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湖三女侠》在线阅读,《江湖三女侠》txt——梁羽生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十四回梦幻尘缘深宫藏恨事瓢零蓬梗一剑上仙霞
    唐晓澜大吃一惊,这女人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颤声说道:“不必脱了,我身上是有这么三颗痔。”那女人道:“你的义父是不是叫做周青?”唐晓澜更是吃惊,答道:“是。”那女人忽然哭道:“儿啊,你长得这么高了!”唐晓澜跳起来道:“我的爸爸妈妈早已死去了,你、你、……”他本想说:“你疯了吗?”但被那女人的眼光所慑,不知怎的,却说不出来。
    那女人怔了一怔,忽然揩了眼泪,惨然笑道:“难怪你不知道。你坐下来。”唐晓澜又再依言坐下。那女人道:“你以为你的亲生爸爸是唐万英吗?”唐晓澜道:“不是他是谁?”那女人道:“是当今皇上!”唐晓澜突然如受棒击,再也忍受不住,跳起来道:“你胡说!”那女人道:“你坐下来,坐下来,听我说。有一个做皇帝的父亲虽然很不好,但他终是你的父亲,我已经风烛残年,不久人世了。有幸上天叫你我相会,我总不能叫你一生蒙在鼓里。你别尽瞧我,你先坐下来,坐下来!听我说,听我说。”唐晓澜坐下来道:“好,你说。”
    那女人道:“三十多年前,那时我只有十六岁,和你的外父在西门外住,我已经订了婚,未婚夫叫祝家澎,在内务部当上一名小小差使,那时周青还在宫内当卫士,未曾叛变出们,三个人是常在一起的好朋友。有一年挑选秀女,我竟然被选上了。家中没钱贿赂,就这样被迫进宫。当时我本想一死明志,但家澎说,宫娥每十年淘汰一次,只要在宫中保得住身子,十年之后,年纪大了,皇后就会开恩放回家中婚配,要不然,秀女年年增多,年老的不放出来,宫中那容纳得了。我想那么多秀女进宫,只要我不出风头,皇帝也未必注意到我。家澎既愿等我十年。如果我现在寻死,岂不辜负了他的心意,就这样我进宫去了。
    “在宫中过了五年,我还未见过皇帝的面,闲来无事,我学会了弹琴,有一天我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小调,我们家是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迁居北京的,这些小调我自幼耳熟能佯。偏偏有这么凑巧的事,皇帝经过,听了我的琴声,非常欢喜,当晚就把我召幸了。那时我想死也不能死了,因为凡在宫中的后妃宫娥,若然自名人轶事杀,罪连九族,我只好忍辱偷生下去,那时周青已经叛变,侯三变有时侍候皇上,进入内廷,我就叫他告诉家澎,叫家澎另找淑女,不要再等我了,那知家澎非常痴心,第二天就把差使辞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找周青,自此不知他的下落,周青也没有碰到他。
    “再过一年,你出了世。那时皇上已经有十四位皇子,立储问题,已经开始在闹。宫中规矩,本来不准汉女为妃,自前皇(顺治)和董鄂妃闹出事后,这规矩执得更严。生有儿子的贵妃妒忌我以汉女承恩,就在皇后面前进谗,将我打入冷官,而且想谋杀你!”
    唐晓澜听得心惊肉跳,“啊”了一声,问道:“那皇帝知道吗?”那女人惨笑道:“宫中宫娥妃嫔,何止千数,经他召幸过的,也不知多少,他那里把我放在心上,皇后把我打入冷宫,他是否知道,我也不晓得。”唐晓澜只觉心头冰冷,打了一个寒噤,低声说道:“那么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冷宫里过了二十多年。”那女人点点头道:“也过惯了。起初有人看守,不准我出这间石屋,后来日子久了,皇后死了,我也老了,没有人再注意我了,于是她们就让我自生自灭,每天有人送两顿饭,除此之外,就没人再理我了,我可以在园子里自名人轶事由走动,但是我住惯了冷宫,连陽光也怕见了。我就天天坐在这屋子里等死!”唐晓澜再也忍受不住,将母亲一把抱着,低声哭道:“我的的妈妈呀!”
    那女人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喃喃的说道:“惯了、惯了,眼泪也流干了。要不是心里头还惦着你,我怕早死掉了!”唐晓澜痛哭失声,那女人道:“别哭,谢谢天,你总算来了。记得我托侯三变偷偷把你送出宫时,你还未满月,哦,算算看,我也计不清楚了,你现在几岁了?”唐晓澜道:“二十八岁了。”那女人道:“那么我住在冷宫也有二十八年了。多悠长的岁月呀!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出生后,我托敬事房的太监去报告皇帝,可是太监却告诉了皇后。我等了几天,不见他来,也不见有宗人府的官儿来,我知道事情不妙,皇室中骨肉相残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很害怕。于是我把所有首饰,都送给了一个小太监,叫他把你抱出宫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侯三变,在宫中就诓说你已夭折了。反正皇帝还没知道,也无人查问,把你送出宫后的第三天,我就被皇后打入冷宫。说我妄向君皇献媚,乱了祖宗法纪,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冷宫里关了二十八年!”唐晓澜哽咽问道:“后来呢?我怎么会到了唐家?”
    那女人停了一停,说道:“我忘记对你说,我还有一个妹妹,经周青作媒,嫁给一个姓唐的镖师。侯三变将你带到唐家,我妹妹没孩子,就将你当亲生儿子抚养。”唐晓澜这时如同在恶梦中初醒,失声说道:“原来我那惨死的双亲,却是我的姨父姨母。”那女人道:“正是,我幽禁在冷宫里二十八年,侯三变曾悄悄来看过我四五次,我才知道不知是哪位皇子探出你在唐家,派人捉你,把你的养父、我的妹夫杀了。侯三变有次出差,在江湖曾碰见过周青,周青告诉他说,他已将你收为义子,并准备把游龙宝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使用,叫侯三变留心,他年若碰到有使游龙剑的少年就是你了。”唐晓澜“啊呀”一声,这时一切真相都已大白。原来自己在万里长城之上,舞动游龙宝剑,这才被侯三变认了出来。那女人问道:“周青呢?现在还在世吗?”唐晓澜道:“已死了十二年了。”当下把自己和姨母给清宫侍卫追到塞外,姨母惨死,周青把自己救出来,后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冯家,又后来给血滴子追捕,冯家父子双亡,母女离散,周青身死等等事情全都说了,那女人潸然泪下,哽咽道:“我已好多年来没有眼泪了,今天要痛痛快快哭它一场。”唐晓澜看着母亲,思潮乱涌。他多年来在周青教导之下,早把清廷恨之入骨。周青又始终瞒着他的身世,所以唐晓澜总以为自己是个汉人,久有反清复明之志。万万料不到自己竟然是个满洲皇子,无情的事实似一个巨大的铁锤,把他的心打得粉碎,他希望这是一个恶梦,但可惜这却不是恶梦。种族的仇恨,身世的仇恨,纷如乱丝结在一起,他茫然问道:“妈妈,你叫我怎么好呢!”
    母亲再次抚摸孩子的头发,许久,许久,这才说道:“关在冷宫里的头几年,花很伤心,痛恨皇上。后来呢,日日夜夜坐在这里等死,好像人也麻木了,什么都不会想了。呀,多寒冷呀!爱呀恨呀,都好像冷得凝结起来,凝结在心里。你叫我给你想,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得让我慢慢的想。啊!你应该是个皇子,但我却不愿你做个皇子。”唐晓澜痛苦的叫道:“不是这个问题,妈妈,我绝不会做皇子的。我不愿意。不是这个问题。”那女人道:“那么你想的是什么呢?”她抬起头来,接触到儿子那痛苦的困惑的眼光,她身居冷宫,她明白了儿子在想些什么。她担心儿子会在无穷无尽的风浪里丧生。她幽幽说道:“好了,泪已经流得够了,让咱们母子好好的聚一会吧。”
    母亲搂着儿子,过了许久,泪痕满面的说道:“你听我弹琴吧,你还没有听过家乡的小调呢!”她抚弄瑶琴,叮叮咚咚弹了起来,本来是很愉快的小调,却弹得甚是悲苦,儿子在出神的听,出神的想,忽然一个髯眉皆白的老人悄俏走了进来。
    这个老人正是康熙皇帝。他八岁登基,在位差不多六十年,人也近七十岁了。近年来他已不大理事,在养心殿里优游岁月,这晚月色很好,他一时兴起,带了两个太监,在园子里慢慢的逛,想起自己一生文事武功,都已到了顶点,坐帝位之人,更是历代少有,但一生就快过去了,这些文事武功也将如烟消云散,他忽然感到寂寞,想找些老朋友谈谈,但老朋友也没有几人。皇后和自己少年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的妃嫔也都差不多死光了。他在月光下慢慢的走,走过了荷塘边那座冷宫。
    冷宫里飘出一阵琴声,好像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哦,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康熙皇帝在琴声中静静思索,问太监道:“谁在这冷宫里?”太监道:“听说是一个年纪很老的宫娥。”康熙奇道:“为什么不放出去?关了多久了?”太监道:“回皇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也不清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进宫时,那个宫娥已经在里面了,也时时弹琴,谁也没理她。”康熙皇帝又静听了一会,蓦然想起有那么一个宫娥,自己在约三十年前曾召幸过她,那一晚她弹的也好像就是这个曲子,过后自己事多,也就忘了。想了一想,问太监道:“这个宫娥是不是汉女?”太监道:“听说是。”康熙道:“是不是瓜子面儿,眉毛很长的。”太监道:“禀皇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没见过。她在冷宫里总不肯出来。”另一个太监插口道:“是呀,皇后死了,看守的也撤了,她还是不肯出来走动。”康熙皱眉道:“哪有关这么久的?你们在外面等侯,我进去看看。”冷宫里唐晓澜母子在琴声中凝结,忽然听得有脚步声,唐晓澜一闪闪到帐后,康熙皇帝已推开名人轶事房门,走了进来。那女人抬起头来。问道:“你是谁?”四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投,顿时呆了。康熙皇帝看了一阵,依稀记得,问道:“你是海棠吗?”
    那女人动也不动,木然说道:“万岁爷,海棠在二十八年前已经死了!”康熙道:“你不是海棠?”那女人道:“你看我在这里和死差什么?”康熙皇帝看她白发斑斑,想起自己也老了,这廿八年来自己安然做太平皇帝,她却在冷宫里等死,忽然感到有些愧意,坐下来道:“皇后也太忍心了,把你关了这么多年,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呢?”那女人道:“皇后说我私自献媚,迷惑皇上,败坏法纪。”康熙叹道:“那真是委屈你了,不过皇后也死了十多年了,这笔帐也不必算了。我明天把你放出来,封你做淑妃。”康熙以为她必定下跪谢恩,那知她还是木然不动,冷冷说道:“谢皇上,皇上不要再把我消遣了,现在我的家人都死光啦,我也不怕死了。”康熙道:“咦,你说什么?你恨我吗?咱们都老啦,还能有多少岁月?你出来陪我聊聊,气也会慢慢平了。”那女人手按瑶琴,仍木然不动。康熙又叹了口气,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那女人眼睛一亮,忽然说道:“我要你让我的儿子安然出宫!”康熙陡然一震,问道:“什么,你的儿子?那一晚你就有了?敬事房的太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会有一个儿子?那这么多年,他藏在哪儿?”那女人道:“这些年来,他在江湖上飘荡,现在呢,却在这里,就在这个房子里!”康熙皇帝大吃一惊。
    唐晓澜倏的从帐后跳了出来,激动的嚷道:“你把我的妈妈害得还不够吗?你让我们母子都出宫去!”康熙皇帝忽见一个高大少年,站在自己的对面,眼光有如寒冰利剑,面貌果然有点像自己,不觉打了一个寒噤,陡然想起自己在五台山上害死父亲的事,(见拙作《七剑下天山》第一集)失声说道:“你,你,你想替母亲报仇吗?”唐晓澜颓然坐下,挥挥手道:“你不愿放我,你就走吧。”康熙定了定神,看这少年虽是风尘满面,却自正气凛然,不觉颇为内疚,说道:“你就留下来吧。”唐晓澜道:“我宁死也不留在这儿!”康熙叹口气道:“你走也好。”他也知道自己十几个儿子正在争权夺位,若再添一个,更不得了。何况他是汉女所生:多年在外,宗人府的名册也没他的名字,就是要让他复姓归宗,也要大费周章。但眼看这对母子,心里颇为难过。又不想自己的骨肉在江湖流浪,想了又想,又道:“那么我给你一个官职吧。”唐晓澜道:“我更不稀罕!”康熙道:“哪么你就连父亲也不认了吗?”唐晓澜忽然痛哭失声“父皇”二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康熙道:“你出去打算做什么?”唐晓澜道:“你别逼名人轶事我!”康熙奇道:“我逼名人轶事你什么来了?”忽然眼睛一闪,说道:“你也想争夺皇位?骨肉相残?”唐晓澜道:“要抢你家皇位的是汉人。我什么也不要。”康熙道:“好,你一定要出去,我就让你出去。你以后还要见我吗?”唐晓澜道:“我但愿随母亲终老,走得远远的,永不再打扰你。”康熙更觉难过,又道:“我愿意答应你一件事情,你有什么要求吗?”好像不给他们母子一点东西,就于心不安。唐晓澜想了一想,道:“好,那么我想见四殿下,求他答应我一件事情,他一定做得到的。”康熙皱了皱眉,说道:“你倒有事情求他,连我都做不了的?你的四哥近年很为跋扈,也许他真有一些本事。”康熙对允祯颇为憎厌,他想难道这孩子认为他的四哥一定能继承皇位,所以要预先巴结他?又道:“好,我依你便是。但我倒愿意你亲近你的十四哥。我可以让你做他的副手。”康熙最欢喜第十四子,这时正统兵西征。唐晓澜道:“我只要见四殿下。”康熙道:“好,你随我出去,明天我把你的妈妈放出宫。”携了唐晓澜的手,缓步走出冷宫,两个太监大吃一惊,康熙道:“这是新来的卫士,是我叫他进冷宫来的。”两个太监自然不敢出声,看看月亮,月亮已近天心,太监道:“皇上该安歇了,明天又免早朝吧?”康熙道:“免!”默默的和唐晓澜穿花拂柳,走出园子,步过永寿宫,步向养心殿,唐晓澜忽然“咦”了一声,拉着康熙向花荫深处一伏,说道:“有夜行人飞上外面的大殿!”
