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六十三回名利诱人嗟上钩是非陷阱切宜防
    龙象法王面色一变,随即哈哈笑道:“厉岛主高风亮节,佩服,佩服。俗语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贫僧虽然请不动厉岛主的大驾,交上你这样一位好朋友,也总算不虚此行了。”
    厉擒龙冷冷说道:“法王折节下交,厉某可是高攀不起。”
    龙象法王其是尴尬,勉强笑了一笑,回过头来,对黑风岛主说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做一个世外高人,固然乐得道遥;建功立业,却足以名垂后世,不知宫岛主意下如何?”
    黑风岛上心中一动,但仍是说道:“多谢法王美意,但我也是逍遥惯了的,闲云野鹤之身,实足难堪拘束。请法王上复贵国大汗,让我做个化外之民吧。”虽是同样拒绝对方的邀请,但语气却比厉擒龙和缓许多。
    龙象法王听出有隙可乘,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请宫岛主再作考虑。”
    黑风岛主眼光一瞥,只见厉擒龙冷森森的目光正在望着他,不觉颇是踌躇。他知道厉擒龙的意思是要他坚决回绝,立即就走,但他却有几分怯惧龙象法王,心里想道:“听他说说,又有何妨?若是太过不给他面子,只怕彼此都是难以落台。”心意踌躇,只好佯作不懂厉擒龙的示意,默不作声。
    龙象法王缓缓说道:“说老实话,西门牧野哪配做中原武林盟主,我不过是因为找不到适当的人选,所以才支持他出山罢了。宫岛主若然有意,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唾手可得。有甚需要老衲之处,老衲愿意竭力效劳。这样一来,无须你到和林见我们的大汗。只要我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咱们有这协议。你做了武林盟主,仍然可以保持闲云野鹤的身份,无拘无束。这岂不足两全其美么?”
    黑风岛主不知不觉看了厉擒龙一眼,见他嘴角挂着冷笑,心里想道:“这件事情,最少已有厉擒龙知道。”
    龙象法王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哈哈笑道:“厉岛主是你的好朋友,当然是乐观其成,不会泄漏你的秘密的。”
    厉擒龙淡淡说道;“法王刚才引的那句俗语说得好,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宫岛主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也总之是置身事外。”
    龙象法王哈哈笑道:“好,好,那么现在就只看宫岛主的意思了。”
    黑风岛主与厉擒龙相交数十年,深知他的脾气,他虽然说是“置身事外”,但话中之意,却分明是极不赞同。
    黑风岛主听得龙象法王以中原的武林盟主为饵,心中已是大动特动,但碍着有厉擒龙在旁,却是不敢即便答应。当下说道:“多谢法正青眼有加,宫某不胜荣幸。但我一来自问也是不配当这中原的武林盟主;二来我和厉大哥两人如同一体,厉大哥不愿出山,我当然也是与他一同进退。”
    厉擒龙心中冷笑,想道:“你愿意上钩也好,不愿意上钩也好,何必扯到我的身上?”但黑风岛主总算拒绝了对方的建议,他的心里虽然不舒服,也不愿意多话了。
    龙象法王何等精明,早已看出黑风岛主心意,当下笑道:“好,那么此事从长计议,以后慢慢再说不迟。但为了表白老衲的诚心,我回去自当劝告西门牧野打消妄念,这中原武林盟主之位,虚席以待,待到什么时候宫岛主回心转意,咱们再说。”
    龙象法王走后,厉擒龙冷冷笑道:“宫兄,我本来答应替你取那毒功秘笈的,但如今你已经高攀上西门牧野的主子龙象法王了,用不着我替你代劳啦。我欠你的人情,以后自当没法报答。告辞了。”
    黑风岛主道:“厉兄慢走!”
    厉擒龙道;“你是怀疑我已经拿了那本毒功秘笈么?”
    黑风岛主道:“不,不,厉兄切莫误会,小弟怎敢有此猜疑?不过,我似乎应该向厉兄解释一下,厉兄说我高攀上龙象法王,这话,这话这——”
    厉擒龙道:“不错,这话我说得不当,应该说是你们二人彼此结纳,谈不上是谁个高攀。”黑风岛主苦笑道:“我刚才不过是敷衍他而已,岂是要想和他结交?”
    黑风岛主深知厉擒龙的脾气,厉擒龙何尝不也是深知他的脾气。黑风岛主欲盖弥彰,厉擒龙心里暗睹冷笑,但却也不揭破他,以免他老羞成怒,更走极端。当下淡淡说道:“好,那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宫兄若是没什么差遣,我可要回明霞岛了。”
    黑风岛主又道:“且慢!”
    厉擒龙道:“有何吩咐?”黑风岛主道:“不敢,我只是想请问厉兄,可曾见着小女?”
    厉擒龙猛然一省,说道:“令嫒在海砂帮总舵,公孙璞也在那儿。请你转告令嫒,她的厉伯伯本领不济,没能替她杀掉西门牧野。嘿嘿,其实你现在大概也是不想再杀西门牧野了吧?”说罢,再不理会黑风岛主,拂袖便行。
    黑风岛主听说女儿是和公孙璞同在一起,心中却是一忧一喜。
    忧的是女儿果然爱上了公孙璞,而公孙璞却是站在自己的仇人那边,喜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桑家毒功秘笈,总算有了着落。
    黑风岛主暗自思量:“公孙璞的毒功得自母亲的传授,又有当世的三位武学大师传授他正宗内功心法,足以消除修习毒功的后患。四门牧野不过本身的功力比他深厚罢了,毒功的造诣一定还不如他。嘿嘿,我找着了公孙璞,这不正是可以失之东隅,收之桑楠吗?找着了这小子,我给他来个软硬兼施,看他服不服我!他若识得好歹,如我心意,我自是不妨要他做我的东床快婿;他若不识好歹,与我作对,哼,那我也只好让锦儿伤心,把他杀了!”盘算已定,便即前往海砂帮总舵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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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璞在静室里运功疗伤,业已过了一个时辰。他是在误喝毒酒之后着了西门牧野的毒掌的,西门牧野的毒掌又要比毒酒厉害得多。幸亏公孙璞白幼曾受“化血刀”毒伤之害,得柳元宗与明明大师传他上乘内功医好毒伤,体中培养了抵抗这种毒伤的能力,是以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运功疗治,虽然未能恢复如初,精神却是好了许多,可以和宫锦云谈笑了。
    在他心里正有着一个疑团,这疑团藏在他的心里将近一年,此时见着了宫锦云,白是不免要向她查问了。
    两人各诉别来情事,公孙璞道:“那天在固河镇,你为何不辞而别?”
    宫锦云道:“你还记得那天在酒楼上咱们碰见的那个小偷吗?他不是寻常的偷儿,他是我爹爹的仆人,名唤张弓。我追他出去,就是为了向他探听消息的。他告诉我,我的爹爹随后就要来到固河,我怕爹爹见着咱们同在一起,是以只好和张弓合计,把我爹爹引开。”
    “何以你怕令尊见着我?令尊又是为了什么缘故憎恨我呢?”公孙璞问道。
    宫锦云犹疑半响,说道:“这个说来话长,那天你是怎样离开固河镇的,先告诉我吧。”
    公孙璞道:“你走了不久,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忽然到咱们的客店来,叫我逃走。”
    宫锦云道:“啊,陌生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的女子?”
    公孙璞向她详细描了那女子的形貌之后,宫锦云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厉姐姐。她叫做厉赛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刚才把四门牧野赶跑的那位老前辈,就是她的爹爹明霞岛主厉擒龙厂。她那天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公孙璞道:“她告诉我一个故事,我却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宫锦云心中已是明白几分,脸上一红,说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告诉我吧。”
    公孙璞讷讷说道:“她说你和我原来,原来是自幼订了亲的。这、这是真的吗?”
    宫锦云粉颈低垂,轻声说道:“真的!”
    公孙璞又惊又喜,说道:“你为什么不早告沂我?”
    宫锦云笑道:“你这傻子,那时我和你相识未久,这话怎好由我的口中说出来?其实我也曾经向你暗示了,你想想看!”
    公孙璞瞿然一省,笑道:“我真是个傻瓜。对啦,怪不得你曾问过,我订过亲没有,原来就是试探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宫锦云道:“你却对我矢门否认曾订过亲。”
    公孙璞道:“我妈从来没有告诉我。”宫锦云听了这句话,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公孙璞亦已隐隐猜着几分,却问她道:“既然咱们是自小订亲,为何你的爹爹又要杀我?”
    宫锦云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杀你?”
    公孙璞道:“就在那一天,过后不久,终于我还是见着令尊了。不过他却不知道是我。”当下把厉赛英如何替他掩饰,黑风岛主试他功夫,他没有使出桑家毒功,黑风岛主以为找错了人,这才放过了他等等事情说给宫锦云知道。“最无辜的是奚玉帆大哥,后来我才知道,你的爹爹错把他当作了我,将他伤了。”
    宫锦云叹了口气,说道:“其间原因甚为复杂,慢慢我会告诉你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唉……”
    公孙璞道:“你担心的是婚事难谐?”
    宫锦云顾不得害羞,说道:“不错,你妈根本就不承认这桩婚事,我的父亲也不会许我嫁你。”
    公孙璞道:“你自己呢?”
    宫锦云道:“我拼着爹爹不把我当作女儿,只,只要你肯、肯……”说至此处,面红直透耳根,“娶我”二字可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公孙璞道:“那不就行了吗,这是咱们两人的事情。”
    宫锦云脸上绽出笑容,说道:“那么你妈不许我进门,你也敢不听她的话吗?”
