又如猫爪,所以被名为“猫鹰”。猫鹰一飞也必定一大群,常常和“蛇岛”上的毒蛇恶斗,猫鹰低飞下来,常给毒蛇缠毙,或中毒气跌落,但毒蛇也常给猫鹰突袭,一抓抓上半空。渤海渔民,一见猫鹰与毒蛇相斗,都远远避开,待恶斗过后,才打涝落到海面的猫鹰和给猫鹰抓裂的毒蛇。北方人不食蛇,据说某年有一个广东名厨师到旅顺作客;恰值猫鹰与毒蛇相斗,有渔民捞获毒蛇回来,原拟浸制药酒的,这位名厨师买了两条,弄作蛇羹,据说蛇肉之美,远在各地之上。这是题外之话,按下不表。
    周青听说卅多年的,大力神魔萨天都在西藏,和西域三魔结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西域三魔丧于凌未风之手,萨天都后来也给凌未风赶出西域。(“西域三魔”)恶斗凌未风之事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萨天都被逐出西域后,与漫游东北的哥哥萨天刺会合,在“猫鹰岛”上结了巢穴。另一位“伏龙尊者”善治毒蛇,隐居在“蛇岛”之上。“伏龙尊者”一生住在蛇岛,从不外出,所以武功如何,无人知道。“八臂神魔”萨天刺和“大力神魔”萨天都则每隔两年就出外一次,滋事生端,和许多武侠豪英,结了仇冤。十余年前,双魔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在江湖露面,有人说他们是碰到强敌,受了挫折,所以躲回“猫鹰岛”去练独门武功了,这事不知是真是假,武林中的侠士也不敢到“猫鹰岛”上去找他们。不料这时却忽然出现在太行山上。
    你道这两个魔头,如何会突然复出江湖。原来他们也是四皇子允祯卑辞重宝礼聘来的。四皇子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喇嘛,披戴全身盔甲,连眼睛也藏在玻璃镶嵌的头盔之内,复带了大内专解蛇毒与预防给猫鹰抓伤的金创圣药前往,先到“蛇岛”谒见伏龙尊者,伏龙尊者无论如何不肯出山,再到“猫鹰岛”上去见双魔,双魔独门武功已经练好,静极思动,心想:以四皇子的英明,将来必登大宝,自己若能助他夺位,将来可能身为国师,名扬天下。双魔不爱重宝,却爱名位,竟然接了四皇子允祯之聘,离开海岛。
    四皇子允祯门下奇人异士最多,允祯知北五省豪杰今年在太行山集会,竟思一网打尽,以取父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而为夺位之谋,于是派出三百名武士,其中有血滴子百余,追捕周青的只是其中一批。另外一大群武士则由双魔率领,直扑太行山,沿途已伤了许多帮会的人,中秋之夕,更在太行山上和北五省数百豪杰大战,杨仲英铁掌神弹,连毙十余武土,却被八臂神魔萨天刺毒抓抓伤。
    这一场大战,北五省豪杰死伤过半,所以唐晓澜等连日行来,沿途所见的江湖人物,都是从太行山突围出来的。其中的鲁西大豪飞火弹孟建雄刚到太行山脚,就得人报警,连忙折回,得以毫发无伤。杨仲英中了毒抓,又给八臂神魔的唯一弟子董太清率众围攻,几遭不测。
    双魔接到警报,知道关东四侠已经上山,相顾而笑!八臂神魔萨天刺道:“今日若能一举击败关东四侠,北方豪杰都会望风拜服,然后咱们再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剪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八侠。”大力神魔萨天都道:“好,咱们先给关东四侠一个下马威。”两人又绕地走了一圈,萨天都突然一声大喝,向唐晓澜藏身之处行来,唐晓澜邝练霞都吓得满身冷汗,面无人色,看那萨天都,只见他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双手抱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喝声“倒!”把那块岩石攀了下来!若非两臂有千万斤神力,这岩石也攀它不动,唐浇澜纵然胆大包大,也吓得全身软了,邝练霞心里暗叫“菩萨保佑”,冯瑛一对眼睛闪呀闪的,泪珠已滴湿她的围巾,想是因为口中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塞得过久,呼吸有点困难,所以一面流泪,一面瞧着她的母亲,似在哀求她的母亲,取出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让她透气似的。
    萨天都攀下岩石,走回原地,将岩石平放草地之上,笑对八臂神魔道:“大哥,你看这岩石多平滑,恰似一张圆桌。待我再找它几块!”唐晓澜这才知道萨天都攀下这块岩石,原来是特别选来当作桌面用的,只不知他要这石桌干什么,难道是想在深山之上摆酒请客?
    萨天都四围一走,又攀下了五块岩石,连前六块,整整齐齐的摆好,四面四块,中间二块,笑道“行了”,把带来的大皮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拿出来,邝练霞一瞧登时晕了过去。原来萨天都在皮袋中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每个人头都给他用药水炼过,面目完整,神情如生,只是比生前缩小了一半有多,人头中的脑髓已全部取出,中间挖空,萨天都将一个个的人头安放在石桌之上,每张石桌恰好六个人头。八臂神魔萨天刺也打开带来的皮囊,酒香四溢,原来是一袋美酒,两兄弟将囊中美酒倾入人头之中,头盖向下,颈腔向上,仍然平放桌上,拍手叫道:“咱们就这佯请关东四侠喝酒!”
    唐晓澜的心卜卜的跳,见邝练霞晕倒,急忙扶她起来,忽然瞧见王陵,虽然伏在地上,神色却并不怎样惊惶,唐晓澜不禁奇异,心想:这位师哥怎么如此大胆呀!
    邝练霞悠悠醒转,神智迷糊,一醒过来见冯瑛面色苍白,汗珠泪珠混在一起,挣扎欲起,小口张开,邝练霞一时心痛,在神智迷糊中,竟把冯瑛口中的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取出,冯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萨天刺怪叫一声,双脚点地,身形平地拔起,俨如一只冲天大雁,倏又凌空扑下,一抓向唐晓澜藏身之处抓来,唐晓澜一把飞芒迎空洒去,分明枝枝都打中八臂神魔身上,但却叮叮连声,纷纷落下,飞芒触及他的身体就如触及铁石一般!唐晓澜心胆俱寒,黑影当空罩下,嚎的一声岩石碎裂,火星蓬飞,原来是萨天刺来势太疾,一抓抓裂唐晓澜面前那块岩石,再飞起一腿,把岩石踏过一边,铜铃般的双眼,瞪着唐晓澜三人,大声喝道:“你们是谁,快快滚出!”
    冯瑛“哇哇”大哭,把头伏在母亲肩上,不敢看“八臂神魔”的凶相。邝练霞刚才本已吓得全身麻软,这时忽然左手摸刀,右手紧抱着孩子,厉声喝道:“不准动我的小宝宝!”面色凛然,神情傲兀,母性的本能,陡然使她充满勇气,面对凶恶魔头,竟是毫无所惧!
    八臂神魔窒了一窒,不觉退后几步,唐晓澜的游龙剑蓦然出手,剑光一闪,一招“飞云掣电”,向萨天刺迎面刺来,萨天刺“噫”了一声,飘身闪过。这时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赶到,一掌击下,八臂神魔已忽然叫道:“不要伤他!”萨天都掌到中途,突然变抓,唐晓澜剑峰一转,犹待刺出,突觉手腕一痛,似给铁箍箍住一般,宝剑竟给劈手夺去,人也被挟了起来!
    邝练霞抱着冯瑛,兀立当地,冯瑛越哭越大声,邝练霞竟然把刀插回鞘中,左手轻轻抚拍,低低说道“小宝宝,不要怕,好好睡一觉,明儿妈妈买糖给你吃,带你上山抓乌鸦!”她不理眼前凶险,竟然给小宝宝唱起催眠曲来了!
    八臂神魔萨天刺给哭声唱声搅得心烦,扬空一抓,邝练霞双眼一睁,光芒凛凛,萨天刺侧过了脸,手臂一转,把冯瑛抢到手中,喝道:“你哭!”举起冯瑛,要向岩石摔去!
    冯瑛哭得疲倦,渐渐收声,给萨天刺举到半空,觉得好玩,收了眼泪,忽然一笑,萨天刺和孩子面对着面,瞧得清清楚楚,满腔杀气,在孩子一笑之下,突然消失,手臂慢慢垂了下来。冯瑛又笑了一笑,颊上酒涡隐现,小脸生春,萨天刺只觉手中的孩子玉雪可爱,他平生杀人如草,从不皱眉,现在却怎么也动不了手!他自己也不禁好生奇异,反手把孩子负在背后,笑道:“咳,这真是缘法!”
    伏在蔓草里的王陵,蠕蠕而动,不敢站了起来,萨天刺喝道:“你是谁?”邝练霞失了孩子,拼命冲上,萨大刺并起中食指,轻轻一点,邝练霞全身麻软,动弹不得,王陵忽然冲了出来,叫道:“国师爷,请看在小的面上,不要伤她!”
