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六十回只为孽缘施毒手莫提恩怨总伤心
    蒙得志连忙叫道:“别放箭!”回过头来,说道:“好,你既然是我们总峒主的贵宾,我们当然不能伤害你。但辛十四姑是我的恩人,我可也不能伤害她!”
    张大颠道:“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只要你不插手这件事情就行厂。我们和她的事,我们自己了断!”
    蒙得志道:“辛十四姑,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但我可不能得罪总峒主的好朋友!”说罢把手一挥,叫那队苗兵退下,随着自己也下山了。
    武玄感、邵湘华二人喝了葫芦中的药酒,精神业已恢复,在张大颠和蒙得志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上去和辛十四姑动手了。龙天香、杨洁梅二人的晕眩之感亦已消除,但一时之间,功力却尚未能够恢复,还在运气养神。
    张大颠见石棱等三人联手,已经稍稍占了一点上风,心里想道:“韩人维也应该就可以来了,我倒不必着忙啦。”
    韩大维听了孟七娘的话,真相业已水落石山,叹口气道:“七娘,我一向错怪了你,你不恨我吗?”
    孟七娘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其实我也做错了事,对不住你,我不该和西门牧野勾结,和你为难的。”
    韩大维道:“咱们都曾做过错事,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如今紧要的是找那毒妇算帐啦!”当下一跃而起,大踏步跨出闪房。
    忽听得一个人叫道:“咦,你怎么能够行走了?啊,快来人啊,这两个囚犯也要逃啦!”
    原来来的是蒙得志的两个女婿,蒙得志和三个女儿都出去搜索敌人了,两个女婿留在寨里巡逻,恰巧在韩大维要走的时候经过这里。
    孟七娘身手何等敏捷,后发先至,一出手就抓着了蒙得志大女婿的琵琶骨。
    韩大维道:“七娘,别伤他的性命。”说话之际,他亦已出于点了蒙得志二女婿的穴道。
    韩大维道:“念在我和你们多少也有点主客之情,我不伤你们,你们也休想阻拦我。韩某告辞啦!”
    孟七娘大喜道:“大维,你的武功恢复了!”韩大维笑道:“老叫化给我的天山雪莲,功效当真是出乎我竟料之外!”
    韩大维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分,那些苗人哪里还赶得上他。不消片刻,他和谷啸风、孟七娘已经出了苗寨。
    辛十四姑正在吃紧,突然看见韩大维来到,虽然吃惊,却也有意外之喜,连忙叫道:“大维,你快来帮我!”
    韩大维冷笑道;“好,我就来帮你了!”
    张大颠叫道:“石兄退下,对付这女魔头的人来了,他的仇恨比你更深!”
    辛十四姑见韩大维目露凶光,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孟七娘和谷啸风跟着出现,心里立即知道不妙,再听得张大颠这么一说,更是吃惊,慌忙一个转身,青竹杖向邵湘华点去,这一招乃是“围魏救赵”的打法,用得十分精妙,石棱怕她伤了自己的儿子,扑去救时,辛十四姑已从缺口窜出。此时韩大维刚刚来到。辛十四姑叫道:“大维,你就不念我的恩情了吗?”
    韩大维冷笑道:“亏你还有脸皮说这个话,好呀,我来‘报答’你的恩情吧!”距离二丈之外,一记劈空掌发出,辛十四姑的背心好像给人打了一举似的,隐隐作痛。这还是幸亏韩大维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复,否则这一记劈空掌就可以令她受伤跌倒。
    辛十四姑竹杖点地,翩如飞鸟般的疾掠起来,一掠数丈,张大颠喝道:“哪里走!”双臂箕张,扑向前来,但辛十四姑的轻功实在超妙,张大颠这一拦也没有将她拦住。杨洁梅叫道:“啊,谷少侠,你也来了。韩老英雄,那次你喝的九天回阳百花酒是辛十四姑下的毒,我可以做证人!”
    韩大维道:“我已经知道了!”想起新仇旧恨,不由得怒火如焚,立即向辛十四姑追去,叫道,“你们不必插手,让我和这毒妇算帐!”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陡峭的山坡,辛十四姑无路可逃,唯有仗着超妙的轻功跑上山顶,明知到了山顶也是无路可逃,但总可以拖延一些时候。
    韩大维的轻功本来比不上她,但因辛十四姑和石棱剧斗了一场,气力却没有他的悠长,韩大维在怒火焚烧之下,跑得又特别快,风驰电逐,辛十四姑未到山顶,他们的距离已是渐淅接近了。张大颠等人还在山腰。
    辛十四姑蓦地回转身来,凄然说道:“大维,不错,那次是我在酒中下的毒,但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呀。我下了毒,我也救了你性命,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韩大维道:“我的妻子是怎样死的,你说给我听!哼,你害死我不打紧,我的妻子无辜受害,这笔帐我可不能不和你算了!”
    辛十四姑道:“你的妻子是孟七娘下的毒,她诬赖我,你就只相信她的话吗?”
    韩大维大怒道:“你还要狡赖,嫁祸别人,不错,什么人的话我都相信,就是不相信你的话!”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辛十四姑情知逃跑不了,狠起心肠,说道:“大维,你迫我太甚,我只有和你一拼了!”
    竹杖轻轻一抖,迎风发出嗤嗤声响,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璇玑穴”。这一招三式,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当真是奇诡变幻,令人难以捉摸。
    韩大维见她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数,果然是拼命的打法,冷笑说道:“反正我这条性命是拾回来的,与你拼了,又有何妨!”要知他虽然是恨极了辛十四姑,但毕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倘非辛十四姑先下辣手,只怕他还狠不起心肠杀她。
    韩大维杀机陡起,冷笑声中,中指弹出,“铮”的一声,把竹杖弹开,飞身猛扑过去,左掌向她天灵盖拍下。
    辛十四姑虎门发麻,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去,恰恰避开了韩大维的一扑一掌,这-震之力,震得她竹杖几乎脱手,她却哈哈大笑。
    韩大维怒道:“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
    辛十四姑道:“大维,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你的火气还这样大,不可笑么?你试想想,你和我拼了有什么好处,你有女儿女婿,我却是孤身一人!”
    韩大维道:“你即使舌绽莲花,我也不能饶你!”
    辛十四姑连避三招,冷冷说道:“大维,你是武学的大行家,你应该知道,你要杀我,恐怕也未必容易吧?你的武功虽然恢复,内力已是不及从前,三百招之内,你是杀不了我的,三百招之外,你纵能杀得了我,我看你也是只能苟延残喘,活不了多少时候了。难道你当真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韩大维道:“不错,我就是要和你同归寸于尽!”
    辛十四姑惨笑道:“那也好,你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不错!”她心中颤栗,自知韩大维不肯饶她,她还不肯放弃希望,还想动之以情。
    韩大维冷笑道:“我压根儿就没有喜欢过你,你和我说这样的话,那是瞎了眼了!”
    辛十四姑面色惨白如纸,颤声说道:“好呀,原来你竟是这样憎恨我!今日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了!”
    她口中说话,身形却又一个倒翻,连连后退,把韩大维引到了悬崖上。韩大维喝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总是避而不战?”
    辛十四姑一声冷笑,说道:“韩大维,你瞧清楚,这里就是你我毙命之所了!”
    韩大维这才发现已是置身于绝险的悬岩之上,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在这悬岩之上搏斗,辛十四姑仗着轻灵的身法,当然要比他多占便宜。韩大维虽然恨极了她。也不能不沉着气来对付她了。
    悬岩上再度交手,这才真正是豁出了性命的打法。辛十四姑展开小巧的身法,化出碧森森的一片杖影,从四面八方,向韩大维攻来,韩大维沉住气,双足牢牢的钉在石头上,双掌连环劈出,掌力恍如波翻浪涌,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张大颠等人到了悬崖之下,看见这个情形,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这陡峭的悬崖,只有张大颠或者还可以攀登上去,但那么一丁点地方,他上得去也插不了手。何况以韩大维的身份,也绝不能让他插手。而且他上到上面之时,只怕两人生死已判了。
    张大颠心里想道;“这毒妇端的是诡计多端,平地上她打不过韩大维,却把他引到悬崖上去。不知韩大维是否会上了她的当?”
    悬崖上的搏斗越来越是激烈,众人看得惊心动魄。正在手心里都是捏着一把冷汗之时,忽听得芦管吹奏的声音呜呜作响,对面的山峰现出一队苗女。领头的正是这苗寨的“三公主”蒙赛花。
    他们搏斗的这座悬崖是在山峰上伸出来的,和对面的山峰相距不过十数丈之遥。蒙赛花叫道:“姑姑别慌,我发毒箭射他。但你也可得小心了!”
    辛十四姑大喜过望,叫道;“不用为我担心,你们尽管放箭』”
    蒙赛花深知辛十四姑的轻功了得,又擅于解毒,在毒箭攒射之下,她可能遭受的危险当然是比韩大维轻得多。而且训练的这队苗女,箭法又都是极准的,于是一声令下,数十张弓在对面的山峰上就一齐向韩大维射去。
    韩大维脱下身上的长衫,应得呼呼风响,扫荡箭雨,可是由于他要分神,辛十四姑就不但转危为安,而且抢了先手攻势了。
    辛十四姑衣袂飘飘,倏进倏退,偶尔有几枝冷箭射到她的身边,也给她的竹杖拨落。在箭雨间歇之际,她就闪电般的扑上去,攻击韩大维的要害!
    张大颠叫道:“蒙姑娘,你的爹爹已经回去了。他没有通知你吗?我是总峒主的朋友,你不信,我可以把绿玉竹符给你看!你们暂且不要放箭,我过去给你看!”