    公孙璞道:“我会和妈说的,我说令尊纵然不是好人,你却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宫锦云道:“你当真这样喜欢我?”
    公孙璞道:“你还不相信我吗?”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了。
    宫锦云心里甜丝丝的,想道:“这傻哥哥虽然欠缺了几分风流潇洒,对我却是十分真挚。”想起从前错把韩佩瑛当作男子,对她单思的笑话,再看看眼前的公孙璞,心里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欢喜。
    公孙璞紧紧握着她的手,笑道:“云妹,你在想什么?”宫锦云如梦初醒,说道:“大哥,你正在运功疗伤,我却弄得你心绪不宁了。你赶快运功吧,洪圻他们还在等你替他们治伤呢。你的身体先得恢复了健康才行。”
    公孙璞叹道:“我正在为着这件事情心里不安。”
    宫锦云吃了一惊,说道:“你觉得怎么样。毒伤能够自疗吗?”
    公孙璞道:“我的伤你倒不用担心,化血刀害不了我的。可是我只怕至少也得在十天之后,方能替他们治伤。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宫锦云道:“十天就十天,只要你安然无事,那又有什么打紧?”公孙璞道:“洪圻他们可是等不了十天,他们只有三天的性命!”
    宫锦云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你已经是尽力了。你必须把自己医好了再说,旁的事情暂且抛开别去想他。说不定你用不了十天就可以恢复武功呢。”
    公孙璞苦笑摇了摇头,心道:“十天这是最快的了,无论如何也救不了洪圻他们的性命了。”
    宫锦云知道他的心思,劝慰他道:“死生有命,你已经尽了心力,纵然有什么不幸,他们也不能怪你。”
    公孙璞却是个最重信诺的人。说道:“我答应过他们的,我做不到,纵然不是我的错,我的心里也是难安。”
    宫锦云心念一动,笑道:“幸亏刚才来的,是厉伯伯不是爹爹,这位厉伯伯一向是对我十分疼爱的。”
    公孙璞道:“这又怎样?”
    宫锦云道:“待他回来了,我求他以本身真力助你疗伤,他一定会答应的。他的内功造诣还在我爹爹之上,有他相助,你要恢复武功用不了二天!嗯,他去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吧,怎的还不同来?”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有人哼了一声,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说道:“你们想不到我也会来吧?”
    这人来得当真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期待着明霞岛主厉擒龙,不料来的却是宫锦云的爹爹黑风岛主。
    宫锦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强笑说道:“爹爹,你的消息当真是灵通,终于给你找着我了。厉伯伯呢?”
    黑风岛主冷冷说道:“厉擒龙回家去了。哼,你不听我的话,给人欺负了吧?”
    宫锦云道:“是呀,西门牧野这老魔头欺负我,爹,你给我出气。”
    黑风岛主道:“你这野丫头胡作非为,也该让你吃点苦头才好。哼,我现在没工夫管这闲事,有话先要问你!”
    原来黑风岛主来到了海砂帮总舵,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说是要独自和女儿见面,帮主诚惶诚恐的带他进来,就退出去了。
    宫锦云强作镇定,笑道:“爹爹,我倒没有吃了什么苦头,只是他却给西门牧野的化血刀伤了。”
    黑风岛主盯了公孙璞一眼,说道:“他、他是谁?”
    宫锦云低声说道:“爹,他就是你的女婿公孙璞呀!”
    公孙璞道:“宫老伯,小侄记得曾见过你老人家,只是当时彼此不知,请老伯恕罪。”
    黑风岛主哼了一声,道:“我记得你这小子。”
    官锦云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他?”
    黑风岛上面挟寒霜,说道:“公孙璞,你是不是愿意娶我女儿?”
    公孙璞道:“小侄以前不知与令嫒有婚姻之约,如今业已知道,自当早日迎亲。”
    黑风岛主道:“你妈应允吗?”
    公孙璞道:“妈最疼我,我和她说,她会答应的。”
    黑风岛主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你们两人倒是真心相爱了?”。
    宫锦云连忙捏了捏公孙壤的手心,示意叫他快改称呼,公孙璞为人老实,可并不笨,当下说道:“岳父大人,请恕小婿有伤在身,不能给你老磕头。”
    黑风岛主冷冷说道:“且慢!你叫我岳父,还嫌早一点儿!”
    宫锦云道:“爹,你怎么啦?你说过的,这头婚事是你亲门答应他的爹爹的,如今你要悔婚?”
    黑风岛主道:“我只有这个女儿,做我的女婿,就该听我的话!”
    公孙璞心想:“也得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宫锦云连忙说道:“爹,他不听你的话,我也会叫他听你的活的。璞哥,是吗?”公孙璞无可奈何,只好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黑风岛主道:“好,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了,听说你是在蓬莱魔女的金鸡岭上,做了他的手下,还想把我的女儿也带上金鸡岭去,有没有这回事?”公孙璞道:“不错!”宫锦云道:“爹,这和我们的婚事又有什么相干?”
    黑风岛主道:“哼,不相干?公孙璞,你可知道你的爹爹是怎么死的?”
    公孙璞道:“爹爹死的时候,我才周岁。不过听妈说,爹是误练毒功,走火入魔死的。”
    黑风岛主道:“不对!你爹是给蓬莱魔女害死的!”
    公孙璞道:“我不相信!妈怎会骗我?”
    黑风岛主道:“我不想说你母亲的坏话,但我也不能不告诉你,你的母亲当初并不想嫁给你的爹爹,他们一直是同床异梦,后来甚至反目成仇。你爹的死因,你妈并没有对你说实话!”
    公孙璞道:“爷爷也是这样说的,难道爷爷也骗我么?”
    黑风岛主道:“不错,你爹是因走火入魔而死,但若是没有蓬莱魔女和他作对,迫得他在桑家堡不能容身,以他的武学修为,安心静修,焉知他不能解脱走火入魔之难?是以溯本迫源,蓬莱魔女虽然没有亲手杀他,他也是给她害死的!如今你不报杀父之仇,反而听仇人差遣,你对得住你的爹爹么?”
    公孙璞道:“妈给我取个小名,名叫去恶。她说你爹爹是个坏人,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他的榜样。”
    黑风岛主大怒道:“这么说你是只想做你母亲的孝顺儿子,把杀父之仇也置之脑后了。哼,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你还算得是个人吗?”
    公孙璞怒气上冲,冷冷说道:“父母之恩,同样深厚。但是非善恶,却也不能不分!”
    宫锦云劝道:“爹,这是他的家事,你又何必多去管它?”黑风岛主道:“锦儿,我曾经告诉你的,你就忘记了么?好,你忘记了,我再告诉你一遍。一来我和他的爹爹是好朋友,二来蓬莱魔女也是我的仇人!”
    说至此处,黑风岛主怒火勃发,缓缓举起手掌,说道:“你想想看,这小子依附我的仇人,我岂能让他与你成亲?哼,非但如此,我、我还要——”
    公孙璞道:“宫老伯,你容不得我,你把我杀了好了!”
    黑风岛主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说到一个“杀”字,掌心距离公孙璞的脑门已是只有三寸。
    宫锦云连忙攀着父亲的手臂,说道:“璞哥,你少说两句。爹,你且慢动手,听我一言!”黑风岛主道,“你要说什么?”宫锦云道:“你要杀他,请先杀我!”
    黑风岛主道:“好呀,你长大了,自己会飞了,只要丈夫,不要爹爹了么?”怒气未敛,右手却已慢慢放了下来。
    宫锦云道:“爹,孩儿愿意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只是你不肯要我罢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你让我和璞哥成了亲,你不但不会失了女儿,还多了半个儿子呢。”为了保存公孙凄的性命,她已是顾不得害羞了。
    黑风岛主冷笑道:“他不把我当作仇人已经好了,我还能把他当作女婿么?”
    宫锦云道:“璞哥性情是倔强一点,但只要你待他好,我相信他会渐渐改变,会听你的话的。”偷偷向公孙璞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叫他暂时不可顶撞自己的父亲。
    黑风岛主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饶他。不过,他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公孙璞不声不响,宫锦云道:“爹。你要他答应什么事情?”
    黑风岛主道:“你们两人跟我回去,我要他在三年之内不能离开黑风岛,磨练他的心性,待他心性平和,肯听我的话了,那时我自会允许你们成亲。”
    原来黑风岛主其实也并不是想杀公孙凌的,他的目的只在于取得桑家的两大毒功,有三年的工夫,他自信总有办法能令公孙璞将那两大毒功的秘诀默写给他。
    公孙璞心里想道:“三年不能离开黑风岛,却叫我如何向柳姑姑交代?而且中原正是战云密布,我又如何能够在海外一个荒岛度过三年?”
    宫锦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璞哥,你就为了我的原故,答应爹爹吧。”
    公孙璞好生为难,宫锦云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嫌三年的时间太长了,是么?爹,你就减为一年吧。”
    黑风岛主道:“这又不是做买卖,哪来的讨价还价?”
    宫锦云笑道:“爹,你就当作是一桩交易好啦。你不是漫天讨价,孩儿也算不得是就地还钱。”
    黑风岛主心想:“这小子落在我的手上,一年工夫,大概也足够啦。”于是说道:“好,爹爹磨不过你,依你好啦。”
    公孙璞道:“宫老伯,我可以答应到你的黑风岛住上一年,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黑风岛主道:“啊,你也和我讨价还价了,是不是要我给你治伤?哼,只要你听我的话,不用你说,我自然会给你治伤的。”不料公孙璞却道:“不是。”
    黑风岛主怔了一怔,说道:“啊,你不是要我治伤,那又是什么?”