    康熙道:“为什么我看不见?”唐晓澜道:“那人的身法太快了!”康熙心想:若是宫中卫土,也不敢飞身上外面大殿。但若要说是外人,那却是万不能够。心念一动,悄悄说道:“你从这里向左走,靠着院子的白石栏杆,数到第十三块石头,把石头揭起,有地道通到外面的大殿柱后,你偷偷出来,看有没有人在里面,若然有人,你记着他的面貌。”又把随身佩带的一块汉玉取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道:“若是给人发现,就以此为凭,说是新来的卫士好了。”唐晓澜接过汉玉,从地道里进入大殿,躲在柱后,忽见外面走进两人,抬起了头,咬着耳朵说话。唐晓澜也抬头一望,只见上面悬着一块大匾,正面题着“正大光明”四字,唐晓澜暗道:“这两人尽看着匾额做什么?”等了一会,那两人低下头来又在商议,匾额后面横粱,忽然伸出一个人头,唐晓澜一见,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躲在殿上横粱后的竟是一个女孩,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冯琳!
    原来当日冯琳带允堤去探允祯的病。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带允堤上了书楼,推开一间房门,说道:“四殿下就在这里养病。”允堤探头一望,忽然里面嘶嘶有声,满屋子里大蛇小蛇连结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冯琳尖叫道:“我开错房门了。”身子一扑,手肘突然在允堤腰际碰了一下,允堤如中铁锤,痛得大叫,冯琳已一个筋斗翻下楼了。屋内的蛇蠕蠕而出,允堤带来的卫士不敢私闯入房,允堤又已昏迷,只好背起他急走。
    允堤去后,在四皇子府中留守的韩重山和双魔都责备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冯琳道:“他回去生气也没用,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到他责备四殿下时,你们可以推说皇府中的丫头数以百计,知道是谁?而且就是他们俩兄弟到皇帝面前争论,皇上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女孩会把他打晕。”韩重山道:“哼,瞧不出你这娃儿这样厉害!”心中暗想:好在双魔有先见之明,用怪药把她迷了本性,令她到皇府以前事都记不起来,要不然真难以长久的哄骗她呢。
    韩重山和双魔商议一会,正想派一人去请四皇子回京,四皇子允祯忽然回到皇府。一天愁虑,顿时解开,韩重山笑道:“大阿哥若敢说出四殿下私自出京,四殿下正好告他诬告。”允祯问了情形,知道允堤图谋甚急,想起一事。原来清朝皇位继承不依长幼次序,由皇帝留下遗诏,指定一个,放在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四皇子这次意急回京,就是因为在外面听得国舅隆科多的报讯,说是皇上己立了遗诏,至于指定谁人,却没人知。
    允堤把皇帝已立遗诏的事告诉心腹死士。天叶散人道:“既然这样,我们非把这遗诏偷到手中不可。”允祯道:“偷不是办法,皇上发现遗诏被偷,可以再写,而且也必定疑心是我。只能偷偷去折它一看,好知道遗诏中写的是谁。”当下天叶散人、了因、哈布陀等都说愿去。”允祯道:“偷入乾清宫拆开遗诏,这事非同小可。去的人不可多,只要轻功绝好的一两位去就行了。论轻功是天叶散人最高,冯琳杂在众人中静听,忽然说道:“我也随天叶伯伯去。”八臂神魔道:“你去做什么?”天叶散人一想,这冯琳身躯幼小,正好贴在横梁下面,而且她的轻功还在大力神魔之上,正是个好帮手,便道:“好,我带你去。你可不准淘气。”
    再说康熙的长子允堤回到府中,早已醒来,恨恨不已。忽报大学土王奕清来访,这王奕清乃是允堤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国舅隆科多同受康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信,他今日始知道皇帝立了遗诏,赶忙来报。允堤和心腹死士商议,所见和允祯相同,也派了三名轻功绝顶的卫士去偷看遗诏。这就是唐晓澜所见的两名大汉了。
    允堤遣来的三名卫士商议一阵,两人把风,一人沿着殿中心的大柱攀上,忽然横梁后面,寒光电射,两口飞刀都插中了那名卫士,登时跌了下来。冯琳倏的飞出屋,跃到琉璃瓦上,随即有人名人轶事大呼“刺客!”这正是天叶散人移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的计策,到得大内的卫士赶来,他和冯琳早已从英华殿侧边跑出,躲上景山去了。
    唐晓澜急从地道跑出,只见乾清宫外,已有剑影刀光。他跑到养心殿外,康熙从花荫深处探头出来,正想招唤,忽然一条人影疾如飞鸟,和唐晓澜几乎是同时赶到。太监喝道:“什么人敢惊圣驾?”那人一声长啸,厉声叫道:“哈,你就是皇帝!”一探身,呼的一掌向康熙劈去,两名太监扑身来救,给一掌打得晕死地上。那人掌锋下扫,左脚又起,父子之情出于天性,唐晓澜嗖的一声,拔出宝剑,那人“哧”的一声,腾身扑起,唐晓澜的追风剑法迅捷无伦,一抢攻势,绵绵不断,那人空手拆了几招,康熙已躲入了养心殿内。
    那人名人轶事大吼一声,掌法一变,翻翻滚滚,竟然在剑光笼罩中直扑过来,完全是一副拼命神气,唐晓澜见康熙已经躲开,把剑一收,跳出圈子,不料那人身法快极,唐晓澜纵身一跳,他却乘势逼名人轶事上,一抓抓着了唐晓澜肩呷,低声喝道:“冷宫在哪面?”唐晓澜心中一震,用易兰珠所授的救命绝招,身子向前一躬,反手一剑从胁下刺出,那人若不放手,这一剑便是穿心刺腹之灾。
    这人料不到唐晓澜剑法如此厉害,手掌一撤,翻出三丈开外,唐晓澜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才稳得住身形,肩头犹自火辣辣的刺痛。
    唐晓澜不知,这人却是他母亲以前的未婚夫祝家澎,他失踪了三十多年,原来是在江湖到处漫游,访师学技,最后投到终南派名宿武成化的门下,苦学了十余年,拳剑两门,都有极深的造诣。学成之后,也曾两到京师,会见过侯三变,得知海棠被打入冷宫,更是心伤。他本想入宫,却是三变苦苦把他劝住。侯三变说:你功夫虽好,但宫中高手如云,弄得不好,非但白送性命,而且害了海棠,苦劝祝家澎死了这条心,祝家澎这才怆然远去。
    但三十多年过去了,祝家澎这条心仍是未死。他心想自己和海棠己是垂老之年,再不相见,候待他生。因此拼了性命冒险入宫。想不到就在这晚,几个皇子派卫士进来,唐晓澜也在宫内。
    且说祝家澎被唐晓澜剑法杀退,只见乾清宫里刀火剑影,大内卫士,纷纷赶来。他选择僻路,绕着假山,借物障形,觑准一个落单卫士,冷不防扑将出去,将他一拳打晕,曳入假山洞口,剥了服饰,扮成卫士,大摇大摆的走出,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前面的荷塘,忽见一群宫女,抬着竹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盖着白布。
    这女人正是祝家澎三十年来日思夜想的情人,她自唐晓澜随康熙去后,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忽觉万念皆空,好像身子凌虚,生命的力量全已消散,迷迷糊糊的一跤跌落地上。
    康熙亲入冷宫的事,早有太监得知,那些太监,最为势利,待康熙去后,他们急禀知管理冷宫的女官,前来探视,发现海棠晕死在地上,商议之后,决定把她迁出冷宫,然后禀告皇上。
    祝家澎从荷塘边走过,迎面碰着这群宫女,宫女喝道:“什么人,乱跑乱闯!”祝家澎抬头一看,只见竹床上白布盖着的女人,头发稀疏斑白,面色十分可怕,露出来的两只手,手指有如鸡爪,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暗道晦气。三十多年不见,海棠早已不是他心目中绣年玉貌的佳人了,他竟然相逢不识,做梦也想不到这形容可怕的老女人就是他舍命来会的情人。
    海棠在昏迷中忽闻喝声,轻轻睁开了眼皮,祝家澎已经走过去了。
    这时允堤派来的两个卫士已被擒住,其中一名,因先前中了冯琳的夺命神刀,恶斗时又用力过度,待到束手受擒之时,已是毒发身死。
    康熙皇帝亲自审问被擒的卫土,审出这卫士竟是自己的长子派来,赫然震怒,立刻下诏废了允堤的皇子封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宗人府看管。
    当晚纷纷扰扰,待事情平息,已是四更。康熙留唐晓澜在养心殿住了一晚,第二天宫中的管事太监来报,说是被禁在冷宫的那个宫娥昨夜身亡,康熙听了,慨叹不已,吩咐以淑妃之礼厚葬,召唐晓澜进入书房,黯然说道:“你不必等你的母亲了,她昨夜已经死了。”唐晓澜本已伤心,这时全身麻木,欲哭无泪,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哑声说道:“好,我走了。”康熙道:“你等一等。”叫了一个黄门官来,写了一纸诏书给唐晓澜,叫黄门官带唐晓澜去见允祯。
    唐晓澜迷迷悯悯的出了宫门,到了允祯的皇府,黄门官推他一把,说道:“到了。”他才如梦初醒的蹬下马车。黄门官暗想:皇上也真老糊涂了,这样痴呆的人如何能选作卫士。
    唐晓澜在宫中已将面上易容的药膏洗去,双魔一见,大为吃惊。可是他有黄门官带来,听黄门官说他还是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卫士,只好让他去见允祯。
    允祯见了唐晓澜也甚为惊异,了因和哈布陀随侍在侧,全睁大了眼睛。黄门官去后,了因禁不住道:“唐晓澜,你到底是弄什么玄虚?”允祯却摆了摆手,微笑说道:“以唐兄的高才,正该从正途出身。唐兄是何时入宫?皇上身体可好?”唐晓澜答道:“好。”顿了一顿,忽然说道:“敢请贝勒屏退左右。”允祯变色道:“这两人皆是心腹,唐兄有话,但说无妨。”唐晓澜道:“还是咱们两人谈谈的好。”了因怒道:“你敢如此无礼!”允祯眼珠一转,正想叫了因和哈布陀退下,忽然楼下一阵喧哗,高呼刺客,了因倒提禅杖,霍的立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得外面呼呼风响,书房的门,倏忽震开,一人手提长剑,如飞扑进!唐晓澜一看,正是昨晚那人。
    祝家澎长剑一抖,一招“白虹贯日”,刷的向允祯刺去,了因禅杖一立,只听得叮当一声,那人的剑给荡了开去,剑锋一偏,直奔唐晓澜胁下,唐晓澜身回步换,却不还招,哈布陀左掌横扫,右拳捣出,抢攻他的空门,那人接了一招,知道了因与哈布陀的功力,都在自己之上,虚劈两剑,倏的从窗口又穿出去。哈布陀首先追出,唐晓澜尚在迟疑,了因喝道:“你既是大内卫士,为何却不还招?”左手斜斜一带,唐晓澜猝不及防,给他牵出楼外,收势不及,飘身下地,只听得一片兵刃碰磕之名人轶事声,有人名人轶事大声惊叫!
    唐晓澜凝神一看,不禁叫苦,庭院里剑光霍霍,人影穿梭,关东四侠全都到了。更糟的是自己的业师铁掌神弹杨仲英带着女儿,也正在庭园中恶斗。杨仲英骤见晓澜,惊叫一声,从韩重山的辟云锄下翩然掠出,唐晓澜叫道:“师傅,是我!”祝家澎大叫道:他是奸细!”杨仲英面色倏变,呼的一掌劈来!
    原来关东四侠自从那次在陰山和双魔恶斗,功败垂成,反而吃了大亏,十二年来,苦心练技,总想和双魔再较短长,但双魔在四皇子府中,关东四侠不敢轻去。这次他们打听得四皇子带了一班高手出门,只留下双魔和一个姓韩的镇守。这时关东四侠的独门功夫,比前又高了许多,于是联袂来京,准备大闹皇府,报那天的一箭之仇。
    恰巧杨仲英和女儿杨柳青,为了寻访晓澜,在江湖卖艺,也到了京师。一日,在天桥(北京的一处地名,为江湖艺人聚集之地)遇见了祝家澎,两人本来相识,聚在一起。过了几日,又碰到了关东四侠,关东四侠邀祝家澎同斗双魔,祝家澎那时正一心想入皇宫,婉言拒了,关东四侠很不高兴。到祝家澎失败回来,他们细问情由,才知道祝家澎有这一段伤心之事。于是祝家澎旧事重提,和关东四侠与杨仲英父女,当日就到四皇子府中邀斗双魔。
    唐晓澜见师傅不谅,掌风劈面,慌忙闪过,杨仲英掌法雄奇,跨前一步,一个“左右开弓”,双掌齐出,唐晓澜避无可避,本能的出掌相抗,一招“解甲脱袍”,把杨仲英的掌势拆了,腾身跳出一丈开外,杨仲英见他武功大进,揉身进击,杨柳青大叫“爹爹!”杨仲英凝身收掌,哈布陀呼的扑来,挥臂一格,把杨仲英震退几步。杨柳青急展神弹绝技,掩护父亲。
    唐晓澜突遭巨变,茫然不知所措。玄风道人性子最烈,问祝家澎道:“你话可真?”祝家澎道:“他昨晚还和皇帝老儿同在一起,我若不是逃走得快,早已丧在他的剑下。”玄风道人勃然大怒,忽而一想:这祝家澎武功不在我下,怎的却会不是晓澜对手?一掠而前,右手长剑,左手铁拐,一齐发出。唐晓澜知道玄风手底极辣,万难闪避,只好拔剑抵挡,玄风的招数本来可虚可实,存心要试晓澜武艺,唐晓澜不知就里。竟把天山绝妙的防身剑法施展出来,左一剑“冰网解冻”,右一剑“龙跃深渊”,带守带攻,竟把玄风的铁拐封出了外,玄风这才知道祝家澎所说非假,剑招倏变,更不佯攻,剑剑向唐晓澜要害刺来!