    蒙赛花冷笑道:“你这个骗子,总想再来骗我!哼,即使你有绿玉竹符,我也不理!”
    辛十四姑道:“对,赛花,不必理他!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一定也帮你达成心愿。”
    原来蒙赛花私心爱慕辛十四姑的侄儿辛龙生,却不知辛龙生半年前和奚玉瑾已经成了婚了。辛十四姑有意瞒着她,为的也就是以侄儿为饵,钓她上钓!
    隔着一个山峰,张大颠武功再强,可也没有办法去制止蒙赛花发箭。
    辛十四姑展开小巧轻灵的身法,在悬崖上占了有利形势,迫使韩大维面朝里背朝外,自己则在内线作战,这样一来,毒箭射到韩大维身上的机会就更大了。
    斗了半炷香时刻,韩大维的背心果然中了一箭,插入了三寸多深,只露出半截箭杆。
    韩大维双目火红,陡地喝道:“你莫得意,我固然是活不成,你却非要死在我的前头不可!”辛十四姑心头一震,杖法不觉稍为散乱。
    大喝声中,韩大维一抓就抓着了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头,使出了隔物传功的本领,凝聚全身的真力,力透杖尖,作最后的一击。
    悬崖上的生死搏斗,演变成这样凶险绝伦的局面,吓得在半山上观战的张大颠、邵湘华等人都是胆颤心惊,魂飞天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这个局面已经变成了双方的内功拼斗,悬崖上无从逃避,辛十四姑的内力比不上韩大维,当然是非死在他的双掌之下不可。但韩大维总不能立即就毙了她,毒箭继续射来,内功的拼斗的是必须全力应付的,韩大维也是势必要给毒箭射死的了。韩大维面向危崖。背向对面的山峰,正好是给那苗女当作了活箭靶!
    张大颠等人以为他们势必同时于尽,韩大维本人更是不存侥幸之想,只盼在自己给毒箭射死之前,先毙了辛十四姑。
    不料就在他们生死搏斗,眼看就要同归于尽之际,悬崖的上端,突然有一个青衣人翩如飞鸟般地扑下来。
    这人宽袍大袖,半空中跳下来,双袖伸开,俨如摩云巨鸟的翅膀,把对面山峰射来的毒箭,全都扑落,没有一枝射到韩大维的身上。
    不过这个人落在悬崖之后,却并没有插手帮哪一方。但见他当中一立,中指轻轻一弹,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弹开。但这一弹,却也把韩大维正在旋展的隔物传功的内力消解了。
    辛十四姑给韩大维狂涛骇浪般的内力正自压得透不过气米,忽地觉得胸口一松,这才能够抬起了头。
    韩大维给那人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化解了他的内家真力,也是不禁陡地心头-震:“当今之世,却是何人有此功力?”一震之后,抬起头来,恰好是和辛十四姑同-时候。
    看清楚时,两人也都是不禁大吃一惊,大感意外。原来这个人乃是邪派中著名的大鹰头黑风岛主宫昭文。
    韩大维虽然与他相识,一向没有往来。辛十四姑与他比较见多几面,但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他的来意如何,双方都是猜想不透。
    辛十四姑惴惴不安,心里想道:“此人心狠手辣,他这一来,莫非是对我不怀好意?”要知她与黑风岛主乃是邪派之中盛名相若的两大魔头,当然是不免有所猜忌。
    张大颠正自为好友担忧,不敢观看,忽听得那班苗女哗然惊呼,张眼看时,这才知道是黑风岛主来了。
    张大颠看见黑风岛主,也是不禁大吃-惊,连忙喝道:“黑风岛主,你可不要乘人之危!”他猜不透黑风岛主的来意,只道正邪不两立,黑风岛主是邪派的大魔头,此来自必是帮忙辛十四姑,要对韩大维有所不利了。
    黑风岛主冷冷说道:“我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哪一边我都不会偏帮。你们不用惊疑,我是来作鲁仲连的。”
    他这一说倒是颇出人意料之外,张大颠暗自想道:“他能不幸灾乐祸已是好了,怎的还肯排难解纷,这可不像是黑风岛主的一向行径呀。”
    韩大维哼了一声,说道:“我与这毒妇的冤仇,万难化解!”
    辛十四姑却道:“黑风岛主,你意欲怎样调停?”
    黑风岛主说道:“你先叫她们停止放箭,免得扰乱了我的说话。”
    辛十四姑知道有黑风岛主在此,他要为韩大维抵御毒箭的话,毒箭决计射不到帏大维的身上,不如卖他这个人情。于是把手一挥,叫道:“三公主暂且住手。他们若然害我,你再替我报仇。”
    黑风岛主淡淡说道:“十四姑你也忒多疑了。”说罢,回过头来,拿出一个瓷瓶,对韩大维道:“韩兄,这是我自制的拔毒膏,你先治箭伤吧。”
    韩大维待要不接,转念一想,苗家见血封喉的毒箭可是不能忽视,如今自己只是凭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内功,抵御毒质,绝不能持久,目前既然杀不掉辛十四姑,死在她的前头,岂非遂她的心愿?无可奈何,只好领黑风岛主这个情,接过瓷瓶,一运内力,插在他背上的那支毒箭就飞了出去,一股紫黑色的血液随着喷出,待到血色渐渐变红,方始在瓷瓶中挑出一点药膏,敷上伤口。
    黑风岛主见他运功拔箭,心头微微一凛,想道:“他的功力未曾恢复,又在重伤之下,居然还有如此能耐。若在平时,只怕我也未必胜得过他。此人不除,将来终必是我争霸武林的大患。不过现在时机未到,我却还是先要救他的性命了。”
    韩大维敷好了伤,说道:“我领了你这个情,本该遵你的命,但我与这毒妇的冤仇无可化解,待我与她拼了,我宁愿舍弃性命,报你的恩。”
    黑风岛主缓缓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尊夫人墓木已拱,即使杀了辛十四姑,却又何补于事?何况她和你总算也有了几十年的交情?”
    韩大维道:“难道我的妻子就平白让她害死不成?”
    黑风岛主叹了口气:“情到深时恨也探,我不知道尊夫人是否给她害死,就算真的,韩兄,你也不妨稍予原谅吧?”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我不要他原谅,大不了同归于尽!”她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察言鉴色,已知黑风岛主定是有什么想要利用她,绝不会让她给韩大维杀掉。
    黑风岛主果然说道:“你们拿性命来赌气,这又何苦?还是听我的劝告,各让一步吧。”
    辛十四姑道:“好,那就请你划出道儿。”
    黑风岛主道:“我划出的道儿,当然是让你们双方都可以走的。不过,辛十四姑,你可得多受一点委屈了。”
    辛十四姑道:“到底怎样?”
    黑风岛主道:“请你自废武功!”
    辛十四姑又惊又怒,说道:“什么,你竟然要我自废武功,让你去讨好韩大维么?”
    黑风岛土冷冷说道:“俗语说得好,团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废武功,固然难受,总比死了的好吧?”接着回过头来,又对韩大维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废了武功,你这口气也总可以消了吧?”说至此处,面色一端,按下去再说道:“我与你们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用不着讨好哪方。我之所以自招烦恼,强作调人,不过是念在你们都是一派宗师,若然同归于尽,未免是武林损失,而且也太可惜了!不过我这个人的脾气是除非不管,要管就管到底的。有我在此,你们谁想与对方同归于尽,恐怕都是不容易做到的吧?”言下之意,哪方不服,他就要帮另一方了。
    辛十四姑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颤栗,暗自想道:“此人心狠手辣,果然是名不虚传,远远在我之上。他要我自废武功,不问可知,当然是要我以后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唯有让他利用了。哼,但老娘也不是省油灯,纵然废了武功,也未必就能任你摆布。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性命还在,就尚有可为。”想念及此,心意已决,苦笑道:“好,杀人填命,欠债还钱,我就自废武功,变作废人,让大维出这口气吧。”
    韩大维倒不是怕黑风岛主的威胁,他却真是给黑风岛主那番冠冕堂皇的话所打动的。心里想道:“他说得不错,人死不能复生,这毒妇废了武功,从此也就不能再害人了。废了她的武功,我也可以对得起瑛儿死去的娘啦。”于是不再说话,表示同意。
    辛十四姑一声苦笑,说道:“好,大维,我这就让你快意吧!”凄苦的笑声中,只听得一片好似炒豆殷的爆裂声,辛十四姑面色惨变,冷汗如雨,痛苦之状,难以形容。原来是她自行散功,全身骨酪就似要裂开一样,格格作响。韩大维虽然是恨极了她,见她如此痛苦,也是目不忍睹。急忙回过了头,不敢看她。
    过了片刻,黑风岛主说道:“我这个调人总算是做成功了,韩兄,请你察看,她的武功是不是已经废了?”
    韩大维是个武学大行家,不用细看,已知辛十四姑确是自行散功,虽不至于残废,但内力尽消,已是和一个普通的老妇差不多了。不觉有点侧隐之心,挥手说道:“辛柔荑,这是你自己作的孽,但愿你解了此孽,从今之后,做个好人。你去吧。”
    黑风岛主道:“好,你们之间的仇冤已经一笔勾销,我也该走了,但在我未走之前,还想和这位谷少侠说几句话。”
    谷啸风走上前来,说道:“宫老前辈有何吩咐?”
    黑风岛主道:“小女锦云,听说与谷兄相识,你可知道她身在何方?”
    谷啸风道:“不错,一年多前,我与令嫒曾在洛阳相会,自从青龙口乱军之中失散之后,至今不知她的消息。’
    黑风岛主道:“那么公孙璞的下落呢,你是知还是不知?”