    公孙璞道:“我答应了楚大鹏,替他们五个帮会中了化血刀之毒的人治伤,请你等我十天,待我办了这桩事情,我再跟你回去。”
    黑风岛主心念一动,说道;“十天?我可没有工夫等你十天!这样吧,我替你办这桩事好了!”
    宫锦云道:“爹,你会医化血刀的毒伤么?”
    黑风岛主道:“化血刀与七煞掌大同小异,凭我数十年的功力,料想这点小事也难不倒我!”
    公孙璞道:“这就更好了,宫老伯,我把解毒的方法说给你听,或许也可以帮你一点小忙。”原来公孙璞正是想要黑风岛主自愿代劳,让洪圻这些人早日医好伤的。因为他们的性命其实只有三天,等不了十天这么久的。
    殊不知黑风岛主也正是要他说这句话,他懂得了解毒的方法,对“化血刀”的秘奥就摸索到几分。
    公孙璞见他说得如此有把握,只道化血刀与七煞掌真是有共通之处,自己再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他,他就更可以对症解毒了,却不知是上了黑风岛主的当。
    黑风岛主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也好,你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可能更快一些。”
    他得了解毒之法,出去一会,还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就把那七个受伤的人都带了进来,那七个人齐声向公孙璞道谢。
    黑风岛主笑道:“你看我答应给你做的事,是不是已经做到了?”
    公孙璞又惊又喜,心想:“这魔头果然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即使是我功力如初,医七个人,至少也得两三天,他却只用了半个时辰!”
    当下说道:“是宫老前辈医好你们的,你们却怎来谢我?”
    洪圻说道:“宫老前辈说这全是看你的情面,我们怎能不来谢你?公孙少侠,这次你为了我们的事如此热心,我就是医个好也是一样要谢你的。”
    楚大鹏道:“宫岛主,难得你老人家这次到来,好坏也得留两三天,让我们稍尽地主之谊。”
    黑风岛主忽地面色微变,说道:“我没工夫听你们罗嗦,公孙璞,你答应了我的,现在快跟我走!”
    说罢一手拖着女儿,一手拖着公孙璞,立即疾跑出去。众人都是不禁愕然,心里想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这老魔头丝毫不通情理,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璞给他拖着飞跑,心中也是很不舒服,说道:“宫老伯,我答应跟你到黑风岛去,就绝不会食言。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
    黑风岛主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把手一松,说道:“好,只要你说话算数就行!跟住我走,不许离开!”
    忽听得一缕箫声,远远传来,音细而清,宛如鹤唳九霄,黄莺出谷。宫锦云尚未觉察,公孙璞是自小练童子功的人,听觉特别灵敏,一听之下,已知是武林天骄檀羽冲的箫声。公孙璞大喜叫道:“檀叔叔,我在这……”“这儿”两字未曾说得完全,黑风岛主倏地一指向他点来,幸而宫锦云是和他拉着手走的,见他忽地一个旋身,左臂扬起,反手戳出,骇叫道:“爹,你做什么?”
    公孙璞大惊之下,倒跃三步,只听得黑风岛主沉声喝道:“不许声张!”
    公孙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黑风岛主在诲砂帮的总舵之时,早已听得武林天骄的箫声了。“原来他是恐怕檀叔叔来到,把我带走,怪不得要赶快离开,如今他是要点我的哑穴!”当下说道:“宫伯伯,我绝不会违背诺言,你放心好了。但檀叔叔远来,请你准我和他见上一面。”
    黑风岛主道:“不许你这么多事!”放开女儿,又来拉他。公孙璞性子倔强,不由得生了气,说道:“宫老伯,你强迫我走,我就偏不走了。”撑开宝伞防身,挡住黑风岛主双掌。
    这一下倒是令得黑风岛主无可奈何,公孙璞有宝伞防身,他要取他性命容易,要迫他就范,急切之间,可是不能点着他的穴道。
    正在纠缠,只听得箫声戛然而止,武林天骄已是在他们前面现出身形,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你敢戏侮我的侄儿!”
    黑风岛主道:“哼,你也不问清楚,谁欺侮他了。”
    公孙璞道:“檀叔叔,请莫误会。我是自愿跟他走的。”
    武林天骄诧道:“你自愿的?你要跟他上哪儿?”
    公孙凌道:“跟他回黑风岛去。我答应在他的黑风岛住上一年。”
    武林天骄更是奇怪,问道:“为什么?”
    黑风岛主哈哈笑道:“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女婿么?”
    武林天骄心道:“哦,原来他是贪恋美色,为了私情,忘了公事了。”当下说道:“璞侄,你就是要到黑风岛完婚,也得先回去金鸡岭一道,交代公事啊。”
    黑风岛主道:“他的公事早已办妥,你到海砂帮总舵一问,自会明白,何须他去交代。”正是:
    荒岛难求娇客到,瞒天过海愿终违。
    欲知后事如伺?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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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骗局拆穿惊少侠真情流露走娇娃
    武林天骄道:“是吗?璞侄,你自己是什么主意,我要听你亲口和我说。”
    公孙璞满面通红,说道:“我,我不是去完婚的。我跟宫伯伯到黑风岛去,这是我许下的诺言。”
    武林天骄道:“为了什么原因,你许下这诺言?”
    公孙璞道:“宫老伯,请你准许我和檀叔叔多说一会。”
    黑风岛主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好,你就实话实说吧,免得他以为我是强迫你的。”
    武林天骄听了公孙璞所说的前因后果,不觉起了疑心,冷笑说道:“宫昭文,你几时学会了医化血刀之伤?”
    黑风岛主知道骗不过他,强笑道:“檀羽冲,你也忒小看人了,你怎知道我不会医?嘿嘿,纵然我不会医,难道我的女婿也不懂吗?”
    武林天骄道:“是你把解毒的方法传了给他?”公孙璞道:“不错。”
    武林天骄摇了摇头,说道:“仍然不对!”黑风岛主道:“又有什么不对了?”
    武林天骄道:“公孙璞会治化血刀之伤,一半是因为他自小就身受化血刀的伤害;一半是因为他得了明明大师所传的内功心法。即使他的爹爹公孙奇重生,也是不会医的。你这魔头练的是邪派内功,纵然懂得秘诀,谅你也不能在一年半载之内便能应用。”
    黑风岛主冷笑道:“你不相信,为什么不到海砂帮亲自去看?哼,你说我医不好,偏偏我都已医好了!”
    公孙璞道:“檀叔叔,这是真的。宫老伯功力之纯,小侄望尘莫及。他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七个身受化血刀毒伤的人全部医好了!”
    黑风岛主纵声笑道:“你世侄说的话,你总演相信了吧?好啦,璞儿,你要说的话已经说了,檀羽冲,你也应该到海砂帮去亲自看一看啦。恕不奉陪,我们可要走了!”
    檀羽冲忽道:“且慢!”
    黑风岛主道:“你待怎样?璞儿自愿跟我,你要阻拦?”
    檀羽冲道:“不是这桩事情,我听说你已经练成了七煞掌,我想领教领教!”
    黑风岛主道:“檀羽冲,你是存心来找我的岔子吗?哼,我不是怕你,现在我可是没有工夫。”
    檀羽冲冷冷说道:“你赶回黑风岛也用不着忙在一时,武林中彼此印证武功乃是寻常之事。我答应你,点到即止,决不伤你就是。你没有工夫也是非得陪我走个几招不可!”
    黑风岛主情知躲避不了,说道:“好,咱们只是印证武功,可不许你缠七夹八。”
    公孙璞不觉也起了疑心:“他为什么急着和我回去?他说这话,固然是怕檀叔叔硬要把我留下,对我也是很不放心。”想到这里,心里自是不免有点不大舒服,说道;“宫伯伯,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跟你到黑风岛去,大丈夫一言既出,就决不会食言。你和檀叔叔印证武功,胜也好,败也好,都是与我无关,两桩事情,不必混而为一。”
    檀羽冲道:“好,你放心了吧?进招吧!”
    黑风岛主深知武林天骄的厉害,虽说是“印证”武功,心中亦是不无惧意,想道:“我决不能与他久战了去,胜得了他,固然最好,胜不了他,五十招之内,我就自行认输。他说过的话,谅他不敢不作数。”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喝道:“接招!”呼的一掌便击过去。
    武林天骄侧日斜睨,冷冷说道:“不错,七煞掌也算有点门道。”玉箫一挥,微微摇晃,登时好像一支变成两支,两支变成四支,四支变成八支,转眼间幻出了碧森森的千重萧影!
