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六十六回窃取武功施诡计闯开虎穴见恩师
    那仆人把一个盘子从窗门递进来,盘中有热腾腾的白饭,有一只香喷喷的烧鸡,还有一壶酒。公孙璞怒道:“不吃你们的臭东西!”振臂一挥,把那盘子推出去,哗啦啦一片响,杯盘碗筷,撒了满地。那仆人一声不响,在窗外打扫干净,就走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璞越来越感到饥饿,口渴更是难受。那仆人又把食物送来,说道:“你和自己的肚皮为难,这是何苫?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出这口气,也得行点气力才行呀!”盘子递进来,公孙璞已是没有气力将它推出去了,只好让它摆在窗口。
    公孙璞饿得火气都消了,头脑倒是清醒了许多,暗自想道:“韩希舜若是要杀害我,早就可以把我害了,何必在食物之中下毒?这仆人倒是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吃饱了再说。顶多是给他毒死。”横起心,把那盘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之后,气力果然大增,没发觉有什么中毒迹象。但四壁是石墙,窗口又仅能容得扁平的盘子递进来,身体不能通过。公孙璞仍是无法脱围。
    公孙璞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们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那姓颜的和韩希舜串同谋夺我的玄铁宝伞,按说应该把我杀了免除后患才是。”
    正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忽听得牢门轧轧作响,接着是开锁的声音,公孙璞眼睛陡地一亮,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人,可不正是韩希舜和那个颜豪!
    公孙璞一个虎跳,冲出牢房,喝道:“韩希舜,你还有胆见我?你们这样对待我,这算什么?”
    韩希舜笑道:“公孙兄,且别动怒。小弟乃是一番好意。”
    公孙璞冷笑道:“你们抢了我的东西,又把我关起来,还说是好意?哼,堂堂相府公子,行同强盗,你干嘛不干脆谋财害命?”
    韩希舜皱眉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你那把伞是当作彩物输给颜公子的,怎能说是人家抢你的呢?”其实公孙璞可并没有说过拿宝伞当赌汴的,这只是韩希舜的自说自语。
    公孙璞怒道:“他若是真赢了我,我把宝伞送他也不打紧,你们用的却是无耻的暗算手段!”
    颜豪倒不动怒,笑道:“公孙兄,我怎样暗算你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给我点中穴道晕倒的?”
    公孙璞道:“谁知道你们搞的什么鬼?总之若是光明正大的较量,我绝不输给你!”
    原来公孙璞虽然亦已猜疑他们是在酒中做了手脚,但却苦于拿不出确实的证据。
    颜豪笑道:“这样说,你是输得很不服气了。这不打紧,咱们可以再比划比划,你赢了我,玄铁宝伞,原物奉还,我绝不要你的。”
    韩希舜接着笑道:“现在我可以说明我的用意啦,我是怕留你不住,所以才出此下策,把你关在这里的。因为颜公子要和你琢磨武功,你第一次输了不服气,还可以再比第二次,第二次输了不服气,还可以再比第三次。凭良心说,颜公子的武功总够得上做你的对手吧?棋逢对手,相互切磋,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啊!”
    公孙璞正要恨不得打颜豪一顿,心里想道:“管他是什么用意?反正我巳落在他们手里,他送上门来,好坏也得和他一拼!”当下喝道:“那就少说废话,来吧!”
    两人再度交手,公孙璞不理他是什么相府的贵宾不贵宾了,去了顾虑,紧迫着他,一点也不放松。颜豪仍然以惊神指法对付他,指法变幻,层出不穷,公孙璞也不禁暗暗佩服。
    公孙璞使出平牛所学,五十招之前,大占上风。但说也奇怪,五十招之后,又重蹈覆辙,气力渐渐不加,一个疏神,便给颜豪点着穴道,登时又是不醒人事,晕了过去。待醒来时,只见周围很黑,又回到原来的牢房里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一定是酒菜里下了什么古怪的药物,但这姓颜的和韩希舜为什么不干脆害死我呢?”但他是个嗜武成癖的人,想到颜豪与他交手所用的一些武功,也的确有些是值得借镜的,暗自想道:“好呀,他们拿我消遣,我也乐得拿他们消遣,比武就比武吧,只要我不死,我一意奉陪。”那老仆送食物进来,他照样吃了。
    果然一待他吃饱之后,韩希舜又和颜豪来找他比试,一切都是像上次那样,五十招过后,他就渐渐气力不加,终于给颜豪点倒。
    话休烦絮,如是者过了数天,每天颜豪都来和他比试一场,公孙璞已是把子生所学,全都施展出来了。
    一天晚上,公孙璞正在打坐运功,准备养足气力,明天与颜豪大打一场。忽听得牢门轧轧作响,公孙璞颇为诧异:“他们都是白天来找我的,难道这姓颜的等得不耐烦,晚上也要来了!”
    牢门打开,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见一个白须老者站在外面,公孙璞认得是白逖,大吃一惊,说道:“白老前辈,你知道了我的事么?”白逖轻声道:“噤声,我带你出去!”
    公孙璞忍不住小声问道:“去哪儿?”白逖在他耳边说道:“去见你的师父!”公孙璞大喜过望,心里想道:“韩希舜定是瞒着他的爹爹胡作非为,见了师父,我就可以出那口冤气了。”
    白逖前头带路,绕过假山,穿过回廊,踏入一条花木荫蔽的曲径,白逖示意叫他伏下来。只见道旁一间精舍,内有灯光,纱窗上现出两个人影,隐隐可以分别得出,一个是韩希舜,另一个正是那姓颜的公子爷。原来他们正是在韩希舜的书房经过。
    公孙璞伏地听声,隐隐听得韩希舜说道:“恭喜贝子,穴道铜人的功夫你可说是学全啦,明明大师的上乘心法,想必你也知道个概梗了。”公孙璞吃了一惊:“何以韩希舜称这颜公子做贝子,难道他不是汉人?”要知“贝子”乃是金国对王爷的尊称。
    只听得颇豪笑道:“韩公子,咱们还分什么彼此,这几天你在旁观战,所获料亦不少,咱们正好琢膳。”
    公孙凄方始恍然大悟:“原来这姓颜的与我比试武功,乃是存心偷学我的功夫。”
    接着又听得颜豪说道:“我离家门久,恐怕就要回占了。这小子对我已是没有多大用处,明天我准备再和他比试一场,以后就用不着他了。这小子该当如何处置,交给你吧。”
    韩希舜笑道:“贝勒既是用不着他,过了明天,我把他杀了灭口就是。”公孙璞听得毛骨悚然,心想:“若不是白者前辈救我出来,明天我可就要做一个糊里糊涂的冤鬼了!”