    萨天刺张目注视,依稀认得,雷海音早凑了上来,在他耳边说道:“这人叫做王陵,是我们派到冯家卧底的!”原来王陵在冯广潮门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技,与邝练霞同一村子长大,对她早有情懦,不料她后来却许配给冯英奇,王陵满怀心事,说不出口。不久学成出师,到京都去干镖行生意,与人闲谈,说起自己的老师壮年归隐之事,传到四皇子门下武士耳中,起了怀疑,遂用威胁利诱,把王陵诱入四皇子门下。王陵到京师之后,触目繁华,有了功名利禄之想,更兼对邝练霞念念不忘,竟然利令智昏,做了四皇子的走狗。这次四皇子门下武上倾巢而出,要到太行山歼灭五省豪杰,血滴子总管哈布陀想起王陵是山东省人,就把他先派回冯家卧底,顺便侦察五省豪杰行踪。哈布陀原也并未想到冯广潮竟是追风剑的传人,不过顺便摆下一只棋子,作为血滴子的外围羽翼而已。不料却撞个正着,四皇子所要追捕的周青,正好就是王陵的师公。
    萨天刺听说,记了起来,哈哈笑道:“哦,你很好!”王陵又跪下去磕头道:“求国师爷把这妇人赏与小的!”萨天刺怪眼一翻,心想:“不知这人是不是四殿下的亲信,顺手做个人情也好!”掸手说道:“雷海音、郝浩昌,那你们就和王陵带这妇人先回京师,免得在此碍手碍脚!”邝练霞全心贯注孩子身上,犹自不知。唐晓澜虽被萨天都侠得动弹不得,却大声骂了起来,萨天都伸指一戳,把他点了哑穴。邝练霞听得骂声,才知道王陵竟然是如此一个丧心病狂的叛贼,放声骂道:“王陵,我公公待你有如父子,你却这样算计我们母女,你是人还是禽名人轶事兽!”王陵凑了上来,邝练霞“呸”的一口,把他喷得满脸唾涎,王陵举袖揩面,仍是满面笑容,凑到她耳边说道:“霞妹,你的女儿还在敌人手中,你可不能动强。事至如今,你只有和我到京师去,然后才能设法把侄女接出来。请你仔细想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霞心头一震,骂不出口。萨天都解开她的穴道,雷海青郝浩昌将她双手反缚起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王陵道:“好,把你的师嫂带去!”萨天都道:“浩昌,你若见到太清,叫他也先回京师。”董太清是八臂神魔萨天刺的徒梨,郝浩昌则是大力神魔萨天都的徒弟,但因入门较迟,资质较钝,武功造诣要比董太清差许多。
    唐晓澜目睹邝练霞被王陵等镣拥而去,气极恨极,却是出不了一声,只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冯瑛哭了许久,疲倦已极,竟在萨天刺背上熟睡起来,不知妈妈已给敌人捉去。萨天都把冯瑛看了一阵,也是满心喜爱,突然把唐晓澜扔下,双手抚摸冯瑛的头面。
    萨天刺道:“你不必摸了,这孩子是天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的胚子。”萨天都放下冯瑛,将唐晓澜挟起,唐晓澜双目圆睁,直瞪着他,萨天都笑道:“这孩子倒不畏死!”将抢得的游龙剑弹了两弹,蓦地一声怪啸,挥舞起来,剑锋所到,触着的岩石,石屑应手飞起!萨天都长啸叫道:“游龙剑果然名不虚传!”回首解了唐晓澜哑穴,厉声问道:“凌未风是你何人?”唐晓澜傲然说道:“你也知我太师租厉害!”萨天都又把游龙剑弹了两弹,狞笑道:“你这小伙子倒倔强得紧!”双指向他肩头一搭,便待将他的琵琶骨捏碎,令他慢慢受苦,再取下他的头颅。萨天刺忽然叫道:“且慢!”站到面前,仔细看了唐晓澜一阵,说道:“我们正少这样一个徒弟!”双魔横行半世,兀是未找到一个称心合意、质美好学的徒弟,尤其是萨天都,他收的郝浩昌,竟然挡不了胖和尚一招,一见面就给人喷瞎了左眼。听哥哥一说,蓦然心动,想道:“若能把凌未风的第四代门人收为徒弟,不但可以继承自己的绝技,在江湖上也是个大大扬名露面之事。当下面色缓和,将游龙剑插回鞘中,仍悬在唐晓澜腰上,慢声说道:“你那太师祖早已死在天山,就是不死,他也不是我们兄弟的对熟酰你不如改投我们门下,我们兄弟俩包你学成绝世武功。”唐晓澜怒道:“宁死不做你们徒弟!”萨天都面色一沉,正待发作,忽听得远处啸声摇曳长空,萨天刺道:“关东四侠来了!”萨天都道:“好,收徒之事,以后再说!”重把唐晓澜点了麻穴,放在两块岩石上下合盖的中空之处,厉声说道:“你好好躺着!看看我们的本领!”
    关东四侠,挑了血滴子在太行山的营寨之后,走了下来,听得双魔惊心刺耳的怪啸,一路寻来,回到原处。上到山头,蓦见两个麻衣老者,站在中间的两张桌子之旁,周围四面,摆着四张石桌,桌上摆满人头,触目惊心。关东四侠之首,“铁拐披风剑”玄风道长喝道:“兀你这二人就是什么神魔双老么?你们弄什么玄虚?”八臂神魔萨天刺缓缓起立,陰恻恻的笑道:“四侠远来,有关迎接,俺们两兄弟摆下薄酒,先替四侠接风!”萨天都继续说道:“咱们还请了一批好朋友们给四侠作陪客!”伸手一指,四侠中的陈元霸先叫了起来,桌上的人头虽然倒放,神情面目仍如生前,瞧得清楚,一眼瞥去,其中竟有许多是自己的好友。萨天刺躬腰说道:“玄风道长请坐上席!这席有五虎刀马昆等贵宾作陪,朗月大师请坐次席,这席有金槍徐应龙等贵宾作陪,柳三哥请坐西首这席,这席有虎棍杨千彪等贵宾作陪,陈四哥请坐东首这席,这席有日月轮华四把等贵宾作陪,请呀!请呀!请坐下来呀!”
    马昆、徐应龙、杨千彪、华四把等都是北五省成名的豪杰,各以断门刀、虎尾棍、小金槍、日月轮驰誉一时,这四人也都是关东四侠的多年好友,不料而今竟遭了神魔双老的毒手,割来人头,炼成酒具,还用来款待他们。陈元霸首先忍不住,气往上冲,双目圆睁,便待发作,玄风道长铁拐一摆,示意叫他暂忍,坐上首席,把“五虎断门刀”马昆的首级放人草囊,口中说道:“不敢有劳马大哥作陪。”朗月禅师跟着也坐上次席,把徐应龙的首级收了。柳先开和陈元霸登时醒悟,知道大哥用意:既然一场激斗,势所难免,那么先收下故人首级,免受毁伤,也是正理。于是一落坐,将杨千彪和华四把的头颅收入草囊。
    八臂神魔萨天刺哈哈笑道:“关东四侠果是快人,请先把三杯干了,再谈正事!”说时与萨天都各把三个人头中所盛的美酒倒下口中,饮后把人头扔下山谷,哈哈大笑。关东四侠端坐不动,大力神魔叫道:“关东四侠,请喝酒呀!”玄风道长忽然冷冷说道:“有酒无肴,岂非美中不足?待贫道借花敬佛,将取自你们的佳肴敬回两位吧。”双魔一愕不知他弄什么把戏。睁眼看时,玄风道长大袖一抖,一对对鲜血淋漓的人耳纷纷落下,这些耳朵,都是适才所割。总有几十对之多,其中自然也有龙木公与雷海音的耳朵在内。玄风道长到太行山不过半天,就割下这么多武士的耳朵,剑法之狠准快捷,双魔也自暗暗惊心。大力神魔狞笑说道:“哈,一个人头配一双耳朵,还是酒多菜少!”玄风道长冷笑道:“如两位还嫌不够,等下贫道再添。”
    八臂神魔萨天刺怪笑道:“咱们不必斗口,四位远来,如不嫌酒薄,请先润润枯肠。”随手又把一个人头中所盛的美酒倒下喉咙,大笑叫道:“人头作酒杯,喝尽仇人血!”陈元霸大怒起立,大力神魔萨天都突然一跃而前,一抓将石桌抓起,向陈元霸一送,恶笑说道:“陈四哥想避席么?不行,不行,一定要喝几杯!”陈元霸双掌向石桌一抵,推将过去,萨天都猛喝一声:“喝酒!”陈元霸忽觉劲风贯耳,石桌已向自己这边推来,急忙凝神奋力,振起神威,双掌抵住石桌往外一甩,两人外家功夫都是登峰造极,力大无穷,这一双双用力,猛听得轰然巨响,石桌碎裂成无数小块,满空飞舞,陈元霸给震退数步,双臂酸麻,萨天都在石弹如雨中兀立不动,哈哈大笑。这一较劲,表面看来是两无伤损,其实是陈元霸已输了内力,“单掌开碑”的威风,竞折在大力神魔之手。
    玄风道长与朗月禅师仍然兀坐不动,“万里追风”柳先开已沉不住气站了起来。八臂神魔蓦然又是一声怪啸,手挽两个人头,向柳先开飞纵过来,口中喝道:“请柳三哥喝酒!”柳先开单掌一按桌面,人似给弹簧弹着一样,飞了起来,在半空中一个筋斗落到场心,两人擦臂而过,柳先开手中也挽着两个人头,口中喝道:“先敬主人的酒!”两个人头飞掷过去,萨天刺的两个人头也飞掷过来,两对人头,互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声到头到,彼此接在手中,滴酒不漏,各自横跃三步,凝神注视。
    八臂神魔的轻功原已登峰造极,但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轻功犹自胜他一筹,这一暗中移动,萨天刺起步在先,柳先开飞身在后,两人同到场心,擦臂而过,分明是柳先开胜了。萨天刺内外兼修,武功绝顶,却偏偏在轻功较量上输了,面红耳赤,手挽两个人头,向“笑弥勒”朗月禅师走来,又叫道:“敬朗月大师薄酒,”胖和尚哈哈大笑,接过飞掷来的人头,张口一吸,把酒全吸入口中,蓦然一喷,“酒浪”迎面飞来,八臂神魔早知朗月禅师有此绝技,早有防备,人头掷出,人也飞身掠起,“酒浪”在脚底射过,丝毫不湿。大力神魔萨天都飞步赶到,朗月的喉咙咕咚作响,格格笑道:“请你也喝一杯。”大口再张,酒花四喷,萨天都只道他酒已喷完,不加防备,蓦然眼前白蒙蒙一片,急忙双掌护面,酒花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麻衣被射穿成一个个小洞,有如蜂巢,若是平常武士,中了这些酒珠,定如受铅名人轶事弹袭击,禁受不住。萨天都铜皮铁骨,被酒喷了满身,却不过如同给蚁啮一样。当下一声大喝,向胖和尚冲来。
    另一边八臂神魔萨天刺避开酒雨,飞身从朗月禅师头顶掠过,落在玄风道长之前,刚说得一声:“敬玄风道长薄酒。”玄风道长手起一杖,把石桌打翻,幸然喝道:“那有如此敬酒之理!”右手长剑一抖,剑光闪烁,直裹过来。萨天刺一声怪啸,身形晃动,随着玄风道长的剑招东飘西荡,瞬息之间已闪过了七八招辣招,这时他背上负着的冯瑛,已经惊醒,忽然又“呀呀”的哭了起来。玄风道长的“乱披风剑法”凌厉非常,连进几招,连八臂神魔的衣裳都未刺着。这时又见他背上的女婴“呀呀”大哭,不觉缓了一缓。萨天刺突然凭空掠起,十指齐伸,向玄风道长当头抓下!这一招迅猛异常,玄风道长急闪身时,他背着小孩,身形居然还能够在半空一转,有如飞鸟回翔,紧追抓到。玄风的剑尚未撤回,左手铁拐横拐一挡,竟然给他抓着,玄风道长长剑急忙反剑一圈,身形已给他扯得移动两步,左手竟自抓到面门,玄风道长陡然向后一缩,头向后仰,这霎那间,斜刺里一条黑影,疾飞而来。萨天刺怪啸一声,双手放松,玄风道长晃了两晃,萨天刺已疾掠出去。正是:
    双魔逢四侠,各自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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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四回风急天高荒山腾剑气月明林下一女敬凶顽
    这冲来的人是“万里追风”柳先开,他见大哥如此凌厉的剑法,竟然受困,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暗自心寒,仗着轻功卓绝,飞身来救。萨天刺刚才轻功输了一招,认为奇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竟自放过玄风道长,迳取“万里追风”。柳先开双掌变拳,十指钢环,向萨天刺迎头凿下,萨天刺双臂一伸,十指指头,蓦然伸出尺许长的指甲,和钢环一碰,铿铿有声,柳先开大吃一惊,敌人骈指如戟,直点面上双睛,柳先开翻身闪躲,玄风右手长剑,左手铁拐,急从背后掩来,萨天刺跳动如飞,十指撕、抓、点、勾,真如鹰爪一般!