    唐晓澜连挡数剑,大声叫道:“师傅,师伯,我有话说。”玄风喝道:“你这忘思负义的叛徒,谁还听你说话。”剑招催紧,疾若惊觎。唐晓澜闪得稍迟,给玄风刷的一剑刺穿衣袖,逼名人轶事得横剑一扫,上下一荡,用的竟是天山剑法中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招数,唐晓澜本意原是防身,竞不自知这一招威力奇大,一发难收,只听得当的一声,玄风左手的铁拐,竟给游龙宝剑截去一段!玄风呆了一呆,唐晓澜扑地跳出,那料眼前一亮,酒香扑鼻,朗月禅师喷酒成练,直取唐晓澜面上双睛。唐晓澜闪头急避,朗月禅师呼的一喷,白练化成酒浪,有如铅名人轶事弹,唐晓澜上衣被射得有如蝉巢,万里追风柳先开身飞如箭,倏忽掠到,一伸手把唐晓澜衣裳抓破,皇帝所写的亲笔函件,竟被抢去。
    唐晓澜呆若木鸡,连声说道:“我,我,……”声调哽咽悲苦,说不下去。杨柳青道:“我什么?”又爱又恨,张开弹弓,一弹打去,唐晓澜心乱神伤,已不知走避,了因和尚大吼一声,禅杖一抡,弹丸倒射,他见杨柳青生得美貌,恶念突生,禅杖点地,腾身飞起,左手张开,宛如巨鹰扑兔,一抓就向杨柳青抓来!玄风大惊,剑走偏锋,青光一闪,剑尖直刺了因头颈后脊骨上的“天隙穴”,了因以杖为轴,脚跟一转,仍不放松,左手抓到杨柳青背心。玄风剑法迅捷,更不收招,剑尖一颤,迳化成“杨枝滴露”的招数,斜点了因脊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促穴”,了因见他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不敢放肆,身子一转,抡杖接招。了因功力深厚,杖风如刀,玄风连挡十招,自知不敌。这时满庭院混战,四侠这边的人已处下风,杨柳青更是岌岌可危,玄风大叫道:“走!”向萨天刺、萨天都分刺两剑,将柳先开等人救了出来。杨仲英携着女儿,靠祝家澎在后掩护,也跳出围墙。了因倒提禅杖,还想追赶,允祯在楼上倚栏喊道:“让他们走吧!”原来允祯正与天叶散人谈论遗诏之事,心中有事,深伯事情闹大,被其他皇子乘机攻击,所以扬声止斗,招回了因等人。
    唐晓澜这时心乱如麻,本来他昨晚乍知身世,已是哀痛欲绝,万念俱灰,想不到如今又被业师误会,他就是想死也不能就死。莫说杨仲英和关东四侠对自己恩深义重,而且冒然一死,恶名更难洗脱,他举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了因冷笑道:“贼人已经去了,你还呆在这里做甚?”唐晓澜悲愤之极,纵身一跃,叫道:“我纵死也不求你们。”跳过墙头走了。
    唐晓澜茫然的跑出北门。城墙上忽然有人叫道:“好小子,你还敢追来!”
    唐晓澜猛然一惊,立在城墙上发话的竟是杨仲英,原来玄风这一行人逃出皇府,也是沿着这一条路,他们跨上城墙,正想翻出城外,杨仲英担当殿后,蓦见唐晓澜一人疾奔,只道他是前来追击。
    唐晓澜颤声叫道:“师傅,你容我细说。”杨柳青走在前头,夹在玄风道人和朗月禅师之间,闻声止步。听得唐晓澜语声十分悲苦,说道:“就让他一说吧,也许另有别情。”
    玄风道:“不能将性命儿戏!”
    扬声叫道:“杨兄,提防有人追来!”杨仲英曳起弹弓,卜卜两弹,唐晓澜失魂落魄,无意闪避,额角臂弯,各中一颗,跌在地上。只听得杨仲英大声喝道:“你犯了师门大戒,我绝不饶你!”唐晓澜站起来时,杨仲英这一行人已去得远了。
    唐晓澜踽踽独行,想起嵩陽门下,戒律最严,自己入门之日,就曾领过十二戒条,其中第四条不许沾官近府,第十二条不许欺师灭祖,自己全都犯了。师傅想是怕了因他们跟在后面,要不然一定将自己捉了。想到这望,不寒而栗。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一段冤情,永难清白。
    唐晓澜在西山僧会冥思默想,这茫茫人海,自己举目无亲,连一个可诉衷肠的朋友都没有,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己。思来想去,蓦然想起了吕四娘,自己和吕四娘虽然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日浅,可是她是名儒之女,见识不凡,对自己也很关心。唐晓澜想来想去,似乎天地之大,只有吕四娘可以信赖,于是一剑单身,又飘然离开了京师,东下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沿途上时不时碰有武林人物截击,原来场仲英竟然把唐晓澜叛师之事,传遍江湖,幸好盘查截击的都不是好手,唐晓澜得以安然来到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了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知道五年前沈在宽被捕,吕葆中身死,吕四娘迁居的事。明查暗访都不知吕四娘迁往何处,幸好甘凤池名头甚响,其时恰好也在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唐晓澜就硬着头皮,去拜见这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甘风池虽不信他,却颇通情达理,就把师妹的住址告诉了他。但也提防他邀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暗中跟在他的后面,一直跟到仙霞岭,看他独自登山,这才作罢。
    唐晓澜和吕四娘坐在流泉山瀑之旁,娓娓长谈,唐晓澜数月积郁,盘结心中,一旦倾吐,人也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淡了半天,烈日当空,山瀑流泉,给陽光幻成丽彩。吕四娘一笑而起,拉唐晓澜登上一块岩石,笑指山下道:“你登高试望。”唐晓澜不知其意,登高一望,只觉旷野平畴,尽收眼底,不觉心中开朗,闷气渐消,吕四娘道:“山川奇景,可涤浊氛,天地无穷,应增豪气。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何足介怀。”扬眉一笑,唐晓澜顿觉一天陰霾,给她数语驱散。正是:
    山川颤灵秀,中帼胜须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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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十五回论世谈词微言晓大义寻幽探隐游侠露锋芒
    吕四娘又笑道:“听说你在杨仲英门下之时,白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晚上学文,还曾填过一道‘百字令’的词?”唐晓澜面上一红,呐呐说道:“这首词不过是少年时候的游戏之作,根本不成其为词。”原来那首词正是他思念吕四娘而作的,不知何以会给她知道,是她提起,心中揣揣不安。吕四娘道:“你那首词我读过了,“词味”是有的,但太伤感了。少年人不应有此。你开首那几句‘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便充满了孤独自伤的情意。其实在茫茫人海之中,尽多知己,而且只要你行合乎义,做的事能为大多数人着想,那又何必定要人知?”
    吕四娘谈词论世,晓以微言,讽以大义,对他词中的儿女之情却半句不提。唐晓澜低头不语,心中思想,起伏如潮。
    吕四娘盈盈一笑,又道,“我少年时也曾填过一首‘水龙吟’词,其中有两句道:‘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依何苦?’我以为无病呻吟固然不好,有病呻吟也大可不必。大丈夫若遇危难,当立定脚根,肩负重荷,闯过关去。学词当学苏、辛,像李后主那种亡国之音,学它作甚?你读过辛弃疾那首‘贺新郎’词吧,开首那三句,也像你那首百字令,开头的三句一样,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零落,但他那首词却一片豪气,和你大不相同。你还记得么?你试念来听听。”
    唐晓澜抬起头来,念道: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沈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这首词乃辛弃疾暮年所写,俏印象迈超脱,胜于少年。唐晓澜念完之后,顿觉自己心胸侠窄,真不免为古人所笑。吕四娘并没有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安慰于他,但却在该词中引领他自己思索。唐晓澜心环渐畅,不禁问道:“姐姐把你作的那首‘水龙吟’词也一并念给我听吧。”
    吕四娘想了一想,笑道:“也好。”念道:
    “天边缥缈奇峰,曾是我旧时家处。拂袖去来,软尘初踏,石门西住。短锄栽花,长诗佐酒,几回凝仕。惯裂笛叹云,高歌散雾,振在上,千岩树。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依何苦?摘斗移星,惊沙落月,辟开云路。蓬岛旧游,员峨新境!从头飞渡。且笔泻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翻北海,唤神龙舞。”
    这首词豪情胜慨,抱负既高,胸襟亦广。若非吕四娘自承己作,唐晓澜真不敢相信这是出于女子手笔。
    两人谈得甚是投机,唐晓澜闷气虽消,但还想请问她立身处世之道,正思索间,忽听得一瓢和尚在下面喊道:“四娘,沈先生午睡醒了,正找你呢。”吕四娘抬头一看说道:“真是畅谈不知时刻,日头都已偏西了。你的肚子也该饿啦,回寺院吃饭去。”
    唐晓澜随吕四娘下山,问道:“哪位沈先生?”吕四娘笑道:“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我爹爹最得意的门生沈在宽。”唐晓澜“啊”了一声,问道:“他不是五年前已被捕了?”吕四姐道:“甘师兄还没对你说过吧,后来我们把他救出来了。”唐晓澜先是心神一荡,后来一想:吕四娘对自己的姐弟之情,已足令自己铭心刻骨,那能再存奢望?这样一想,心湖平静,心境澄明,默默的随吕四娘进了禅院。
    沈在宽午睡初醒,回味吕四娘晨间所说的言语,只觉蜜意柔情,紊回心底,再看自己印司所集前人断句的那首小词,重读一遍,读到:“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两句,不觉哑然失笑。心想,吕四娘如此深情眷恋,自己还自寻苦恼,这真是着甚来由?又想道:古人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诚,像吕四娘那样绩年玉貌,五年来却忍受空山静寂,伴陪自己这样一个残疾之人,而且还愿以身相托,这真是情真意诚,在主人中也不多见。这时,心底陰霾,尽皆扫净。
    吕四娘带了唐晓澜进入禅院,两人并肩而行,唐晓澜已长得比吕四娘还高,禅院前有山泉汇成小潭,潭水照影,只见一个英俊少年,一个啊娜少女,有如并蒂之莲,在水中摇晃。刚才吕四娘在流泉飞瀑之旁,听唐晓澜申诉,全心想替他消解优危,心中毫无别念,对水中影子,亦无感觉,如今经过小潭,步入禅院,突然想起了沈在宽那首集句小词,只怕沈在宽对自己还未能全心信赖,见了晓澜,若生误会,这岂不加重他的病情?思念及此,脚步忽缓。唐晓澜若有所觉,回头问道:“姐姐,你想什么?”吕四娘抬头一望,陽光明朗,山花如笠,说道:“没有什么?”跨前两步,带唐晓澜进了禅院,在一间静室之前叩门叫道:“在宽,有客人来呢!”
    沈在宽的床贴近房门,伸手便可拔捧门闩,他却走下床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开门,吕四娘急忙将他扶着,说道:“你刚刚能运动四肢,不宜过劳。”沈在宽见有唐晓澜在旁,怔了一怔,随即说道:“你应该先招待客人。”吕四娘笑道:“这是很熟的朋友。”瞧了沈在宽一眼,见他毫无异容,将他扶回床上,替两人介绍,沈在宽道:“唐兄请坐,我行动不便,请恕失礼。”
    唐晓澜见此情况,才知吕四娘五年来陪伴的竟然是个废人,心中感动,更觉吕四娘真非常人可及!