    公孙璞本来还想偷听下去的,白逖悄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不知不觉走过那条花径,两人越过一道围墙,已是置身相府之外。
    公孙璞有点奇怪,问道:“我的师父不是住在相府的吗?”白逖说道:“他今早才搬出来的,现在作在一间小客店里。”公孙璞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吗?”白逖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先别多问,见了师父,自会知道。”
    公孙璞满腹疑团,跟着白逖进城,到了那间小客店,刚好是天亮时分。
    白逖与他走入耿照那间房间,笑道:“耿大侠,老朽差幸不辱使命,把令徒带来了。”公孙璞又惊又喜,连忙行过拜师大礼,说道:“师父,你怎么住到这儿来了。”
    耿照仔细地看了看他,说道:“璞儿,你别着忙,我给你恢复功力再说。你盘膝静坐,以本门内功心法,默运大衍八式。”公孙璞依法施为,耿照握着他的双手,以本门真力,助他推血过宫。过了半炷香的时刻,公孙璞只觉血脉畅通,神清气爽。
    耿照笑道:“行啦!”双手放开,说道:“你可还有烦闷之感?”公孙璞道:“多谢师父,现在已是完全没有啦。”原来这几天他的内力虽然并非完全消失,但每当运功之际,胸中总是隐隐有点烦闷之感。
    公孙璞道:“想必是我着了韩希舜和那姓颜的暗算了?”耿照说道:“不错,他们在你食物中下了药,是一种可以化去内力的药物,好在并无剧毒,而他又要和你比试武功,不能完全化去你的内力,所以药力没有用足,否则我也不能这样快给你恢复武功。”
    公孙璞道:“师父,你已经知道他们是如何暗算徒儿么?”耿照说道:“白老前辈打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是怎样给他们骗进相府的?”
    公孙璞把那日的遭遇说了出来,问道:“那姓颜的是什么人,师父,他偷了我的玄铁宝伞,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将这件事情说给相爷知道?他是宰相身份,料想不好意思包庇他的儿子和那姓颜的吧?”
    耿照叹了口气。说道:“大宋的江山他们都要双手奉送给那姓颜的呢,你的一柄玄铁宝伞值得什么?我怎能为你向韩-胄讨还?”
    公孙璞大吃一惊,说道:“那姓颜的究竟是什么人?”
    耿照说道:“其实他并非姓颜,他是复姓完颜,单名一个豪字。”
    公孙璞道:“完颜豪?这个名字,似是金人?”
    耿照说道:“还不是普通的金人呢。他的父亲是金国的皇叔,身兼金国御林军统领的完颜长之!”
    公孙璞道:“原来他的父亲是完颜长之,怪不得韩希舜都要奉承他,称他做贝子啦!”
    耿照说道:“完颜长之是金国第一高手,金国劫夺了宋宫的穴道铜人,就是由他主持研究部铜人图解的上乘武功的。听说他集合了金国许多武学高明之士,穷十年之力,重绘一份图解,虽然不及宋宫原来那份图解,却也参透了不少秘奥。后来这份图解给武林天骄偷去了一部分,但还是不及完颜长之所得的完全。”
    公孙璞道:“怪不得完颜豪要和我比试武功,现在我明白了。”
    又道:“宋宫原来的那份图解的下落,徒儿现在也知道了。听说几经转折,现在是落在韩希舜师父的手中。”
    白逖说道:“此事我亦有所风闻,韩希舜与完颜豪深相结纳,除了公事之外,彼此交换对这份图解的心得,这也是原因之一呢。”
    公体璞道:“金宋乃是敌国,目前不过暂时休战而已,完颜豪怎的竟敢到相府作客?”
    耿照说道:“那完颇豪正是金国的密使,金主不愿派遣正式使臣,以免给蒙古方面知道。是以由他以贝子的身份,来和宋国的宰相磋商。”
    公孙璞愤然说道:“金寇占据宋国的半幅江山,还有什么好磋商的?”
    耿照苦笑道:“咱们此刻身在临安,临安就是宋室南迁之后,把原来的杭州改名的。为什么要改名临安,你想想看。”
    公孙璞懂得师父的意思,长叹说道:“我明白了‘临安’即是‘苟安’,南宋君臣,只图偏安江左,哪里还顾得中原父老?”
    耿照说道:“正是这样,否则也没有当年秦桧用十二金牌召回岳飞的事了。
    “不过这次完颜豪以金国密使的身份到来,内情却还要比当年勾结秦桧骗和的复杂得多。”
    白逖虽是相府客卿,亦是不知内情,说道:“他们磋商什么,耿大哥可有所知?”
    耿照说道:“我是个现任总兵,韩-胄不能不让我知道一些。
    “据我所知,今年春初,蒙古本来也派有密使来的,蒙古大汗要求与宋国联盟,灭金之后,蒙古愿归还宋国被金所占的疆土。”
    白逖说道:“这恐怕也只是骗人的话罢了。要是蒙古有诚意与宋联盟,它又何必派兵侵扰陕南川北,又指使史天泽在江淮捣乱?”
    耿照说道:“不错,朝廷之中,许多大臣也有与你同样的看法。是以这半年间,是否要联蒙古以灭金,朝廷一直是悬而未决。
    “看来大概是金国已得到风声,所以急急忙忙就派遣完颜豪来了。
    “皇上与韩相国既怕蒙古,也怕金人,但蒙古离得远,金国离得近,他们怕万一蒙古未曾灭金,金兵先来入寇,如何得了?是以虽有与蒙古联盟之意,却也不能不敷衍金人。他们接待完颜豪,就是想探听出金国什么价钱的。”
    白逖叹道:“这不等于把江南的剩水残山,插上草标找寻卖主吗?”
    耿照说道:“也是事有凑巧,蒙古方面因有汗位之争,灭金的计划要拖延一年,皇上和韩相国打听了金国所开的价钱,就愿意和金国先谋和了。他们还说这正是看风使舵的上上国策呢。”
    公孙璞道:“金国开的是什么价钱?”
    耿照说道:“两国划江而治,联手袭匪。”
    公耿璞道:“袭什么匪?”
    耿照说道:“他们口中的‘匪’,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民间抗金的义军了。”
    公孙璞愤然道:“这么说,我也是匪了。”
    白逖苦笑道:“你是从金鸡岭来的,当然是如假包换的匪了。我和你们金鸡岭互通声气,也算得是通匪有据了。”
    公孙璞道:“义军抵御外敌,正是要保大宋扛山。皇上怎能恩将仇报,反而和敌人携手屠杀他们?”