    双魔在“猫鹰岛”住了三十多年,常看猫鹰与毒蛇相斗,悟了不少武功。尤其是八臂神魔萨天刺,以轻功身法,内家劲力见长,更以猫鹰为师,学它凌空扑击之技,所以只论轻功快捷之处,他要略输“万里追风”,但其他功夫却胜柳先开远甚,就是轻功中的扑击变化之技,柳先开也不及他。萨天刺更练了一种独门武功,其名就称为“猫鹰爪”,他十指指甲,数十年来从不修剪,每只指甲,长可盈尺,其坚如石,平时卷着盘在指头,用时伸出,便变成利爪,而且十只指甲都在毒蛇的毒液中浸过,被他利爪抓伤,若无能解蛇毒之药,十二时辰之内,必死无疑!以前不知多少江湖豪杰,就是丧生在他十爪之下!
    玄风道长剑拐齐施,和八臂神魔再度恶斗,“乱披风”剑法使得凌厉无比,剑光挥霍,剑风虎虎,鹰翔隼刺,真如狂风骤起,暴雨卷来,更兼左手铁拐横挡直劈,打得山石纷飞,尘沙蔽空,厉害非凡。八臂神魔在剑拐突击之下,伸长十爪,展开描鹰扑击之技,忽如巨膺盈空,忽如伦蛇疾走,每每欺进进招。抓、点、勾,撕,身法掌法,一使开来,竟然四面八方,都只见萨天刺的身形在转,真如一人八臂,从四面扑击而来!玄风道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八臂神魔确是平生未见的强敌!
    八臂神魔也是暗睹惊心,他绝料不到“乱披风”剑法如此厉害,两人以攻对攻,往往只争瞬息先后,在玄风道长来说,常觉利爪逼名人轶事近面门,闪躲艰难,在八臂神魔来说,也是常觉剑光闪动,不离要害。这番大战,只见铁拐如山,剑光如练,十爪翻飞,两人稍一不慎,都有血溅黄砂之险!柳先开见师兄危急,仗着卓绝的轻功,时来闪击,萨天刺闪身来抓他时,他又飘身急躲,玄风道长得师弟合击之力,略略占了上风。恶战正酣,猛听得大力神魔与陈元霸震天价的一声大叫!
    原来那边笑弥勒朗月禅师与“单掌开碑”陈元霸二人,合战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到了强存弱亡,死生俄顷之际!朗月禅师几口猛酒把萨天都的麻衣射成无数小洞,萨天都大吼一声,运力一挣,把麻衣逼名人轶事成无数碎片,随风飞舞,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出赤铜色的皮肤,双臂坟起,大声叫道:“胖和尚你有多少暗器,洒家也不怕你!只把酒喷来作甚?”一招“双龙出海”左右两拳,突击朗月禅师的“太陽穴”,朗月哈哈一笑,身随掌转,解下护身软鞭,一鞭扫去,陈元霸拍拍两掌,犹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分向萨天都左右“太陽穴”拍来,萨天都突然回肘一撞,猛然翻身,接着一个“肘底看捶”,右拳在肘底骤然击出,陈元霸稍退半步,觑个真切,左掌向上一托,顺势把他的拳头托起,右手五指勾着他胳弯关节一扭,这着正是陈元霸平生绝技乃“分筋错骨手”中的利害杀手,一扭之下,筋断骨碎,任是武功多强的人,被他搭住,亦是无法抵抗,不料萨天都手肘一沉,浑如未觉,左掌突然打出,呼的一掌,直劈顶门,陈元霸慌忙松开,躲闪不及,逼名人轶事得挺肩一撞,硬生生的接了大力神魔一掌,踉踉跄跄直撞出去。这时郎月禅师刷刷两鞭,也都打中了萨天都的后心,萨天都一声怒吼,反臂一捞,竞把软鞭捞着,用力一扯,朗月禅师身不由己给扯过来,急忙把手一松,萨天都收力不及,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陈元霸飞身扑上,萨天都在地上打了两个盘旋,猛的将陈元霸抱着,背上受了几拳,但陈元霸却给他压在下面!朗月禅师抢回软鞭,大惊失色,看着两人在地下扭打,翻翻滚滚,朗月掸师提鞭注视,不敢下手。片刻之后,陈元霸双手被按,萨天都横肘抵着他的心口,正在用力,朗月禅师急忙一鞭扫下,猛打萨天都后脑,萨天都受了一鞭,疼痛不堪,抱起陈元霸往前一扔,翻起身来,又与朗月禅师恶战!
    柳先开见状大惊,舍下八臂神魔,飞身一掠,把陈元霸接着,放了下来,只见陈元霸头面青肿!
    问道:“如何?”
    陈元霸咬牙说道:“此伤无妨!”双掌一错,再杀上去!但此时玄风道长和朗月禅师却是给双魔打得连连后退了。
    陈元霸从来受过如此挫败,怒火如焚,再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更是勇猛,打了片刻,陈元霸再用“分筋错骨”手法,冒险逼名人轶事近,捏着他的肩头要害之处一扭,那料萨天都又是浑如未觉,手起一掌,又把陈元霸打跌地上,大声叫道:“你这小子屡次来与我呵痒,是何用意?”陈元霸翻起身来,作声不得。
    萨天都铜皮铁骨,非但普通的刀槍不入,就连极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法,竟也伤不了他。他刚才连受鞭敲拳打,除了朗月禅师打他后脑那鞭,觉得疼痛之外,其他打击,简直不当作一回事儿。朗月禅师内功虽高,却也拿他无法。笑弥勒笑不出口,只好沉着应招,且战且退!
    陈元霸恶战之后,再受一掌,骨骼隐隐作痛,玄风道长大声叫道:“二弟四弟,移过这边,咱们并肩子斗他!”朗月禅师偷空又喝了一口酒,用酒喷他双目,萨天都横掌护睛,攻击之势稍缓,郎月禅师与陈元霸腾身急走,与玄风道长会合一处,威力大增,八臂神魔闪身疾退,陈元霸抡前一掌劈去,忽觉微风飒然,萨天刺长长的指甲已插中肩头,玄风道长蓦地一剑,萨天刺跳身避开,玄风道长摸出一块药饼,疾忙抛给陈元霸,高声叫道:“爪子有毒,快把药饼嚼碎咽下。”陈元霸悚然一惊,依言把药饼嚼下,只觉肩头麻辣辣的作痛。
    这当儿,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赶到,柳先开运绝顶轻功,屈着十指,突然扑击,萨天都天灵盖上中了右手五指钢环,脑痛欲裂,双臂奋力一抖,把柳先开弹出数丈之外,玄风道长的“乱披风”剑法狠捷异常,长剑一指,已到萨天都臂上,萨天都肌肉一缩,长剑滑开,玄风道长心念一动,知他外功登峰造极,要刺也刺不入,暗运内力,趁势一绞,萨天都狂叫一声,皮破血流,跳了开去!萨天刺已自乘虚抓到,一爪抓到玄风脑门,玄风缩身一闪,肩头也受了一抓,急急跳开,猛嚼药饼。萨天都中了一剑,左臂转动稍为迟钝,但仍是强攻猛扑,犷厉元俦!
    四侠双魔连番猛斗,玄风与陈元霸斗了一阵,忽觉恶心欲呕,原来萨天刺指甲的毒,乃是用蛇岛中最毒的“金线蛇”口涎所炼,玄风预备的药饼虽然是解治蛇毒的上等好药,却也只能防止毒液在体内蔓延开来,但毒液在胃中作怪,十分难受!双魔一个擅于轻功,扑击凌厉,一个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长短互补,杀法凶纶,四侠虽也各有独门武功,竟自慢慢抵敌不住。
    玄风道长奋力挡了一阵,一口黄水呕了出来,萨天刺飘身闪躲,玄风道长忽然醒起叫道:“二弟、三弟,走出圈外!二弟用酒喷他们的招子!三弟用钢环凿他们的脑袋!”萨天刺扬爪急抓,柳先开和朗月禅师早已双双纵出,朗月禅师张口一喷,两条白练,迳取八臂神魔面上双瞳!
    萨天刺一转身形,避开白练般的酒浪,朗月掸师张口一喷,又是两条白练向萨天都左右双目射来,萨天都轻功不及乃兄,仍以一掌护睛,一掌应敌,“酒练”飞来,给他蒲扇般的大手迎风一扇,酒雨纷飞,落在他的身上,他铁骨铜皮,自然不怕。但就在这霎那间,玄风道长的长剑已唰唰唰连刺三下,萨天都腾挪闪避中,闹得手忙脚乱,“卜”的一声,头上又中了柳先开的五指钢环。大凡有外家“横练”功夫的人,除了“练门”脆弱,是致命伤之外,其余脑门、太陽穴、下陰等处,也比较脆弱,虽然不致一击毙命,但给内家重手法打中,也是疼痛难当!萨天都金星火爆,痛得哇哇大叫,玄风道长剑光闪闪,直指要害,萨天刺扑地掠来,十指如钩,急忙从后袭击,玄风旋步飞身,又再后退,待萨天都双掌劈风与萨天刺并肩再上时,朗月掸师又是一口急酒,喷成白练,先后分取两人双目!
    四侠中,朗月禅师内功之深仅在玄风道长之下,他喷酒伤人的功夫,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可以运酒成练,同发数条,又可以激洒成弹,如冰雹飞降,取人双目,防不胜防。双魔虽是顶尖儿的人物,应付这样奇异的暗器,又在三侠合击之下,也自有点手忙脚乱!