    吕四娘到香积厨中取了斋饭,端进房中,唐晓澜和沈在宽谈得甚欢。吃了饭后,唐晓澜道:“我有一事想请教沈兄。”沈在宽道:“请说。”
    唐晓澜将前事再说一遍。沈在宽听完之后,忽然坐了起来。说道:“唐兄既不见外,我也愿献一得之愚,莹妹,你陪唐兄走一趟!”吕四娘惊道:“那你呢?”沈在宽道:“我现在身体日有进境,内功亦已摸到门路,有一瓢大师照顾就行了。唐兄的事,却非你替他排解不可。事有缓急轻重,轻重倒置,则事殆矣。我们读书,就是要识得分别重和轻。何况主人高义,原就不止限于男子,唐兄和我们既是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的危难,我们岂可坐视?”吕四娘料不到他的心胸如此开阔,不觉感动得滴下泪来。
    沈在宽又道:“唐兄这次遭逢大变,据我看来,是外来之难易解,而心中之贼难除。”唐晓澜这时已将沈在宽当大哥看待!说道:“愿聆教诲。”沈在宽道:“唐兄被令师误会之事,有四娘出头排解,谅可化为无事。只是唐兄乍明身世,对今后出处,大约颇感为难。”这话一针见血,唐晓澜正因为自己是皇室血统而感到苦恼万分。沈在宽缓缓说道:“百姓之所好者好之,百姓之所恶者恶之,立身处世之道,尽于此矣。”唐晓澜低首沉思,良久良久,始抬起头说道:“多谢沈兄教导。”
    沈在宽道:“莹妹,你明天就陪唐兄下山去吧。”吕四娘心情激荡,忽道:“再过几天便是七日了。”沈在宽知她舍不得自己,笑道:“少游词云:‘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五年来朝夕盈桓,已不知胜过牛郎织女千万倍,何必为小别伤心。”吕四娘听了这话,知他已是全心信爱,更无半点疑虑,虽然离情别绪尚自索怀,但一瓣芳心也自暗暗快慰。
    正说话间,一瓢和尚忽然扣门叫道:“四娘,今天不知吹什么风,又有稀客来了!”吕四娘道:“谁呀!”一瓢道:“你的师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甘凤池。”唐晓澜道:“甘大侠指引我到仙霞,我以为他自己不来了,怎么他又赶来。”吕四娘道:“甘师兄来必然有事。”和唐晓澜出去迎接。
    甘风池见唐晓澜伴着吕四娘出来,知他以前所说不假,态度比前亲热许多,执着他的手笑道:“我暗中保护你上山,你知道么?”唐晓澜面有愧色,答道:“丝毫不知。”原来甘凤池精明干练,把师妹的住址告诉了唐晓澜后,一方面怕他说的是假话,暗中邀有清廷鹰犬上山;一方面却又顾及若他所说是真,也难保没有人跟踪。所以便暗中跟在他的后面。待唐晓澜上山之后,这才折回,谁知刚刚踏上回程,在仙霞岭脚不远之处,又遇见了一件奇事。
    吕四娘行礼之后,问道:“一别五年,各同门可好么?”甘凤池道:“近一两年来我很少和同门见面。想不到刚才在无意之中,倒得着同门的信物。”吕四娘奇道:“什么,是哪位师兄托人来找我吗?”甘凤池在怀中取出一幅画来,递给吕四娘道:“你看这是谁的手笔?”画中一只巨鹰,威武之极,但却被关在笼中,鹰像伸出笼来,双翼张开,似欲鸣叫。笼旁有一个少女,形貌颇似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巡抚的女儿李明珠。吕四娘看了一阵,叫起来道:“难道是路师兄被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巡抚软禁了?”
    路民瞻是世家子弟,武功虽然不高,画却很是出名,尤其擅长画鹰。这幅画把神鹰囚在笼中,似乎是以鹰喻人,暗示自己被禁。吕四娘颤声问道:“甘师兄,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
    甘凤池道:“我目送唐兄。上山之后,就独自折回,走了三四里路,忽闻得山后有马嘶之名人轶事声,山风吹来,还隐隐有凄厉的叫声。”吕四娘面色倏变,说道:“难道有清廷鹰犬知我隐居此地?”甘凤池道:“我也是这样担心,所以急忙跑到山后去看,只见驿道上尘士飞扬,几匹马已去得远了。我自念追之不及,只好在附近仔细察视,忽见山脚的岩石上,有几处有点点血迹,想是刚才有人在驿道上激斗,直打到山边,才被捉去了的。”唐晓澜道:“依甘大侠之见,他们是不是想上山来!”甘凤池道:“我看不是。看脚印和血迹,似是从驿道打到山边,后来又越斗越远。看情形似是几个人围着一人,后来这人就被捉去了。假如那些人是想上山的话,他们就不必在获胜之后,急急纵马飞驰。”
    吕四娘不觉有点担心,说道:“被捉去的那人会不会是路师兄?”甘凤池道:“我看也不是。路师兄没有那么好的武功。”唐晓澜奇道:“甘大侠未经目击,怎么会分辨得出他武功的好坏?”甘凤池道:“山边的泥地湿滑,脚印分明,从脚印的分布和移动的痕迹来看,那是几人合攻一人,而被攻的人步法并不凌乱,进退之间,甚有法度。路师兄虽然也有那等武功,但他少经阵仗,临场未必能有如此镇定。”甘凤池分析入微,不唯唐晓澜佩服,连吕四娘也觉得这位师哥,的确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阅历之深,远非自己可比。
    甘凤池道:“我最近正想出一次远门,去拜访几位师兄。还有,我前年听得二师兄(周浔)说,关东四侠很想和我见面,也许我会北上京师,远赴辽东也说不定。”吕四娘笑道:“那好极了,我和唐晓澜明日也将远行,就和师兄一道吧。有师兄在一起,我们安心得多。”甘凤池道:“那沈先生呢?”吕四娘道:“他近来似有进境,今日已能扶壁而行了。他知道了晓澜的事,就叫我替他向江湖上的侠义道疏通解释。”甘凤池道:“沈先生肝胆照人,虽然是个书生,但侠义之风,犹胜于吾辈!”当下请吕四娘引见,到静室里拜见了沈在宽。在宽听得甘凤池和二人同行,他本来已无杂念,现在更是放心。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下山北上。为了旅途方便,吕四娘女扮男装,甘凤池擅于变貌易容之术,用药替唐晓澜变了颜容,一路行来,果然无人能识。
    仙霞岭的北面便是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人取道龙游、金华、东下义乌、绍兴。直至萧山,准备先到路民瞻家乡访问。萧山出去,便是杭州沿海一带。吕四娘久困山中,此时方得重见大海,胸襟宽畅,这日他们正向路民瞻的家乡进发,大路靠山面海,吕四娘一时兴起,和甘唐二人,走上山上,远眺海洋,只见大小岛屿,星罗棋布,渔舟点点,有如水鸟般在波涛中随意出没。正自心旷神怡,忽听得甘凤池发声叫唤。
    吕四娘回过头来,愕然问道:“七哥何事?”甘凤池道:“你看这个。”带吕四娘到一块突出来的石岩下面,拂了石上尘土,只见上面画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吕四娘一个也不认得,奇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甘凤池道:“我也不懂,大约是江湖帮会的暗记。”吕四娘道:“我们何必理这些闲事。”甘风池道:“不然,你再看看。”带吕四娘下去看,画有各种符号的山石,竟有五六处之多。
    甘凤池道:“有两种符号我稍为懂得,意思大概是约定日期到这里聚会。”吕四娘道:“难道这山中卧虎藏龙,居然有江湖豪杰么?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甘凤池道:“八妹,你和路师兄一在浙东,一在浙西,我也经常往来浙皖苏赣各省,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成名人物,帮会首领,我们全都知道,可没听过在路师兄家乡,也有江湖豪客隐居。”吕四娘道:“七哥是否疑心此事与路师兄有关。”甘风池道:“我还不敢断定,但此去路师兄家,不过八十余里,我从未听路兄说过他的家乡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所以甚觉奇怪。我们索性再搜它一搜。”三人转过山腰,绕过几层峰峻的石崎,见对面山腰,有缕缕炊烟,吕四娘道:“那边山中似有人家。”甘凤池笑道:“我们索性到那边岭上去看。”三人绕过山背,走下岭来,岭下面居然有一层层的山田,甘凤池笑道:“不止有人家,还有村落呢!”
    三人横过两山环抱的幽谷,到了对面山脚,甘凤池放慢脚步,一面上山,一面用目光搜索,上到半山,又发现了两三处帮会的暗记。行了一阵,将到山顶,只见山的那边、炊姻四起,吕四娘笑道:“我们走了半天,深入山地,山下人家已收工歇息,炊起晚饭来了。我们还不出去,今晚可要在这儿借宿了。”甘凤池道:“再看一看。”忽然停下步来,露出惊异之容J
    甘凤池平日为人,深沉不露。纵然未有“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修养,临事镇定的功夫,在同门之中却首屈一指。吕四娘奇道:“七哥,你又瞧见什么?”甘凤池沉吟不语,过了半晌,这才说道:“敢情有哪位师兄被困此地,这可真叫我猜不透了!”带吕四娘走到一块石岩底下,石岩侧边有一块尖石,突出如剑,光滑如镜,石上刻的符号,竟然是他们同门间所用的暗号,”符号甚为简单潦草,画的是“被困,盼援”四字。甘凤池道:“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同门所留的暗记?”吕四娘道:“有何疑点?”甘凤池道:“若是我们同门的暗记,何以没有数字符号?”原来独臂老尼门下,在互通讯息时,署名的暗号,必以排行次序替代。例如甘凤池应署“七”字,吕四娘应署“八”字,吕四娘不是不知,可是乍见石上符号,确是本门暗记,就不细看。甘凤池道:“还有更奇的呢,你看得出来吗?”
    吕四娘道:“七哥,只凭这几个简简单单的符号,你怎么看得出那么多东西?还有什么更奇的事呢?我一点也看不出来;请你揭明,以开茅塞。”甘凤池道:“你看这些暗号乃是以指代笔,用指力在石头上刻划出来的。看这人功力在路师兄之上而在白师兄之下,倒称周(清)曹(仁父)二位师兄在伯仲之间,但若是周曹二人所‘写’,笔迹,必然苍老,但这些符号,点划之间,颇带稚气,我敢断定,留这个暗记的绝不是本门之人。”吕四娘暗暗佩服。甘凤池看了一阵,又笑道:“留暗记的是何等样人,我此刻已大致可以揣度出来了。”吕四娘忽然笑道:“七哥,你且慢说,让我猜一猜看。”唐晓澜也在凝神注视,但却看不出什么道理,正在纳闷。吕四娘道:“留暗记的人是个女子,比我还要年轻。”甘凤池拍手笑道:“对了。”
    唐晓澜问道:“你们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吕四娘道:“你研究过书法没有?”唐晓澜道:“我幼年失学,后来在杨师门下,才有机会读书,那时只是贪读诗书,很少执笔练字。”吕四娘道:“女子写的字总比男子柔媚,这你应该知道的了。这些符号虽然并不是方块字,而且是用指力所划,但也离不开点划勾撇,和写字有共通之处,如何看不出来。”甘凤池道:“我倒不是从书法上领悟,而是看那些符号,线条纤细,可以猜出那是女子的指头划的。八妹,你虽欠缺江湖经验,却真聪明。”吕四娘面红笑道:“我连是不是同门所留的都看不出来呢,还说聪明?”甘凤池道:“那怪不得你,你和好几位师兄还未见过面,对他们的功力如何,自然没有我这样熟悉。”甘凤池想了一想,又道:“同门中除你之外,别无女子,她如何识得我们的暗记,这倒奇了。既到此地,我们索性到下面山村,探它一探。”
    三人攀上山头,俯首下视,后山的情景又是不同,只见层层的小山峰,曲曲折折,宛若重门叠户,但半山腰处,却用人工辟成盘旋的山道。甘凤池笑道:“这里的形势倒还不错。”三人就从山道上一路走下来,走到半山,已见山脚有几十家人家。这时红日就将西下,百鸟归巢,吱吱喳喳的叫得好不热闹。
    三人下山之后,行进村中,村人名人轶事大都已在屋内用膳,只有寥寥几个在外面闲逛,见了这三个陌生的客人,甚为惊诧。村中有一家朱门大户,在周围的民房映衬下,分外瞩目,甘凤池便向那家人家走去,有人上来问道:“贵客可是来找尚庄主吗?”甘凤池应道:“正是。”那人道:“请等一等。”跑步如飞,先入屋中,甘凤池悄声对吕四娘道:“等会我们进去,由我答话,若有什么事变,请看愚兄眼色行事。”吕四娘道:“我们当然是唯师兄的马首是瞻。”说话间,已到了那家门前,两扇朱漆大门,忽然打开。
    两名大汉走出门外,伸出中指,向地上一指唱了个喏,问道:“三位是道上同源,还是迁金人士?”这是帮会中常用的黑话,意思是问:你们是同道的别一帮派的人呢,还是本帮兄弟来朝见龙头大哥的?甘凤池竖起拇指,向天上一抬,大刺刺的说道:“日月星辰,不归泥土。”两名大汉面色一变,急忙恭恭敬敬的说道:“三位请进,待小的禀告庄主。”原来那两句话是甘凤池自表身份,说明自己不是帮会中人,谁人也管他不着。说这话的人,若非一派首领,就是成名人物。
    两名大汉将三人引进客厅,坐了一阵,只见一个年约六旬的壮健老人,从后堂走了出来,想必就是什么尚庄主了。唐晓澜正想起立,甘凤池轻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抢先站了起来,向中间行进三步,然后向左侧跨一步,再向右侧跨一步,然后又侧退三步,这才示意叫吕唐二人起来,抱拳行礼。这老人怔了一怔,颇为气恼。
    原来这尚庄主来头颇大,听得手下人禀告,说是有这么样的三个人来见,急忙出来迎接,一见之下大为失望,他以为来的必是成名人物,谁知全不认得。而且吕唐二人,都很年青,尤其是吕四娘因为得了易兰珠“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视”之术,看来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文弱书生;三人中甘凤池年纪较大,态度也较为老成,但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且面黄肌瘦,活像一个病夫。尚庄主心中嘀咕,以为他们是江湖骗子。但甘凤池进而复退,行的却是平辈之礼,尚庄主初时气恼,但一想他们既然能找到此地,必知自己名头,既敢用平辈之札相见,当非等闲人物。江湖上异人甚多,他也就不敢怠慢。当下哈哈一笑,抱拳还礼,暗运内家真力,拳风向甘凤池撞来,甘凤池纹丝不动,还了一揖,尚庄主身体微微一晃,急忙定着。笑道:“老兄好功夫,这两位小哥是老兄门下么?”甘凤池道:“雁行并列,都是同辈。”尚庄主又怔了一怔,伸出手来,向吕四娘道:“老朽失言,请恕无知。”吕四娘伸手与他一握,尚庄主突觉手腕酸麻,始知吕四娘功夫还在甘凤池之上。三人中唐晓澜最为壮健英俊,尚庄主不敢再试,急忙肃请三人就座。
    甘凤池道:“听说庄主做寿,我们兄弟三人,特来叨扰。”唐晓澜莫名其妙,心想:甘大侠怎么知道这个老头做寿?谁知这又是帮会的黑话。甘凤池一路行来,见了十多处帮会的暗记,默察情形,料想这里的主人,必然是一个大帮会的头子,可能就在最近,要邀请各帮会的人来这里秘密聚会。这种聚会,称为“做寿”,所以甘凤池出言试撞。果然一撞便对,尚庄主哈哈笑道:“三位高贤;惠然肯来,真是增光不少,只是还有几天,才是寿期,要委屈三位高贤在舍下小住了!”