    谷啸风曾听得公孙璞说过,说是黑风岛主曾欲加害于他,心里踌躇,不敢即答。
    黑风岛主好似知道他的心意,忽地叹了口气,说道:“谷兄或许知道,小女是自小许婚给公孙璞的,我则因他为我仇人所用。对这桩婚事,起初的确是曾有过悔婚之意,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我和蓬莱魔女结仇事小,女儿我可是不能不要的,若得父女团圆,这仇不报也罢。小女与他有夫妻名份,而我又知道锦云确实是喜欢他的,我还会害自己的女儿女婿吗?”
    谷啸风听他说得诚恳,不觉信了几分,想道:“爱屋及乌,他只有一个女儿,按说也该成全女儿的心愿,翁婿相识了吧?”于是说道:“据我所知,公孙璞是到海砂帮替黄河五大帮会的首脑人物治病去了。”
    黑风岛主道:“好,多谢你了。我这就去找他。”说罢回过头来,对辛十四姑道:“把竹杖给我,你跟我走吧。”辛十四姑武功已废,若是没人帮助,她已是无法下山。“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只好把竹杖的一头递给黑风岛主,自己抓牢另一头,让黑风岛主牵她下山。孟七娘与张大颠等人见这女魔头只能服服帖帖的跟着黑风岛主走,心中都是慨叹不已。
    辛十四姑和黑风岛主走到山下,说道:“多亏了你这个鲁仲连,我侥幸不至埋骨荒山,大恩徐图后报。咱们就此别过。”口里说的是感谢的话,心中的怨毒之情,已是不知不觉见之辞色。
    黑风岛主淡淡说道:“何必这样着忙?”撮唇一啸,忽见一辆骡车从树林里驶出来,驾车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还有一个妖里妖气的中年妇人坐在车上,骡车一停,妇人走下来立在车旁,恭恭敬散的向辛十四姑施了一礼,说道:“奴婢奉岛主之命,特别迎接贵客。”黑风岛主缓缓说道:“请上车吧?恕我不能奉陪你了。”
    辛十叫姑吃了-惊,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黑风岛主哈哈-笑,说道:“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们夫妇是我的管家,我特地叫他们送你回黑风岛的。”
    辛十四姑道:“我的家在幽篁里,我自己会回去,不敢再到黑风岛劳烦岛主。”
    黑风岛主笑道:“我是为你着想啊,你如今武功已失,倘若碰上仇人,有甚意外,岂非失了我救你的本心?你到我的黑风岛作客,自然有人伺候你,我一点也没麻烦,你也可以少厂许多麻烦了。”
    辛十四姑明知这一去就是做了他的囚徒,却也无汁可施,心里想道:“也好,暂且借他的黑风岛作我安身之处,待我恢复了几分功力,再作打算。”
    黑风岛主似乎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要恢复原来的功力,恐怕至少也得重练十年。不过我可以帮助你,我给你找一支千年何首乌回来,那么你就只需三年了。”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帮我?”
    黑风岛主哈哈笑道:“问得好!咱们真是可谓知己知彼了。不错,蚀本的生意我是不做的,我素仰你使毒的功夫天下第一,你在岛上静居,正可以安心著书啊。只要你不是用假的骗我,我当然也会为你尽心尽力,让你早日恢复武功的。”接着说道:“还有一层,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在我回岛之前,我劝你可别打什么主意。我岛上的人众,你不可能全部毒死的,毒死了,你困在四面都是大海的孤岛上之上,也绝不能独自逃生!”说罢背转身子,说道:“张大嫂,你和她到车厢里给她换过一套衣裳,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毁掉。这样,你就可以更安心的伺候她了。”
    辛十四姑苦笑道:“你设计得这样周到,还怕我飞得出你的掌心吗?”心里把黑风岛主恨如刺骨,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任他手下欺辱。
    黑风岛主得意之极,说道:“辛柔荑,说到工于心计,我是远不及你,只可惜你的运道不济。”纵声大笑而去。心里自思:“待我找到了公孙璞这小子,软硬兼施,不怕这小子逃得出我的掌心。嘿嘿,到了那时,桑家的毒功秘笈落在我的手中,又有使毒的大行家辛十四姑为我所用,那两大毒功我必能够练成。那时莫说柳清瑶不是我的对手,天下又有何人能胜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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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公孙璞与谷啸风分手之后,单骑北行,这日到了禹城。禹城是黄河岸边的一个城镇,传说大禹曾在此地治水,因而得名。从禹城前往楚大鹏的海砂帮所在之处,不过是大半日的路程了。
    禹城地方虽小,却有一座“仪醪楼”是天下闻名的酒家,佳肴美酒,脍炙人口。
    到了禹城,公孙璞不免要上仪醪楼喝一喝酒。旧地重游,心中甚多感慨。
    他和宫锦云就是在这仪醪楼中相识的,如今他是旧地重来,宫锦云却不知身在何处?
    也正是在这座仪醪楼中,他和西门牧野这个大魔头的门人弟子结了仇怨,今口他要赶往海砂帮,给黄河五大帮会的首脑人物治伤,也是因此而起,
    “在这仪醪楼上,我曾招惹了不少麻烦,却也得到了一位红颜知己。仪醪楼无负于我,我也不该辜负它的美酒啊。”
    前尘往事,都上心头,公孙璞不知不觉把一大壶美酒都喝光了。
    忽地觉得腹中隐隐作痛,公孙璞瞿然一省,心道:“不对,我的酒量虽然不好,但也从没有喝醉了酒会肚痛的事。啊,不好!这酒定是有毒!”
    公孙璞虽不擅长使毒,却也是跟他母亲练过桑家毒功的人,一发觉有中毒的迹象,立即默运玄功-
    个店小二走过来道:“客人海量,还要酒么?”
    公孙璞大着舌头说道:“你这酒是什么酒,真香真纯!哈哈,美酒当前,拼了命也是要喝的,给我再来一壶!再来一壶!”说到后来,声音已是模糊不清,忽地身形晃了几晃,“卜通”一声,就倒下去了!
    “倒也!倒也!”帐房里面跑出两条汉子,哈哈人笑。
    这两个人正是西门牧野的门下,一个是大弟子濮阳坚,一个是二弟子郑友宝。
    濮阳坚狂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你可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正是:
    旧地重来增怅惘,情人不见见仇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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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有情喜得重相见无计难防敌再来
    浪阳坚的“化血刀”毒功就是那日在仪醪楼上,给公孙璞破了的,至今尚未重新练成,自是把公孙璞恨如刺骨。
    郑友宝笑道:“大师兄,师父可是要留下这小子呢。”
    濮阳坚道:“将他一刀杀了,还是便宜了他。嘿嘿,不用师父吩咐,我也不会这样便宜他的。”
    郑友宅道:“对,先给他多少折磨。”
    濮阳坚道:“我捏碎这小子的琵琶骨,先把他的武功废了!嘿嘿,他破了我的化血刀,我废了他的武功,这正是叫做天道好还,一报还一报!”
    濮阳坚只道公孙璞已中毒昏迷,放心的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便要捏碎他的琵琶骨。
    不料公孙璞忽地一跃而起,冷笑说道:“区区毒酒,岂能奈我何哉!”
    只见他中指一翘,一条水线突然从指端射出。原来公孙璞佯作昏倒之时,却是默运玄功,把毒酒导引到中指之端。
    浪阳坚骤出不意,给毒酒射上面门,两只眼睛登时张不开来。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砰”的一掌击出,濮阳坚哪里闪避得开,摔了一个大筋斗。
    郑友宝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拔刀出鞘,抢上去拦住公孙璞。
    公孙璞喝道:“且看是谁逃不出谁的掌心!我不屑杀你,先废掉你的‘招子’!”左掌平伸一托对手肘尖,双指便向郑友宝的面门点去。
    郑友宝曾经见过公孙璞和他的师父交手,深知他的厉害,他是为了救师兄,迫于无奈,才装腔作势,上前拦阻,怎敢与公孙璞真个交手?大惊之下,连忙后退。
    濮阳坚抹干脸上酒水,跳起来叫道:“不用怕他,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原来公孙璞一掌将他打翻,但这一掌却未能令他受伤,他是和公孙璞交过手,深知公孙璞的功力如何的,这一掌没有将他打伤,他自是知道公孙璞因要运功御毒,功力业已大减了。
    公孙璞冷笑道:“料理你们这两个脓包,费什么事!”提起玄铁宝伞,一招“飞龙在天”,横击出去。“当”的一声,郑友宝的长刀砍着宝伞,火花四溅,损了一个缺口,几乎掌握不牢。濮阳坚斜身一闪,锋利的伞尖从他胸前划过,也是“嗤”的-声,撕裂了他的一幅衣裳。
    濮阳坚心惊胆战,却还是笑道:“师弟。我说得不错吧,这小子的功力是不是大不如前?哼,他用了玄铁宝伞,却连你的刀也未能打落!”
    公孙璞猛击一招,只觉玄铁宝伞沉重非常,已是有点施展不开。
    公孙璞知道气力渐弱,抛了玄铁宝伞,喝道:“叫你也尝尝化血刀的滋味!”反手一掌,掌心如血,掌势飘忽,濮阳坚和郑友宝都不禁心头一凛,以为公孙璞这一掌是向自己打来。
    濮阳坚是练过“化血刀”的,深知这门毒功的厉害,陡然看见公孙璞用“化血刀”来对付自己,焉得不惊?百忙中急忙倒纵,“咚”的一声,又摔了一跤。
    郑友宝功力较师兄稍高,长刀弯转,削公孙璞左臂,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意欲以攻为守,迫使公孙璞回掌护身。
    哪知公孙璞气力虽然大减,身法仍是不差,一个“搂膝拗步”,方位立变,郑友宝长刀劈空,公孙璞那一掌已打到面门,郑友宝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霍的一个凤点头,横刀保护脑袋。下盘空虚,公孙璞一个弹腿,喝道:“给我滚吧!”踢个正着。这腿虽是气力不加,也把郑友宝蹋出了一丈开外。
    郑友宝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是否给他的毒掌沾上,滚到濮阳坚身旁,颤声问道:“大师哥,你给我看看,我是否受了化血刀之伤?”