    这一来,形势急转,刚才是双魔占尽上风,而现在却是四侠反客为主,各展独门绝技,逼名人轶事得双魔东窜西避,酣战中萨天刺急弹钢环,伸爪要抓陈元霸脉门,玄风道长剑法狠捷无伦,连使“追风八剑”,上下左右,剑剑不离八臂神魔要害。萨天刺逼名人轶事得运“猫鹰爪”的上乘武功,身子蓦地飞腾,一抓将柳先开吓退,一个筋斗倒翻下地,正待招呼萨天都急退,背上的冯瑛颠簸过甚,又“哇哇”的大哭起来!萨天刺蓦然一怔!朗月禅师喷酒成练!猛然飞至面门!萨天刺回身闪避,玄风道长剑锋一指,青光一闪,已自斜侧直扑咽喉,萨天刺低头躬腰,已觉剑风飒然,沾裳刺肉,萨天刺本能的身形一侧,肌肉收缩,本来预料这剑必难逃避,所以运气缩肌,希望减少伤害。不意就在这霎那间,冯瑛厉声叫喊,原来玄风长剑刺倒,萨天刺躬腰躲闪,把冯瑛红喷喷的小脸显露出来,玄风这剑本要刺萨天刺颈项要害,冯瑛小脸一扭,恰恰挡住,她见着剑光闪闪,那能不厉声叫喊?玄风好不容易才得着这一剑之机,但给冯瑛挡住,就算四侠与双魔有血海深仇,这一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刺下!高手比武,只争瞬息先后,玄风这一踌躇,停剑不刺,萨天刺已蓦然反手一抓,把他的手腕抓了五道伤痕,长剑当的一声堕地!
    萨天都见兄长得手,一声怪啸,跟踪扑上,呼的一掌,迅如奔雷,迎头劈下,他刚才受了玄风一剑之伤,气愤之极,这一掌用尽全力,要把玄风震成粉碎!陈元霸不顾生死,拼着性命,双掌齐飞,斜刺里冲出救援,三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噼啪一声,有如裂帛,左掌受力最重,左手腕骨,竟然震裂,手臂吊了下来!萨天都掌力未卸仍向玄风按去,啪的一声,又把玄风震出丈许!萨天都放开陈元霸,迳自飞身猛扑,要取玄风性命!
    幸在玄风道长内功深湛,又有陈元霸抢在前头挡了一掌,把萨天都掌力消去大半,这一掌才能不受内伤,但也已是身形不稳,柳先开与朗月掸师,急忙赶上,缠着八臂神魔,因为两人深知萨天刺身形如风,内力深厚,还在萨天都之上,玄风道长受伤之后,要抵御萨天都谅还可以,要抵御萨天刺却是万万不能,所以宁可放过萨天都去救玄风,却抢先拦着了萨天刺!
    玄风道长中了毒爪,右手脉门火辣辣的麻痒作痛,料知所伤非轻,萨天都又恶狠狠的自后扑击,心头火起,大声叫道:“道爷与你拼了!”运足内力,铣拐披风,翻身急击,萨天都自恃铜皮铁骨,不躲不闪,呼呼发掌,欺身直进,“卜”的一声,腰胁之处,受了一拐,本来此处一非‘练门”,二非要害,平常刀槍不入,而今受了一拐,却骨痛欲裂,大力神魔外家功夫虽然登峰造极,也自禁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腰胁的两根肋骨竟自断了!玄风道长含嗔发拐,竟如暴风急雨般扫来,萨天都不敢再以血肉之躯,接他铁拐,连连闪避,乘势以“大金刚手”荡开他的拐杖,激战中彼此追逐,萨天都固然觉得他的拐力非比寻常,玄风道长也觉他的掌力有如雷震,双方都不敢稍存轻视之心。激战中玄风运足内方,呼呼数拐,萨天都虎跳避开,玄风一拐打中旁边的岩石,石屑纷飞中,忽然跌下一人,高声叫道:“玄风道长,快来救我。”
    这人正是唐晓澜,他被萨天刺点了麻穴,放在两块山岩上下合盖中空之处,不能转动,目睹这场惨列的恶战,目瞪口呆,渐渐叱咤追逐之名人轶事声渐近,猛然岩崩石裂,身受巨震,血脉忽然畅通,原来相应的穴道,刚好受震解了。
    玄风叫道:“你是谁?”
    唐晓澜在石屑沙雾中跃起,大声应道:“我是周青收养的那个娃儿,”玄风“啊呀”一声,呼呼数拐,把萨天都逼名人轶事退数步,抢上前来,叫道:“哦!原来你在此处!”唐晓澜将游龙剑一把递过,叫道:“道长,你使这把宝剑!”
    周青在赴冯广潮十年旧约之前,曾到关东会过玄风道长。周青三十年来亡命江湖,屡逢凶险,深怕自己一朝不保,所以预先便托玄风道长,日后在江湖上照顾他唯一的爱徒,当时玄风问道:“少年相貌易于改变,我怎能凭着你所说的形貌,认出他来?”周青沉思有顷,说道:“这个容易,你将来若碰见使游龙剑的少年,就是他了”玄风道长与周青是肝胆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心相照的好友,当下慨然应诺下来!
    其后周青在京师与血滴子恶斗,众寡不敌,从京师一直给追到河南。周青给追出京师时,关东四侠已有所闻,玄风一来为救老友,二来也想参加北五省豪杰之会,于是约齐四个兄弟,跟踪追来,那知刚到孟津,就碰到从太行山逃命出来的豪杰,知道双魔肆虐,许多好友惨遭横死,事情紧急,于是先联袂上山,邀斗双魔!又不料在激战之中,唐晓澜突然出现!
    玄风道长接过宝剑,弹了两弹,长啸一声,山鸣谷应,欣然说道:“是了,随我冲出来。”八臂神魔一轮急攻,把郎月禅师和柳先开杀退,尖声叫道:“玄风恶道,你敢抢我的徒儿!”身形一起,使出猫鹰扑击的凌空绝技,三伏三起,陡然跃起三丈多高,伸出十指长甲,向玄风当头抓下!玄风游龙剑横空一荡,萨天刺身子悬空,一个回旋,十指一屈一伸,仍然抓下,他的猫鹰扑击之技,百不失一,本以为已避过长剑,那知游龙剑乃是宝物,剑尖光芒闪动,随着一荡之势,暴长半尺,萨天刺右手五指长可盈尺的指甲,竟给削去一半有多。萨天刺怒吼一声,翻身落地,右手一抓抓向玄风寸关尺处,左手一抓却向唐晓澜肩头抓来,玄风运剑如风,自下反削,萨天刺右爪急缩,左爪却抓住了唐晓澜肩头。玄风右腕倏翻,其疾如电,游龙剑“金雕展翅”,横截萨天刺手腕,萨天刺似畏宝剑厉害,身子旋风一转,玄风的长剑在他胁下悠然穿过,他的左爪也自然松开,唐晓澜面色惨白,“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玄风宝剑在手,剑起处,“玉女投梭”“金鸡夺粟”,一连几招,截腰斩肋,萨天刺展开猫鹰闪击之技,避招进招,萨天刺功力胜过玄风,更兼玄风在受伤之后,本来万难抵挡,但他宝剑在手,无形中占了便宜,萨天刺擒拿之时,总要避开剑尖光芒,不敢欺身直进。这时间,“万里追风”柳先开先自扑到,十指钢环一凿,与玄风前后夹击,把萨天刺凌厉攻势挡住,玄风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右手,急忙摸出两块药饼,一块抛给唐晓澜,一块给自己嚼下,就在这瞬息间,柳先开又已给萨天刺逼名人轶事走!而大力神魔萨天都也把朗月禅师和陈元霸逼名人轶事得左奔右窜,玄风一急!只觉右腕麻痛比前更甚,心胃作闷,气往上冲!
    唐晓澜功力更低,受了爪伤,虽嚼解药也是禁受不住,只觉目眩头晕,摇摇欲倒,这时朗月也中了一爪,玄风自思四人之中,已伤其三,再战下去,必败无疑,思量时,萨天刺又展猫鹰技扑击,凌空抓下,要将唐晓澜抓去。玄风道长大喝一声,游龙剑自上一撩,趁着萨天刺回旋躲闪之际,左手铁拐,猛然脱手飞出,这是他“伏凛拐”法中救急绝招,名为“白虹贯日”,萨天刺身未着地,横掌一挡,“波”的一声,掌心竟给拐头打入半寸,奇痛澈骨,在半空一个倒翻,飞身坠地,背上的冯瑛又哭起来,哭声也已经嘶哑了!玄风道长急忙将唐晓澜一把抓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柳先开道:“三弟,你带他逃,走西南,上邙山!”柳先开好生奇异,不知何以要上邙山!但此际那能多问,背起唐晓澜便走,玄风道长又叫道:“分批走,不必等我。”柳先开素来敬服师兄,不发一言,施展“万里追风”绝技,直奔下山,玄风道长仗剑殿后,掩护着朗月掸师和陈元霸,也从另一面下山。
    萨天刺敷药裹伤,包扎好时,四侠已分两路逃去,萨天刺皱眉一想,对萨天都道:“你去追那牛鼻子,我去捉那小伙子!”萨天刺虽然恨极玄风,但他想:玄风这路,三人都已受伤,早晚毒发,萨天都功力虽然较低,却是只受外伤,以一敌三都可以;而柳先开则轻功卓绝,叫萨天都去追,那是绝对追他不上,而且柳先开所带走的唐晓澜,又是武林罕遇的美质异才,萨天刺收徒之念兀自未抿!
    按下玄风道长这路不表。且说萨天刺飞步下山,直追“万里追风”,两人轻功,所差有限,柳先开背上背的是大人,萨天刺背的却是孩子,两相比较,柳先开稍稍吃亏,但饶是如此,柳先开占了先起步的便宜,萨天刺追了半天,还是未能望见他的背影。
    邙山在河南西部,是秦岭山脉的北支,距离太行山四五百里。第二日中午,柳先开到了新安,再出去便是函谷关,邙山也已经在望了。唐晓澜伤口发作,毒气攻心,到新安时已不能说话。柳先开背他投宿客店,给他放血解毒,这才悠悠醒转。柳先开本想在这客店中暂避风头,待萨天刺追过之后再行露面,不料傍晚时分,忽听得客店外面一阵孩子的哭声,揭帘一看,竟是八臂神魔在外面喂冯玻吃粥,原来这个魔头也投入了这间客店。柳先开刚一露面,萨天刺已经瞧见。把冯瑛背好,大步走来,柳先开在房中抓起唐晓澜,一掌打碎楼格,破窗逃逸,萨天刺踢开名人轶事房门,也跟着穿出后窗,客店主人在背后大喊“捉贼”!这两人早已经到街外了!