    甘凤池道:“既然如此,那只有叨扰了。”当下请教姓名,甘凤池化名唐龙,吕四娘化名李双双,唐晓澜化名冯尧。尚庄主问道:“三位在哪里开山立柜?”甘凤池道:“流水行云,没个定处。”尚往主又道:“那么三位是上线挂牌的了?”甘凤池又笑道:“不归标,不立柜,有花赏花,有酒喝酒,五湖四海皆朋友。”两人用江湖‘唇典’(暗语)问答,听得唐晓澜益发茫然,原来尚庄主惊疑不定,一再试探,先问他是不是占据山头的寨主或者开香堂的大哥,甘凤池说不是,于是尚庄主又问他们是不是独行大盗(上线挂牌意即在江湖流窜,四出劫掠。)甘凤池又说不是,而且说明他们和黑白两道都没牵连(不归标),但在江湖上却到处都有朋友。这样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是前辈高人就是成名侠客,饶是尚庄主见多识广,也自捉摸不定。他把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在心中暗数,想来想去,都没有像他们那样年青的人。尚庄主无法,只好以上宾之礼相待,叫庄丁带他们到客房安歇。尚庄主心想,韩老怪不是今晚,便是明天,就要来到。他一定会看出这三个人的来历。
    三人进了客房,吕四娘悄悄问道:“七哥一向深沉不露,何以这回自表身份。”甘凤池道:“这个尚庄主定是帮会的首领无疑。我们平白闯来,若非稍为炫露一下,他那里肯招待,我们既非帮会中人,那就只好假托江湖游狭的身份了。”其实,甘凤池正是当时江湖上声名最大的一位游侠,根本不是“假托”。也正因此,尚庄主怎样也不敢想到甘凤池就是他。
    歇了一阵,尚庄主遣人送来晚饭,极为丰盛,吕四娘犹有疑虑,甘凤池笑道:“他摸不透我们的道路,岂敢暗算?”大碗酒大块肉的吃了,庄丁进来收拾,说道:“庄主向三位请安,请怨他不来陪客了。”甘凤池道:“庄主有事,不必客气。”
    这晚三人同室,到了午夜,甘凤池道:“八妹,你出去探它一探,看这个山庄,有什么古怪?”独臂神尼门下,以吕四娘的轻功最高,甘凤池自愧不如,所以叫她去探。吕四娘走近窗口,只见窗外黑影幢幢,低声说道:“七哥,外面有人监视。”甘凤池道:“我有办法引开他们。”伸出中指,在窗中对面的墙上一插,登时插穿了一个小洞,随手在墙角捡起一片竹片,伸入洞中,搅了一会,说道:“行了”从百室囊中取出一颗弹子,双指挟着,对着洞口一弹,只听得嗤的一声,弹子飞出外面。随后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奔跑声音,吕四娘何等聪明。知道这是甘凤池声东击西之计,衣襟一撩,穿窗飞出!外面的看守,听得弹子声响,以为有夜行人来,“投石问路”,群向弹子落处奔去。到回过头时,吕四娘已飞掠过两间屋面,躲在假山之后了。
    这座尚庄主的花园,占地甚广,布置不俗,只见四面假山玲珑,游廊曲折,中间还有一座高耸的碉楼。吕四娘暗暗称奇:这地方好像来过似的?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园林布置,竟是模仿鱼壳在田横岛千文岩上所建那座别墅的格局,虽然没有鱼壳别墅的雄伟和险峻,但也颁为可观。吕四娘躲在假山背后,四顾无人,正想跃出,忽听得有脚步声响,只见四个女郎,提着纱灯,联抉走过。其中一个少女道:“郡主脾气好大,看她那样百媚千娇,谁也料不到她武功那么高明。”又一个少女道:“是呀,昨天她不肯吃饭,孟塞主去劝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一巴掌便打过来,孟塞主急忙闪开,她一掌便把檀木桌子打坏了。”又一个少女道:“后来是庄主进去说好说坏,她才肯吃。”第四个少女道:“听说孟塞主武功本在我们庄主之上,乃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他倒很忍得。”第一个少女道:“是郡主嘛!他怎么也得忍着。”吕四娘伏地听声,四个女郎渐走渐远,声音越来越弱,吕四娘甚为奇怪:那里来的郡主?难道一个帮会首领,还敢把王名人轶事爷的小姐劫了?好奇心起,一掠而出,轻飘飘的蹑在那四个女郎身后,吕四娘轻功已经极峰,真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跟在那四个女郎身后,她们竟自半点不知。
    跟了一阵,又听得一位女郎说道:“大后天是我们帮中的柜祖开帮大典,不知大王来不来?”另一位少女道:“她女儿在这里,总会来吧?”又一名少女道:“我听少主说大王忙着呢,未必分得出身。”先头那名少女道:“少主倒和你很要好,时时和你说体己话儿呢。”那名少女“呸”了一声,又说说笑笑,过一阵,先头那少女又道:“你们说郡主脾气坏,我却说她好。昨天我服侍她梳头,她执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就像我的姐姐一般。”先头那少女又道:“听说是大王不准她嫁人,所以她才逃出来。”其余三名少女吱吱喳喳的问道:“真的,你怎知道?”“她不害羞吗?怎么闹着要嫁人?”“嫁不到合意的人,难怪脾气坏了。”一人一句,听得吕四娘暗暗好笑。
    四个女郎绕过假山亭台,曲曲折折走到园子西角,只见一座三层楼宇,楼角挂着十几盏垂穗八角风灯,第三层楼上窗门打开,灯光照壁,依稀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竟似熟人,但却想不起是谁。吕四娘正想抄小径抢过四个女郎前头,飞身上楼。楼上灯光忽灭,园子转角处,蓦然走出两个人。四个女郎垂手肃立,吕四娘急忙闪进花树丛中。斜眼偷窥,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尚庄主,一个竟是天叶散人的师兄韩重山。只听得尚庄主道:“你今晚就要赶去吗,明天再走成不成?今天来了三个小子,口气极大,我想请你替我摸摸他们的海底!”
    吕四娘更是吃惊,心想,这韩重山武功超卓,暗器尤其厉害。而且若只是他一人也还罢了,只怕了因那一班人也和他同来,正思量间,只听得韩重山道:“我的老伴等着我呢,大后天我一定赶来替你祝寿便是。至于你说的那三个小子,等下我去瞧他们一瞧,倘若真是成名人物,我总不至于不认识的。”尚庄主道:“好,我先看看郡主,她这两天脾气可大呢!”韩重山哼了一声,道:“这贱丫头!”和尚庄主上楼,吕四娘急忙一闪,展开绝顶轻功,奔回客舍。
    甘唐二人等得正在心焦,窗门一动,吕四娘如飞鸟般掠进,向甘凤池低声笑道:“我学了你那手功夫,将到客舍,就随便用一粒小石子,引他们走开了。他们今晚要受两场虚惊。”甘凤池道:“你探出什么没有?”吕四娘道:“明天再和你说,等下韩重山那怪物要来看我们,我们装睡。”客房很大,三床并列,甘凤池睡在中间,过了一阵,忽听得有敲门之名人轶事声,甘凤池故意等了一会,这才作出给惊醒之状,开了房门,韩重山和尚庄主站在门口,尚庄主道:“刚才有夜行人探庄,三位可受惊了?”甘凤池道声“惭愧”,说道:“我们睡得太熟,一点也听不出来。”尚庄主道:“我就怕惊了贵客,不好意思。”随着介绍韩重山给三人相见,韩重山双眸炯炯看了一阵,吕四娘和唐晓澜虽然都会过韩重山,可是现在变了颜容,吕四娘又改了男装。在暗淡灯光之下,又适值韩重山心中有事,竟看不出来。
    寒喧几句,韩重山道声“打扰”,便即告辞,尚庄主跟了出来,韩重山道:“这三个小子不是什么成名人物,但看样子武功却还不错,大约是名家弟子,故作大言,想扬名闯万来的。”尚庄主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天山剑客的门下?”韩重山道:“天山剑传人己绝,你还老是怀恨做什么?”又道:“庄主,请恕我失言,其实以你的武功,又有卫岛主和孟寨主在此,难道还怕这三个小子作反?”尚庄主见他焦急之容,现于辞色,不敢再说。韩重山拱了拱手,身形起处,似一溜轻烟般的飞出山庄,连夜赶办他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陆续有帮会的首领到来,尚庄主忙个不了,但百忙中早晚仍然抽空来看甘凤池他们三人,甘凤池老于江湖,言谈之间,绝不叫他摸得底细。到了第四日中午,尚庄主忽然亲自来请,三人随他走到园中,园中摆有几桌酒席。吕四娘忽然想起鱼壳大王之宴,情景和今日颇为相似。尚庄主请他们坐上席,吕四娘和唐晓澜一看,在首席其他七个客人之中,竟然认得二人,一个是凌云岛主卫扬威,一个是太湖塞主孟武功,不禁暗暗称异。正是:
    山庄囚玉女,席上见群魔。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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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十六回较技索镖当场显身手解纷徘难一语释前嫌
    甘凤池等三人坐在上座,只见不断有人来向庄主道贺,甘凤池听得这些客人是来祝贺开帮大典的,心里想道:“怎么一个新建的帮会,有这样气派!”正自纳闷,尚往主忽然端起酒杯,左手在怀中取出一把扇子,迎风一晃,倏的张开,扇子外面,乌漆光亮,扇骨闪闪发光,甘凤池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铁扇帮死灰复燃!”
    五十年前,铁扇帮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一大帮会,帮主尚云亭武功极高,软的硬的全都不吃,黑道白道,均不卖帐,虽然恃强称霸!却也算得个响当当的角色。不料后来尚云亭给人名人轶事妖郝飞凤盅惑,竟然与天山七剑作对,被凌未风所擒,终于丧命。(事详拙著《七剑下天山》)尚云亭死后,铁扇帮群龙大首,宣告瓦解,尚云享有个孙子,当尚云享死时,未满十岁,长大之后,颇思恢复祖业,遍访名师,学成武艺,自己取名为尚复初。奔走了十多年,得鱼壳之助,才把铁扇帮重组起来,今日便是他祖祖开帮的大典。名是开帮,实是重建。甘凤池适逢其会,自然也只好随众举杯,向尚复初道贺。
    尚复初摇着铁扇,开声说道:“今日敝帮重建,开帮祭祖,承各位道上同僚,不弃下愚,光临寒舍。更承鱼壳大王,出力相助,敝帮上下,无不感激。”吕四娘心道:“原来他是鱼壳扶起来的,怪不得孟武功和卫扬威远道而来,这二人定是代表鱼壳来参加典礼的了。尚复初顿了一顿,举杯一饮而尽,又道:“想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各帮各舵,一向散如泥沙,五十年前的盛况,已似烟消云散,岂不愧对前人。而今鱼壳大王海外称王,为我辈扬眉吐气,我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各帮,何不歇血结盟,助鱼壳大王一臂之力。”此言一出,各帮首领,议论纷纷,虽然他们赴宴之前,已知尚复初之意,但兹事体大,而今正式提出,谁也不敢首先发言,甘凤池吕四娘冷眼旁观,知各帮首领,意见纷歧,正想有所作为,尚复初已道:“此事关系我们各帮兴衰,据我看来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海陽帮帮主屠景昭接着站起来道:“尚庄主所言甚是。此事关系甚大,待我们从长计议如何?”这一番话,明是捧扬,实是拖延。尚复初自知威望未够,各帮帮主之来,一半是看鱼壳面子,一半还是靠自己祖宗的遗荫;见此情形,不敢勉强,只好说道:“屠帮主深谋远虑,老成持重,小弟岂敢不尊。此事明日再说。”孟武功颇感失望,正想起立发言,忽然有两个帮友,俸上描金盒子,尚复初打开口看,只见里面有一锭黄金,一张大红拜帖。
    尚复初拿起帖子一看,面色微变,说道:“请他们进来!”过了一阵,外面进来了两老一少。唐晓澜见了,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这两老之中,有一个竟然是插翼神狮邹鸣皋,那少的乃是他的儿子邹锡九,想当年这两父子到杨家提亲,杨柳青故意要和邹锡九较技,把他的手臂都几乎折断。唐晓澜离开杨家,与此事也多少有关,一别几年,想不到他们竟在这里出现。吕四娘见他看得出神,悄声问道:“你认得他们?”唐晓澜点头,一时间,前尘往事,都上心头。心想:这个邹锡九不知现在还恨不恨我。
    邹鸣皋大步走来,向尚复初拱了拱手,双目环扫全场,大声说道:“原来今日尚庄主遍请武林高贤,嘿,嘿,小老头也算来得真巧!”尚复初也拱拱手道:“插翼神狮,久仰,久仰!今日与凌镖头同来,有何见教?”邹鸣皋抱拳向各帮首领作了个圆揖,高声说道:“在下名叫邹鸣皋,这位朋友是南京通源镖行的总缥头凌岳。还有这位乃是小儿邹锡九。两个月前,小儿助凌镖头走一趟镖到广东,中途给铁扇帮的朋友劫了,镖银虽然不多,只有五万余两,在尚庄主眼中不当一回事,可是凌镖头与老朽都是光棍一条,要赔也赔不起,没奈何,只好厚着脸皮,请尚庄主赏个面子,将这点镖银发还。我邹鸣皋这厢有礼了!”