    这一招名为“无边落木萧萧下”!原来他这“紫府神箫”的招数,每一招都是和一句唐诗的诗意暗合的。他深知黑风岛主老奸巨滑,早已提防他在打不过的时候便要“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是以一照面就施展这招绝招,把他的身形笼罩在箫影之下。
    公孙璞凝神细看,只见武林天骄的玉箫变幻莫测,每出一招,甫到中途,已是变幻了好几个方位,招数奇幻如斯,真是生平未睹。
    黑风岛主的掌法却甚古拙,来来去去,不过七招,出掌收掌,也似乎有点窒滞不舒。但站在数丈开外,却也感到他的掌力恍似天风海雨迫人而来。黑风岛主只用七招,居然和武林天骄变幻莫测的箫法打成平手。
    公孙璞自小受当世的三位武学大师亲炙,见识自是不凡,暗自想道:“武学中虽有以拙胜巧的说法,但也要看人的造诣如何,檀叔叔的‘巧’已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宫岛主的‘拙’却还没有最上乘的内功与之配合,武学中走‘拙’的路子是要‘重’、‘拙’、‘大’三字诀互相配合的,这就难免要输给檀叔叔一筹了。”
    公孙璞的看法果然不错,黑风岛主练的是邪派内功,比公孙璞当然是深厚许多,但比起武林天骄却是有所不如。果然打了一会,他的掌法已是招架不住,只觉全身的三十六道大穴,都在对方的玉箫威胁之下,随时可能有被点中的危险。
    黑风岛主本来想按照原来的计划,打不过便即认输,不料武林天骄的招数越展越快,不但容不得他缓手认输,分神说话,亦不可能。
    黑风岛主心头大震:“这哪里是和我印证武功,分明是要点了我的穴道。纵不伤我,也叫我难以逃脱了。”大惊之下,无可奈何,只好拼命抵挡。
    天色渐近黄昏,两人已拼斗了一百来招,黑风岛主暗运玄功,双掌掌心漆黑如墨,呼呼地接连拍出七八掌,卷起一片腥风。
    武林天骄不慌不忙,把玉箫凑到口边,笑道:“吹个无名曲子你听。”呜呜呜地吹了几声,黑风岛主只觉一股和风吹来,中人如酒,便似在春风冶荡的黄昏,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好不舒服!
    黑风岛主瞿然一惊,连忙一咬舌头,一阵疼痛驱散了他的睡意,抖擞精神,再与武林天骄苦斗。虽然逃脱了武林天骄箫声的控制,但却已不敢再用七煞掌毒功了。
    原来武林天骄的箫乃是一件宝贝,名为“暖玉箫”,配上他深厚的正宗内功,吹出的是一股纯阳罡气,专破各种阴毒的邪派功夫,黑风岛主是怕伤人不成,反害自己。
    武林天骄亦是有点感到意外,想道:“这老魔头在海外苦练了二十年,果然是大非昔比,看来已是不逊于公孙奇当年了。”
    这一战看得公孙璞心神如醉,但却把宫锦云看得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悄悄的和公孙璞道:“你的檀叔叔不会伤我爹爹的性命吧?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为我爹爹求一求情。”
    公孙璞道:“你放心,檀叔叔说了点到即止,那就绝不会伤你爹爹。”
    就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一骑快马来到,骑在马上的正是海砂帮的楚大鹏。
    楚大鹏看见黑风岛主正在苦斗武林天骄,不觉也惊得呆了,跳下马来,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公孙璞叫道:“楚香主,有什么事么?”
    楚大鹏定了定神,说道:“不好了!”公孙璞道:“什么不好了?”楚大鹏道:“那几个受了化血刀毒伤的人如今又发作了。”
    公孙璞大为惊诧,说道:“什么?宫岛主不是已经替他们医好了的吗?”
    楚大鹏道:“只好了两个时辰,忽然间又寒热交作,七个人都昏迷过去了。公孙少侠,请你回去救救他们吧。”
    原来黑风岛主是用邪派的内功替他们打通经脉,虽然解毒的方法不尽,却只能暂时好转,只是治标,并非治本,由于他这邪派内功太过霸道,过后毒一发作,更加沉重!
    公孙璞恍然大悟:“原来此事早已在檀叔叔意料之中,宫伯伯其实并不会医治化血刀的毒伤,是以檀叔叔藉口与他印证武功,好等待楚大鹏赶来求救。”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武林天骄哈哈一笑,收回玉箫,停手罢斗,缓缓说道:“宫岛主,你的牛皮吹破了,如今已是水落石出,我也用不着与你印证武功啦。”
    黑风岛主累得大汗淋漓,缓过口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檀羽冲,你的武功比我高明,佩服佩服。但你有言在先,印证武功就是印证武功,并不牵连别事,我们可要走啦!”
    武林天骄笑道:“只要公孙璞肯跟你走,我又何苦与你为难?好,你们走吧,不送,不迭。”
    公孙璞却是动也不动。黑风岛主心里发慌,叫道:“璞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答应过我的,可不能后悔!”
    楚大鹏颤声说道:“宫岛主,公孙少侠,你们可不能现在就走。宫岛主,你答应医好他们的,但如今他们的毒伤却是发作得更加沉重了。”
    黑风岛主恨不得一掌把楚大鹏打死,但武林天骄站在他的身边,他可是连话也不敢说了。
    武林天骄笑道:“楚大鹏,你请宫岛主去治病,这是错把刽子手当作大夫啦!化血刀的伤,只有公孙璞会治。”
    楚大鹏拉着公孙璞的袖子,说道:“那么,公孙少侠,我求求你——”
    黑风岛主叫道:“璞儿,你怎么啦?别忘记了你对我的诺言。”
    公孙璞心意已决,毅然说道:“宫伯伯,我不走了!”黑风岛主怒道:“什么?……”底下的话未曾说得出米,公孙璞已是连珠炮似地说道:“宫伯伯,你不能怪我违背诺言,你是和我说好的,你医好了他们,我才跟你到黑风岛去。如今他们危在旦夕,我岂能见死不救!”
    黑风岛主无可辩驳,面红直透耳根,一个转身,拉了女儿就走。
    宫锦云叫道:“爹爹,你……”黑风岛主涩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也不听我的话么?”
    宫锦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恼怒,心里想道:“爹爹正在气头上,我可不便逆他,且待他火气平息了,我再想法逃走。”
    公孙璞呆呆的望着他们走,心中悲痛,但却怎能跑去抢人家的女儿?武林天骄微笑道:“璞侄,咱们也应该回去了。别忘记了有七个病人正在等着你救命呢!”
    公孙凄瞿然一省,说道:“檀叔叔,侄儿只怕有心无力……”下面求助的话尚未说出,武林天骄已是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告诉我,我也省出来了,你是不是受了西门牧野这老魔头的化血刀之伤?”
    公孙璞道:“正是。我要十天之后方能恢复功力,但洪圻他们却必须在三天之内治好。”武林天骄笑道:“化血刀的毒伤我不会医治,但你想要恢复功力,却是无须三个时辰。”
    当下一行三人赶回晦砂帮总舵,武林天骄以绝顶内功替公孙璞打通奇经八脉,果然只不过用了两个时辰,公孙璞已是康复如初。公孙璞在三天之内,也把七个病人都医好了。
    黄河五大帮会的帮主对他们感恩戴德自是不在话下,饯行宴上,楚大鹏代表五大帮会说道:“檀大侠,公孙少侠,今后你们有甚差遣,只须捎个信来,我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武林天骄说道:“我正是有件要事,要和各位相商。当今正是风云紧急之秋,蒙古鞑子入侵在即,各位都是豪杰之土,岂能坐视胡骑蹂躏中原,毁我田园,杀我父老?”
    洪圻热血沸腾,说道:“我这条性命是两位给的,大不了与鞑子拼了。只不过我们乃是乌合之众,行军用兵之道一窍不通,恐怕抵挡不了蒙古大军,须得有个人做我们的头领才行。”
    武林天骄正是要况这句话,当下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奉了柳盟主之命来的,正是想请各位加盟。大家同心戮力,抵抗鞑子。金鸡岭会派人来协助各位的。”
    洪圻大喜说道:“好,那么现在咱们就歃血定盟,从今之后,我们五个帮会唯金鸡岭柳盟主的马首是瞻。”
    其他的人一来是因为公孙璞救了他们的性命,二来洪圻这样慷慨激昂的说了,他们之中虽然有一两个人还有点畏首畏尾,亦是不敢有所异议了。当下洪圻首先割破手指,和武林天骄、公孙璞喝了血酒,其他的人跟着也都这样做了。
    第二天一早,武林天骄和公孙璞与他们辞行,五个帮会的首脑人物直送到十里之外。
    路上武林天骄和公孙璞说道:“我是要赶回金鸡岭的,你有没有别的事情?”
    公孙璞道:“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并无别的事情。不知檀叔叔何以有此一问?”
    武林天骄笑道:“有我回去,就不用你去回报了。你既然没有别的事情,到杭州走一趟吧。”
    公孙璞道:“到杭州去做什么?”
    武林天骄道:“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隐居在杭州上天竺,柳盟主的意思,想你去拜访他。听说你的师父耿大侠最近也到了杭州,你正可以顺便去见一见他。”
    公孙璞大喜说道:“这就最好不过了,但师父本是镇守长扛的总兵官,如今正是时局紧张的时候,不知他何以离开防地到了杭州?”
    武林天骄道:“听说是宰相韩-胄调他回来的。南宋朝廷和战大计尚未定夺,韩-胄大概是想听听你师父的意见。”
    公孙璞叹道:“南宋偏安江左,把杭州改为临安,定作首都。难道当真还要把临安变作‘苟安’吗?胡马渡江,只怕苟安也不容易呢!”