    公孙璞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不到我今日竟要倚仗毒掌吓退敌人。”喝道:“你们两个脓包我还不屑取你们的性命,你们给我滚得远远的,省得叫我见了生气!”原来公孙璞刚才那一掌本来可以拍中他的脑门的,一念慈悲,这才改用弹腿踢他。
    公孙璞正要拾起玄铁宝伞,忽见那个胖掌柜拿着一把算盘,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跟前,说道:“客官,你就想一走了之么?”
    公孙璞冷冷笑道:“你请的好伙计啊,我要的是酒,他却给我在酒中加上药料。好吧,多少银两,你算清楚了,我给你就是。”
    那胖掌柜拨拨算盘,嘀嗒嘀嗒的打了几下,说道:“你打伤我们两个客人,这帐该当怎么算法,你自己说?”
    公孙璞喝道:“好呀,原来你也是他们一伙!”
    胖掌柜哈哈笑道:“不错,你现在才知道么?”大笑声中,那把铁算盘已是向公孙璞胸膛推去。
    原来西门牧野算准了公孙璞必定要来给黄河五大帮会的首脑人物治伤,禹城乃是必经之路,他到了禹城,十九会到仪醪楼喝酒,是以派遣门下两个弟子和这个胖子先到禹城布置。这个胖子本是江湖大盗,给西门牧野收服,如今已是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武功远在濮阳坚和郑友宝之上。
    他们到了禹城,便占据了仪醪楼,将原来的老板赶走,伙计也换了他们的人。
    “胖掌柜”这把铁算盘其实乃是-件奇门兵器,擅能锁拿刀剑,如今用来对付公孙璞一双肉掌,自是更占上风。
    公孙璞右掌划了一道圆弧,左掌推出,这一招“见龙在田”本来是威力极强的掌法,可惜公孙璞只剩下三成功力,一掌推出,只不过把那快算盘稍稍推开。胖掌柜一个转身,顺势一招“推窗望月”,铁算盘又来锁拿公孙璞的手腕。公孙璞的右掌若是仍然打去,五指就要给他算盘夹断。
    公孙璞变招迅速,左掌一收,右手中食二指向胖掌柜面门挖去,这一招名为“骊龙探珠”,乃是败中求胜的招数。
    胖掌柜笑道:“好狠的手法,可惜你已是强弩之末,奈柯不了我啦!”衣袖一挥,“嗤”的一声,公孙璞双指戳破他的衣袖,却给他的铁算盘推过来,退了三步。
    公孙璞心道:“可惜我已不能使用玄铁宝伞,否则正是他这把铁算盘的克星。”无可奈何,唯有重使“化血刀”的功夫,镇慑强敌。
    胖掌柜对他的毒掌亦是颇为忌惮,不过他的武功可要比濮阳坚、郑友宝好得多,攻守兼施,他那把铁算盘也足可抵敌得住。
    濮阳坚、郑友宝爬了起来,左右分上,又来夹攻,濮阳坚狞笑说道:“好小子,我倒要看你还能打得多久,嘿、嘿,你想跑出这座仪醪楼只怕是万万不能啦!”
    公孙璞咬牙狠斗,越来越是感觉气力不加,还幸亏对方三人对他的“化血刀”都是颇为顾忌,不敢太过迫近。
    正在吃紧,忽听得守在梯口的两个“伙计”齐声怒斥:“臭小厮,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声音,那两个伙计滚下楼梯,一个满面煤灰的小厮却走上来了。
    那小厮道:“我有钱就来这里喝酒,你管我是什么人。哼,你们才是臭不可闻的大坏蛋!”
    公孙璞一听得这小厮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惊喜交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个小厮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宫锦云。
    宫锦云第一次在仪醪楼与他相识的时候,是作捡煤球的小厮装扮的,如今正是和那天的武装一模一样!
    公孙璞失声叫道:“宫姑娘,你来了!”
    那胖掌柜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是黑风岛主的女儿,你来作甚?”
    宫锦云笑道:“我本来是来喝酒的,如今没酒可喝,但却有架可打,那我就只好和你们打架玩玩啦!”
    濮阳坚喝道:“把她干了!”他们这边二个人都是同一心意,既然不能善罢甘休,那就必须把黑风岛主女儿杀了灭口,方能免除后患。
    三个人没有预先约好,同时向宫锦云出招,这就给了公孙璞一个可乘之机。只听得“砰”的一声,郑友宝着了他的一掌。他的功力虽然大减,这一来郑友宝也仍是禁受不起,骨碌碌的从楼梯直滚下去。
    宫锦云笑道:“打得好,这正是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郑友宝爬了起来,本来还想上楼再斗的,听了这话,不由得大吃-惊,冷汗如雨。宫锦云说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话中之意,不啻告诉郑友宝知道,他中的是“化血刀”的毒伤了。
    郑友宝没有练过“化血刀”,不知是真是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时他已跌得浑身酸痛,心里想道:“受了‘化血刀’之伤是绝不能再用真力的,上去也帮不了师兄的忙,还是赶快回去请师父救治要紧。”于是不敢上楼,爬了起来,一溜烟的便跑了。其实公孙璞用的却并不是“化血刀”的功夫。
    那胖掌柜武功最高,三个人同时出招向宫锦云攻击之际,他陡地瞿然一省,身似陀螺疾拧,“铁算盘”转了过来,挡了公孙璞的一招,叫道:“你对付那丫头,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来帮你。咱们不可自乱步骤。”
    濮阳坚曾经和宫锦云交过手,暗自思忖:“这丫头本领有限,我虽然失了毒功,杀她谅也不难。”说道:“好,你专心对付那小子吧,杀了那丫头我再来帮你。”他的武功远不如那胖掌柜,口头上却是要好胜争强。
    宫锦云笑道:“濮阳坚,你已经是给拔了牙的蛇了,还想咬人么?”濮阳坚大怒,呼的一掌便打过去,喝道:“杀你这小丫头何须要用毒功!”
    宫锦云格格一笑,道:“是么?”笑声中衣袂飘飘,倏地一剑指到了丹田,濮阳坚大吃一惊:“这丫头的功力怎的精进如斯?”饶是他闪得快。剑光过处,也削掉了他的一幅衣袂。
    原来宫锦云自从和公孙璞相识之后,得公孙璞传授她的正宗内功心法,这一年来颇有进境。而濮阳坚在一年前给公孙璞废了毒功,本身的功力,也多少受了影响,迄今仍未恢复如初。此消彼长,即使只以功力而论,宫锦云亦已不逊于他。
    宫锦云的剑法是黑风岛不传之秘,招数的精妙,远远在浪阳坚之上。濮阳坚不能以功力葫开她的长剑,越战越是惊慌,十数招后,宫锦云喝声“着!”一剑从他右肩穿过!
    濮阳坚一声吼叫,喝道:“臭丫头,你敢伤我,我要你的命!”口里这么说,脚底却似抹了油,一转身跳出窗口,便即跑了。跑到老远,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扬声叫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总有一天,我要取你这臭丫头的性命!”
    宫锦云哈哈笑道:“落水狗自称君子,你这狗面皮之厚,倒是可以算得世上无双。可惜我现在没有工夫打落水狗,由你去吧!嘿,嘿,这里还有条咬人的恶狗,且待我把它打得变了落水狗再说。”
    胖掌柜又惊又怒,恼怒濮阳坚和郑友宝,只顾自己逃跑,丝毫不讲江湖义气。心里想道:“好呀,你们会跑,难道我就不会跑吗?”
    本来以他的武功,抵敌公孙璞和宫锦云二人,还是可以应付得了的。因为公孙璞要一面运功疗伤,此时已是快要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了,但他一来因为知道宫锦云是黑风岛主的女儿,心里不无顾忌,他与宫锦云未交手,也不知是否胜得过她。心想纵然能够伤她,杀不了她,给她逃回去告诉父亲,自己这条性命也要丧在黑风岛主之手;二来见濮阳坚和郑友宝已经给她杀得大败而逃,心里也就未免着慌,不敢恋战。
    宫锦云身似水蛇游走,唰、唰、唰疾攻数剑,胖掌柜无心恋战,把铁算盘推出,锁住宫锦云的剑尖,说道:“小丫头不可迫人太甚。”一个转身,抛开了铁算盘,也从窗口跳出去了。
    宫锦云道:“你吃饭的家伙丢了,这掌柜你可当不成啦!”长剑一竖,把那铁算盘抛下,哈哈大笑。
    胖掌柜那班伙计在她的笑声中逃得干干净净。宫锦云也不理会他们。
    公孙璞喘过口气,说道:“锦云,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得着你。”
    宫锦云笑道:“为什么想不到?你应该想得到的。你答应给那些人治伤,我能够不算准日期赶来会你吗?”
    公孙璞心里甜丝丝的,说道:“锦云,你真好。是呀,我的确糊涂,应该想得到你会来的。“
    宫锦云道:“闲话少说,你怎么样了?”
    公孙璞道:“没什么,他们用毒酒害我,毒气已是给我驱除**了,害不了我的,你别担心。”
    宫锦云道:“好,那咱们在这里吃喝饱了再走,你可以在这时候慢慢驱毒疗伤。”公孙璞道:“你还要在这里喝酒?”