    耿照说道:“皇上可不是你这样的想法,他是宁愿做金虏的儿皇帝,却怕老百姓造反抢他的江山。这样的事情不是现在才有,以前也不知有过多少次了。岳少保大败金军,在朱仙镇杀得金兀术几乎全军覆没,你知道得的是什么人之力?”
    公孙璞道:“那是牛皋所丰领的太行山上的一股义军功劳最大,我虽然不熟前朝史实,也常听得说书人说的。听说岳少保为了招降牛皋,不惜与他结拜做异姓兄弟。”
    耿照道:“牛皋也是因为岳少保是抗金名将,这才归降他的。但后来岳少保也因圣旨难违,强迫牛皋助他袭匪。最可惜的是袭灭了太湖的杨么。杨么当年有十几万弟兄,正是抗金最得力的一股义军。”
    公孙璞道:“现在皇上又要‘袭匪’了,这不正是重蹈覆辙吗?”
    耿照叹道:“岂只是历史重演,比当年还要糟呢。现在是和金寇联手‘袭匪’的呀!”
    公孙凌道:“师父,那你怎么样?”
    耿照道:“岳少保为了愚忠,牛皋为了手足之义,做出了大错之事。我的功业自然远远不能和他们相提井论,但也不能像他们的糊涂。”
    公孙璞道:“师父,你是现任总兵,如果皇上调你袭匪,那又如何?”
    耿照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总兵了。”
    公孙璞喜道:“师父,你老人家不做官啦?”
    耿照道:“廷议中我坚持异议,皇上很不高兴,要把我调任御林军的副统领,我说我愿削职为民,皇上大概见我去意甚坚,终于也答应了。”
    公孙璞道:“师父,你做得对,这样的官,做不做也罢。”
    白逖却道:“耿大侠,你不肯附和他们,只怕韩-胄也不放心你吧。你可得提防他暗中加害才好。”
    耿照说道:“我会小心的。所以昨日我一辞了官,今日就搬出相府。”
    公孙璞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改了平民的服装,住在这个小客店里。说道:“师父,那你就该早点走呀。”
    耿照说道:“我的兵权尚未交代,韩-胄要害我,至少也得等到新任的总兵接了我的兵权才行。我本来想今日走的,但因听到你的消息,所以要等你脱险。”
    跟着白逖告诉他,原来韩希舜私囚他的事情,显然是早已吩咐手下,切不可让白逖知道。但还是有一个送信给他的仆人,和白逖相交甚厚,偷偷地告诉了他。
    公孙璞拜谢了白逖救命之恩,说道:“白老前辈,这件事恐怕终须会给韩希舜知道,倒是我连累了你不能在相府安居了。”
    白逖苦笑道;“就是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不能在相府再住下去了。我本来是充当他和义军的联络人,才做他的客卿的,如今“国策”已变,我也没有必要再做他的客卿啦。”
    公孙璞道:“白老前辈,那你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白逖说道:“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怕什么。我担心的倒是文大侠,他住在中天竺,离此不过一日路程,住址虽然隐秘,只怕相府也会有人知道。”公孙璞道:“我正是奉柳盟主之命,要来拜见文大侠的。咱们一道到他那里去如何?”
    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得外面一片吵闹之声,有人喝道:“我们已打听得清楚,有位耿总兵住在你们的客店里,你怎能说不知道?”一个惊惶的声音说道:“小的委实不知道哪个是耿总兵。你看小店这样简陋,我们的客人多是做小生意的客商,哪会有官老爷住到我们的店子里来?”有一个人说道:“咱们还是搜吧!”前头哪个人道:“不好。耿照若然当真住在这里,咱们还不方便得罪他。”白逖听山这个人的声音正是相府的大护院史宏。
    白逖说道:“他们的消息倒是好灵通呀,怎么样?”
    耿照道:“光明正大地见他。璞儿,你先躲一躲,若是他们没提起你,你就不用出来。”
    白逖说道:“他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回相府告辞,耿大侠,我和你一起见他们,碍不碍事?我想他们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想必也已知道我是来找你的了。”
    耿照点了点头说道:“好,明人不做暗事,和他们说清楚了也好。”当下朗声说道:“史护院,耿照在此,请进来吧,别与店主人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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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史宏和三个人一同进来,其中两个正是完颜豪的随从,和公孙璞交过手的那两个人。
    史宏虽然早已料到白逖是在这里,但见他公然出现,也是不禁怔了一怔,说道:“白老师,相爷正在找你,原来你是在给耿大人送行。”
    白逖冷冷说道:“我不是来送行的。你们才是来送行的。”
    史宏一时不解其意,笑道:“不错,我们来替相爷给耿大人送行的。白老师,你不是来送行的却是什么?”
    白逖说道:“白某今日与耿大人一同离开杭州,麻烦你回去禀告相爷,白某没工夫回去向他告辞了。”
    史宏道:“耿大人要借重你参与戎幕么?”
    白逖说道:“此事与耿大人无关。我们一同离开杭州,可却是我走我的,他走他的。你们不用胡乱猜疑。”
    史宏说道:“白老师,你在相府住得好好的,人人都尊重你,这一走却是为柯?”
    白逖冷笑道:“多谢你们的尊重了。白某因何要走,你回去问你们的二公子自然明白。”
    史宏甚是尴尬,打了个哈哈说道:“白老师,你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耿照说道:“你们几位到来,有何见教,不妨直说!”
    史宏说道:“实不相瞒,史宏奉了相爷的指示,确是有三件事情要办。”
    耿照道:“很好,那就请你一一道来,看我是否能够照办。”
    史宏说道;“第一件事情我早已说过了,我们是来替相爷给你耿大人送行。”
    耿照淡淡说道:“不敢当,耿某早已辞了官职,不是什么大人了。”
    史宏说道:“相爷说新任的总兵已经派出,他知道耿大人尚未离开临安,是以,是以——”
    耿照冷笑道:“原来是相爷叫你来催促我走的。”
    史宏说道:“不敢。相爷说耿大人若是未尽游兴,异日自当请耿大人再来游赏西湖。”
    耿照淡淡说道:“多谢了。你回去禀告相爷,说耿某巴不得马上解除兵柄,用不着他催促,我自当快马赶回防地。”
    史宏说道:“是。还有一桩事情,想要请问大人。有一位少年英雄名叫公孙璞,听说是耿大人的高足。”
    耿照说道:“不错,公孙璞正是小徒,怎么样?”