    武林天骄道:“朝廷不敢抵抗鞑子,老百姓也会自己起来的。我们正是想和文大侠联络,叫他发动江南的侠义道人物,组织义军,迫使南宋朝廷不能不抗敌守土!你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可曾见过文大侠?”公孙璞道:“我在江南八年,一直跟着师父,未有机会拜见文大侠。不过,文大侠的掌门弟子,最近我却曾见过。”
    武林天骄道:“文逸凡的掌门弟子,是辛龙生吗?听说他和奚玉帆的妹妹奚玉瑾成了亲,我们最近才知道。你此去可以代表金鸡岭补送一份贺礼。”
    公孙璞道:“是。那次在松风岭上,他们夫妇我都见着了。谷啸风也是正和我在一起呢。”他是因为武林天骄提起奚玉瑾而想到谷啸风的。
    武林天骄笑道:“人生变幻,往往出乎意想之外,如今谷啸风和奚玉瑾都各自有了归宿,那也很不错呀。对啦,说起谷啸风,我倒想问问你了,你可知道他现在哪里?”
    公孙璞道:“他本来是在太湖王舵主那儿的,后来和孟七娘去了湘西,至于是湘西的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孟七娘并没有告诉他。”
    武林天骄道;“孟七娘这人和辛十四姑不同,心地倒不坏,不过行事多少有点诡秘。对啦,我忘记告诉你,韩大维的女儿韩佩瑛也离开金鸡岭来江南了,说不定你在文逸凡那儿会碰上她。她是等不着谷啸风回来,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到江南去找父亲的。”
    武林天骄和公孙瑛分手之后,一个回金鸡岭,一个前往杭州。按下不表。
    且说黑风岛主败在武林天骄手下,带了女儿逃跑,父女俩各怀心事,正行走间,忽听得有人笑道:“人生无处不相逢,宫岛主,想不到咱们又碰上了,这位是令媛吧?”
    宫锦云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僧人,相貌不似汉人,黑风岛主吃了一惊,施礼说道:“法王何以去而复回?”原来这个番僧正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
    龙象法王笑道:“老衲去而复回,就是为了等候施主呀。”
    黑风岛主忐忑不安。说道:“锦儿,上前拜见法王。请问法正有何指教?”宫锦云心里很不愿意,却也只好上前施了一礼。
    龙象法王道:“恭喜施主父女重逢,但怎的却不见令婿?”宫锦云面上一红,心道:“原来这番僧竟也知道我和璞哥的事。”
    黑风岛主道:“法王说的敢情是公孙璞这个小子?不错,小女是自幼和他订了亲,不过现在是各走各的路,这桩婚事,算是毁了。”
    龙象法王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姻缘姻缘,讲究的是‘缘’字,既是无缘,那也不必难过。”黑风岛主道:“法王说的是。”宫锦云却在心里暗暗咒骂:“这番僧一派胡言,但不知爹爹却何以对他这样尊敬?”
    黑风岛主心想:“你特地回来,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闲话。”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龙象法王说道:“不如意事常**,但人贵知机,不如意之事过后,就可以大大得意了。施主,你说这话对吗?”
    黑风岛主道:“法王佛学高深,所说实含至理。但可惜宫某愚蒙,还清法王明白指示。”
    龙象法王道:“宫岛主,咱们是一见如故,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据老衲所知,武林天骄檀羽冲已是到了海砂帮总舵,想必公孙璞是为他留下了。”
    黑风岛主道:“法王明鉴秋毫,正是这样。”龙象法王道:“如此说来,施主欲求的桑家秘笈,岂不是没了指望了?”黑风岛主道:“我自有本门武功,对这秘笈,原也并不觊觎。”
    他给龙象法王洞察心事,自是不免尴尬。为了面子,不能不说几句保持身份的话。
    龙象法王微微一笑,说道:“西门牧野已经告诉我,他说施主和他结的粱子,起因就是为了桑家的秘笈。施主,你不必对我怀疑,我是有心来成全你的。咱们就实话实说吧。”
    黑风岛主道:“不知法王的意思是怎么样?”心中已是隐隐猜到几分。
    龙象法王笑道:“咱们还是旧话重提。请你们父女到和林作我们大汗的贵宾,我叫西门牧野把桑家的秘笈给你。”
    黑风岛主道:“这个,这个……”宫锦云忍不住叫道:“爹爹,咱们怎能到蒙古去?”
    龙象法王笑道:“蒙古并不是像你们汉人想象的那样荒凉,和林就是一个好地方。何况你们是大汗的贵宾,到了和林,一定会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玩得痛痛快快。宫姑娘,你喜不喜欢打猎?和林的厄尔特山上,珍禽异兽,不知多少,都是中原所没有的。”
    宫锦云道:“我不听你的花言巧语,不管是好地方还是坏地方,我就是——”“不去”二字尚未出口,已是给父亲骂道:“锦儿,不可对法王无礼!”
    龙象法主笑道:“小孩子说的话何必当真,我倒是喜欢令嫒这样的直话直说呢。宫岛主,你意下如何,也不妨对我直话直说。”
    黑风岛主好生委决之下,半晌说道:“多谢法王好意,不过说到要做中原的武林盟主,宫某却是自知不配。”
    龙象法王道:“宫岛主,你这话恐怕是违心之沦了,让我替你说出心里的话如何?你不是不配做武林盟主,而是你不愿意给人家知道是我支持你做这个武林盟主。但只要我不说出去,又有何人知道?”
    宫锦云忍不住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黑风岛主瞪她一眼,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法王,这个,咱们从长计议如何?”
    龙象法王道:“好,你们先到和林去,咱们慢慢商量。武林盟主,你高兴做就做,不高兴做我也不勉强你。西门牧野盗墓所得的那本桑家秘笈,我答应叫他给你,就一定给你,也不必你答应我们什么。还有,你们什么时候想要离开和林,就什么时候离开,我们也决不阻拦。老衲只想和你交个朋友。这样你总可以满意了吧?”
    黑风岛主心里想道:“我若是练成那两大毒功,也就不会再给武林天骄欺负了。至于武林盟主,做不做倒在其次。待到我的武功胜得过蓬莱魔女、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三人,那就抢了蓬莱魔女的盟主来做,也是一件足慰平生的事。”心意已决,说道:“承蒙法王错爱,宫某愿到和林承教。”
    宫锦云道:“爹爹,你真的要去?”黑风岛主道:“你也要去,我不放心你在中原到处乱走,给我闯祸。”
    宫锦云知道父亲的脾气,他说了的话,决不会更改。心里想道:“我若是不去,只怕他更要上这番僧的当。倒不如我在他的身边,纵然劝不动他,也好过没人劝他。”说道:“好吧,爹爹,你既然要去,我只好陪你去了。”
    宫锦云无可奈何陪父亲前往蒙占,心中可是甚为彷徨,一路走一路在想:“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重见公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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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锦云想念着公孙璞,公孙璞也在想念着她。他独自一人,跋涉长途,偷渡黄河,潜往杭州,旅途的寂寞,心情的惆怅,比之宫锦云更甚。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旅程,这日到了杭州。文逸凡隐居的天竺山在西湖南面,公孙璞从湖滨经过,只见湖光激滟,微波耀金,湖中画舫,岸上垂杨,构成一幅美妙的画面。公孙璞忍不住心中赞叹,想道:“怪不得诗人把西瑚比作西子,果然是山清水秀,名不虚传。可惜锦云不能与我一同游赏。”
    正在触景思人,情怀惘惘之际,忽见一只画舫,从湖中心摇回来!舟行甚快,公孙璞尚未走过那道长堤,画舫已经靠岸。
    只见一个衣服华丽的贵公子模样的人,带着两个随从,走上岸来,走到公孙璞的面前。那贵公子模样的少年轻摇折扇,与他打了一个招呼,微笑说道:“人生无处不相逢,想不到咱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公孙少侠,谅必还认得区区在下!”
    公孙璞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宰相韩-胄的次子韩希舜。
    半年前公孙璞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那次是因为韩希舜调戏厉赛英,恰好公孙璞路过,以上乘的点穴手法将他吓退。后来在松风岭上,公孙璞与谷啸风分道上山,找寻被张大颠囚禁的奚玉瑾。韩希舜是张大颠的弟子,那天恰巧也来拜见师父,谷啸风碰上韩希舜,将他打败。公孙璞那次虽然没有见着他,但这件事情,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突然在西湖岸边碰上,公孙璞自是不免有点尴尬。他已经知道了韩希舜的身份,由于师父正是受他的父亲管辖,又是住在他的相府,公孙璞自是不愿和他再打一架。对方既然以礼相见,公孙璞只好淡淡的还了一礼。
    韩希舜却好像从来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满面春风,和他打了招呼,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公孙少侠,这次路经敝地,无论如何,请容小可稍尽地主之谊。”公孙璞道:“小弟有事在身,多谢兄台美意,可是不便前去打扰了。”韩希舜道:“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难道耽搁一两天都不行么?”
    公孙璞不便将真情告诉他,但又不擅于说谎,正在思索如何对答之际,韩希舜已又是摇着折扇笑道:“公孙少侠,请问耿总兵是否尊师?”
    公孙璞道:“不错,听说家师来了杭州,不知是否住在府上?”他见韩希舜已经知道耿照是他的师父,提起了他的师父,他自是不能不有此一问了。韩希舜道:“正是。令师昨日还曾与在下提起你呢。”
    人家提起了他的师父,公孙璞于礼不能不问:“家师他老人家可好?”
    韩希舜道:“好。令师不但是一位名将,也是一位名闻江南的大侠,这两天我正在向他请教武功呢。不过可惜他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说,公孙少侠,你即使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似乎也该去见一见令师吧?”