    新安是个小镇,但天还未黑,街口也不乏行人。两人长街追逐,街上登时大乱,萨天刺心急如焚,把街七行人纷纷撞跌,这样一闹,柳先开又已逃出郊外。萨天刺气极,展开独门轻功,追逐柳先开背影,在背后大声骂道:“你逃到天边,老子也要把你掏出来!”柳先开闷声不响,施展“追风”绝技,一路飞奔,过了几天,又把八臂神魔远远甩在后面。
    黄昏日落,山间明月升起。柳先开听得远处水声轰鸣,波涛拍岸,知道已到了黄河之边。崤山、邙山逼名人轶事近黄河,两山横展,互为犄角,古称崎函天险。柳先开抬头一望,邙山已矗立面前,两峰夹持,峭壁陡立,山的南面,便是黄河。柳先开心里暗喜,这山如此险峻,萨天刺轻功不及自己,上得山来,自己已经翻过山的那边了。
    柳先开爬上东面主峰,越入丛深,一处处丛莽密菁,荆棘满道,夹杂着不成行列的榆柳杨槐之类的树木,柳先开蹑足潜踪,又走了一阵,前面黑压压现出一片危崖,峰峨突兀,柳先开背着大人,好不容易借着星月之光,拣择那凹凸不平的地方着足,轻登危石,巧着攀援,升到七八丈处。到了上面,只见处处怪石奇岩,在黑夜中看着,更觉陰森可怖。柳先开聚拢目光,四下辨了辨形势,遂从那乱山盘石间,往里穿行。
    走了一阵,眼睛忽然一亮,前面地势开旷,形成一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侧面山峰挂下一条瀑布,山泉飞瀑,在月光下如珍珠四溅,景色清绝。柳先开无暇欣赏,正拟横过山谷,攀升峰巅,流泉飞瀑之旁,忽然冉冉升起一人,柳先开一看,惊得呆了!
    这是一个容颜艳绚的少女,瓜子脸儿,大大的眼睛,长眉如画,显得十分秀气,柳先开绝料不到在这样险峻的山中,会藏有如此佳丽。那少女轻启朱唇,柔声问道:“客人,这样晚你上山来做什么呀?”
    柳先开强摄心神,曼声应道:“姑娘,你不必管我!”这少女抿嘴一笑,说道:“我偏爱多管闲事!”话未说完,纵身一跃,山风吹送,衣袂轻飘,直如姑射仙人,凌空飞降,竟然遮在柳先开面前。这份轻功,超凡绝俗,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也不禁暗暗叹服!
    柳先开合掌一揖,又道:“我知姑娘武功绝世,请不要为难我这亡命之人!”少女双眸一转,秋水横波,不能逼名人轶事视,诧然说道:“哦,亡命之人?你为何亡命?请细说来!”柳先开焦急异常,说道:“敌人就要追来,姑娘,你行行好,放我过去吧!”少女说道:“不行!”远远传来怪啸之名人轶事声,柳先开不禁恼恨那少女歪缠,双足一点,向斜侧飞掠出去,那知刚刚着地,那少女又已是盈盈一笑,伸手拦在前面!
    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轻身功夫,技压武林,想不到竟输给这个少女,心里不服,飘身急起,再往东面掠去,不料脚方着地,那少女又已站在面前,盈盈笑道:“你背着人,纵跃不便,把这个大小子放下来吧!”柳先开平生以轻功自负,争胜之念,油然而生,把唐晓澜往地上一放,双臂一振,平地飞起,宛如冲霄大鹤,掠上峭拔的山隆,耳际忽听得呼呼风响,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白影在身畔掠过,上到山头,仍是那少女抢先一步,拦在前头,玉臂一松把一个人从背上放下,笑道:“如何?”她竟然把唐晓澜从地上背起,然后再施展轻功,柳先开犹自输了!由不得气沮神伤,叹道:“罢了,罢了,我只道轻功盖世,料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能人!”那少女笑道:“你也算不错了!”唐晓澜毒伤发作,浑身无力,但仍有知觉,给这少女挟着飞上山头,就如腾云驾雾一般,睁大两个眼睛,怔怔的看着那个少女,少女容光逼名人轶事人,唐晓澜不禁叫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山灵?”少女噗嗤一笑,忽然皱眉说道:“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啊!”
    怪啸越来越近,柳先开跳起来道:“魔头来了,快让我逃。”山谷外黑影越来越大,霎眼之间,八臂神魔萨天刺全身现出,大声叫道:“柳先开,你逃到天边,我也追到天边!”柳先开急忙伸手说道:“姑娘,快让我逃!”少女将唐晓澜往旁一带,问道:“是不是那个人将你抓伤的?”唐晓澜指着八臂神魔说道:“正是此人!”少女怒道:“好,我替你刺他一剑!”将唐晓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柳先开,说道:“好好看护着他,不必逃走!”纤腰一扭,轻飘飘的落下山头!
    萨天刺眼睛蓦然一亮,沉声喝道:“你这个女娃子快快躲过一旁,我不伤你!”萨天刺杀人不皱眼眉,只因见这少女美艳异常,稍存怜惜,不然,早嫌她碍手碍脚,将她伤了。少女笑道:“怎见得你能伤我?”萨天刺飞身一掠,正待轻身提气猱升山峰,不料脚方着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已在耳边喝道:“不准上去!”
    萨天刺怒道:“好,你这是自己送命,怪我不得!”十爪一伸,猛的抓卜,少女格格一笑,微风飒然,身影不见!萨天刺左掌护身,右掌寻身一抓,少女喝道:“好毒的招数!”青光一闪,宝剑出手,唰唰两剑,分刺萨天刺印堂要穴,剑法又准又快,似乎还在玄风之上,萨天刺悚然一惊,知是劲敌,喝声“来得灯!”斜闪步,骤翻身。竟用“风卷落花”之式,连避两剑,他手底也不怠慢,趁少女剑势方收,剑招未变之际跟踪直进,右掌一托肘尖,左手五指,已抓到少女胁下。看得柳先开心惊胆战!正是:
    绝代风华奇女子,只凭一剑斗神魔。
    欲知二人胜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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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六回慧果兰因深心托毫素轻颦浅笑何处不关情
    杨仲英本来很喜欢唐晓澜,但心想女儿既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唐晓澜究竟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若将唯一的爱女许配给他,到底不无顾虑,他却不知自己的女儿,对唐晓澜已是情根深种。
    杨柳青和唐晓澜五年来耳鬓厮磨,虽然她娇纵成性,但唐晓澜却颇能低声下气,久而久之,她已一刻也少不了唐晓澜。但她却不自知这便是爱情,直到他父亲与她谈起终身大事之时,她才蓦然醒觉,对终身大事,不能不注意了。但她从未想过结婚的事,真个是:女儿家心乱如麻,欲说还休难作答。因此佯作不知父亲用意,东拉西扯,将话混过。
    一日下午,杨柳青情思昏昏,回到书房,瞧见唐晓澜正在用功,只觉脸皮发热,眼皮发跳,想和唐晓澜一样用功,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她偷瞧唐晓澜,唐晓澜正在凝神看书,好像不知道她进来似的。杨柳青把书本一抛,笑嘻嘻道:“师兄,咱们爬山去!”唐晓澜愕然说道:“怎么今日又要爬山?”杨柳青道:“我喜欢嘛,你陪不陪?”唐晓澜苦笑一声,将书卷起,说道:“好吧,既然你喜欢去,我陪你便是。”杨柳青取了弹弓,笑道:“瞧你这副哭丧脸,咱们去打鸟儿去,不比你读这些捞什子的书本好玩得多!
    杨家依山面湖,爬上后山,远处湖光掩映,周围郁郁苍苍,满山上下,尽是野花,灿如云霞。唐晓澜登高远眺,心旷神怡,把心中不快,消了一半,红花绿树丛中,鸟儿唱得正欢,杨柳青曳起弹弓,打出两弹,把两只黄莺打了下来。唐晓澜道:“鸟儿叫得这样好听,你把它们打下来作甚?真是煮鹤焚琴,大杀风景!”换在平时,杨柳青一定大发脾气,此刻,却只娇嗔笑道:“酸秀才,又抛书囊了,本姑娘偏偏爱打。”唐晓澜正待劝她,忽然停下,杨柳青随着他眼光望去,只见绿树丛中,现出了两个人影,一老一少,笑嘻嘻的望着他们打鸟儿。
    杨柳青暗暗生气,见是陌生客人,不好发作,强自按捺,冷笑一声,对唐晓澜道:“你知道本姑娘如何打法,不看清楚,就来责备。我这弹弓,叫做:打生不打死,折翼不伤皮,你知道么?”嗖的一弹,又把一双黄莺打了下来,唐晓澜拾起一看,黄莺在他掌心跳了两下,振翅欲飞,却飞不起。原来杨柳青一弹把黄莺翅膀的软骨打着,却并不伤着黄莺皮肉,只要让它休息些时,便能振翼飞翔。唐晓澜虽与她日夕相处,却还不知她神弹绝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如斯,不但百发百中,而且所用的力度,也恰到好处。像这样弹取空中飞鸟,活生生的手中擒到,唐晓澜便不能够。
    杨柳青瞧唐晓澜面色,知他心折,大为高兴,弹弓再曳,那少年客人忽然挪前一步,杨柳青弓如满月,弹似流星,喳喳两弹,又向黄莺打去,不料飞弹掠过,树上的两只黄莺叫了一声,竟然振翅飞开,这是从所未有之事,杨柳青面红耳热,大惑不解。唐晓澜朗声道:“这位客人好手法!”原来在杨柳青打鸟儿时,那少年客人双指一弹,两指间夹着的“菩提子”(一种细小的暗器)竟把杨柳青的弹丸碰歪了准头。杨柳青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会神,不知是他弄的玄虚,唐晓澜打惯飞芒,飞芒是比菩提子更小的暗器,见他手指微动,已自看出。
    那少年客人给唐晓澜喝破,嘴唇一动,正待说话,杨柳青忽然弹似冰雹,连环飞射,刹那之间,射出了七八枚弹子,少年客人袍袖急挥,身形闪动把杨柳青打来的弹子或拂落尘埃,或闪身避过,张口叫道:“这你小姑娘好没道理!”忽然卜的一弹飞来,要躲己来不及,正中嘴唇,把门牙打得摇摇欲动,牙根出血,疼痛难当。那年老的客人原是笑嘻嘻的在旁观看,这时也急得跃将上来,将少年一扶,颤声问道:“没事么?”少年忍痛答道:“没事。”张口把血水喷出,幸喜门牙还未折断!