    江湖上劫镖讨镖都是极寻常的事情。何况邹鸣皋和杨仲英并称北国双雄,南方的绿林道也曾久闻其名,并非没有来头的可比。各帮首领都想:这个面子尚复初一定给了。五万两银子又不多,尚复初断不会和成名人物结这种梁子。那料尚复初听了之后,哈哈一笑,说道:“按理说嘛,邹老英雄亲自来讨镖银,这已是给小可天大的面子。这镖银无论如何都要归还的了,只是今日乃敝帮把祖开帮之日,白花花的银子拿出门去,总是有点忌讳。不如这样吧,这五万两银子就当作彩银,我们与邹老英雄父子与凌总缥头比试三场,给各位高朋助兴助兴,邹老英雄定占赢面,我们输了也输得高兴!”
    尚复初说出这一番话,群雄都是颇感意外,甘风池也觉此人没有帮主风度。他却不知尚复初另有想法。尚复初十多年来为重建铁扇帮而奔走,虽然闯出万儿,但本身的威望到底还嫌不够,尤其以适才的建议没人附和,令他更感尴尬。邹鸣皋适当这个时候来讨镖银,他一肚皮子气没处发泄,因此想趁此机会,挫折成名人物,增加自己威风。
    邹鸣皋怒火中烧,仰天打了个哈哈,捻须说道:“老朽这把骨头,岂敢较技讨镖,但帮主既不赏面子,我们也不必勉强于他,既然帮主划出道儿,我们要不接么,这笔镖银又赌不起。没奈何,我们只好听帮主吩咐了。”尚复初道:“好,三场中谁赢两场,这五万两彩银便归他所有。你们是客,请!”邹鸣皋正想亲自出马,挑战尚复初,镖头凌岳已一跃而出,朗声说道:“这镖乃是小弟所保,我就请帮主赐教两招吧。”尚复初“哼”了一声,意似不屑,把手一挥,一个黑面汉子跳了出来,这人乃是铁扇帮三个副帮主之一,名叫曹元朗,高声笑道:“不必惊动帮主,我来接凌镖头的高招吧。”
    凌岳问了姓名,拱手说道:“我们此来,为的只是讨镖,可不敢将贵帮视同仇敌。彼此点到为止,请副帮主手下留情。”较技讨镖,是江湖上常有之事,凌岳正是按江湖规矩,把话先放下来。曹元朗却是一个粗豪汉子,手底虽然很硬,对江湖礼节可不大懂,心里暗笑凌岳未婉先恃,当下走行门,迈过步,道:“好说,好说!”立即开招,双臂一伸,骨节格格作响,骤然进步欺身,斗大的拳头劈面打去,凌岳是太极派的好手,身形一闪,一招“斜挂单鞭”硬削敌人手腕,曹元朗身手也颇迅疾,一个翻身,呼的一拳又向凌岳肋下撞去,凌岳使了一招“野马分鬃”,左腿实,右腿虚,左手上提,右手下沉,并不见他怎样使力,曹元朗已给他逼名人轶事退几步。尚复初皱起眉头,对卫扬威道:“对太极拳何必蛮攻。”这话本想说给曹元朗听,但曹元朗输了一招,正自暴躁,那里留心帮主说话。他练的是黑虎拳,仗着一身蛮力,心想我便捱你两拳也无防碍,虚晃一招,倏又冲上,一招“恶虎掏心”,右拳闪电般的向凌岳胸口打去,凌岳微微一闪,突然扭身反腕,把敌人右肘勾住,太极拳借力使力,曹元朗用足力量,给他一带,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去,凌岳右手一送,左掌一推,曹元朗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下,挣扎了好一会,才站得起来。这还是凌岳手下留情,只用了三成力量,要不然他的手腕也要被拗断了。
    邹鸣皋欢容满面,拱拱手道:“承让了第一场,”尚复初把酒杯一顿,道:“好,我接你第二场!”
    邹鸣皋立即下场,朗声说道:“帮主肯亲自指教,那好极了。”尚复初把外衣脱下,正想出场,背后一个少年闪了出来,说道:“爹爹让孩儿替你比这场吧!”这少年正是尚复初的儿子,名叫尚少亭,尚复初学过好几门武功,他儿子也是从小便内外双修,根基扎得稳,尚复初沉吟半晌,心想儿子虽然火候较差,但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熟,而且年青力壮,先自占了便宜,让他去和邹鸣皋比试,败不为辱,胜利立即可以震动江湖,当下点点头道:“好,你小心一点!”
    尚少亭脱名人轶事衣下场,邹鸣皋微微一笑,退过一旁,尚少亭愕然注视,邹锡九早跳了出来,朗声说道:“我接少帮主这场。”尚少亭这才恍然,原来是邹鸣皋不屑和自己动手。
    邹锡九受了杨柳青那次教训之后,骄矜之气已减,双拳一抱在下首立了个门户,凝神待敌。尚少亭道:“邹英雄请开招吧!”邹锡九道:“岂敢,我未学后辈,要请少帮主指教。”尚少亭道:“你远来为客,还是请你先赐招吧!”邹锡九说了两句门面话,道声“有请”,左掌向外一翻,右拳呼的打出,尚少亭双掌一摒,使了一招“云手”,把他的招数破了。邹锡九暗道:“原来他也是太极派”,站稳马步,双拳进搏。邹锡九的下盘功夫极稳,尚少亭想借力打力,将他打倒可不能够,斗了二十多回合,刚柔互撞,双方都没便宜,邹锡九拳拳有力,虎虎生风,唐晓澜全神注视,不觉赞道:“他的五行拳大有进境了!”吕四娘在他身旁,问道:“你们是早相识的?”唐晓澜点了点头,目不旁瞬,心中暗暗希望邹锡九得胜。
    打了一会,邹锡九渐占上风,再不像以前的沉稳,五行拳的拳招本来利于采取攻势,要先招才发,后招即到,才显得出雄劲,邹锡九占了上风,觉得此人之技亦不过如是,便即斜身上跃,从“登山跨虎势”变作“抽粱换柱”,左掌护胸,右掌奔敌人胸口猛捣。尚少亭微微一闪,忽然改了猴拳,向前一仆,手爪起处,竟照邹锡九双睛抓去,这一变招,大出邹锡九意外,急汇收势撤招,将护胸的左掌往下一翻,往上一格,那料尚少亭化抓为掌,突向邹锡九寸关尺扣来,这一手却是“擒拿手”,邹锡九缩肩退步,说时迟,那时快,尚少享右手一拳,猛然捣出,捷似奔雷闪电,邹锡九避之不及,只好用肩头一顶,只听蓬的一声,邹锡九挨了一拳,退出几步,幸未跌倒,铁扇帮人,哗然大笑!
    邹锡九经了几年历练,涵养虽比少年时为好,但当场出彩,也自按捺不住,霍地一个翻身,拳行如风,连用劈、钻、炮、横、崩的五字诀,把五行拳使得如狂风聚雨一般,向尚少亭狠狠攻击。
    尚少亭这时已摸熟了邹锡九的拳路,他自小便随父亲奔走江湖,经常和各帮各派的高手比拳斗剑,临场的功夫比邹锡九强得多,加以他所学又杂,不拘一格,邹锡九这一强攻,正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不慌不忙,随着邹锡九的拳风飘来晃去,外行的看来,似乎他已被邹锡九逼名人轶事得只有退守的份儿;内行的看来,他正是处处制敌机先,拳路兼沉捷与飘忽两者之长,只等邹锡九拳势稍缓,他就要立下杀手!
    邹鸣皋看得暗暗叹气,暗骂这孩子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仍然不懂拳理。自己不知对他说过多少遍,要:“胜勿骄,败勿乱。”他却先骄后乱,如此下去,安得不败。
    邹鸣皋一面暗骂,一面心急,看那尚少亭掌法陰辣,定是想趁此机会,痛下毒手,好立万扬名。但邹鸣皋空自着急,以他的声望身份,却断不能出拳相助,连喝止认输也不能够。正着急间,忽见邹锡九强用五行拳中的“冲云劈雾”一招,双掌齐出,冲击敌手上盘,尚少亭一声冷笑,疾出右掌,反手一拿,左手挂拳,向对熟醢太陽穴”横劈,若然给他击中,邹锡九只恐有性命之危!
    邹鸣皋惊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身份,纵身便起,肩头忽然给人一按,耳边听得那人喝道:“你做什么?”按他的人正是凌云岛主卫扬威。邹鸣皋心意如焚,肩头一耸,正想硬把身形拔起,这一瞬间,忽听得尚复初呼喝之名人轶事声,一条黑影疾如飞箭冲向场心,尚少亭和邹锡九倏的向两边分开,这一下变出意外,卫扬威松了手掌,邹鸣皋和尚复初双双跃出,只见场中一个英俊少年,笑吟吟的抱拳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晚辈冒昧,强作‘仲连’(调解人之意),请两位老前辈恕罪。”
    邹鸣皋父子和唐晓澜一别数年,更兼他易了颜容,竟不认得。邹锡九十分感激,尚少亭虽然气愤,但他刚才给唐晓澜一手拉开,已知此人武功远在己上,不敢上前挑衅,只是站在一旁发话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你分明见我赢了,这才硬来插手。这只能算是助拳,那能算是排解?”
    甘风池见唐晓澜骤然出手,也颇感惊讶,暗道:“这可要糟!”果然铁扇帮的人,纷纷怒骂,尚复初冷笑道:“邹老英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真广,随处都可邀人助拳。只是这样闷茶子不亮钢(事先不先声明之意),却暗地里偷打一拳,暗袭一掌,恐怕也算不得什么英雄行径。好,这位小哥既然替邹老英雄助拳,那就请一并替邹老英雄接了这一场吧!”
    尚复初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老辣,词锋咄咄,将邹鸣皋奚落一番,又直接向唐晓澜挑战。这时全场目光都盯着唐晓澜,吕四娘甘凤池暗暗着急!
    邹鸣皋面色变紫,须眉掀动,他是个成名英雄,如何忍得尚复初的奚落,看尚复初咄咄逼名人轶事人迈步移身,就要和唐晓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邹鸣皋大喝一声“且慢!”拦在唐晓澜面前,高声叫道:“我有话说!”
    尚复初自觉道理上占了上风,陰侧侧的笑道:“邹老英雄有何见教?”邹鸣皋朗声说道:“咱们约定比试三场,第一场承贵帮让了,第二场虽未决雌雄,但少帮主确是占了上风,我们便认栽。至于这位少年英雄和我素味平生,他排解是出于好意,我在这儿拜谢了。我可不敢请他替我顶锅,咱们仍照前约,这第三场由我领教帮主的高招。帮主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响当当的脚色,我若给帮主较短,那是虽败犹荣。万一我这几根老骨头还经得起打,或者承帮主让我邹某一招两招呢,那么我就得拜领帮主的大恩,敝友也得免倾家荡产之祸!
    邹鸣皋这番话扣得很紧,先认邹锡九这场输了,然后仍申前约,仍要较技讨银,说话之间,映出尚复初气量的狭窄。各帮首领窃窃私议,觉得尚复初要向一少年后辈报复,先已失了身分;为这五万两银子,要累人倾家荡产更是不该。因此在邹鸣皋话完之后,竟没人替尚复初帮腔,反而许多人都这样赞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你瞧插翼神狮的说话把本来是下风的局面一下子便扭过来了。”
    尚复初面色一变,挥挥手道:“少亭你退下,邹老英雄,咱们是拳脚上见高低,还是兵刃上分胜负?”邹鸣皋挥了挥手,唐晓澜和邹踢九也一齐退了,邹鸣皋随便立了个门户,说道:“不管拳脚兵刃,我一并奉陪!”
    尚复初勃然大怒,把长袖一抛,就要动手,忽然门外有人跑进来,是担任“知客”的香主,高举大红拜匣,高声叫道:“帮主,铁掌神弹杨仲英和关东四侠拜会你老!”尚复初和邹鸣皋都吃了一惊,尚复初霍地跳开,披回长衫,向邹鸣皋拱手说道:“咱们这场暂且押后!”亲自率领帮中几个头目,走出甬道迎宾。
    邹鸣皋一阵心跳,和这位老朋友数年不见,却不想在这里相遇。他正不知见了杨仲英可说些什么话好?唐晓澜的心更更是卜卜的跳,甘凤池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说道:“唐兄不必担心,等下你也不必声张,由我替你解开这个结吧。”说话之间,杨仲英和关东四侠已联袂走进!
    杨仲英双眼一扫,瞧见了邹鸣皋父子,抢上前去炮拳说道:“邹大哥,别来可好?”邹鸣皋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好。”杨仲英忽然转过头来,对尚复初道:“尚帮主,贵帮今日重开香堂,我杨某一来向你道喜,二来可有事相求。”尚复初道:“杨老英雄何事相商,但说无妨!”杨仲英大声说道:“想请帮主借五万两银子!”