    宫锦云笑道:“不会再有毒酒的了。你吃了半顿,我可没有吃过呢。仪醪楼的佳肴美酒,岂可错过?不吃个饱,那不是如入宅山空手回吗?”
    刚说到这里,只见厨房里走出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腰系围裙、满面油光的胖子。宫锦云笑道:“大师傅,你受惊啦。”
    原来这胖子乃是仪醪楼的大厨师,其他的人,有的是酿酒师傅,有的是“二厨”、“三厨”,总之都是在厨房干活的伙计。要知濮阳坚和那“胖掌柜”霸占了仪醪楼,楼面的伙计可以换成他们的人,厨房里的伙计却非保留原来的旧人不可。
    大厨师率领一众伙计向他们二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两位大侠,给我们赶跑了恶人。两位要吃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官锦云笑道:“想不到我这煤黑子也变作了大侠啦。好,且待我想想要吃什么。对,公孙大哥,我们就要那天所点的菜式好不好?”
    公孙璞道:“你还记得?”只听得宫锦云已在念道:“清蒸黄河鲤鱼、玉树鸡、翡翠羹,排南、油泡竹笋。公孙大哥,你瞧一瞧是不是那天所点的菜式,还有没有遗漏的?”
    公孙璞笑道:“你的记性真好。”宫锦云道:“你和我也是那天的装束,只可惜少了佩瑛姐姐。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和我都几乎给赶下楼去,后来是佩瑛姐姐请我的客,我又作你的东道主人。”
    其中一个伙计还记得当日的事,笑道:“我们是有眼不识秦山,你们两位可别见怪,今天让我们用心做好菜肴,孝敬你们两位。”
    过了一会,厨房里端出酒菜,殷勤招呼,宫锦云抹干净了脸上的煤灰,现出一张俏脸,笑盈盈地说道:“公孙大哥,你不怪我和你开这个玩笑么?我给你敬酒啦。”
    公孙璞道:“韩姑娘和谷大哥我都见过了。谷大哥现在江南,我就是在七八日前和他分手之后才来这里的。”
    宫锦云道:“他们两人怎样了?”
    公孙璞笑道:“早已和好如初了。说不定待咱们回到金鸡岭的时候,正好赶得上喝他们的喜酒。”
    宫锦云道:“是吗?江南好不好玩?”
    公孙璞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两句话果然名不虚传。对啦,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谷大哥在杭州的时候,曾经到月老祠求过签。”
    宫锦云道:“求得什么签?”
    公孙璞道:“两支都是上上签。月老祠那副对联真有意思,我念给你听: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姻缘。我一求到上上签,就知道咱们一定还会重聚的,但却想不到今天就能见着了你。”
    宫锦云粉脸通红,嗔道:“你本来是个老实人,几时学得这样油嘴滑舌的?”其辞若有憾焉,心实喜之。
    公孙璞道:“我说的可是心里话啊,难道你不想见我么?”
    宫锦云噗嗤一笑,说道:“不想见你,我老远的赶来这里做什么?你明知故问,不和你说了,罚你喝酒。”她心中充满蜜意柔情,终于把真情流露了。
    公孙璞更是心花怒放,笑道:“对,仪醪楼天下闻名的美酒,若不痛痛快快地喝它一顿,那就正如你刚才所说,是如入宝山空手回了。好,我喝,我喝]”
    宫锦云见他接连喝了几大杯,不禁又有点为他担心起来,说道:“大哥,你的酒量似乎并不怎么好,可别喝醉了。”
    公孙璞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醉的。”
    只见他的头上散发出热腾腾的白气,这团白气越来越浓,好像一团浓雾,空气中也弥漫着酒香。原来他正在以上乘内功,把体内残留的毒质,化成汗水,散发出来。上乘内功,藉着酒力,攻效更大。
    宫锦云大为欣羡,说道:“大哥,相隔不过一年,你的内功又增进了不少啊!如此精妙的内功,不知我几时才能练到?”
    公孙璞道:“你刚才打败了濮阳坚,本领也是大胜从前了啊。以你这样的聪明,用不了几年,必定可以赶过我。”
    宫锦云笑道:“那可得要你这位老师悉心指点才行。”
    公孙璞笑道:“第一,我这点本领可不配做别人师父,第二,我也不敢收你这个弟子。我只想——”
    宫锦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截断他的话笑道:“不许你油嘴滑舌。对啦,我知道你是怕教会徒弟打师父是不是?”
    两人正在说笑,忽听得楼下一个伙计说道:“楚大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过你老可来得有点不巧呢,小店刚刚出了一点事情——”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人业已走上楼来,正是黄河五大帮会的副盟主楚大鹏。今次这个约会,就是他和公孙璞订的。
    楚大鹏走上楼来,哈哈笑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们这里出了事情,这才赶忙来的。哈哈,公孙少侠果是信人,我们都在盼望你呢,想不到你早已来了。宫姑娘,难得你也一同来到,这更是喜上加喜了。”
    宫锦云淡淡说道:“我可帮不上你什么忙。”
    楚大鹏道:“我帮不上你们的忙才是真的,宫姑娘,你刚才把濮阳坚打得夹着尾巴逃跑,真是令人称快!”
    宫锦云笑道:“原来你早已来了,躲在附近,是不是?”
    楚大鹏面上一红,说道;“姑娘明鉴,我可惹不起他们。”
    公孙璞道:“多谢你来接我,你既然来了,先喝两杯再走吧。”给楚大鹏倒了一杯酒,接着问道:“你那几位朋友的伤势没有什么变化吧?我记得是后天才到期的。”
    楚大鹏道:“还是像平日一样,早午晚发作三次,发冷之后跟着发烧。海砂帮的洪副帮主似乎稍重一些。”公孙璞道:“不用担心,我会替他治好的。”
    楚大鹏忽地放下酒杯,神色有点古怪,向宫锦云间道:“宫姑娘,令尊没有来吗?”
    宫锦云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你是听说我的爹爹来了吗?”
    楚大鹏道:“这倒没有。不过我以为姑娘来了,他老人家或许也会来的。我们五个帮会弟兄都愿意听他老人家的号令,非常盼望他老人家能够光临呢。”
    宫锦云淡淡说道:“是吗?可惜这件事情,我可没有告诉爹爹。我到你们这里来,爹爹根本不知道。”。楚大鹏好像有点失望,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又喝闷酒。
    公孙璞已把体内残留的毒质蒸发净尽,说道:“救人要紧,好,咱们这就走吧。”
    宫锦云心有所疑,路上禁不住又问楚大鹏道:“楚帮主,你一定听到什么关于我爹爹的消息?”
    楚大鹏迟疑半响,讷讷说道:“我倒是听得一些风言风语,不过要请姑娘恕罪,我才敢说。”
    宫锦云道:“但说无妨,决不怪你!”
    楚大鹏道:“听说令尊对公孙少侠有点、有点小小的芥蒂,不知是也不是?”
    宫锦云心道:“原来我们的事情,江湖上都已知道了。”当下说道:“这又怎样?”
    楚大鹏面色阴暗,说道:“那么这谣言是真的了?”
    宫锦云是任性惯了的,心中不大舒服,就发作出来:“爹爹不喜欢他,我喜欢他,这又和你们有甚相干?”她在人前坦率表露自己的真情,公孙璞却不禁羞得脸都红了。
    楚大鹏赔笑道:“我不过是问问而已。这也是姑娘要我说的。”
    宫锦云道:“我知道你们是盼望我的爹爹能来,如今他是不会来了,所以你们很是失望,是不是?”
    楚大鹏连忙再赔笑道:“姑娘莲驾亲来,我们已经是大感荣幸啦。”
    宫锦云道:“给你们治伤的是他,我爹爹可不会治‘化血刀’之伤,他来了也没有用。”
    楚大鹏道:“是,是。公孙少侠一诺千金,如期来到。我们五个帮会的上下弟兄都是深感大德。”心中却在暗自踌躇:“黑风岛主不认这个女婿,他来了也未必会帮他女儿。何况他根本不知此事,恐怕更是不会来了。嗯,黑风岛主不来,事情可就有点不妙。不错,公孙璞会治‘化血刀’之伤,但他的武功却是决计敌不过西门牧野。唉,是要他医治的好呢,还是不要他医治的好呢?可当真令我为难了。但他既然来了,我也只好陪他回去,让受伤的洪大哥他们自己决定吧。”
    到了海砂帮总舵,其他四个帮会的首脑人物,早已得知消息,抬了受伤的人,赶来恭候。
    公孙璞知道五大帮会受了化血刀毒伤的共有八人,但举目一看,只见七人,据说受伤最重的海砂帮副帮主洪圻却不在这七人之内,公孙璞有点奇怪,心里想道:“难道洪圻伤得不能走动了?”原来化血刀的毒伤一发便可致命,但在期限来到之前,却还不至于寸步难行的。
    那些人看见只是公孙璞和宫锦云来到,脸上不禁都是颇有失望的神色。长鲸帮的帮主于鲲首先问道:“宫岛主他老人家没有来吗?”
    楚大鹏道:“这位是宫岛主的千金。宫小姐说,她爹爹不会来下。”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失望的神情更显露了。宫锦云大不高兴,说道:“给你们治伤的是我这位公孙大哥,可不是我的爹爹。”
    于鲲似乎有点尴尬,连连说道:“是,是。”但他接连说了几个“是”字,底下又没有别的话了。只见他的目光在那七个伤者的身上扫过,似乎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治“化血刀”之伤颇耗内力,公孙璞误喝毒酒,功力已经略减,忖度自己每天最多可以医治三个人,恰好在第三天最后的期限之前,可以将八个伤者全部医好。于是迫不及待,便即说道:“治伤要紧,事不宜迟。是哪位先来让我医治?”