    公孙璞本来是准备见了文逸凡,再请文逸凡设法给师父捎个信儿,与师父约会的。如今听说师父明天就要离开杭州,心里不禁有点着急,踌躇难决了。
    韩希舜轻摇折扇,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公孙少侠,我诚意请你,何况尊师又正在寒舍,你若还不去,莫非是对小弟尚有芥蒂于心么?”
    公孙璞道:“韩公子不记旧恨,小弟又焉能放在心上?”
    韩希舜哈哈笑道:“是呀。江湖人物,胸襟原该爽朗,些许误会,料想公孙少侠也是不会记在心中的。那么现在就请公孙少侠屈驾寒舍吧。”
    公孙璞渴念师父,想道:“师父在他家里,还有一位白老前辈听说也在他的家里作客卿,我此去大概他不敢对我怎样。”于是说道:“韩公子盛情难却,小弟只好去打扰了。”
    韩希舜大喜道:“好,那幺就请公孙兄上船。”原来韩-胄的相府是筑在小孤山下,正在对岸的西子湖边。
    进了相府,只见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奇花烂漫,佳木茏葱。相府的花园是倚山修建的,有错落匀称的高低山坡,有运用巧思堆砌起来的山石,和天然的山水构成曲折隐现的奇景。公孙璞暗自想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这话当真不错。但这样的相府,却不知是多少百姓的血汗堆成。”思念及此,美景当前,已是无心欣赏。
    韩希舜招待他进一间精舍坐下,公孙璞迫不及待的便要请见师父。韩希舜笑道:“公孙兄不用着急,喝一杯茶,稍坐片刻。我叫他们把尊师请来。”
    过了一会,仆人回报:“耿大人今早与相爷上朝,还未见回来。”
    韩希舜沉吟说道:“听家父说,这两天朝中正在为着蒙古南侵之事,连日在开廷议。不过他们至迟晚上也会回来的。公孙兄,我请几位武林朋友和你见面如何?”
    公孙璞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想道:“白逖老前辈在此,能够见他一见,也是佳事。”于是无可无不可的答允了。
    过了不久,韩希舜的那些“武林朋友”陆续来到,却不见有白逖在内。正是:
    口似蜜糖腹藏剑,怎知相府即龙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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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相府豪门藏敌使少年侠士陷囹固
    这些人中,公孙璞只认识一个在相府作教头的史宏,那次他和韩希舜交手,史宏也是曾在旁边呐喊助威的。
    史宏哈哈笑道:“公孙少侠,原来是你,怪不得二公子要赶快把我们找来了。诸位大哥,这位公孙少侠是当今最享盛名的少年豪杰,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求他指点一二啊!”
    公孙璞惊疑莫定:“难道韩希舜口里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他记着旧恨,要给我来个群殴么?”不过他虽是起疑,却也不惧,淡淡说道:“不敢当。史大教头,你的本领远胜在下。你史大教头要较考我,我可是不敢奉陪。”
    韩希舜哈哈笑道:“公孙兄,你误会了。我是想要他们在你的面前各练-套功夫,可不敢委屈你和他们交手,只是求你指点指点他们而已。”
    公孙璞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这就更不敢当了。我一个末学后进,这‘指点’二字,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
    韩希舜笑道:“好,那就大家都不必客气。文人是以文会友,咱们就来个以武会友吧。这几位朋友都是家父礼聘来的,在江湖上也都是成名的人物。”跟着向公孙璞逐一介绍,公孙璞也无心记他们的名字,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各位的大名,在下也是久仰的了。但听说有一位白逖白老前辈也在这儿,不知何以不见?”
    史宏说道:“不巧得很,白老师今早进城去了。不过恐怕也就快要回来的。”
    公孙璞心里想道:“韩希舜要这些人在我面前表演功夫,不知是何用意。怎的白老前辈也有这么凑巧不在这儿,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们怎么对付我吧!”
    韩希舜道:“各位稍待一会,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我已经请他也来参与盛会了。”史宏似乎是有点兴奋又有点吃惊的样子说道;“公子说的是——”
    韩希舜道:“噤声,颜公子来了。”
    只见一个披着白狐裘的少年带了两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宋,韩希舜连忙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走出门外迎接,史宏等人更是诚惶诚恐的跟着出去,好像捧凤凰似的,把那位“颜公子”捧进屋内。
    公孙璞大为奇怪,心道:“这姓颜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何以韩希舜也要对他如此恭敬?难道他的身份述在相府少爷之上?”
    那个颜公子看见只有公孙璞一人没有出去迎接,向他看了一眼,说道;“这位敢情就是名震江湖的公孙少侠?”
    公孙璞道:“不敢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那贵公子对公孙璞倒似颇瞧得起,说道:“公孙兄太客气了。小弟姓颜名豪,大都人氏,久幕江南山水清丽,特来游玩。”
    公孙璞心道:“怪不得他的口音不似南方人,原来是家住金京的。但不知他是什么身份?金、宋两国目前尚处在交战的状态之中,他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却怎敢带领随从,大摇大摆地来到江南,而且是在相府之中作客?”
    韩希舜道:“今日难得颜公子在此,公孙少侠也恰好来到。我想叫他们各自练一套功夫,请两位指点。”
    颜豪说道:“好说好说,我喜欢看别人的武技,却不知道怎么指点的。我这两个随从倒是多少懂得一些,待会儿可以叫他们和大家琢磨琢磨。”口气之傲,当真是无以复加。史宏这班人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不大好受,脸上却呈一副恭顺的颜色,诺诺连声,由史宏代表他们说道:“但求得尊仆指点,我们已是不胜荣幸之至。”
    颜豪的一个身材高瘦的随从说道:“指点两字,我们可是担当不起。即使只是彼此琢磨,有公孙少侠这样的高人在此,我们也是不敢献丑的。”
    公孙璞淡淡说道:“高人二字,我怎敢当?我是深幸有此机会,一饱眼福,阁下可别给我脸上贴金。”
    另一个短小精悍的随从说道:“我们是颜公子的下人,公孙少侠如此谦抑自下,真是折煞我们了。”忽地话头一转,接着说道:“今天天气很好,公孙少侠,你这把雨伞可用不着随身携带啊。”
    韩希舜笑道:“独孤大哥,你有所不知,这是公孙少侠的兵器。”
    那随从说道:“哦,原来如此。这个兵器倒是特别得很,呵否借给小人一观?”
    公孙璞的玄铁宝伞放在身边,在这样的场合中不便推辞,只好说道:“这样粗笨的兵器贻笑方众,可是没有什么好看。”心想:“只要你拿得动,给你看看又有何妨?”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把宝伞拿来,撑开来滴漓溜地转了两转,笑道:“好重,好重。这伞柄似乎不是凡铁吧?”他口里说“好重”,舞弄宝伞,却是毫不费力。公孙璞不禁心头微凛:“这个颜豪的仆人也有如此内力,他本人可想而知。今日之会,不知是何用意,我倒是得小心了。”
    公孙璞尚未回答,那颜公子已是哈哈一笑说道:“这是玄铁打成的伞柄吧?我这随从见识浅陋,教公孙少侠见笑了。”
    公孙璞见颜豪识得玄铁宝伞,只好承认,说道:“颜公子见识不凡,佩服,佩服!”颜豪心想:“我家也什么宝贝都有,可没一样比得上玄铁宝伞。可惜今天却是不便抢他的,慢慢再想法吧。”
    韩希舜道:“颜公子、公孙少侠请喝酒,边喝边看他们的武技。”
    颜豪说道:“好,好。古人读汉书下酒,咱们饮酒观赏武技,也是一大佳话。”
    韩希舜道:“史教头,你先练过一趟黑虎拳,博颜公子一晒。”
    史宏道:“遵命。不过我可得请二公子允许,让我用那株梧桐树练拳。”
    韩希舜道:“你们要如何练便如何练,不必顾惜园中景物。”
    公孙璞心想:“这人不知要如何用梧桐练拳?”只见史宏跑到一株梧桐树下,乒乒乓乓地打了七八拳,接着横扫一腿,树叶纷落,这还不算,过了片刻,树枝也都折断,纷纷落下。这梧桐树就只剩下一株光秃秃的树干……
    颜豪没说什么,他那个高瘦的随从道:“史教头内力雄浑,黑虎拳练到这个地步也委实不错了。”