    尚复初面色倏变,随即抱拳说道:“杨老英雄若缺银子使用尽管拿去,但不知何以定要五万?”杨仲英道:“我有一位朋友,和我是生死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儿。我的侄儿替名人轶事人保镖,失了五万两银子,他们流浪江湖,没像你庄主那样积有百万身家。赔不起银子,我这叔父怎能不替他张罗?”尚复初道:“啊,你是为插翼神狮讨镖银来了!”杨仲英道:“正是,我和关东四侠要请你老赏个面子!”
    杨仲英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关东四侠更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尚复初一瞧自己这边,武功最强的韩重山还没有回来,自己和孟武功卫扬威三人只恐不是他们对手,虽然心中气愤,也只好装出笑容,抱拳说道:“这点小事,累得五位远道而来,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冲着杨老英雄和关东四侠的面子,莫说五万两银子,再多小弟也该奉上。”说罢,一面叫人去打银票,一面叫人添了一桌酒席,请杨仲英和关东四侠上座,又到邹鸣皋和凌岳之前陪了个扎,请他们和杨体英坐在一起。
    邹鸣皋刚才见了尚少亭的功夫,情知尚复初一定更高,比试起来,自己实无把握。杨仲英替他解了困危,他心中自是感激,但因有以前那段过节,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玄风和邹鸣皋也是老相识了,微笑说道:“杨大哥听到了邹老英雄之事,急得不得了,催我们兄弟连夜赶未,幸好正是时候。”邹鸣皋心想原来他专程赶来,全为的是我。杨仲英斟满了酒,对邹鸣皋道:“那年之事,小弟非常抱歉。”邹鸣皋接了杯酒,一饮而尽,大笑说道:“患雄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儿女之事,再也休提。”
    杨仲英这边谈笑风生,尚复初十分没趣,一腔怒气,发泄到唐晓澜身上,在席上大声说道:“今日敝帮重开香堂,各位英雄不约而到,实在增光不少。适才这位冯兄(唐晓澜化名冯尧),显了那么漂亮的功夫,我们尤其佩服。只可惜三招两式,难窥全豹,我们还想请冯兄再显显功夫,让我们开开眼界。”
    唐晓澜不知所答,卫扬威人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灵,看唐晓澜身材,听唐晓澜说话,似乎在那儿见过似的。站起来道:“不如我和这位冯兄对拆几招,给帮主助兴。”唐晓澜甚是不安,一时众人眼光,全集中在唐晓澜身上。
    玄风道长老于江湖,记性尤佳,和他见过面的人,十年之后相逢,他还能叫出人的名字。看了一阵,忽然对杨仲英说道:“你看这人像不像唐晓澜?”杨仲英也起了疑心,说道:“真有点似。”陈元霸道:“面貌不似嘛!”邹鸣皋急将唐晓澜适才帮忙自己的事说了,他本意是想给玄风介绍这位少年英雄,那知玄风忽然把铁拐在地上一点,身形骤然飞纵出去!
    卫扬威正在叫阵,忽见玄风飞纵出来,不知他来意如何,怔了一怔,只听得玄风嚷道:“我老道最喜欢趁热闹,这位少年英雄腰悬宝剑,定必是剑术名家的弟子,我老道想和他比比剑法。”尚复初又惊又喜。玄风的乱披风剑法海内知名,不料他竟会出头帮助自己,而且肯和一位少年比剑。
    甘凤池把唐晓澜一推,说道:“长者有命,后辈不应推辞,你就陪那位道爷走一趟剑吧!”唐晓澜见甘凤池如此说法,只好硬着头皮出去,玄风迫不及待,左手铁拐一扫,右手长剑从拐底直穿出来,玄风的剑法犹如狂风暴雨,辛辣迅疾,唐晓澜避了两招,险些被剑刺中,避无可避,只好把游龙宝剑拔了出来,顿时一缕寒光,映日生辉,玄风大声叫道:“你这叛徒,还不弃剑就缚!”刷刷两剑,分刺唐晓澜身上要穴,左手铁拐,又卷地劈扫,唐晓澜给逼名人轶事得凝神对付,分不出心神说话。
    席上邹鸣皋父子大为震惊,邹鸣皋一把拉着了杨仲英的衣袖,急声说道:“大哥,这位少年英雄曾救小儿一命,看来不是坏人,有话好说,你出去把玄风道兄劝止了吧!”杨仲英面挟寒霜,把衣袖一摆,说道:“他背叛师门,投顺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罪当万死!”站起来叫道:“玄风道兄,你替我把这孽徒擒了吧,要生的,不要死的!”本来杨仲英也想出去,可是既有玄风动手,他以师傅之尊,就不便出去了。邹鸣皋见他连骂“孽徒”,骇然问道:“这人是谁?”杨仲英道:“他是唐晓澜,当年和锡九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邹锡九睁大了眼,邹鸣皋也觉大出意外。邹锡九心地狭窄,但却也思怨分明,唐晓澜刚才出手相救,总是对自己有恩,想向世伯说情,可是见杨仲英那样严重的面色,如何敢说,只好叹口气道:“咳,料不到他会这样!”
    玄风剑拐齐施,招招厉害,唐晓澜逼名人轶事得把天山剑法施展出来,银光四射,倏如狂涛卷地,倏如长虹经天,他志在防卫,不在进攻,玄风的剑拐虽然威风,竟是无隙可入,气得大声骂道:“天山一派,代出英雄”你这厮骗了天山剑法,却做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鹰犬,真是有辱先人!”话声未完,铁扇帮的人忽然轰动起来,尚复初手挥铁扇,一跃而出,扇子在两人当中一格,火星蓬飞,唐晓澜趁势退了两步。尚复初大叫道:“玄风道兄,此人是敝帮仇人,请你让给我吧!”玄风道:“什么?要让给你!”尚复初道:“你远来是客,你就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也该让我们做主人的替你代劳。”这时孟武功、卫扬威和帮众纷纷跃出,围在外圈,玄风瞪眼晃剑,仍是不肯退下。尚复初道:“我将这厮擒了,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处置如何?”玄风见此情形,插剑归鞘,说道:“好,这厮剑术已得天山心法,你小心了!”尚复初铁扇一挥,唐晓澜道:“我和帮主素味平生,和贵帮亦从无来往,结仇一事从何说起?”尚复初道:“你虽是后生小辈,但既是天山门下,难道对以前的事,一点也不知么?我们的始祖五十年前被天山七剑所害,想不到今日门祖开帮,祖师爷果然显灵,神差鬼使,将你送来,嘿,前人种果后人收,前人血债后人偿,你还想逃命么?”帮众轰然呼喝,呐喊助威。看看就要动手,甘凤池忽然跃出,舌绽春雷,大声喝道:“喂,报仇也不是这样报法,你们想群殴么?”
    甘凤池面黄肌瘦,貌不惊人,这一喝却如洪钟巨雷,震得满园子嗡嗡作响。铁扇帮人不觉胆寒,不知不觉之间,脚步移后。尚复初铁扇一举,哼了一声道:“我忘了还有两位高人在此,两位既和池雁行并列,是不是也想替他分担罪责?”甘凤池道:“我又不是天山门下,谁管你的闲事,但江湖道上,报仇也有规矩,我就看不惯以多为胜,仗势欺人!”尚复初面红耳赤,本来他以一帮之主的身份,挑战后生小辈,已有失名人轶事身份,何况又给甘凤池说他群殴,当下辩道:“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群殴来了。敞帮帮众,痛心祖师的血仇,一时激动,要上来看清仇人面目,有哪点乱了规矩?一颗萝卜一头葱,他是天山七剑的后代门人,我是铁扇帮始祖的嫡孙,今日由我和他作个了结。我们铁扇帮绝不以多为胜,但若二位要为友助拳,我们也定有人承接。”尚复初本来想叫他的儿子和唐晓澜动手,这才合乎身份。可是他见了唐晓澜剑法,知道自己儿子远非其敌,所以逼名人轶事得老着面名人轶事皮,自己出马。甘凤池哈哈一笑,说道:“本来向后代报仇,乃是江湖帮会的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种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今日亦已渐趋消灭。你以一帮之主,如此行事,本来不足服人。但你要如此,我也由得你去。只是咱们可要言明,你若输了呢?”尚夏初道:“铁扇帮再不与他为难!我若赢了呢?”甘凤池道:“让他由你处置!”玄风大声叫道:“这人乃是铁掌神弹的门下叛徒,铁扇帮的输赢我们不管!”甘凤池微微一笑,向玄风遥遥拱手道:“这个自然。”尚夏初又把铁扇一挥,帮众全部退下,孟武功和卫扬威两个高手,把身子移近甘凤池身边,帮众也在四围监视,甘凤池神色自如,大杯喝酒!
    那边席上玄风和杨仲英都在暗暗纳罕,看这甘凤池貌不惊人,说话却如此厉害!而且听他口气,身份绝非寻常。四侠和杨仲英与甘凤池都未见过,谁也猜不到是他。大家在心里暗暗揣度,杨仲英道:“怪不得唐晓澜敢叛师作恶,原来背后有人给他撑腰。”玄风皱了眉头,说道:“这人看来,深明江湖道义,乃是我辈中人。”杨仲英也皱眉道:“如此高人怎么会助这个孽徒。”说话之时,场中唐尚二人,已动了手。
    尚复初深知天山剑法厉害,但看唐晓澜如此年轻,料他功力不高,火候未够,一出手就虚实并用,走偏锋,甩腕子,扇挟劲风,向唐晓澜面门一晃,倏地斜斜一指,迅如电光流火,奔他右“肩井穴”打来。唐晓澜剑把一抖,剑锋起处,寒光闪闪,突然划了半个弧形,把上盘中盘全部护住,剑锋反削,这一招是天山剑的起手式,名叫“云锁天山”,转眼间便化成了第二招“辟云望月”,游龙剑横里一扫,趁着扫荡之势,剑尖突然自下反弹而上,上刺敌人面门。尚复初见他剑法果然厉害,急忙向下一个扑身,倏地一个盘旋,扇子一张,当成五行剑使,一招“平沙落雁”,削他手腕,这一招用得甚为老练,唐晓澜急把剑锋一转,硬封出去。尚复初这一招若用实了,唐晓澜必定受伤,但尚复初怕他的游龙宝剑削铁如泥,不敢放尽,以留回旋之地,因此唐晓澜横剑外封,他的铁扇已往后撤,两人俱无伤损。唐晓澜择剑再上,又是一招追风剑法里的绝招“李广射石”,剑锋堪堪刺到敌手脉门,尚复初合扇一点,扇头在剑身轻轻一碰,唐晓澜剑点稍歪,尚复初又已腾身掠起,待得唐晓澜追上之时,他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两人越斗越烈,险招互见。唐晓澜胜在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使的乃是宝剑;尚复初胜在功力较高,经验丰富,两人斗了一百余招,尚复初的一揽铁扇,倏当五行剑用,倏当点穴抉使,变化多端,虚实并用。唐晓澜不理他的诱招,只是展开了天山剑法中的“须弥剑法”防身,偶而也突以追风剑法的绝招反击。尚复初虽然老练,可是唐晓澜的剑法无缝可击,只好逼名人轶事得和他游斗。铁扇帮帮众看得惊心骇目,想不到这个后生小子居然能和他们视若神明的帮主斗得难解难分。
    吕四娘全神观战,把唐晓澜的天山剑法和自己的玄女剑法细细比较,觉得自己的玄女剑法虽然奥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但若论到沉雄稳捷,兼有各家之长,那就比不上天山剑法了。这样一看,渐悟剑理,天山剑法胜在“博”玄女剑法胜在“专”,唐晓澜是博而不专,自己是专而不博,心中忽起异想,要把天山剑法与玄女剑法熔于一炉,但一来易兰珠断不能收自己为徒,唐晓澜未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和他切磋,也悟不了天山剑法的神髓。而且自己国仇家恨,整日劳心,又那能有几十年的功夫,给自己潜心修练,思念及此,不禁哑然失笑。甘凤池道:“八妹,武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有如大海。我以前初见晓澜,见他功力不高,尚以为他是平凡之辈。想不到他居然能以剑法补功力之不足,可知武学之道,不论那方入手,只要能有专长,便可望成大器。”吕四娘道:“文武之理相通,功力有如学识;积学之士,胜于徒讲文笔章法之人。”甘凤池听了,微微一笑。
    原来甘凤池在同门之中,除了了因和尚之外,以他根基扎得最稳,但若论到剑法和轻功,则以吕四娘最妙。甘凤池知道师妹此言,暗中乃是捧他。因此笑道:“若然饱读经书,却无妙笔以传,那学识也无由表现。”吕四娘笑道:“师兄所言甚是,师兄得师傅之拳,我得师傅之剑,我们正应彼此切磋。”
    这时唐晓澜和尚复初恶斗,仍是难分高下,唐晓澜的剑点,每被尚复初的扇风扇歪,但尚复初也只能仗着功力解危,攻不进去。吕四娘道:“此人功力不在五师兄之下。”甘凤池笑道:“若然碰在你我手上,他大约可敌五七十招。”两人斗场论武,旁若无人,把孟武功和卫扬威听得暗暗心惊。卫扬威和吕四娘曾在田横岛上会过,他看了又看,觉这少年神情笑貌,却似在那儿见过了的,忽然想起了吕四娘来,不禁大惊,但想纵算吕四娘能女扮男装,也决无如此年轻之理,这个少年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孩子罢了,但口气偏又如此之大,饶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也自猜疑不定。
    这时场中斗得更急,那边席上,玄风站了起来,忽然眼朝外望,面色有异,甘凤池忽忙随着玄风眼光注视之处看去,这一看大出意外,只见韩重山和董巨川二人,正排开帮众走进,这还罢了,韩董二人之中,还有一人,左臂被韩重山拖着,右臂被董巨川拖着,明明是被挟持而行,此人非他,正是在独臂神尼门下,排行第五的白泰官!