    七名伤者面面相觑,大家都不说话。过了一会,黑洋帮的伤者说道:“丁二哥,你的伤势比我重,你先治吧?”那个“丁二哥”道:“不,不,刘大哥今早发烧就比我厉害得多,刘大哥先来吧。”那个“刘大哥”又让给另一个“张三哥”,大家你推我比,谁都不肯先来求治。
    宫锦云忍不住说道:“你们这班江湖好汉怎的却忽然变了婆婆妈妈的?大哥,他们大概是不想治了,我也没工夫等他们,咱们走吧!”
    公孙璞道:“依我看还是请伤得最重的人先来。”
    正要说出洪圻的名字,只见洪圻已经扶着拐杖,颤巍巍的独自走了出来。公孙璞道:“对啦,我看是这位洪帮主伤得最重,让我先给洪帮主医治好不好?”
    洪圻一声长叹,说道:“事已如斯,你们还不实话实说,怎对得住好朋友?”
    回过头来,向公孙璞一揖到地,说道:“公孙少侠,你不辞千里奔波,不怕结仇树敌,来给我们治病,洪某感激你的义气,佩服你的侠肠,但洪某可不想连累你了!这位宫姑娘说得好,你们还是赶快走吧。洪某即使不治身亡,也是一样的感激你!”
    公孙璞诧异之极,问道:“这是什么缘故,怎的你们连性命都不爱惜了,请洪帮主细道其详。”
    洪圻说道:“好,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们正是为了恐怕性命不保。所以才不敢要你医治。”
    公孙璞愠道:“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洪圻道:“不,不。我知道你会治化血刀之伤,我们怕的是西门牧野!”公孙璞道:“啊,西门牧野!”隐隐猜到几分,一时间尚未完全会意。
    宫锦云心思灵敏,登时恍然大佰,说道:“是不是这魔头曾有言语带来,恐吓你们?呀,其实我也应该早就想到了,他既派遣濮阳坚到禹城来占据了仪醪楼,当然就不仅只是为了对付我们的。”
    洪圻说道:“姑娘明鉴,确实如此。西门牧野早已有说话捎来,不许我们接受别人医治。刚才又得到信息,说是他已经到了禹城,只怕就要来了!”
    宫锦云听得这个消息,也不禁吃了一惊,“啊呀”地叫了出来。
    洪圻继续说道:“西门牧野心狠手辣,用这种手段迫我们降服,我们谁都不愿服他。可是他的武功实在太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宫锦云道:“你们既然怕他,何以一年之前,你们又要千方百计的求公孙大哥给你们医治?”洪圻苦笑道:“那是为了想要仰仗姑娘的缘故。”
    宫锦云道:“仰仗于我,这话可说得怪了。我的本领还远不如公孙大哥。”
    洪圻道:“可是令尊的本领,我们相信他老人家是可以胜过西门牧野的!”
    宫锦云道:“哦,原来如此。你们因为我和公孙璞是好朋友,我是一定会来帮他的,我来了,我的爹爹也就会来帮我了。可惜现在却是要使得你们失望啦!”
    洪圻苦笑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所以还是请你们赶快走吧!”正是:
    强弱悬殊难抵敌,劝君远走感君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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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击退魔头逢旧友找寻爱女到中原
    公孙璞豪气勃发,朗声说道:“我偏要斗一斗这个魔头!”
    洪圻说道:“公孙少侠,我佩服你的英雄气概,但这可不是逞意气的事。”
    于鲲冷冷说道:“公孙少侠,你本领高强,西门牧野或许奈不了你何;我们这些人可是本领低微,决计难逃他的毒手。”
    宫锦云冷笑说道:“公孙大哥,你听清楚了没有,他们是怕受了咱们的连累!”
    公孙璞黯然说道:“好,那就算是我公孙璞多事,告辞了!”
    洪圻说道:“公孙少侠,请莫误会,洪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今番恩德,洪某是生是死,一样感檄。唉,但事已如斯,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但愿,但愿……”
    公孙璞道:“洪帮主,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子,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正待要走,忽听得一个阴侧侧的声音说道:“公孙璞,你老远赶来,这么快又想走么?嘿,嘿,只怕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声到人到,只见聚义厅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可不正是那个大魔头西门牧野!
    随着西门牧野的两个弟子濮阳坚和郑友宝也都来了,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群豪大惊失色,不自觉地纷纷退后。于鲲更是瑟瑟缩缩地退到一角,颤声说道;“西门先生,这小子可不是我请来的。于某率领长鲸帮上下,正在这里恭候你老人家的大驾。”
    西门牧野侧目斜睨,对于鲲毫不理睬,却紧紧地盯着公孙璞冷笑说道:“你这小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敢逞能,到这里救人!”
    公孙璞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把玄铁宝伞拿在手中,也是紧紧地盯着西门牧野。原来他正在默运玄功,准备应战,可顾不得和对方斗口了。
    双方如箭在弦,一触即发,宫锦云灵机一动,忽地笑道:“西门先生,你来得正好。我的爹爹正想见识见识你的化血刀功夫!”
    西门牧野心头一凛,说道:“什么,你的爹爹也来了么?”
    宫锦云笑道:“我来了,爹爹怎能不来?他说锦儿,咱们黑风岛的七煞掌与桑家的化血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一些见识浅薄之辈总是说咱们的七煞掌比不上人家,我倒想试一试,就只怕西门牧野这老家伙不敢见我。我说爹爹你让我和公孙大哥先去,他没有看见你老人家,不是就敢现身了么?”
    宫锦云咭咕呱呱的乱说一通,把西门牧野说得倒是将信将疑。原来宫锦云用的是缓兵之计,即使不能吓退西门牧野,也可以让公孙璞多些时候运功。
    西门牧野老奸巨滑,见宫锦云东拉西扯,起了疑心,心念一动,突然斜身一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躲在屋角的于鲲一把抓着,拖了出来。
    他这两下兔起鹘落,群豪尚未看得清楚,于鲲已是落在他的手中。这些人本来就是畏他如虎,此时更是吓得大惊失色,不敢作声。
    于鲲魂飞魄散,叫道:“西门先生,我可没有得罪你老人家。”
    西门牧野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忠心于我?”于鲲连忙说道:“你老人家若有差遣,于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西门牧野冷冷说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说实话,否则我叫你死得比赶汤蹈火还更痛苦!黑风岛主是不是已经来了?快说!”
    于鲲颤声说道:“宫姑娘是骗你的!”
    西门牧野哈哈一笑,把于鲲抛开,说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竟敢胡说八道骗我。哼,你以为我当真怕你爹爹不成!”
    公孙璞生怕他转向宫锦云施展杀手,此时他已气沉丹田,但尚差一两分火候,玄功未曾运行得十分完满。当下一跃而起,撑开宝伞,挡在宫锦云前面。
    西门牧野喝道:“好,你这小子急着投胎,我就先毙了你!”
    公孙璞一招“大鹏展翅”,把玄铁宝伞张开,向他扑去。西门牧野识得宝伞的厉害,掌心用了个“卸”字诀,贴着伞面轻轻一转,呼的一掌便劈进去。公孙璞的功力毕竟是差了一筹,给他掌力一震,斜退三步,宝伞一合,当作小花枪使,锋利的伞尖,刺他掌心的“劳宫穴”。
    公孙璞仗着宝伞之利,化解了西门牧野的两招攻势。但在这两招之内,他已是险象环生。群豪虽然不是武学的大行家,谁也看得出来,公孙璞决计不是西门牧野的对手。
    洪圻忍不住叫道:“咱们五大帮会可不能让好朋友为了咱们送命!”
    西门牧野喝道:“我杀了这小子,自会给你们医治化血刀之伤。你们若是不讲感情,那可也休怪我大开杀戒!好,言尽于此,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除了洪圻之外,那七个受了化血刀毒伤的人心里俱是想道:“不错,我们若然与他作对,他眼看就可把这小子毙了,那时谁给我们治伤?何况我们纵然以多为胜,也未必就能胜得了他。”于是齐声说道:“西门先生切莫误会,这小子只是洪圻的好朋友,和咱们可是素不相识。”西门牧野哈哈大笑,一掌比一掌凶猛,攻得更加紧了。
    洪圻悲愤填膺,怆然说道“大丈夫宁折不弯,与其给这魔头奴役,不如死了的好。公孙少侠,我帮不了你的忙,唯有一死以报。咱们来世再见了!”说罢,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心窝插下。
    公孙璞本来正在连连后退的,忽地转守为攻,呼的一掌,从宝伞下面劈出来,掌心鲜红如血,劈向西门牧野的胸膛。
    西门牧野见他忽地和自己拼命,也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的化血刀功夫,只怕比我还要精纯,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可不值得。”
    要知“化血刀”乃是桑家两大毒功之一,公孙璞的母亲桑青虹正是桑家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唯一传人,西门牧野对公孙璞的毒功自是不能不有点儿顾忌。反正他已胜券稳操,自是不愿以毒功和他硬拼了。西门牧野心念一动,让开两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公孙璞把手一扬,“叮”的一声,飞出一枚铜钱,把洪圻手中的匕首打落。原来他在洪圻怆然道白之际,已知他蓄有死志,是以立即以攻为守,迫退西门牧野,飞出钱镖,救了洪圻的一条性命。
    出掌、掏钱、袭敌、救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堂上群豪,虽然震慑于西门牧野的积威之下,有几个人也不禁喝起彩来。
    站在旁边监视群豪的西门牧野两个弟子大怒,不约而同,便向洪圻扑去。
    公孙璞叫道:“云妹,这位洪帮主是好朋友……”话犹未了,宫锦云早已拔剑出鞘,挡住了濮阳坚和郑友宝,朗声说道:“大哥,你别分心,我不会让这两个小贼害了咱们的好朋友!”