    史宏说道,“是这样的,二公子与令徒一见如故,好生敬重。日前他曾请令徒入居相府,不知何故令徒不告而别,想请问耿大人可知他的去处吗?”
    耿照冷笑道:“你这话有点不尽不实吧?”史宏装出一副惶恐的神气道:“二公子确实是这样告诉小的。”
    耿照蓦地提高声音叫道:“璞儿,你出来!”公孙璞在内室应声而出,对史宏等人怒目而视,说道:“是韩希舜与完颜豪要找我回去打架么?”耿照道:“璞儿,不可无礼,有话好好的和他们说。”
    史宏打了个哈哈,掩饰窘态,说道:“完颜公子与你切磋武功,那也是一番好意。公孙少侠,你是怎么出来的,也不和二公子说一声。”
    公孙璞冷笑道:“我和韩希舜说了,他还肯放我出来?”
    白逖冷冷说道:“史宏,你不必假惺惺了。韩希舜是要查究他怎能走出相府的,是么?你回去告诉他,昨晚的事都是我姓白的干的!”
    史宏说道:“白老师,恐怕你和公孙少侠都是有点误会了。二公子说他挽留公孙少侠的方法容或不当,却实是一番诚意。昨晚的事已经过去,大家不必再提。二公子还说,他已向爹爹进言,若然请得公孙少侠回去,担保相爷会重用公孙少侠呢。”
    公孙璞冷笑道:“好个诚意!昨晚我可曾亲耳听见,韩希舜和完颜豪可是正在想方设法地加害我!”
    史宏吃了一惊,说道:“公孙少侠,你听错了吧?哪会有这种事?耿大人,请你劝劝令徒,二公子已经与相爷说了,相爷确是要借重令徒。”
    耿照说道:“他有他的主意,我虽然是他师父,可也不能勉强他。”
    史宏奸笑道:“哪有徒弟个听师父之命的,所以相爷才特地叫我们来和你耿大人商量。相爷说耿大人辞了官他是十分可惜,但盼耿大人肯让令徒作他臂助,他日令徒也好有个出身。”
    耿照说道:“这是相爷的命令吗?”
    史宏道:“不敢,我只是代转相爷的主意。”言下之意,不啻承认这是命令。
    耿照冷冷说道:“我已经辞了官,纵然是相爷的命令,我也无须照办!不是命令,那我就更用不着勉强我的徒弟了。”
    史宏深知耿照的厉害,见他说得如此决绝,一时间倒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耿照说道:“第三件事就是什么,你还未说呢!”
    史宏道:“第三件事是相爷要请白老师回去。”
    白逖一声不响,缓缓地站起来,提起脚尖,在地上一划。
    脚尖一划,只见地下的方砖开了一道裂痕,横过七块方砖,足有六七尺长,宛如刀刻一般,拖得笔直。
    白逖冷冷说道:“古人割席绝交,此处无席可割,只好以砖代席,略表白某心意。从今之后,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休将不入耳之言,再来-唆!”此言一出,史宏脸上登时变色!
    要知以内力踩碎砖头不难,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都可以办得到,但要像白逖这样,横过七块方砖,划出裂痕,一样课浅。笔直拖过,除了这条裂痕之外,七块方砖的其余部分毫无碗损,这就难了。这是炉火纯青的内功,莫说史宏做不到,当世一流高手之中,有这般功力的也是寥寥无几。
    史宏听他说得这样决绝,心里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着,还是走为上着。”于是说道:“白老师既是执意不回相府,史某告辞了。”
    公孙璞忽道:“且慢!”史宏吃了一惊,道:“公孙少侠,我可只是奉了相爷之命来的。”此时不仅脸上变色,说话的声音也都变了。”
    公孙璞道:“我并不是和你为难,但你说了二件事情,也该轮到我说一件事情了吧?”
    史宏忐忑不安,说道:“公孙少侠要说何事?”公孙璞道:“此事与你无关。”一个虎跳,站在门口,拦着完颜豪的那两个随从,独孤行大吃一惊,叫道:“公孙少侠,你要作甚?”他是擅使快刀的高手,反应灵敏,不自觉的就出手向公孙璞推去,公孙璞正是要他如此,双指一扭,已是扣着他的脉门,左臂一伸,把另一个名叫西门柱石的随从也抓着了。
    史宏惊道:“公孙少侠,手下留情!”公孙璞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你们性命。只是有一件事情未了,须得他们交代。你可以走,他们不能走!”
    西门柱石颤声道:“公孙少侠,我们可没得罪你,不知有何事赐教?”
    公孙璞冷笑道:“你还装什么蒜,你们偷了我的玄铁宝伞,我如今是要捉贼追赃!”
    独孤行痛彻心肺,额角的汗珠像黄豆般大小一颗颗滴下来,忍着疼痛,说道:“公孙少侠,这宝伞是我们的主人要我拿的,早已交给了主人了。你要讨还,只能向我们的主人讨取。”
    史宏也吓得慌了,向耿照求情道:“耿大人,完颜公子是相爷的贵宾,此事尚祈包涵,免得相爷为难。”
    耿照说道:“失主追回失物,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按说是必须追究的。不过念在这两人只是从犯,璞儿,你就从宽发落,让他们回去吧。”正是:
    狐鼠猖狂犹事小,最伤胡马渡江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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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权臣误国殊堪叹义士遭危亦可哀
    公孙璞这才松开了手,将他们推出门外,冷笑说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我一向只知道官府是捉贼的,却原来述有包庇强盗的官府,我如今是奉了师父之命饶了你们,你们回去给我告诉完颜豪,这件事情我公孙璞可是不能作了,一定还要追究!”