    史宏奉米以为可以博得颜豪的称赞,不料却只博得他的随从的“不错”二字,心里当然不大舒服,虽然不敢发作出来,脸上的神色可也不怎么好瞧了,说道:“我这粗笨的拳脚功夫,本是难入方家法眼。请西门大哥多多指点。”
    话犹未了,忽见一个汉子飞般跃出,说道:“我也来一套刀法,博颜公子一晒。”
    此时梧桐树的树枝正在纷纷落下,只见刀光疾闪,霎时间刀光静止,那汉子插刀归鞘,说道:“献丑了。”众人定睛看时,只见落在地上的树枝都给削为两段,有人走去拾起几枝拿回来给大家看,每枝树枝都是恰好分为两半同样长短。
    那短小精悍的随从道:“这位是郭武师吧,久仰郭武师的快刀绝技,果然言下无虚。”
    那姓郭的武师洋洋得意地说道:“请独孤大哥指教。”
    那随从道:“我也练过几年刀法,待会儿自当献拙,现在还是请西门大哥先露一手吧。”
    那高瘦的随从笑道:“你这是教我出丑了。不过史教头有命在先,我也只好献丑,与史教头琢磨琢磨吧。”
    说罢,走到另一株梧桐树下,轻轻在树干拍了一掌,那株梧桐树纹丝不动,他就立即回来了。
    史宏正自心里嘀咕:“这算什么?”心念未已,奇景忽现。
    只见那棵梧桐树的树叶转眼间变得枯黄,一阵风吹过,一片片的树叶落下来。众人吃惊不已,那高瘦的随从笑道:“郭武师,请你剖开树心一看。”那个快刀的郭武师唰唰两记快刀,在树上划开一个“十”字,只见树心就似给虫蛀过一般,腐烂得一捏即碎。
    史宏大惊道:“西门大哥,你练的是什么功夫?”那高瘦的随从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功夫,家师传授我这门功夫的时候,说是从桑家的腐骨掌变化来的,他还没有定名。嘿嘿,雕虫小技,教史大哥见笑了。”
    史宏心悦诚服,说道:“我的黑虎拳断树,不过是硬功而已,和你这阴柔的掌力相比,实在相差太远。倘若是血肉之躯,着了你的一掌那还了得。”
    那高瘦的随从微笑不语,他的同伴代答道:“西门兄的神掌能伤奇经八脉,擅克内功高明之士。着了他的一掌,七天之内,血坏脉枯,就像这棵枯萎的梧桐树一样,纵然不死,也要变得瘫痪了。”
    公孙璞是练过腐骨掌功夫的,心里亦是不禁好生惊诧,想道:“我外祖的腐骨掌从来不传外人,我爹也是偷学的。怎的这个人却也懂得这门功夫?他复姓西门,难道是西门牧野的于侄吗?但西门牧野已经投奔蒙古,若是他的子侄,又怎敢大摇大摆来到宋国的相府作客?以他这样的武功,却又何以肯委身作这个颜公子的随从?”百思莫得其解,只好随众称赞。
    颜公子忽地笑道:“公孙少侠,你这就不够朋友了。”
    公孙璞怔了一怔,说道:“颜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豪笑道:“在座的别位朋友,或许是未曾见过这门功夫,对他夸赞。吾兄是个人行家,理应予他指点才是。谅他这点能为,焉能入得吾兄法眼。你也称赞他,我看,那是言不由衷了。”
    公孙璞心头微凛:“这姓颜的对我的底细倒似乎摸得相当清楚。”当下说道:“腐骨掌我只是略知皮毛,西门大哥的功夫是从腐骨掌变化来的,神奇奥妙,比我所知的不知高明多少,指点二字,要颠倒过来说才是。”
    颜豪摇了摇头,说道:“公孙少侠是真人不露相,西门柱石,你只好自叹没福了。”西门柱石说道:“是呀,公孙少侠不肯指点,真是遗憾之至。”心里则在想道:“我就不信你的腐骨掌比我还要高明,终须我要迫得你不能不露出来。”韩希舜道:“好戏还在后头,只盼公孙兄酒酣兴起之后,再给咱们露两手吧。现在请独孤大哥使一回快刀,让我们开开眼界。”
    那复姓独孤的随从笑道:“有郭武师的快刀珠玉在前,我若再练,这可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郭武师道:“独孤大哥,你是答应过指点我的,可不能自食前言。”
    颜豪道:“独孤行,主人盛意拳拳,你就练一趟吧。”
    独孤行道:“好,指点二字我不敢当,我与郭武师琢磨琢磨。韩公子,请借一位尊仆一用。”
    众人不觉有点纳罕:“他练快刀,何以却要借一个韩家的仆人来用?”韩希舜道:“独孤大哥,你的刀法要人陪练的吗?我的仆人可是没人会使快刀的啊!”
    独孤行道:“我要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韩公子放心,我不是要他喂招,绝不会伤他的。”
    韩希舜笑道:“要不懂武功的,耶就太容易了。小杨子,你站出来。”小杨子是给他们倒酒的一个小厮。
    那小斯一副惶惑的神色,站出来道:“我什么也不懂的,不知要我如何陪练?”
    独孤行笑道:“你什么也不用管,听我的就行。”说罢在地上拾起一片树叶,涂上一点泥浆,贴在那小厮的鼻子上。忽地说道:“你看后面是什么?”
    那小厮吃了一惊,回头一望,就在这眨眼之间,只见刀光一闪,独孤行已是一刀把粘在他鼻尖上的那片树叶削了下来。小厮毫发无伤。原来他哄他回头,是避免他看见刀光难免要吓一跳。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呆了片刻,这才爆发出如雷的彩声。那郭武师叹了口气,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不错。从今之后,我是不敢再使快刀的了。”
    独孤行道:“郭武师,你可千万别要如此,你的快刀,在江湖上最少也可以排名十名之内。倘若闭门封刀,那就太可惜了。”
    若在平时,郭武师听得人家将他的快刀排名在十名之内,心里一定极不高兴,因为他自认为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见了独孤行的刀法,得他认为可以在十名之内,知道这已是他为了给自己挽回面子的说法,心中反而大为舒服了。
    韩希舜笑道:“有颜公子、公孙少侠和西门、独孤两位大哥在此,你们的一些粗浅武功也就不用再练了。”
    颜豪说道:“不必扯到我们身上。不过天色不早,恐怕也是没有足够的时候看大家的功夫了,还是早早请公孙少侠露两手吧。”
    公孙璞道:“我这庄稼汉的把式更是难入方家法眼。我说过此会我只是米开眼界的。”
    颜豪打个哈哈说道:“公孙少侠,咱们今日是以武会友,你又何必如此惜技如金。不过韩公子刚才说得好,酒酣方能兴起,请让我借花献佛,敬少侠一杯。”说到一个“敬”字,双指一挥,把一杯斟满了酒的酒杯,向公孙璞弹去。
    这杯酒是放在桌上的,一弹之下,酒杯飞了起来,半空中打了两个圈,平严稳稳的向公孙璞飞去,杯中的酒竟没溅出半点。
    在座的都是武学行家,见颜豪露出这手功夫,也不禁看得呆了,人人心里喝彩,但又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酒杯,谁也不敢出声。
    要知若是把酒杯从手中飞出,杯中的酒不溅出来已是难能,擅于暗器功夫的人也还勉强可以做得到。如今将放在桌上的酒杯弹得飞起,而要滴酒不溅,力道用的巧妙,简直是匪夷所思,难度是要比从手巾飞出难上百倍了。
    众人屏息而观!只见那杯酒飞到公孙璞面前,公孙璞张开嘴巴,一吸而尽,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这杯酒倒入他的口中一样。公孙璞咬着酒杯,轻轻放下,说道:“谢颜公子赐酒。小弟不胜酒量,可只能喝这一杯了。”
    众人吃惊过后,这才爆发出如雷的彩声,人人都是夸赞颜豪的神技,颜豪却是并无喜色,勉强一笑,说道:“公孙少侠才真是好功夫呢,佩服,佩服!”史宏这些人还只道颜豪说的是客气话,只有韩希舜看出公孙璞喝这杯酒的精妙功夫,哈哈笑道:“敬酒接酒,并臻佳妙。当真可以说得是互相辉映,璧合珠联。我敬两位一杯。”他可不敢卖弄,敬酒就是敬酒,并无其他花样。
    原来颜豪弹那酒杯,用的是上乘内功“弹指神通”,酒杯上附有内力,功力稍差的人,给这酒杯一撞,少说也要跌落两齿门牙。旁人看来,好像是这杯酒飞到公孙璞面前,迫得他不能不张开嘴巴,那杯酒就倒入他的口中的。其实却是还有一点距离,公孙璞张口一吸,就吸干杯中的酒的。他这吸酒的功夫,纯用内家真气,难度绝不在颜公子“隔座传杯”的功夫之下。只是他不愿意炫露,武学造诣稍差一点的人就看不出来了。
    公孙璞心中有气,想道:“这姓颜的不知是安着什么心,初相识就想要我难看。”本来他想“还敬”颇豪的,但转念一想,何必争这闲气,当下接过韩希舜的敬酒,说道:“小弟实在是不能再喝了。”韩希舜道:“公孙大哥,你喝了颜公子的不喝我的,这怎么说得过去,好歹给我一个面子吧?”公孙璞无可奈何,只好喝了他的一杯。
    颜豪接着说道:“公孙少侠深藏若虚,刚才这手功夫令小弟十分佩服,小弟可还要敬少侠一杯。”
    公孙璞心念一动:“莫非他们是有意灌醉我吗?”酒是壶子里斟出来的,大家喝的都是壶中的酒,公孙璞多少也懂得一点如何辨别有毒无毒,倒是放心得下。不过对方用意难测,自己又是单身一人,纵然明知不是毒酒,也是不敢不防。当下说道:“我这点微末功夫实在算不了什么,怎敢当颜兄一再敬酒。对不住,这杯酒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喝了。”
    颜豪见他坚不肯喝,只好自下台阶,说道:“公孙少侠的凌空吸酒绝技还说是微末功夫,那一定有更足以惊世骇俗的还在后头,今日无论如何是要请少侠多露一手。让我们饱饱眼福了。公孙少侠。你露一手,我就喝三大杯如何?”