    西门牧野哈哈说道:“洪圻跑不了的,不必忙着去理会他。你们给我拿下这个丫头,但也不用伤她性命。”
    濮阳坚、郑友宝齐声答了一个“是”字,当下便即左右分亡,夹攻宫锦云。濮阳坚咬牙切齿地说道:“臭丫头,看你还能逞能,若不是师父有命,我不剥掉你的皮才怪!哼,你要想免受折磨,快快投降!”
    宫锦云格格笑道:“有胆的你就杀我,你杀了我,我爹爹杀你满门!”
    西门牧野哈哈笑道:“小丫头,你的谎话早拆穿了,还要用你的爹爹吓人。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不杀你,倒显得是我怕你爹爹了。濮阳坚,这丫头若还顽抗,我准许你杀了她!”语气虽然凌厉,其实是还留余地的。用意只在于恐吓宫锦云,叫她不敢“顽抗”而已。濮阳坚懂得师父的意思,应了一声“是”,加紧向宫锦云进攻,但却暗地留心,避免误杀了她。
    宫锦云与他们绕身游斗,衣袂飘飘,俨如蜻蜒点水,海燕掠波。剑光刀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濮阳坚的衣襟给她一剑刺过,但郑友宝的月牙弯刀亦已向她的膝盖削了下来。
    濮阳坚大喝一声,“撒剑!”横掌如刀,向她小臂关节劈下。这一掌若是给他劈个正着,宫锦云的一条手臂就非得和身体分家不可。
    宫锦云在刀掌夹攻之下,无法兼顾,百忙中只好冒险施展轻功,斜身窜避。脚尖一点,身形平地纵起,斜飞出去。
    饶是她闪避得快,避开了郑友宝削向她下盘的一刀,却避不开濮阳坚斜抹劈下的一掌。关节要害没给劈个正着,虎口已是给他的掌缘抹过,登时一阵酸麻,长剑坠地。
    原来他们二人要把宫锦云生擒,故而用这诱敌之计。濮阳坚冒着她利剑穿裳之险,这才把她的剑打落的。若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对黑风岛主有所顾忌,预先吩咐他们,宫锦云早已受伤了。
    濮阳坚一击成功,亦已吓出一身冷汗,跟踪追上,怒声喝道:“好狠的丫头,你现在还不肯低头吗?”
    宫锦云冷笑道:“好,我给你磕头啦!”霍的一个“凤点头”,欺到濮阳坚身前。这身法古怪之极,濮阳坚一抓抓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已是给她打了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可惜她的气力不足,这一记耳光打得濮阳坚肿了半边腔孔,却也只是轻伤。
    濮阳坚大怒道:“臭丫头,我不杀你,你却行凶,你是不想活啦!”
    宫锦云冷笑道:“有胆的你尽管杀我!”郑友宝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看刀!”他使的月牙弯刀,刀法颇有独到之处,霍霍展开,把宫锦云四方的退路全都封住。濮阳坚使用大擒拿手法,着着进攻。不过由于刚才吃了亏,却也不能不加了几分小心,不敢太过迫近。宫锦云若是有剑在手,单打独斗,可以胜过他们,但也不能以一敌二。如今失了兵刃,掌法纵然精妙,也是更加吃力了。
    公孙璞见她频频遇险,又惊又急,几次想冲过去,都给西门牧野堵住,摆脱不开。西门牧野“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你这小子已是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还想救人吗?”
    公孙璞咬牙苦斗,忽觉腹中隐隐作痛,原来他用力过度,真气已是渐渐散乱。西门牧野见他大汗淋漓,冷笑道:“好,我和你比比毒功!”“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公孙璞蹬蹬蹬的连接退出三四步,面如金纸,摇摇欲坠。西门牧野哈哈大笑,喝道:“好小子,往哪里跑!”
    眼看公孙璞就要毙在西门牧野的毒掌之下,宫锦云无法救他,心头一凉,想道:“大哥若是死了,我决不独生,自断经脉陪他便是。”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西门牧野刚要再劈一掌,取公孙璞的性命,听得这个啸声,不觉大吃一惊:“是谁有此功力,难道当真是黑风岛主来了?”骤吃一惊之下,那一掌失了准头,给公孙璞用个“醉八仙”的身法躲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啸声未止,陡然间,一个青衣老者已是出现在众人面前!
    宫锦云惊喜交集叫道:“厉伯伯,西门牧野贼师徒欺负我!”
    原来来的并不是她的父亲,却是明霞岛主厉擒龙。
    厉擒龙道:“乖侄女别慌,你要他们怎样?”
    宫锦云道:“我要他们给我磕头!”
    厉擒龙道:“这个容易!”双手疾伸,一手一个,把濮阳坚和郑友宝抓了起来,轻轻一摔,两人都是身不由己地跪在地上,咚咚的叩了两个头。手法的巧妙,当真是难以思议。
    西门牧野这两个弟子的武功虽然并不怎么高明,至少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流人物,如今竟给厉擒龙好像抓小鸡一样,一抓就抓到手中,毫无抵抗的能力。
    西门牧野见了,也是不禁大大吃惊。
    宫锦云道:“这个老贼叫他的弟子杀我,我也要他给我磕头。”
    厉擒龙笑道:“要西门牧野磕头我恐怕未必做得到了,杀他或许还比较容易。”
    宫锦云道:“好,那你就替我杀了他吧。”厉擒龙道:“不用着忙,我此来正是为了要对付他的。”
    公孙璞“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持不住,坐在地上。西门牧野-神注视着厉擒龙,对周围的一切宛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知高手搏斗,岂容稍有分心,纵然取公孙璞的性命只是举手之劳,他亦是无暇及此了。
    厉擒龙的目光缓缓从公孙璞身上移到西门牧野身上,打量了一会,点一点头,说道:“不错,桑家的毒功秘笈果然是给你愉了去。可惜化血刀的功夫你似乎还未练得十分到家。”
    西门牧野道:“厉岛主,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是何故特地要来与我为难?”
    厉擒龙缓缓说道:“你说错了。第一,宫锦云是我的侄女;第二,我是受人之托,要取你一件东西,我可非得遵守诺言不可!”
    西门牧野哼了一声,说道:“托你的人是谁?”厉擒龙冷冷说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西门牧野自从练成了桑家的两大毒功之后,再出江湖,未逢敌手,是以他对明霞岛主厉擒龙虽然颇有顾忌,听了这几句话,也不由得心头火起,当下嘿嘿嘿的几声冷笑,说道:“不错,西门牧野的仇家多到数不清,原也不必知道他的姓名。你既然受人之托,要取我项上人头,那我也唯有舍命陪君子罢啦!”他以为厉擒龙所说的那“一件东西”,自是指他的首级无疑。
    厉擒龙哈哈冷笑,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人要的并不是你的头颅,不过,你若是不允交出的话,说不得我也只好伤你的性命了。明白的和你说吧,他要的是桑家的毒功秘笈!”
    西门牧野怒极气极,反而纵声狂笑,说道:“要嘛这两样东西你都取去,要嘛你就一样都得不到。嘿嘿,只要你有本领杀得了我,毒功秘笈自然就是你的啦。何必多言!”
    厉擒龙淡淡说道:“这倒爽快,好,我今日就见识见识你的毒招吧!还不进招,更待何时?”
    西门牧野吸了口气,暗运毒功,双掌鲜红如血,就在厉擒龙那“进招”二字吐出之际,倏地跃了起来,一招“鹏搏九霄”,呼的一掌向厉擒龙击下。
    厉擒龙喝声“来得好!”霍的一个“凤点头”,双掌如环,凝身一动,以逸代劳,反削对方双腕。
    这一招乃是他的“擒龙手”得意绝招,不但是最上乘的大擒拿功夫,而且还藏有分筋错骨的手法。
    西门牧野想不到他明知“化血刀”毒功的厉害,居然还敢硬拼。双方都是武学高手,一旦硬拼,必然是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其问绝无可以侥幸之处。
    这刹那间,西门牧野心念电转,“万一我的毒功伤不了他,我这双手可就要给他废了。”半空中一个“鹞子倒翻”,避招出招,呼呼两掌,从正面扑攻,转为侧击。
    厉擒龙心道:“这厮原来不仅是毒功厉害,身手也委实不凡。”赞了一个“好”字,掌指兼施,掌截臂弯关节,指戳掌心的“劳宫穴”。西门牧野又是一个“盘龙绕步”,攻守兼施,化解了厉擒龙的攻势。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步步退守了。
    厉擒龙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原来他也并没有确实的把握可以不受毒伤的,开首第一招的硬拼,乃是为了要抢占先手,不得不然。西门牧野果然给他吓住,这一来以后就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公孙璞此时正在口角淌着鲜血,坐在地上。宫锦云吓得慌了,哪里还有心情观战,连忙走过去把公孙璞扶了起来,说道:“大哥你怎么啦?”
    公孙璞道:“不碍事,他的化血刀毒功要不了我的性命。不过,我却要一间静室自行疗伤。”群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
    楚大鹏适才把洪圻扶了进去,此时刚好出来,看见这个情形,不由得激起心中的一点义愤,说道:“宫姑娘,公孙少侠,请随我来。”
    宫锦云笑道:“楚帮主,毕竟是你有眼力。这老魔头决计打不过我的厉伯伯,可笑你们这帮人还要那样怕他。我只可惜看不到这场精彩绝伦的高手比拼啦。”当下楚大鹏将他们二人带入一间静室。
    西门牧野看见他们两人离开现场,心里叫声“不好!”倏地就扑过去,可是他快厉摘尤也快,西门牧野脚步刚刚着地,厉擒龙已是一个“燕子穿帘”,掠到他的前头,堵住了他的去路,冷笑说:“有我在此,你的鬼蜮伎俩休想得逞!”西门牧野给他阻了一阻,公孙璞和宫锦云早已进入内堂了。
    原来西门牧野自知不敌,想要擒着宫锦云作为人质,不料却给厉擒龙看破,功败垂成。
    西门牧野老羞成怒,喝道:“厉擒龙,我与你拼啦!”厉擒龙哈哈笑道:“这正是求之不得!”