    史宏等人走后,白逖笑道:“公孙老弟,你骂得痛快,可这么一来,韩-胄和你可也结了冤啦。与相府结冤,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以后你当真得处处小心了。”
    公孙璞道:“我就要回金鸡岭去的,怕他什么?这样卖国求荣的宰相,我没有指名骂他,心头之气都未曾泄呢。”接着笑道:“白老前辈,我对这两人薄施惩戒,固然是为了稍泄心头之愤,但也是为了省却咱们路上的麻烦,我要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回到相府,咱们才可以从容地到中天竺去拜访文大侠。”
    原来公孙璞刚才已是用“截手法”伤了独孤行与西门柱石的手少阳经脉,伤得虽然不重,但在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却是不能走路了。
    耿照说道:“璞儿,你这件事是做得冲动了些,不过既然做了,那也就算了,你和白老前辈立即赶往中天竺吧,我也该走了。”
    当下分遭扬镳,耿照回转防地,公孙璞和白逖同往中天竺去向文逸凡报讯。
    天竺山是西湖南北两支山脉的主脉,白灵隐寺西面登山,周围数千里,两边重叠着峰岭,都称为“天竺山”。文逸凡所居的巾天竺,离市区约有五十里之遥。公孙璞和白逖上午动身,未到黄昏时分,便已到了文逸凡的住处。
    将到门前,只听得里面一片喧哗之声,公孙璞吃了一惊道:“似乎是有人闹事。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到文大侠这里惹是生非。”
    进入院子,只见有十几个高高矮矮的陌生人和文逸凡的手下混在一起。这些陌生人个个都是神情倨傲,有的是一个对一个,有的是两个对一个盯着文逸凡的手下,似乎是在监视他们。其中有一个正在与文逸凡的手下吵闹。
    公孙璞认得-方是韩家的老仆展一环,和他吵闹的那个人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细想一想,却原来就是那日在相府与完颜豪初次相会之时见过的一个人。公孙璞心想:“原来史宏还未回到相府,他们已是来了。却不知完颜豪来了没有?”
    只听得那个人傲然说道:“凭你也配问我们的来历?”展一环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罢了,别人怕韩-胄权势滔天,我姓展的不靠他吃饭,用不着怕他。”那人大怒道:“你敢骂我!”双臂一伸,就来抓展-环的琵琶骨。
    展-环也是精于擒拿手的名家,当下一个沉肩缩肘,立即反扣对方脉门。两人功力悉敌,双掌相交,大家都占不了便宜。
    公孙璞缓缓走上前去,在天井的石块上一步踏出一个足印,走到那人面前,说道:“展老前辈,我知道他的来历。”那人看见是公孙璞,大吃一惊,连忙放开了展一环,闪过一边。其他没有见过公孙凑的人,见他露出这手功夫,也都给他吓住了。
    公孙璞道:“展老前辈,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展一环道:“是韩希舜带他们来的,韩希舜说是来拜访盟主,但你看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好像不是汉人,所以我要盘问他们的来历。”
    公孙璞道:“韩希舜呢?”
    展一环道:“他和另外三个人已经进去了。文盟主是看在韩-胄的份上,让他进去的。”要知文逸凡尚未知道南宋小朝廷的国策已变,他是武林领袖,这几个月来,正在通过白逖的关系,希望能够与韩-胄谋得协议,联手抗敌。他还以为是白逖泄漏他的住址,故而韩-胄派了儿子来此作礼貌上的拜访。
    公孙璞说道:“展老前辈,你看得不错,这些人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手下!其中有金人,也有甘作虎伥的汉人败类。”
    展一环又惊又怒,说道:“原来如此!岂有此理,我们这里,怎能容得金虏登门!”
    白逖说道:“且慢动手,待我和公孙少侠进去见了盟主再说。”白逖因为一来完颜豪不仅是相府的客人,实际也是金国的密使身份,南宋的皇帝都要庇护他们的。非到万不得已之际,能够避免决裂还是避免的好。二来他知道这些人的武功都很不错,动起手来只怕展一环等人不是他们对手,敌众我寡,最少也是互有损伤的了。
    公孙璞一个转身,揪住那人道:“完颜豪来了没有?”
    那人深知他的厉害,丝毫不敢抵抗,颤声说道:“来了,来了!公孙少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与我为难!”
    公孙璞放开了他,冷笑说道:“完颜豪来得正好!你这厮不值得我动手,可你也得规规矩矩的站在这儿,不许闹事。”那人吓出一身冷汗,诺诺连声。
    公孙璞与白逖走进内堂,只见韩希舜、完颜豪之外,另两个人一个是满面红光的和尚,一个是面如黄蜡,两额太阳穴高高坟起的汉子。这两个人白逖也是未曾见过面的,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身负绝技的内家高手。白逖心想:“看来他们是特地来向文大侠挑战了!”
    果然便听得韩希舜说道:“家父久仰文盟主的大名,今日方始得知,文盟主驻足此山,相距不远,家父说他本应该亲自来问候文大侠的,可惜忙于朝政,难以抽身,是以特命晚辈代表,前来拜访,聊表敬意。”
    文逸凡道:“不敢。这几位是——”韩希舜说道:“这位颜公子是晚辈的好友,这位无妄大师是家父的方外之交,这位翦二先生是家父礼聘远道而来的客卿。他们三位知道,文大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说是难得有此机缘,故此与晚辈同来拜会。”
    那满面红光的大和尚接着说道:“贫僧颇想藉此机缘,见识江南豪杰的本领,文大侠若肯赐教,贫憎更是不虚此行了。”那“翦二先生”跟着说道:“武林同道印证武功,文大侠想必不会推辞。”
    文逸凡疑心顿起,暗自想道:“韩-胄差遣他们来见我,若然是作礼貌的拜访,他们似乎不该一见我就提出要较量武功。这和尚看来也似乎不大像是汉人。”当下淡淡说道:“武林同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但各位都是相府贵人,万一有甚失错,文某可是对相国不住了。”言下之意,“印证”武功是可以的,但可不能保证不会失手将他们打伤,试探他们反应怎样。
    那和尚哈哈一笑,说道:“印证武功,本是点到即止的事,纵然失手,又有何妨?不过文大侠若想尽展所长,点到即止,那就未必能够恰到好处了,这在贫僧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翦二先生”接着说道:“文大侠身为江南的武林盟主,属下高手定然不少,翦某愿意一一领教,这么样文盟主就更可以放心与无妄大师尽展所长了。”言下之意,即是他答应绝不与那个和尚用车轮战来对付文逸凡,而他却愿意和文逸凡的手下作车轮战。口气的狂妄实是无以复加。文逸凡更是疑心,想道:“这分明是来挑衅的,哪里是什么礼貌上的拜访?”
    公孙璞在外面听到这些话,再也忍耐不住,便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当下便与白逖推门进去。韩希舜看见了他,虽然吃了一惊,但随即便是哈哈笑道:“公孙少侠,你也来了。小弟正在叫史宏找你呢。”
    公孙璞不理睬他,先对文逸凡施了一礼,说道:“文大侠,韩二公子对这几位的介绍颇有不尽不实之处,请容小侄代他详作介绍如何?”
    文逸凡道:“啊,你是知道他们的吗?说吧!”