    杨柳青收起弹弓,冷笑说道:“本姑娘打鸟儿不碍你们的事,你们干嘛炫本领,弄玄虚,哼,我还以为有多大本领,原来却也禁受不了小小一弹,这叫做呀,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少年客人面色一变,心里暗骂了一句:“野丫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本少爷厉害。”但他心中虽然怒骂,却不敢说将出来。那老年客人似是他的父亲,低低叹了口气,却又似怕他动怒似的,伸手将他拦着,跃前一步,和声问道:“这位小姑娘可是铁掌神弹杨仲英的掌珠么?”杨柳青将头一扭,却不答话,她余怒未息,还想找那少年客人的晦气,心想,这老家伙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想必是我爹爹的朋友了。我若答应,这场架就打不成,索性给他个不理不睬,把他们激怒,然后我和唐师兄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唐晓澜年岁较大,阅历较深,看见杨柳青扭头不理,那老者面色尴尬,担心事情弄僵,不禁一手搭着师妹的肩头,低声说道:“别生气啦,你记得师傅教训吗?对客人要尊敬,不可这样。”回过头来,又对那老人道:“两位客人息怒,我们正是……”铁掌神弹的徒弟这几个字还未说,那少年客人忽然从中截断,怒声喝道:“关你这小杂种什么事?”老者道:“锡九,休得出口伤人!”唐晓澜愕然收声,那少年双瞳喷火,像一头狼似的盯着自己,也不知他这样暴怒,为什来由?按说打伤他的乃是师妹,自己好心劝架,他却不向师妹发怒,反而辱骂自己,真是太不讲理!
    少年客人给父亲一说,仍是余怒未消,又跃前一步,朗声说道:“你想是杨老拳师的得意弟子,区区不才,愿领教名家弟子的高招。”
    唐晓澜强抑怒气,含嗔说道:“咱们素无过节,为何要比武试招!”杨柳青杏眼圆睁,转过身来将唐晓澜一推,怒道:“师哥,你怎么啦?别人骂你祖宗三代你也竟自低头,不怕别人把你当成窝囊废(没用的废物)?你不害羞,我也替你面红,赶快上去把碴子接下来,要不我就不认你做师兄?”那老年客人忙道:“我和杨老英雄是多年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小儿性子暴躁,不懂说话,得罪了这位小哥,我在这里替他陪罪!”杨柳青插嘴道:“陪罪我们领了,但我们既承指名挑战,少不得在拳脚上还要领教几招!”话锋咄咄逼名人轶事人,老者眉头一皱,心道:“杨仲英的女儿怎么这样粗野!”少年客人早把上衣脱下,朝地一抛,大声说道:“我就先请教这位小哥几招,如果是侥幸打赢的话,我再接姑娘你的高招!”
    唐晓澜受两面一推一挤,加上心中也怒那少年无礼,把杨柳青拿着自己的手一甩,跳入场心,双拳一抱,叫道:“阁下既然定要试招,小弟只好承教!”少年客人答道:“好说,好说!”突然呼的一掌当头打到,唐晓澜纹丝不动,直到敌掌距肩不及一尺,方猛然一侧身,横掌往上一削,双掌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蓬的一声,来人竟给震退两步。唐晓澜这几年来内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铁掌的技艺造诣亦颇不凡,换了常人,这一掌怕不把胳膊打断!那少年也真了得,一退一晃,把对手眼神往上一领,连环步往前一冲,突然飞起一腿,唐晓澜左掌一个“伏地斩虎”,少年右腿一收,左腿又起,连环飞脚凶猛异常。唐晓澜不由得连退数步。杨柳青在旁冷笑道:“掌上的功夫不是人家对手,跤子也踢出来了!”少年客人往前一冲,双腿往下站庄,左手护身,右手一拳当胸捣出,大声叫道:“再见识见识你杨家铁掌的威名!”唐晓澜霍地转身,双掌齐出,哪知少年的手法真快,上盘不动,下盘一换,把唐晓澜双掌一架,连架带攻,唰地一声,掌挟劲风,又自打到。
    原来这少年学的是五行拳,五行拳的拳招全取攻势,第一招时唐晓澜硬接硬架,那股力量相碰相撞,少年力量较弱,身形震退,攻势发不出来,逼名人轶事得改用鸳鸯连环腿阻敌反攻。连环腿不能久战,因此趁着杨柳青发话,而唐晓澜攻势受挫之际,改回本门拳术。少年这时己知双方长短,知道自己内力不及晓澜,于是避其正锋,纯用侧袭,并以快捷的掌法,一抢先手,使如暴风雨般的进攻,叫唐晓澜腾不出手来施用铁掌功夫击他要害。两人越斗越烈,那少年的五行拳拳招,全取攻势,一招才发,二招又到,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疾如狂风!唐晓澜下盘极稳,拳拳有力,在拳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斗到五七十招,那少年突发一拳,用“劈”字诀,直劈下来!
    这一拳拳力极猛,唐晓澜横掌一挡,拳掌相抵,掌心疼痛,唐晓澜随掌一拨,把少年的右拳粘出外门,顺掌一推,少年煞是溜滑,一个“狮子摇头”,突然改用钻掌,上击敌面,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唐晓澜掌背一挥,改推为挂,用崩掌往外一挂,少年的钻拳又给挂开。唐晓澜蓦然翻身一扭,喝声:“着!”双掌迅如疾风,施展大擒拿手法,把少年的胳膊扣着一扭,不料少年俯身一跌,猛然施展弹腿功夫,疾如骇电,照唐晓澜肋下踢去!唐晓澜大叫一声,一扭一送,双手一松,仰面跌倒。那少年也是大叫一声,俯身跌倒。杨柳青大惊失色,嗖嗖嗖连发数弹,拒敌救友。那老者哈哈一笑,双袖起处,只见弹飞,不见弹落,似乎都给他接过去了。老者突然当空一揖,叫道:“杨大哥,久违,久违!”杨柳青睁眼看时,只见一人疾似流星,在山间那边如飞掠到,可不正是自己的父亲。
    唐晓澜和那少年双双爬起,那少年双臂下垂,哼哼啷啷,唐晓澜腰弯腿软,肋骨作痛,两人都被对方猛力所伤。杨柳青手指犹自扣着弓弦,怔怔的站在一边,杨仲英拈须斥道:“青儿,又是你闯的祸么?”杨柳青不敢回答,唐晓澜面红红的道:“不关师妹的事,是这位英雄一定要和徒弟过招。”那少年见唐晓澜处处回护杨柳青,不禁又是横眉怒目,盯了唐晓澜一眼。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笑。杨仲英侧脸瞧了那少年客人一阵,欢然说道:“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他的名字是叫做锡九么?”少年叩头行礼。那老者道:“杨大哥,我带你侄儿来看你了,你可料不到吧?”杨仲英哈哈笑道:“锡九的武功大有进境了,刚才他那招弹腿,使得不错!来,晓澜,见过这位师兄,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试招啊!”那少年面色通红,说道:“青妹的武功真强,弹子打得好极了!”杨仲英冷笑了一声,张眸掀须,双目威严,盯着女儿道:“你又卖弄你的弹弓了?”杨柳青低头侧面,双眸微抬,少年忙道:“没有!没有!”那老者本想要杨仲英教训他的女儿一顿,但想起自己的儿子也有不是,欲说又罢,这时见杨仲英追问,自己的儿子答得失魂落魄,微微一笑,接过话碴道:“没有,没有!青儿表演折翼不伤皮的神弹妙技,把几只黄莺儿打了下来。”杨仲英这才嘿然一笑,旋又和容说道:“黄莺儿在天上飞得自名人轶事由自在,关你甚么事?以后要打,也只准你打麻鹰那类猛禽。”杨柳青应了声:“爹说得是。”杨仲英突然左手携那少年,右手携唐晓澜,将两人凑在一起,含笑说道:“不打不成相识,你们兄弟见过了,以后好有个招呼!邹大哥,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姓唐名晓澜。晓澜,这位老英雄便是我常对你说起的插翼神狮邹鸣皋老前辈!”
    唐晓澜唱了个喏,道:“久仰,久仰!”少年客人冷冷说道:“得罪,得罪!”侧目回睨,正眼也不瞧唐晓澜一眼,唐晓澜十分纳罕,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唐晓澜不知,这一老一少乃是求婚来的。插翼神狮邹鸣皋和杨仲英是生死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廿多年前,并称河朔双雄。邹鸣皋的儿子锡九比杨柳青大四岁,两人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玩得甚次。到杨柳青七岁时,邹鸣皋有事远行,独出辽东,临行时笑对杨仲英道:“大哥,你看他们两个孩子也是临别依依,不忍分离呢!”杨仲英道:“你几时回来,我把青儿留给锡九做媳妇儿好吗?”邹鸣皋沉思有倾,慨然说道:“这敢情好!但小弟此次出关,对付本门强敌,吉凶祸福,事属难料。幸而得胜,江湖风浪,兵火浮家,也不知何日方得归来,与大哥把酒话旧?若此时给这两个孩子订下终身,只怕他日若有差迟,误了侄女青春年华。此事不如慢谈,待他日我父子归来,侄女又还未许配人家的话,那时再提吧!”杨仲英一想,也是道理,婚事便搁下来了。
    谁知两人一别便是一十二年,邹锡九是个什么样儿,杨柳青也全都忘了,杨仲英也以为老友已死,日渐淡忘。不料邹鸣皋还记着此事,携子南归,登门造访。又不料在后山相遇,见唐晓澜和杨柳青亲呢的样儿,两父子都不禁引起猜疑。那邹锡九与杨柳青一样,也是独子,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也是骄纵不堪,因此竟然迁怒到唐晓澜身上。
    再说杨柳青打了邹锡九一弹,心中忐忑不安,深怕父亲责备。第二日一早,向父亲请安,不料父亲却满面堆欢,拈须笑道:“青儿,你的小伙伴来了,怎么你不招呼他去玩儿?”扬柳青把头一扭,格格笑道:“现在又不是小孩子!”扬仲英干咳一声,笑道:“是啊!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锡九这孩子近年在关外随他爹爹,颇闯出了一点万儿。看他武功技业,也是上乘之选,不知你意下如何?”杨柳青皱眉说道:“爹,你说什么!”杨仲英道:“邹伯伯想要你做他的媳妇呢!”杨柳青倏然变色,亢声说道:“我不嫁!”扬仲英正色说道:“青儿,你不小啦,还这样浑,爹难道还能把你养过世?你也该懂点人事啦!邹家和咱们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锡九人又不错,你还有那点不称心的?”杨柳青本欲撒娇,见父亲这样认真,一时间倒不敢说话。杨仲英又道:“这回你不答应也不行,你七岁的时候,我已将你许给人家了!”杨柳青眼珠一转,忽然说道:“爹要女儿成婚,也得依女儿一事”杨仲英道:“什么事?你说!”杨柳青道:“爹爹威震河朔,女婿也当是个出类拔萃的英雄!”杨仲英乐道:“是呀,说得不错!”杨柳青道:“所以,我要和他先行比武,然后论婚!”