    西门牧野双掌齐出,左掌鲜红如血,有掌漆黑如墨,厉擒龙见他同时使出“化血刀”和“腐骨掌”的两大毒功,也是不敢轻敌。
    正当他全神贯注,准备破解西门牧野的毒功之际,忽听得“哎哟”一声尖叫,西门牧野已是把躲在屋角的一个人抓了出来,这个人是长鲸帮的副帮主于鲲。
    于鲲再次落在西门牧野手中,吓得魂飞槐散,求饶的话一个字都未曾出口,西门牧野已是把他当作人球,向厉擒龙掷去
    厉擒龙见宫锦云和公孙璞业已脱离险地,旁人的死生并不放在他的心上,是以只顾全神应敌,却不妨西门牧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仍然是用这移祸东吴的毒招。
    他把人当作暗器,这一掷的力道委实不可小觑。而且于鲲身上中了他的毒,厉擒龙也不敢让他的身体碰着。当下腾的飞起一脚,把掷来的于鲲踢得倒飞回去!
    于鲲怎受得了两大高手的一掷一踢,一声惨叫,登时毙命。可笑众人之中最怕死的是他,却是第一个逃不过杀身之祸。
    惨叫声中,西门牧野哈哈大笑,已是跑出去了。厉擒龙大怒道:“你就想跑得这样容易么?”
    厉擒龙疾追出去,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电逐风驰,不消片刻,已是跑出了海砂帮总舵的十数里之外。西门牧野钻入树林,冷笑说道:“姓厉的,有胆的你就来追!”
    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禁忌,厉擒龙心里想道:“莫非他在林中没有埋伏?但若抓不着他,我欠黑风岛主的债务就没法偿还,却叫我有什么面子回去见他?”
    那次乔拓疆率领手下侵入明霞岛,厉擒龙被围在乔拓疆所布的**阵中,无巧不巧,恰好黑风岛主来到,给他解了围。是以厉擒龙欠下了黑风岛主一笔人情,必须替他取得桑家的毒功秘笈作为酬报。
    厉擒龙艺高胆大,略一踌躇,终于还是紧迫不舍。但这略一踌躇,却又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十数丈了。
    西门牧野暗暗叫苦,心里想道:“国师虽说要来,却不知是否能够及时赶到?明霞岛主名不虚传,内力悠长,确是在我之上,国师若是不来,再过半个时辰,只怕我就逃不脱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个人说道:“是厉兄吗?你在追什么人呀?”声音远远传来,但转眼之间,那人已是在树林中出现,是一个年约五旬的青衣老者。
    厉擒龙叫道:“宫兄,你来得好极了,这人正是盗墓贼西门牧野!”
    这正是“屋漏却逢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西门牧野苦盼的大援未到,来的却是和厉擒龙称兄道弟的黑风岛主宫昭文!
    西门牧野吓得心胆俱寒,但他却也不愧是个老狐狸,从厉擒龙的说话中听出一点消息,登时灵机一动,想道:“他骂我是盗墓贼?啊,我明白了!他要夺我的毒功秘笈原来就是为了黑风岛主。”原来那本桑家的毒功秘笈乃是西门牧野挖开公孙奇的坟墓偷到手的。
    果然便听得黑风岛主哈哈笑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西门牧野呀西门牧野,这回可真是陌路相逢了!你知不知道公孙奇是我的好朋友?我岂能容你挖他的坟,毁他的尸,偷他的秘笈?嘿,嘿,听说你练成了化血刀和腐骨掌两大毒功,我正要找你比试比试!”
    这几句话正好与宫锦云刚才随口所说的谎言符合,西门牧野不由得魂飞魄散,暗暗咒骂业已给他摔死的那个长鲸帮副帮主于鲲,“原来那小丫头说的话才是真的,于鲲却是骗我的。哼,这厮真是该死,杀了他也未能解我心头之恨!”
    黑风岛主与明霞岛主两路来追,眼看即将会合,西门牧野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接受黑风岛主的挑战了。
    黑风岛主加快脚步,冷笑说道:“你这老贼还要跑吗?哼,哼,不是我口出狂言,天下谅也没有谁人能够逃得脱我和明霞岛主的掌心,除非我们不想抓他!”这话确实不算狂言,黑风岛主和明霞岛主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两人高手合力追捕一个人,自是易于探囊取物。
    西门牧野人急智生,灵机一动,叫道:“厉擒龙,你已经拿了毒功秘笈,为何还要苦苦相迫?黑风岛主,你我无冤无仇,你得了毒功秘笈也就算了,又何苦定要与我为难?须知你们纵然杀得了我,我也不是没人替我报仇的啊!”
    黑风岛主心念一动,想道:“听说西门牧野这厮已经投靠蒙古,有龙象法王做靠山,又有朱九穆这班人是他朋友,杀了他的确是也有麻烦。”
    心念一动,不觉就放慢了脚步,回过头问厉擒龙道:“此话可真?”厉擒龙怒道:“一派胡言,宫兄,你怎能相信他的鬼话!”
    西门牧野一面飞跑,一面冷笑说道:“也不知谁说的才是鬼话呢?嘿嘿,黑风岛主,最好你不要相信我的‘鬼话’,那本毒功秘笈就可以让姓厉的独占了。”
    黑风岛主和厉擒龙本来就不是有什么真正交情的好朋友,听了这话,不禁心里起疑,但因捉摸不定,却也不敢再触厉擒龙之怒,重又问他。
    厉摘龙道:“宫兄,你有猜疑之意,我也不怪你。但咱们只要捉着这个老贼,一搜他的身子,不是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黑风岛主心想:“这话倒也有理,那本毒功秘笈料他也不放心放在别处,必是随身携带无疑。”当下说道:“不错。我岂能猜疑老兄,当然是捉着这个老贼要紧。哼,哼,谅他也跑不掉的!”
    西门牧野的缓兵之计,只是拖延得了片刻,背后两大强敌又追来了。正在暗暗叫苦之际,忽听得有人连宣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人间还是刀兵遍地,荒山野岭,那堪也见纷争?”
    只见一个红光满面的大和尚盘膝坐在地上,西门牧野一见此人,当真是欢喜得如同天上掉下宝贝。那和尚向他使了个眼色,西门牧野心领神会,连忙说道:“大和尚救救弟子,这两个人要杀我。”
    那大和尚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门最戒杀生。贫僧岂眼见凶杀之事,你快走吧,让我为你向这两位施主求情。”
    黑风岛主大怒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野和尚,滚开!”
    那和尚道:“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今日相遇,亦是有缘。俗语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两位施主还是罢手了吧。”
    黑风岛主大怒道:“放你的屁,给我滚开!”他是武学的大行家,虽在盛怒之下,也看得出这“野和尚”绝非泛泛之辈,当下陡地拍出一掌!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有老衲在此,岂能容你妄开杀戒!”说话之际,僧袍就像张满的风帆一样鼓起来,挥袖向黑风岛主一拂。但却仍然是盘膝坐在地上,身形纹丝不动。
    黑风岛主的七煞掌何等厉害,天下武学之士挡得他一掌的人还当真是寥寥可数,不料这和尚竟然坐在地上,接他一掌,大袖一拂,竟然把他的掌力尽都消解。
    厉擒龙看出不妙,一招“斩龙手”向他颈项劈下,那和尚双掌齐出,左掌格住厉擒龙,右掌震退黑风岛主,站了起来,说道:“好功夫,老衲是给两位施主逼得无法坐禅了!”
    厉擒龙功力较高,接他一掌,身形不过一晃;黑风岛主接他一掌,只觉对方的力道恍似排山倒海而来,竟是不由自己地退了两步!
    黑风岛主大吃一惊,喝道:“你是谁?”
    那和尚笑道:“素仰黑风岛主见多识广,贫憎的来历难道岛主还看不出来?”
    说话之间,那和尚左攻右拒,黑风岛主与厉擒龙联手攻他,竟是不能越过他所把守的路口。此时西门牧野早巳去得远了。
    黑风岛主道:“你可是蒙古的国师,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龙象法王?”
    那和尚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是蒙古国师,但天下第一高手的号称,这可是别人给我脸上贴金的。两位施主名不虚传,老衲已是用到第八重的龙象功,还只是堪堪和两位施主打成平手,老衲也是好生佩服。”
    黑风岛主道:“我和西门牧野结的乃是私人仇冤,不知法王何以横加拦阻?”其实他早巳听说西门牧野投奔蒙古,这一问不过是想加以证实而已。
    果然便听得龙象法王哈哈一笑,说道:“西门牧野如今算是贫僧的记名弟子了,两位施主和他结的既然只是私人仇怨,那就请两位施主看在贫僧薄面化解了吧。我们的大汗正想招揽天下英雄,今日有缘相会,不知贫僧是否请得动两位的大驾?”
    厉擒龙冷冷说道:“武功我不如你,你要迫我向你们的大汗称臣,可是万万不能!”龙象法王道:“施主言重了,我是以礼相请。”厉擒龙道:“好,你以礼相请,我也以礼相答,多谢好意,我不去!”正是:
    虽非侠义道,风骨亦棱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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