    公孙璞道:“另外两位我不知道,这位‘颜公子’可是我这几天来天天都与他‘印证’武功的相识,他的尊姓‘颜’字上还应该加上一个‘完’字!”
    文逸凡道:“啊,这位公子原来复姓完颜,‘完颜’是金国‘国姓’,公子是金人还是汉人?”
    完颜豪说道:“印证武功,何须区分金汉?”
    公孙璞道:“完颜豪,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吧。文大侠,这位完颜公子乃是金国皇叔完颜长之的儿子,以金国贝子的身份奉派到江南来作密使,这来头可真是不小啊!”
    文逸凡“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文某失敬了!”
    白逖忽道:“这两位的来历身份,白某倒也略有所知,让白某替他们说吧。”
    说至此处,一指那个和尚,说道:“这位无妄大师是完颜长之的师兄,听说最近方始出山,新任了金国的国师。”
    文逸凡听了,也不觉心头微凛,想道:“久闻完颜长之乃是金国的第一高手,却不知他的武功是在哪里学来的。原来他还有一位出家人师兄。这个无妄大师既然是他的师兄,倒是不可轻敌了。”
    无妄大师神色不变,哈哈一笑,说道:“白居士,你的消息倒真是灵通呀!”
    白逖再一指指着那个“翦二先生”说道:“这位翦长春翦二先生来头也很不小。他是金宫大内的副侍卫长,极少在江湖走动。不过白某有缘,十年前在青州道上,倒曾与这位翦副总领‘印证’过武功了。”
    原来十年前白逖曾偷入金宫,意图盗取穴道铜人图解。众寡不敌,逃了出来,给翦长春追到青州道上追上,打了个两败俱伤。翦长春也是哈哈一笑,说道:“白兄,十年不见,想必你的武功又是大有进境了。上次‘印证’武功,未分胜负,翦某倒是颇想再次向你领教呢!”
    翦长春说完了话,白逖正要开口,文逸凡先已纵声笑道:“原来是金国的二位贵人光临寒舍,真是失敬、失敬了,这么说‘同道’二字,请恕壁还,‘印证’‘琢磨’等字眼,今日也用不上了。咱们今日就较量较量吧!”话中带笑,但十分明显,杀机已露!
    “武林同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这儿句话是韩希舜刚才说的,他见于文逸凡这副神态,不觉心头一震,想道:“这位无妄人师虽然自信必可打败文逸凡,但万一他不能取胜,我可要给他连累了。话还是说得圆滑一点的好。”于是说道:“文大侠,金宋以前是敌国,如今却是盟邦。文大侠若不相信,可问这位公孙少侠。”
    文逸凡冷冷笑道:“我相信,否则也不会由你韩二公子带领他们来了。但韩二公子,有几句话我可也不能不说在前头。”
    韩希舜道:“文大侠请说。”
    文逸凡吭声说道:“文某一介白衣,不与庙堂大计。朝廷视金国为盟邦,那是朝廷的事,在我们老百姓眼中,金国只能是敌国!完颜公子是你们相府的贵宾,可不是文某的朋友!这几句话说在前头,请韩二公子别要见怪!”
    韩希舜暗暗吃惊,说道:“文大侠,你虽然不受朝廷俸禄,也是大宋治下的百姓。朝廷的旨意,尚盼你能善自体会。”
    文逸凡冷冷说道:“请恕文某愚鲁,不懂你们朝廷的庙堂大计!”
    那和尚“哼”了一声,说道:“文逸凡,你以为我们当真就怕了你吗?点到即止也好,决胜负、判死生也好,贫僧都愿奉陪。韩二公子,请你也莫多言了!”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无妄大师要伸量在下,那是求之不得。请,请!”
    翦长春却道:“我和白老师有点旧帐要算,请大师让剪某先下,接白老师的高招。”
    公孙璞朗声说道:“我与完颜公子也是有点旧帐未了,你们这边三个人,正好与我们比拼三场。”
    完颜豪心里想道:“他是昨晚逃出相府的,酥骨散的药力未过,我要胜他,谅也不难。”便道:“好,那么咱们就以江湖比武的规矩,三场两胜,哪一方败了两场,就得甘心情愿认输,不许横生枝节。”原来他也怕万一无妄大师敌不过文逸凡,那时他虽然胜了公孙璞也是逃不出去。
    文逸凡道:“好,你们划出的道儿,悉依你们就是。白兄,你先上。”
    白逖应声而出,说道:“翦长春,你远来是客,发招吧!”
    完颜豪本来想和公孙璞先打第一场的,但见白逖已是和翦长春两阵对圆,他自是不便抢先了,暗自想道:“酥骨散的药力最少还有三个时辰,先让他们决了胜负,那也不迟。”他却不知,公孙璞得师父耿照之助,早已恢复功力。
    翦长春自从那次与白逖斗个两败俱伤之后,苦练十年,自忖:“我如今方在盛年,白逖已经老迈,纵然胜不了他,至少也不会败了给他!”
    当下喝道:“好,接招!”吐气开声,一掌便劈过去!
    他使的是“大摔碑手”,掌力十分威猛,一掌劈出,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只见白逖双掌虚抱,划了一道圆弧,翦长春的掌锋差少许未曾插入圆弧之内,便即收招再发。翦长春接连发了三招,白逖接连退了三步!
    公孙璞在旁观战,暗暗吃惊,心里想道:“白老前辈的掌法圆转如环,那自烛炉火纯青的上乘掌法。但只怕他年老力衰,打下去恐怕未必是这厮对手。”
    只见翦长春强攻猛扑,白逖接一招退一步,接连退了七步,身形忽地兀立如山,不再后退了。公孙璞方始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回头一望,只见文逸凡脸有笑容。从他的面色看来,显然是他已看出了白逖有“胜券稳操”的把握。
    此时轮到翦长春暗暗吃惊:“我只道可以欺他年老力衰,谁知他的武功已练到了炉火纯青,无暇可击的地步。要想速战速决,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翦长存心中一怯,掌法立变。此时他已是不敢妄想求胜,只图能保不败,于愿已足。白逖心道:“这厮倒也乖巧。”他是惯经阵仗的大行家,一看出对方已有虚怯之意,哪还容得敌手喘息?当下立即转守为攻,按、拍、劈、打、抓、撕、擒、拿,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法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迫得翦长存透不过气来!