    韩重山和董巨川都是奉四皇子之命,来参加铁扇帮的开帮大典的,韩重山另有私事,所以在那晚上连夜从尚家走出,今日始回;董巨川则先到浙抚李卫的衙中作客,会齐了韩重山之后才来。二人正进入山口,就碰见了白泰官踽踽独行,两人武功都在白泰官之上,又是合力出击的,不过片刻,就把白泰官擒了。不过他们知道白泰官是鱼壳女婿,虽然传有婚变,却不知底细如何;更兼白泰官又是了因师弟,虽然他们兄弟也是不和,但韩董二人因有此两重关系,到底不敢把白泰官难为,只是用擒拿手法,扣着他的脉门,将他拖入庄内。
    两人走入山庄,只见人头簇拥,一问之下,始知是帮主和人比武,不禁大奇,急忙排开帮众走进。关东四侠和杨仲英是曾经在四皇子府中和韩重山恶斗过一场的,这时见了,怒从心起。玄风道:“这铁扇帮一定是和允祯有关系的,咱们今日还要大开杀戒。”杨仲英道:“你们四位去敌那两个魔头,我去取那孽徒!”
    韩重山行近斗场,大声叫道:“尚帮主你为什么和一个小辈比式?”话声未停,关东四侠已经从帮众头上飞掠出来!韩重山大吃一惊,在上首的一桌酒席上,又有一条人影凌空飞起!”
    这条凌空飞起的人影正是吕四娘。卫扬威喝道:“你们做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甘凤池已呼的一掌劈来!卫扬威双臂一格。给他震退两步,吕四娘轻功超绝,在掌风人影中,已翩如大雁般的飞出去了!
    关东四侠先出,但吕四娘却是后发先至,她人在半空,巳把霜华宝剑,拔了出来,就在空中舞起一朵剑花,一招“白猿击枝”,向韩重山当头刺下,韩重山是天叶散人师兄,武功极高,急忙将扣白泰官脉门的手掌一松,身形平地拔起,居然硬抢吕四娘手中的宝剑。但他料不到吕四娘轻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他的擒拿手法刚使得半招,指头刚弹着吕四娘的剑身,正想拖她一同落下,吕四娘已在半空中一个倒翻,仍是那招“白猿击枝”,剑势如虹,朝着他的脑门直刺下来。
    董巨川武功较低,不敢像韩重山那样硬抢宝剑,逼名人轶事得也将扣着白泰官脉门的手掌松开,闪身左右发掌。白泰官脱出了身,手掌转了几转,舒筋活络,韩重山身形落地,辟云锄向他斫去。关东四侠已到,玄风道人铁拐暴伸,“当”的一声,格在辟云锄上,火星飞爆,右手长剑也刷的刺来,韩重山将锄一转,疾的舞起一个圆圈,将玄风的拐剑,一齐荡开。朗月禅师张口一喷,酒如白练,空中飞至,给韩重山辟云锄激起的劲风一逼名人轶事,纷洒下来,有如骤雨。韩重山也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内功不错。玄风剑尖晃动,刷的又是一剑刺来,韩重山将锄一抡,玄风的剑突然改了方向,一披一斩,顺着锄势,贴锄下斩双足。韩重山一声大吼,左掌飞出,退后半步,玄风的剑再次给掌风荡开,铁拐击去,又给锄头截着。朗月禅师赶上,再喷酒浪,韩重山不敢进招,逼名人轶事得将辟云锄舞得风雨不透,伺隙反击。
    那边厢吕四娘一连几剑,将董巨川逼名人轶事退,白泰官道:“八妹,助我一臂之力,先救鱼娘”吕四娘道:“什么?”剑势一松,董巨川撤掌后退,柳先开脚尖点地,身形骤起,屈着十指,突然从空扑击。除了易兰珠等几个老前辈外,柳先开的轻功仅次于吕四娘,他手指套着钢环,出其不意,在董巨川头顶凿了一下,董巨川痛得满天星斗,不辨西东,急忙施展一招“云手”,斜推出去。柳先开在地上的功夫不高,给他一堆,几乎跌倒。陈元霸大吼一声,运“大摔碑手”,一掌劈出,掌风呼呼,董巨川吃了一惊,不敢硬接。
    陈元霸的外家功夫登峰道极,但内功造诣,却还未窥门径,远不及董巨川。可是董巨川不知他的深浅,见他威势惊人,不免暗具戒心,只敢施展形意派的拿手功夫,身如飞絮,绕着陈元霸的身形疾转。柳先开再度飞扑,给他闪开,陈元霸趁势一掌打去,给他双掌一循,几乎仆倒,宰得柳先开三度飞来,钢环猛扑,董巨川要回身闪躲,陈元霸这才稳住身形,挥拳再斗。
    吕四娘与白泰官见四侠分斗敌人,一时难分胜负,这时场中乱成一片,甘凤池恶斗卫扬威和孟武功,把酒席打得稀烂。吕四娘挥动室剑,开路入场,白泰官也抢了一口单刀,随后杀人。吕四娘忙中问道:“鱼娘怎么了?”白泰官道:“鱼娘逃了出来,要来找我,预先托人报讯,沿途还留下暗记,我追踪而来,看来她是被铁扇帮囚了。”吕四妨忽道:“好,你去助甘师兄,我替你把鱼娘找来!”白泰官喜道,“你知她的下落?”吕四娘来不及回答,如飞的向西北方杀出去了。
    甘凤池力敌两名高手,旗鼓相当,忽见杨仲英奔出场心,向唐晓澜进击,心中大急,见白泰官奔来,急忙叫道:“你替我暂挡一阵。”虚晃一招,扑向场心,这时场中形成混战,各帮首领和铁扇帮人,见宾客互斗,而宾客中又有人替帮主助拳,弄得莫名其妙。一时不敢动手。
    尚复初和唐晓澜恶斗,正感骑虎难下,杨钟英忽来相助,喜出望外,铁扇点、打、敲、削,越发精神。杨钟英喝道:“你退下!”伸掌来抓晓澜,尚复初愕然收招。唐晓澜不敢和以前的业师对敌,闪得两闪,心里发慌,杨仲英喝道:“孽徒你还敢拒捕?”一掌朝他顶门拍下,唐晓澜眼中含泪,闭目待死,甘凤池恰好赶到,伸臂一格,杨仲英一掌如击钢铁,竟给震退数步。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不料在掌力上竟然给人较短,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喝道:“尊驾为何助这不义之人?”甘凤池托地跳上前去,举手在脸上一抹,将面上所敷的药剂抹掉,双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闪闪,顿时换了一人,杨仲英目瞪口呆,甘凤池笑道:“杨老前辈,你我久已闻名,不图今日始得柏见!”杨仲英道:“你是何人?”甘凤池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甘凤池!”杨仲英“啊呀”一声,急忙施礼,甘凤池也是急忙还礼。
    甘凤池出道以来,行侠仗义,济急扶危,端的是名动江湖,黑道白道,无不佩服。杨忡英在武林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只是杨仲英家居的时日多,而甘凤池则四海飘游,随处行侠,所以声名更大,两人惺惺相惜,彼此施礼。杨仲英道:“敢问甘大侠为何庇护孽徒?”这时尚复初又已在和唐晓澜相斗,听得来人就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也不禁心里发慌!
    甘凤池道:“令徒有绝大的苦衷,有绝秘的隐情,他绝不是叛师背义之人!”甘凤池一连用了三个“绝”字,杨仲英不觉动容,甘凤池道:“请你看在甘某面上,不要再逼名人轶事令徒,详情我以后自当奉告!”杨仲英慨然,说道:“甘大侠一言九鼎,既然如此说法,想是我错怪了小徒!”这时白泰官和孟卫二人斗了二三十招,不支败退,奔入场心,甘凤池道:“杨老前辈请助我师兄一臂之力。”杨仲英道:“理所当然!”飞奔而上,迎着孟武功就是一掌。
    甘凤池一跃而前,叫道:“唐贤弟,侍我取他!”尚复初慌了手脚,急忙跳出核心,大声叫道:“你们还不动手,替我把这几个人擒下来!”铁扇帮的人纷纷围上,甘凤池奋身一跃,跳上了一块假山石上,振臂喝道:“尚复初依附鱼壳,作清廷藩帐,替允祯图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更要把铁扇帮陷于不义之地,今日撞在我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七侠手上,绝不能叫他陰谋得逞,你们听明白了,休得为虎作怅!”各帮的营领有认得甘凤池的,纷纷告诉同伴:“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大侠!”又有人道:“不知七侠是不是都来了?”有人就指点道:“你看白泰官也在那边。”各帮首领之来赴宴,一半是卖尚复初祖先的面子,一半是慑于鱼壳之势,听得甘凤池如此说法,他们宁愿得罪鱼壳,也不敢得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七侠。有些胆小的已带了随从离场,铁扇帮的人有一大半不敢动手,有一小半围上去,被唐晓澜舞动宝剑,杀得伤手折足,头破血流,兵刃纷纷截断。邹鸣皋父子也都拔出兵刃,杀入重围,助唐晓澜御敌。
    另一面吕四娘展开绝顶轻功,兔起鹃落,不消片刻,已到了园子西角。那座三层楼宇矗立面前,屋中走出两个女郎,正是那晚所见的四个女郎中之二。她们“咦”了一声,上前问道:“谁叫你来的?”吕四娘道:“听说郡主身体不适,帮主叫我送药来。”两个女郎面现惊奇之色,同声说道:“谁说她病了?她好端端的,刚才还有说有笑呢!”吕四娘出言试探,证实了鱼娘就在上边,心中大喜,更不打话,拔出宝剑,纵身一跃,跳上二楼檐角,把剑一点,身子直弹上去,到了三楼,刚刚跳下,忽然横刺里一剑飞来,吕四娘将剑一引,那人剑尖向前一探,居然解了这招,吕四娘立稳脚步,看清前面的人,竟然是个白发满头的老婆婆。
    吕四娘道:“你走开,我不伤你!”那老婆婆冷笑道:“你这后生晚辈,居然敢来窥探郡主!”搂头一剑劈下,吕四娘略一晃肩,身形似箭般从剑底穿过,进入房中,只见一个少女躺在床上,正是鱼娘!吕四娘道:“白泰官在外面等你!”鱼娘一跃而起,忽又迟疑道:“你是何人?”吕四娘正想答话,那老婆婆已挥剑扑进!
    鱼娘叫道:“你让我出去!”老婆婆道:“没得你父亲准许,谁也不能放你!”吕四娘冷笑道:“我见你偌大年纪,好意劝你走开,你还敢拦阻?”老婆婆大怒,一剑刺来,吕四娘随着剑风飘晃,那老婆婆连刺了十余剑,竟然沾不着吕四娘衣裳,吕四娘喝道:“你让不让?”三尺青锋,一圈一旋,“叮当”一声,那老婆婆的剑几乎脱手飞去,自知不敌,盯了四娘一眼,狠狠说道:“好,记着你这小子!”吕四娘笑道:“你记着好了!”身形一晃,剑光绕处,刷的又奔老婆婆左肩刺去,老婆婆不敢再说,挡了一剑,急忙穿窗而出。
    鱼娘见吕四娘剑法如此神奇,睁大了眼,吕四娘道:“我的好姑娘,别人等着你呢,还不出去?”鱼娘见吕四娘开她玩笑,说话又不正经,反而不敢相信,一阵迟疑,吕四娘伸手拉她,鱼娘把袖一挥,高声说道:“白泰官一定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吕四娘笑道:“为何没有?”鱼娘道:“你既然知我是白泰官何人,初初见面,为何如此相戏?”古时男女授受不亲,江湖儿女虽然比较脱略,但若非捻熟,也不会伸手相扶。吕四娘这才记起自己乃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把帽子除掉,露出满头青丝,鱼娘又惊又喜,恍然大悟,扑上前去,抱着吕四娘道:“好姐姐,你一定是白泰官的师妹。”吕四娘笑道:“现在你不骂我了吧?”鱼娘道:“我真想不到姐姐这样年青!”携着吕四娘的手,双双下楼。
    这时场中混战甚烈,杨仲英和白泰官并肩力战,和孟武功卫扬威二人恰恰打成平手。邹家父子和唐晓澜将帮众杀得四散奔逃,甘凤池和尚复初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手,尚复初挥扇力战,已给他逼名人轶事到假山背后,有两名副帮主赶来相助,还是落在下风。
    吕四娘游目四顾,见关东四侠处在下风,对鱼娘道:“你去助白泰官,我助关东四侠。”鱼娘自然愿意,拔出柳叶刀跑上前去,白泰官一见鱼娘,精神陡振,边打边叫道:“鱼妹妹。”鱼娘脸泛红潮,加入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低声说道:“这么多人,你乱叫乱嚷做什么呀?”白泰官微微一笑,挥刀奋战,全是进手的招数,孟武功乃是鱼壳的副手,见鱼娘竟助白泰官与自己为敌,叫道:“你怎么啦?你真的要背叛父亲么?”鱼娘道:“孟叔叔,你不走开,我可不容气了,你回去对我爹说吧,叫他不必再理我了,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孟卫二人和杨白对敌,已感吃力,鱼娘加入,自然更感不支,而且鱼娘又是主公爱女,万一错手伤她,更是不好,两人打了一个招呼,撤招逃跑。
    孟卫一逃,尚复初更是心谎,也想逃时,但甘凤池拳风甚紧,招招辛辣,那里逃得出去?战了片刻,两个副帮主先后中拳倒地。尚复初牙根一跤,叫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突然用力一拗,将铁扇拗断,十几枝短箭,骤的射出。正是:
    志大才疏,心劳力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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