    公孙璞淡淡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可以炫露?颜公子身怀绝技,我倒是想请颜公子多露一手呢。”
    颜豪说道:“我说过只懂看不会练的。但若公孙少侠肯露一手的话,我陪少侠练,那却无妨。”
    这话已经有点“挑战”意味,公孙璞只当不知,说道:“一来我委实不胜酒力,二来我怎敢委屈颜公子陪练,这话说笑了。”
    韩希舜却道:“颜公子,你这活倒是说对了。公孙少侠的看家本领乃是他的点穴功夫,刚才那手虽然神妙,比起他的点穴功夫,可又的确算不了什么了。”
    公孙璞是曾用过“惊神指法”打败韩希舜的,见他透露出来,不知如何对答才好,只得含糊应道:“韩公子,你是越发取笑了,取笑了。”
    此时仆人正在端上一盘熊掌,韩希舜笑道:“大家趁热尝尝,吃过了咱们再说武功。”
    颜豪使了一个眼色,他那两个随从站了起来,作出来服侍公孙璞之状,一个给公孙璞挟熊掌,一个给他斟酒。
    公孙璞知道这二人绝不是普通仆人,如何能要他们服侍,当下也连忙站起来道:“两位怎可如此客气,我自己来。”
    挟熊掌的那个汉子筷子一翻,压着公孙璞的筷子,说道:“公孙少侠别客气,小的理该服侍少侠。”门中说话,筷子一伸,闪电般的便点公孙璞的腕脉。
    公孙璞不由得心头火起:“图穷匕见,原米你们当真是要暗算我!”筷头轻轻一颤,弹开西门柱石的筷子,筷尖虚指他掌心的“劳宫穴”。西门柱石也是个点穴行家,一惊之下慌忙后退,那双筷子掉了下来。
    公孙璞刚刚站起,另一个随从独孤行双掌便即向他肩头按下,说道:“请赏而我家主人,喝这一杯。否则我可要受主人责怪了。”
    公孙璞已经知道他会使“腐骨掌”的功夫。这一按分明是不怀好意,心中大怒,冷冷说道:“我早已和你家公子说过,我是不能再喝的了。”
    只听得“哎哟”-声,独孤行黑着脸孔,倒跃出一丈开外。原来是给公孙璞用护体神功,将他掌心的毒质迫令倒涌回去。独孤行不能不放开他,慌忙自己运功护着心房,否则就要给自己的毒掌反伤自身了。但这还是由于公孙璞不忍过分难为他,内力反震适可而止,否则他就是立即运功,亦是难保无伤的了。
    独孤行运气三转,黑着脸说道:“公孙少侠,我替主人敬酒,总是一番好意。你不喝也罢,如何却叫我出丑?”
    此事突然发生,史宏这班人而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劝解的好,还是装作不知的好。
    颜豪忽地也站起身来,说道:“公孙少侠不赏面我的下人,总该给我一点面子吧。你不能喝也请再喝半杯。”
    公孙璞恼道:“我说不喝,就是不喝。”颜豪道:“你不喝酒,请吃佳肴!”筷子挟了一块熊掌,伸到公孙璞面前。
    他的筷子突然伸来,公孙璞也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他这一招竟是一蕴藏着十分复杂的上乘点穴手法,比起刚才他那个随从西门柱石,不知高明了多少!
    公孙璞怒道:“颇公子是有意考较我的功夫吗?”筷子合拢,伸前招架,同样的蕴藏着奇妙异常的“惊神指法”,拆解对方的招数,反指对方的穴道。
    颜公子哈哈一笑,说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弟正是想领教公孙少侠的点穴功夫。嘿、嘿。咱们是以武会友,朋友嘛,印证武功事属寻常,少仪这考较二字,说得重了。”
    韩希舜哈哈笑道:“对,两位印证武功,我们正可以大开眼界。”
    公孙璞接了几招,心中越来越是惊诧不已:“难道他是韩希舜的师兄?他的惊神指法可远在韩希舜之上!”
    原来“惊神指法”是从“穴道铜人图解”上演变出来,武林天骄得一部分,传给公孙璞。直到最近方知,那份原来的图解是在韩希舜的师父张大颠手上。
    双方旗鼓相当,但颜豪占了先手攻势,公孙璞已是不能再站住不动了。两人不知不觉之间,离开酒席,走出亭子,就在园中动起手来。公孙璞暗运玄功,两双筷子相交,“啪”的一声,两人手中的筷子都折断了。
    颜豪抛了筷子,骈指如戟,便点他的穴道。公孙璞心中恼怒,想道:“你以武会友,理当点到即止。我已经手下留情,这姓颜的却纠缠不休。分明是不怀好意了。不过他的点穴功夫确是奇妙,看来还在檀叔叔传授我的惊神指法之上。难得遇上这样的好手,他要纠缠,我就奉陪他吧。”
    原来若论点穴的功夫乃是各有千秋。但颜豪所会的惊神指法却比公孙璞稍微多些。不过,若是论到内功的深厚,颜豪则不止逊了一筹。是以若是当真较量的话,公孙璞早就可以胜他,刚才他们的筷子相交,虽然都是同样折断,那是公孙璞有意让他的。
    公孙璞碍着他是相府贵宾,不便伤他。若是用到内功搏斗,只怕万一失手。这么一来,公孙璞有了顾忌,对方却是全力施展,公孙璞自是不免处在下风了。
    史宏这班人纷纷给颜豪喝彩,公孙璞心里想道:“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谅他不会知难而退。”可是难就难在如何可以避免伤他而令他知难而退。蓦地得了个主意,把桑家秘传的大衍八式施展出来,内力逐渐增加,心里想道:“三十招之内,你非筋疲力竭不可,那时看你罢不罢手。”
    果然只过了厂七八招,颜豪就有点招架得吃力的样子。不过,说也奇怪,公孙璞也觉得好像有点气力不如,他是逐渐把内力增加的,到了十数招之后,气力已是加不上去了。虽然还是比对方稍微强些,但三十招之内击败对方的计划,显然已是无法达成。
    剧斗中忽见颜豪那两个随从走开,独孤行拿着他那把玄铁宝伞,西门柱石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道:“这小子不是我们公子的对手,我们不想再看下去了。对不住,少陪啦。”韩希舜道:“两位大哥请便。”对独孤行拿了公孙璞的玄铁宝伞,竟是视若无睹。
    公孙璞大怒道:“你这厮为何偷我宝伞?颜公子,你不管你的下人,我可要越俎代庖了。”跳出圈子,正要向独孤行追去,不料颜豪如影随形的就扑上来,双指点他背心的风府穴,笑道:“咱们胜负未决,怎的你就要走了?”
    公孙璞焉能让他点着,只好回身与他再斗,怒道:“颜公子,你是有心纵容下人作贼么?”颜豪笑道:“他是借你的伞子去玩玩的,这样着急干嘛?”
    众人轰然大笑,有的说道:“真是乡下人,小家子气,一把雨伞也看得这样宝贵!”有的说道:“逗他玩玩,他就这样着急,真是上不了台盘。哈哈,他越着急,就越要耍耍他!”
    有的还在帮忙颜豪骂他道:“胡说八道,颜公子的家人会要你的东西?你口出不逊之言,就该受罪!”
    韩希舜袖手旁观,听了众人的言语,这才笑道:“这是他相依为命的宝贝,怪不得他着急的。不过,公孙少侠,你放心吧。只要你胜得了颜公子,那把宝伞自然还给你。若是胜不了呢。嘿嘿,我做主人的可要妄作主张了,这把玄铁宝伞就拿来当作彩头吧。”
    公孙璞知道上当,心想:“不撕破脸也得撕破脸了。”紧紧的一咬牙,暗运玄功,力贯指尖,猛的戳出三指。
    颜豪吃了一惊:“奇怪。难道药力还未生效?怎的他能够运用如此深厚的内力?”公孙璞这三招点穴手法,并不如何精妙,但劲力却是凌厉非常,虽没有点到颜豪身上。隔着衣裳,穴道也觉得有点酸麻。颜豪大骇之下,连连后退。
    韩希舜也吃了惊,作好作歹的上前劝道:“公孙少侠,他们是和你开开玩笑的。不要认真!”作势劝解,却分明是要帮颜豪。
    公孙璞怒道:“好呀,你们并肩子上吧!”呼的一掌向韩希舜拍去,韩希舜叫道:“你怎么啦,发了疯吗,连劝架的也要打了。”
    颜豪忽地冷笑道:“这小子不是我的对手,韩公子请你退下,免得他输了耍赖。”
    公孙璞大怒道:“谁输了耍较?”话犹未了,忽觉一口气转不过来,大衍八式中的一招刚使出一半,力道已是发不出去。陡地胁下一麻,颜豪一指点中了他的穴道。耳边隐隐听得韩希舜哈哈笑道:“颜公子你赢啦,这彩物是你的了。”公孙璞只听得这两句话,一气就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璞悠悠醒转,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囚在一间石屋之内。公孙璞大怒道:“韩希舜,你枉为相府公子,怎能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暗算我!”蓬蓬蓬的向墙壁打了几拳,打得拳头流血,大喊大叫,却哪里有人理会他。但发泄过后,他也发觉自己的内力虽然不及从前,却也并非完全消失。
    公孙凑冷静下来,暗自思量:“我是怎么着了他们的道儿呢?那洒是大家都喝的,我又没有中毒的迹象?”
    原来那酒虽然是大家都喝,倒自同一壶中,但公孙璞的酒杯却是与众不同,他那个酒杯的杯底是涂有药物的,这是金宫秘制的一种药物,无色无味,能使内功高明之士的内力渐渐消灭,但对身体却并无毒害。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才听得脚步声响,有人来了。公孙璞大叫道;“叫韩希舜来见我!”那相府仆人道:“我只是奉命送食物来的。”正是:
    可恨豪门施诡计,难堪侠士陷囹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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