    杨仲英愕然说道:“你还要和人家比武?”杨柳青笑道:“他若赢得了女儿,女儿自然甘心情愿做他媳妇,若赢不了呢,爹要这样没有本事的女婿,面上也没光彩。”杨仲英道:“女儿家逞强霸道……”话未说完,外面帘子一揭,邹家父子迈步进来。杨柳青请了个安,一溜烟跑出去了。
    邹锡九给杨柳青打坏门牙,两日来兀自气闷,这日一早随父要来给杨仲英请安,一到门外,就听得杨柳青大声说话,不觉停下脚步,那知不听犹可,一听之下,面色全都变了。邹鸣皋心想:“杨仲英女儿这样粗野,锡儿也得显显本事,以后才好管束!她是个女孩儿家,本事再好,也赛不过锡儿。她的师兄也还不是锡儿对手,锡儿对她怎样也输不了。”和杨仲英寒暄过后,开声说道:“大哥,昨日提亲,蒙大哥不嫌小儿粗劣,慨然俯允,但儿大女大,父母也不好专断专行,不知侄女的心意如何?”杨仲英支吾对道:“这,这……”邹锡九抢着说道:“伯伯威震河朔,将门虎女,青妹自然是中帼英雄、女中俊杰的了。侄儿不自量力,想请青妹指点几招,若然相差过远,侄儿也无颜再待几杖,那就要请令嫒别订良缘,另选高才。”杨仲英一听,知道女儿所说的话,已全给他们父子听去,忙不迭的劝道:“你的青妹是小孩脾气,不知轻重,贤侄要多多担待。”邹鸣皋哈哈笑道:“咱们老兄弟了,还说这个干嘛?俗语说得好,匹配匹配,要才貌登对,才是良好姻缘。咱们常听说书,说起读书人家的‘才女’都要难难新郎,考得合格,才许洞房花烛。咱们练武人家,让儿女比比拳脚,然后订婚,这也是武林佳话呀!又不是真刀真槍,拼命之事,点到即止,无伤大稚,又有何妨!”杨仲英沉吟半晌,见邹锡九跃跃欲试,心想:“这孩子也有志气,若不让他们比试一下,这段姻缘也难撮合。”当下慨然允了。
    唐晓澜听得邹家提亲之事,满心欢喜,他虽然不满意邹锡九的骄横,但想起男女两家门当户对,而且师妹也是那样的性子,两个性情相同的人凑在一起,也许相处得来。因此衷心高兴,去向师妹道贺,杨柳青睨了他一眼,忽然格格笑道:“傻师兄,你瞧着好了!”
    当晚杨家的练武场上火把通明,杨柳青穿着湖水绿短衣,腰系大红手巾,在场心笑吟吟站定,邹锡九瞧得心痒痒的,心想:“看她的样儿,不过是想考较我的功夫,心里已是千肯百愿了,我也得见好便收,不能真个和她相打。”那料两人抱拳一揖,邹锡九刚说得声:“青妹,请进招。”杨柳青小臂一弯,蓦然就是一招“弯弓射月”,手指点向胸膛。
    这一招竟是杨家“凌云掌”中的厉害杀手,似虚似实,似按似点。邹锡九惊叫一声,扭腰疾闪,两腿灵活,用“风刚落花”的身法,连躲三招。杨柳青冷冷笑道:“大哥不必客气呀!”手底丝毫不缓,跟踪直进,用掌一托锡九肘尖,手掌骤然从右肘下穿出,一招“叶底偷桃”,直向敌方右胁猛袭,招势紧疾,竟似敌我死生相拼,哪是好友比武试招!唐晓澜“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邹锡九身形一斜,手腕一绕,把全身弯成侧立的弓形,两掌平推似箭,力猛如山,如果是用实,杨柳青必然要跌倒场心,但邹锡九不敢用实,力发便收,而杨柳青也溜滑非常,似早已预料他有这一招、一旋身,似把后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敌人,邹锡九掌力未到,她已纤腰一扭,轻飘飘的一掠,突然拔高一丈五六,倏然落到邹锡九背后。邹锡九急旋身,探臂来抓,“啪啦”一声,肩头己中了一掌。杨仲英叫道:“侄儿,你放心打罢,不必老是退让!”邹锡九脚跟一转,一个“怪蟒翻身”,身形半转,五行拳往上一冲,轩眉绕掌,一冲一绕,疾如闪电,抓着杨柳青右臂向外一弯,教她左臂不能相救,正待用脚一插,向外一拖,把柳看撂倒,邹鸣皋和唐晓澜喜形于色,满以为邹锡九此招必胜,婚事能谐,不料杨柳青一翻一绕,早已夺出手来,唐晓澜竟未瞧出杨柳青怎样脱险破招,但听邹锡九“哎哟”一声,肩头又中了一掌!
    邹鸣皋道:“侄女这两招玄女摆袖、三环套月,用得不错!”杨仲英皱眉道:“其实她的功夫在令郎之下,只是天生好胜,不肯服输,锡侄只要以沉稳的下盘功夫对她的飘忽身法,不必急于求攻,就可赢了!”这几句话说得很大声,分明是想让场中邹锡九听见!
    邹锡九声人心通,五行拳一个变招,强弓硬马,上盘不动,下盘一换,呼呼两拳,穿梭般打出去。杨柳青本力不及人家,乘暇蹈隙,抢攻数招,没有攻进,霍地飘身,从邹锡九身侧掠过,用一种轻视之极的口吻在他耳边冷冷说道:“不怕你得人指点,你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语声说得极低,场边的人都听不见,邹锡九却如给利芒刺了一下,暴跳如雷,闷声不响,捻拳攻上,心想:我邹锡九纵横关外,谁不赞我少年英雄,岂容你这野丫头小视!左掌横胸,右拳猛捣,连用“恶虎掏心”“野马跳涧”“大蟒吞鹰”等凶猛招数。越斗越烈,拳行如风,杨柳青的系腰红巾,也给震荡得飘飘欲起,杨柳青宛似穿花蝴蝶,在拳风中飘来晃去,唐晓澜定神观看,杨柳青虽然外似轻松,内里竞是连下杀手!
    唐晓澜暗道:“不好!”看师傅时,也是眉头深锁,神色紧张。唐晓澜直洒冷汗,看场中两人翻翻滚滚,跳跃如飞,盘旋转战,又已折了三五十招,越斗越紧,邹锡九招势急似狂风暴雨,杨柳青身形轻若落絮飞花,绣带红巾,随风飘舞。邹鸣皋本来神色轻松,谈笑自若,而今也变了颜色,不自觉的随着杨仲英一步步挪近场心。
    杨柳青的掌法乃家传绝技,比唐晓澜还要厉害几分。邹锡九功夫虽比她高,气力虽比她大,但在掌法上却要逊了一筹。加以初上来时,心存顾忌,拳脚留情,先吃了亏,继这给杨柳青拿话一激,又动了气,比武最忌急躁顾忌,急躁则浮动不安,易为敌乘,顾忌则每失机先,易为敌制。邹锡九猛攻不下,险象环生,蓦使险招,一招“玉女穿梭”向前一攻,杨柳青霍地一转二,掩到敌人身后,趁邹锡九未及变招,双掌粘着后心,运力一推,邹锡九蓦觉锐风贴身而进,要向前窜,怕她就招赶招,力上加力,再推一下,自己必然跌倒,要向旁窜,又怕她借势牵弓,掌击空门。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邹锡几恶气顿生,无暇考虑,立即一个“旋转乾坤”,回过身来,竟不救招,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拳翻起,一个“羚羊挂角”,恶狠狠照杨柳青面门打来。唐晓澜看得胆战心惊,刚才是怕邹锡九血溅尘埃,而今则是怕师妹当场受损,一声“邹兄弟手下留情!”尚未出口,场边的两个老人家已大声呼叫,邹鸣皋颤声叫道:“我们认输了,姑娘你不要赶尽杀绝!”杨仲英急声叫道:“青儿,不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唐晓澜一愕,蓦听得“咔嚓”一声,邹锡九杀猪般狂嗥怒叫,倒在地下滚成一个土球一般,邹鸣皋一把将他扶起,面目完全变色,邹锡九的右臂关节处已经折断,手臂吊了下来,痛得黄豆般的汗珠颗颗滴下,额上青筋毕现。原来是杨柳青趁他使用险招之际,骤下杀手,掌朝他臂弯之处打去,趁势向外一拗,杨家铁掌,岂比寻常,关节处中了一掌已不得了,更那堪杨柳青又一拗一扭。邹锡九呻吟喊道:“姑娘,你好狠!”邹鸣皋一声不响,托起他的手臂,硬生生往上一连,撕碎汗衫,急行包裹。杨仲英吹须瞪眼,怒极气极,蓦然跨前一步,手起一掌,竟朝爱女天灵盖打下,涩声斥道:“我把你这野丫头废了!”铁掌高举,将落未落,邹鸣皋蓦然跃起,往上一架,锐声说道:“大哥,怪只怪小儿学技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虽拜领姑娘铁掌,还未残废得了!续筋驳骨,我尚犹为,大哥你不必担心!至于婚事,再也休提,侍小儿苦学十年,那时若有寸进,再请姑娘指教!”杨仲英听他口气软中带硬,想是愤慨已极!眼泪不由涌出,僵在那儿!
    杨仲英绝未料到几十年老友,竟闹到这个田地,泪涌心酸,正待说话,邹鸣皋蓦然将儿子背上一搭,如飞跑出,杨仲英怔在当场,欲待前追,只觉两腿浮软无力,但听得邹鸣皋的话声断续飘来:“咱们兄弟之情犹在,儿女之事休提!”两人翻下山坡,背影也不见了。
    杨仲英铁青着脸,向女儿斥说:“野丫头,你随我来。”唐晓澜战战兢兢,随在后面,他深怕师傅怒火头上,刑责过当,或者会把师妹弄成残废,废去武功,因此惴惴不安,亦步亦趋,想在紧急关头,给他们父女调解。不料杨仲英双眼一翻,不客气的斥道:“晓澜,你跟来作甚?不干你的事,你自个儿玩去。”唐晓澜面盘发烧,怔了一怔,大胆说道:“师妹初次临场,偶然失手,还望师傅念她年轻历浅,处罚从宽。”杨仲英“哼”了一声,倏又心里一酸,摔手说道:“你去吧,我自有分教!”