    三十招过后,形势和初时刚好相反,只见白逖一派进手的招数,进如猿猴推窜枝,退似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天,落若猛虎扑地!翦长春只有招架的份儿。
    剧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翦长春倒纵出三丈开外,肩头一片血红,原来已是给白逖撕下了一块皮肉,还幸未伤着他的琵琵骨。翦长春满面羞惭,抱拳说道:“白老师功夫超卓,老而弥辣,翦某佩服!”白逖打败了他,亦觉胸中气血翻涌,心里微微一酸:“我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见他赔礼认输,也就不为己甚,说道:“翦长春,你的本领本来也足以称雄扛湖,却何苦作金虏鹰犬?今日我不取你性命,但盼你能及早回头!”
    那满面红光的大和尚大踏步走了出来,说道:“胜败兵家常事,还有两场未打呢,也不见得就是我们输了。”
    文逸凡道:“不错,打了这两场再说。无妄大师,我接你的高招!”无妄大师疑视文逸凡,缓缓说道:“文大侠,贫憎素仰你有‘铁笔书生’的雅号,请你亮笔赐招!”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文某封笔业已十年。大师远道而来,文某也不妨为大师破戒,大师你用什么兵器?”
    无妄大师脱下了身披的大红袈裟,淡淡说道:“我只有这件袈裟可以一用,文大侠,你笔下留情。嘿嘿,你不留情也不打紧,戳破了贫僧的袈裟,贫惜认输就是!”文逸凡心想:“这番憎的内功必有相当造诣,否则他可不敢说这个大话!”
    文逸凡淡淡说道:“那也不必如此,大师,你远来是客,进招吧!”说话不亢不卑,显出了武林盟主的风度。
    无妄大师道:“好,接招!”袈裳一抖,蓦地里就似平地涌起一片红霞,向文逸凡疾卷而来。
    文逸凡身形一侧,笔尖吐出银光,点向他胁下的“愈气穴”。无妄大师的袈裟一翻一卷,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站在旁边观战的公孙璞,都感到劲风扑面,几乎立足不稳。
    文逸凡心头微凛:“这厮的功力果是不凡!”双笔未曾点实,立即变招。转眼之间,幻出千重笔影,与无妄大师斗得难解难分。
    无妄大师“哼”了一声,说道:“铁笔书生,原来也不过如此。有本领的你就戳破我的袈裟。”文逸凡笑道:“稍安母躁,看文某戳破你的牛皮!”笔法瞬息百变,越来越是奇幻。
    无妄大师的袈裟盘旋飞舞,浑身就似在金霞覆罩之下。文逸凡的判官笔点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袈裟也无法卷着文逸凡的判官笔。原来文逸凡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试了几招之后,心知对方的内功并不在他之下,他要戳破对方的袈裟不是不能,但只怕勉强而为,自己也难免要着了对方的道儿。是以决童采取“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打法,消耗他的真力。
    无妄大师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他如此打法,心里想道:“久战下去,只怕稍有琉虞,就要吃亏,看来他的功力似不及我,何妨与他硬拼?”当下一招“云麾三舞”,袈裟就像涨满了的风帆,追着文逸凡的身形疾卷。
    只听得“嗤”的一声,文逸凡的笔尖从袈裟划过,划出一道笔痕,袈裟却未破裂。无妄大师得意之极,心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他戳不破我的袈裟,我与他硬拼,五十招之内,定必是可以胜他的了。”他哪知道这是文逸凡的骄兵之计。
    无妄大师连番猛扑,文逸凡的笔尖一触着他的袈裟,就给他用个“卸”字诀滑过一边,袈裟始终没有破损。无妄大师越发得意,猛攻不已。
    文逸凡接连退了七步,陡地双笔一振,喝道:“着!”银光叶处,只见袈裟穿了两个指头般大小的孔。公孙璞大喜叫道:“牛皮戳穿啦!”
    无妄大师也真不愧是顶儿尖儿的高手,一知中计,袈裟立即抛出,向文逸凡当头罩下,骈指便点文逸凡的穴道。他的袈裟是附上内力的,文逸凡岂能让袈裟蒙着头面,遮断目光?当下一掌拍出,把袈裟拍开,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一枝判官笔也跌落地上了。
    原来文逸凡要抵挡他这记怪招,只得改用掌力,方能荡开他的袈裟。他既然-掌拍出,右手所握的判官笔自是不能不松开了。
    无妄大师虚戳一指,立即倒跃三步,说道:“你戳破我的袈裳,我打落你的判官笔。咱们只能算是打个平手,再来,再来!”
    其实文逸凡的判官笔是自己松手跌落的,无妄大师只因自己曾经夸口在前,是以不能不说这几句遮羞的说话,方有藉口与文逸凡再斗。
    公孙瑛冷笑骂道:“不识羞,文大使的判官笔是你打落的吗?”
    文逸凡笑道:“何必迫他识输?不让他尽展所长,他输了也不甘心。好,你要较量掌法,文某奉陪就是。”把左手的判官笔也一并抛开,两人又再交手。
    无妄大师吃了一次亏,哪里还敢再有丝毫轻敌,当下把平生所学全都施展出来,掌劈指戳,招招凌厉。文逸凡见他指法精奇,心里想道:“他的掌力也还罢了,这点穴的指法却是中土上各派所无,难得有这机会,我倒是应该仔细看看了。”
    要知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点穴的功夫自是高明之极,不用判官笔也是可以与无妄大师周旋。在武学有专长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碰上可堪匹敌的对手。文逸凡为了想窥对方指法的全豹,本来可以在百招之内是胜的也不欲速胜了。
    原来无妄大师的点穴功夫乃是从完颜长之那里借来了一份穴道铜人图解,自己练成的,精妙之处,又在完颜豪之上。
    不过,那份图解究意不是原来的图解,他的指法也只能说是“精妙”而不能说是“登峰造极”,比之文逸凡的点穴功夫还是要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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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璞正在看得如醉如痴,白逖忽地轻轻拉他一下,说道;“外面似有大队人马开来,一盏茶之后,就会到了。”
    公孙璞瞿然一省,登时懂得白逖的意思,跳上前去,喝道:“时候不早,完颜豪,咱们现在就较量较量。”
    完颜豪不知公孙璞功力已经恢复,也想趁酥骨散的药力未过占他便宜,当下喝道:“打就打,你是我手下败将,我还怕你不成!”