    杨柳青见父亲如此认真,不敢再似平日撒娇,跟到书房,双膝跪下,杨仲英道:“野丫头,你也知罪了么?说明比武试招,你为何竟下杀手?”杨柳青双脾微抬,哽咽说道:“他也下杀手哩,爹爹没瞧见么?”杨仲英怒道:“你还敢强辩,不是你咄咄逼名人轶事人,别人怎会真个与你相打?”杨柳青忽道:“女儿实在不愿嫁他!”杨仲英一愕,拈须说道:“哦,原来这样!”杨柳青道:“女儿欲说不愿,又怕爹爹生气。迫不得已,和他比武试招,欲他知难而退,想不到拳发难收,一时误伤了邹家兄弟!”杨仲英道:“你逞强行凶,难道我就不生气了。呸,平时我怎样教训你来?”杨柳青俯伏在地,忽然哭出声道:“我任爹爹处罚,废了我我也不敢埋怨爹爹。怨只怨我妈妈死得早,少人管,少人教,惹出事来,教爹爹生气。”杨柳青自小丧母,由父亲一手抚养成|人,而今杨仲英一听女儿提起妈妈,不觉一阵伤感,想起妻子死后,自己一身兼父母名人轶事之责,对女儿也是太骄纵了些,养成她这样任性,自己也有不是,不觉叹口气道:“你知道就好了!”杨柳青见父亲声调缓和,霓颜相语,方才放下了心。杨仲英叹气之后,留意女儿,见她眼角盾梢,似藏委屈,心念一动,挥手说道:“你起来,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嫁你锡九哥哥,是那点不如你意?说到武功这层,难道你真这样笨,没有看出他一上场就心存退让,功力比你高得多么?”杨柳青一抹眼泪,忽然噗嗤一声笑道:“爹难道也看不出来,女儿心目中早就有了人么?”杨仲英睁大眼睛,正待发问,杨柳青以袖掩面,忽地转身跑出去了。
    杨柳青小孩心性,经了这一仗后,深怕父亲再逼名人轶事她另嫁他人,再也顾不得怕羞,索性挑明说了出来,这可惹得杨仲英又惊又喜,在书房里徘徊了好些时候,兀自决断不来。
    杨仲英想道:原来这丫头竟爱上了她的师哥,当时不敢明说,事后却弄出这桩事儿,教我如何对得住鸣皋老弟!倏又想到:晓澜这孩子也不错,除了来历不明这点之外,也不会输给锡九。一时思潮起伏,他本想把女儿缚去找邹家父子负荆请罪,但听女儿吐露心事,只恐将来四面相对,会弄出更尴尬局面。一抬头,看见壁上挂着的妻子遗容。叹了口气,蓦然揭开帘子,找唐晓澜去。
    再说唐晓澜和杨柳青相处五年,虽然对她那骄纵的性情,能够逆来顺受,可是心里却厌烦到极,压根儿也不曾想到情爱之事。倒是对于那独臂神尼的关门徒弟吕四娘,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已情根深种。吕四娘那爽朗风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笑语,五年来时涌心头,只是吕四娘武功超绝,复裤诗书,唐晓澜视她俨如天人,对她仰幕弥深,却不敢有亵渎之念,自分此意此情,永埋心底,一生一世,遥拜妆台!杨仲英做梦也想不到,这大孩子有这么多心事。
    月近中天,夜凉如水,杨仲英找到唐晓澜的书房,却杳不见人,杨仲英哑然失笑道:“我也太心急了,这个时候,他想已早睡了,还会在书房么?哦,明天和他说也不迟。”正想退出,见桌上一张词笺,墨迹犹新,好奇心起,想道:不知这孩子读书读得如何?随手揣入怀中。教书先生住在隔房,房中灯光犹明。杨仲英踱了进去。教书先生是杨仲英堂弟,虽然是个落第秀才,学问却很不错。见杨仲英问起唐晓澜读书之事,含笑说道:“这孩子天资过人,短短五年,经史诗词,都已颇有根底,虽然不能成为名儒,也可算得一个通人。”杨仲英展开词笺,笑道:“你看他写的是什么?像诗又不像诗,我读不断句,你解给我听听。”
    教书先生一看,原来是首长词,词牌名为“百字令”,全首词恰恰一百个字,读那词道:
    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剑匣诗囊长作伴,踏破晚风朝露。长啸穿云,高歌散雾,孤雁来还去!盟鸥社燕,雪泥鸿爪无据!云山梦影模糊,乳燕寻巢,又俱重帘阻!露白葭苍肠断句,却情何人传语?蕉桐独抱,霓裳细谱,望断天涯路!素娥青女,仙踪甚日重遇?
    教书先生一面吟哦,面色始而喜,继而忧,终而沉吟不语。杨仲英问道:“怎么样?他说的是什么呀!”教书先生双指一弹,叹口气道:“我怕这孩子会入魔道!”
    杨仲英惊道:“可是这孩子有什么坏心思,你看出来了么?”先生摇摇头道:“不是!”原来这首词是唐晓澜怀念吕四娘之词,词中将他的身世和忧郁的心事,写得非常细腻,对吕四娘则作为神明一般膜拜。教书先生不知他有这段情缘,只觉词意幽怨,词中所怀念的意中人,可望而不可及,似乎是在虚无飘渺间的仙女,颇为不解。因道:“说起来嘛,他这样的年纪,也怪不得。关关睢鸠,君子好逐,他这首词是怀念意中人之词,发乎情,止乎礼,也不能说是坏心思。”杨仲英道:“那先生又怎样说他入了魔道?”先生道:“词中之意,好像他的意中人和他极难配合,他把意中人视为素娥青女,当成天上的神仙哩!词中还用了诗经秦风中露白孽苍之典——”杨仲英插口道:“那首诗说的又是什么?”先生道:“那首诗原是春秋时秦国的民歌,所以称为“秦风’,歌道:‘蔑孽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意思是说:‘芦花(兼葭)一片白苍苍,清早露水变成霜,心上的人儿哪,在水的那一方。我逆着水流去找她,绕来绕去道儿长,我顺着水流去找她,她呀却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总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青年人两情相悦还好,最怕单思成病,走火入魔,只恐贻害终生!”杨仲英别有会心,忽然一笑,想道:“原来晓澜也在思慕青儿,他见青儿娇纵,自以为无望,所以在词中认为是可望不可及了。”因道:“先生不必担心,他并不是单思哩!”一笑揭帘而出。
    唐晓澜那晚也是彻夜不宁,他想起吕四娘,又想到杨柳青,不禁暗笑。他想:吕四娘武功比杨柳青不知要高多少,但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近人,而杨柳青那点能为,却就骄横放肆,日间情事,蓦上心头,想到她对邹锡九那般狠辣,不觉打了寒噤,一夜恶梦。
    第二天一早,杨仲英将唐晓澜叫来,劈头就问道:“晓澜,你在这里五年,现已长大成|人出该有成家立室的打算了。玄风道长带你来时,曾说你是个孤儿,那么想必你未曾订下婚事的了?”唐晓澜悚然一惊,答道:“未曾!”杨仲英哈哈笑道:“那么你自己可有合意的人么?”唐晓澜满面通红摇了瑶头,杨仲英道:“业师如父,但说何妨。”唐晓澜讪讪说道:“没有!”杨仲英道:“少年人儿,果是面嫩。”把那张词笺,掏了出来,掷给他道:“这难道不是你写的?”唐晓澜面红过耳,正待分说,杨仲英忽道:“青儿和你也是一样的心思,最开通不过,你们两人即都有意,我就派人找玄风道长来。请他作男家的主婚,让你们俩人早成婚礼,我也可了生平之愿。”唐晓澜听了,俨如晴天霹雳,半响说不出话来。
    杨仲英见唐晓澜面色骤变。低头不语,道他年少畏羞,含笑说道:“女嫁男婚,人生大事,有我替你们作主,怕什么不敢说?”唐晓澜忽然低声说道:“弟子学业未成,不敢有成家立室之想,而且也不敢高攀师妹!”杨仲英又笑了一笑,看着他手上的词笺,唐晓澜摹然抬起了头,鼓着勇气说道:“我对师妹,可丝毫没有非份之想!”
    这一答复大出杨仲英意料之外,看他神情严肃,不似怕羞掩饰之言,咳了两声,双掌一按,忽然也正色说道:“你人我门时,曾立誓遵守十二戒条,这十二戒条,你可还记得么?”唐晓澜正襟危坐,垂手答道:“记得!”杨仲英道:“最后一条是什么?”唐晓澜道:“不得欺师灭祖!”杨仲英道:“怎样解释?”唐晓澜道:“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师傅,一切要说真话,更不许勾结外人,侮辱尊长,犯此条者,轻则废去武功,重则五马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杨仲英道:“这就是了!那么我问你,你写的这首词,先生说词中意思是怀念一个女子,可是真的?”唐晓澜道:“是真的!”杨仲英道:“你怀念的女子是谁?”唐晓澜脖子粗红,好不容易才挣出声道:“不是师妹!”杨仲英颓然坐下,挥手说道:“你去吧!”
    唐晓澜失魂落魄般的走出外面,爬上后山,青郁苍山色,满滟湖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湖山再美,恐非久恋之乡,这地方只怕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想起师妹那骄横残酷的样子,从心底打了一个寒噤,他知道师妹的性儿,除非她不想要,若然她想要一件东西,那就是不得不休!只是自己如何敢要这样的妻子?那晚他反复思量,终于在深夜起来,收拾好诗囊,悄悄走了!
    再说杨柳青向父亲吐露了心事之后,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她想父亲素来疼爱自己,一定去和师哥说了,师哥想也没想到,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她可全没想到,唐晓澜会不欢喜她。这一日她为了怕羞,故意避免和唐晓澜见面,想等父亲和师哥说好之后来告诉她,谁知父亲也整天不来找她。那晚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再也熬不住了,匆匆披衣起床,去找父亲。在庭院蔷薇架下,见父亲独自徘徊,颜容憔悴,不禁惊道:“爹爹,你有病吗?”杨仲英叹了口气道:“唐晓澜这孩子走了。”杨柳青跳起来道:“是么?”杨仲英掏出一封信来,掷给她道:“你看去!”那信果然是唐晓澜的笔迹,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先道谢师傅五年教养之恩,继而婉转推辞婚事,杨柳青看了,不禁柳眉倒竖,瞪眼说道:“爹,我我他去。”杨仲英道:“傻孩子,别人不愿意,你强迫他又有什么用?”杨柳青咬唇说道:“谁要强迫他?只是我不愿再呆在家里了!”杨仲英叹口气道:“那也好。”正是:
    情丝偏系错,恩爱反成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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