    公孙璞连日来吃他苦头,恨极气极,不再打话,一掌就劈过去。这一招名为“飞龙在天”,大衍八式中的一招杀手。
    完颜豪话犹未了,只觉-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疾涌而来。完颜豪心头一震,连忙使出浑身本领,双掌齐出,方才勉强的化解了这招。公孙璞不容他有喘息的余暇,一掌紧接一事,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
    完颜豪最擅长的是点穴功夫,但在公孙璞这样刚猛的掌力急攻之下,他已是无法施展他的所长了。要知指力远远不如掌力,公孙璞的双掌俨似大斧开山、铁锤凿石,完颜豪全力抵挡,仍是为难,如伺敢变掌为指来对付他?只怕指头未点到他的身上,手指已是要给他打断。
    韩希舜见势不妙,上前说道:“公孙兄,小弟也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白逖身形一晃,拦在他的面前,冷冷说道:“二公于,你也曾走过江湖,应当知道江湖规矩。你若是技痒难熬,我给你喂招吧。”
    韩希舜大吃一惊,强笑说道:“白老师,我如何是你对手?不过这位完颜公子是家父的贵客,白老师你在舍下的时候,家父对你始终是优礼有加,还请你看在家父的份上,作个调人。请公孙少侠莫要与完颜公子为难了。”
    白逖冷笑道:“我就是念在主客之情,这才不与你为难的。要我替金国的贝子说情,对不住,这个我可办不到。”
    韩希舜讷讷说道:“白老师,这个,这个……”
    白逖陡地提高声音喝道:“还有什么边个那个的?我答应不与你为难,你的爹爹倒要来与我为难呢!哼,你再不走,我的主意可要改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院子外面已是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跟着便听得大队军士呐喊之声:“叛贼快快束手就擒?”原来是史宏带领了大队的相府卫士开到。院子里完颜豪带来的人趁这时机发难,和文逸凡的手卜混战起来。
    公孙璞一声大吼,向完颜豪的天灵盖劈下,完颜豪吓得魂不附体,顾不得狼狈,倒在地上一滚,想用“滚地堂”的功夫躲开,公孙璞一抓就抓下去,白逖叫道:“别伤他的性命!”公孙璞道:“我理会得!”话犹未了,已是抓着了完颜豪的后颈,抓小鸡似的将他一把抓了起来!
    史宏带领几个武士此时刚好冲进内院,一见完颜豪给公孙璞抓住,不由得惊得呆了!
    韩希舜连忙叫道:“公孙兄,有话好说!”史宏定了定神,跟着叫道:“外面有几百名弓箭手对着你们,你们本领再强,也是冲不出去!”他出言恫吓,可是声音已是不自觉的抖颤!
    公孙璞冷笑道:“我本来不打算活着出去,不过完颜豪可要死在我的前头!一命换一命,他是贝子,我是平民,这一桩交易倒也做得过!”韩希舜道:“史宏,你出去叫他们住手!”
    史宏应道:“是。”走出院子,高声叫道:“公子有命,大众住手!”相府的卫士正在把展一环等人围在当中,听得此言,大惑不解,却是不敢不遵,当下各自退后三步,仍然手握兵器,采取包围态势。
    公孙璞冷笑道:“韩希舜,你耍什么花招?”
    韩希舜赔笑道:“古语有云:以和为贵。与其斗个两败俱伤,曷若化干戈而为玉帛?”
    公孙璞道:“少说文绉绉的假客套话,干脆的说,这桩交易,你是准备怎样做法?”
    韩希舜道:“你把完颜公子放还,我带这些人回去。”
    白逖说道:“你说实话,你们这次是不是来图谋文大侠?哼,不仅是图谋文大侠,还要‘袭灭’义军?”
    韩希舜道:“朝廷大计,我不敢与闻。家父想请文大侠到舍下共商国事,那却是真的。彼此误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实非始料所及。”
    白逖冷笑道:“什么误会,若不是公孙少侠拿住了你们的‘贵客’,你肯向我们求情么?”
    公孙璞道:“好,这桩交易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怎样?”
    韩希舜道:“以后的事,我可不敢替家父作主。”
    文逸凡冷笑道:“放人解围,这桩交易,今日就依他吧。韩-胄他要拿我,他有本领,以后尽管冲着我来就是。”
    文逸凡口中说话,手底仍是丝毫不缓,与无妄大师斗个不休。无妄大师功力稍逊,却是不敢开口说话。
    此时院子内外,均已罢手止斗,就只有文逸凡和无妄大师这对仍然交手了。
    韩希舜道:“既承文大侠应诺,请住手吧。”
    完颜豪也叫道:“师伯请顾念小侄,与文大侠讲和吧。”
    无妄大师对他的话。却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见他满头大汗,分明是在苦斗之中,但却是欲罢不能。
    原来因为他们二人都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别的人说罢斗就可罢斗,顶儿尖儿的高手,却必须双方采取同-步骤,缓缓收招,否则就必有一方受伤了。
    过了片刻,只听得“嗤”的一声,双方退后三步。文逸凡缓缓收招,气定神闲。无妄大师却似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只见他的僧袍当胸之处,裂开了一个交叉十字!正是:
    名山龙虎斗,各自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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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何惧孤身斗强敌却从群盗悉芳踪
    原来双方虽是同时收招,但无妄大师技逊一筹,在最后-招,仍是不免吃了点亏。这还是文逸凡只是有心对他略施惩戒,叫他识得厉害,故而没有伤他,只是以金刚指力,在他胸前,划了一个交叉十字。
    无妄大师气沮神伤,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完颜贝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公孙璞喝道:“且慢!”他已经放下了完颜豪,但还是抓着他肩上的琵琵骨。
    完颜豪颤声叫道:“公孙少侠,你不是说可以和解的吗,怎么又反悔了?”韩希舜也在失声叫道:“公孙少侠,大丈夫可要说话算数!”
    公孙璞道:“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但我的失物却非追讨不可,这也是我一开头就说过的。”
    完颜豪吁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是要那把玄铁宝伞。”
    公孙璞道:“不错,宝伞交还,放你回去!”
    完颜豪苦着脸道:“你看得见的,宝伞我可没有带来。”
    公孙璞道:“你叫人回相府去拿,总之宝伞到了我的手,我才能够放你。”
    完颜豪道:“相府到这里一个来回,那是要明天才能到了。请你先让我回去,我保证送回宝伞就是。”
    公孙璞冷笑道:“我信不过你,你就在这里‘屈驾’一天吧。”
    韩希舜道:“完颜公子今晚不回去,家父只怕难以放心。”
    公孙璞道:“韩-胄放不放心,关我什么事。我要的只是宝伞。”
    完颜豪愁眉苦脸,连连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韩公子,你叫人快马赶回去吧。”
    韩希舜这才说道:“让我出去看看,说不定有人已经把宝伞带来了。”
    他出去一会,和完颜豪的随从西门柱石一同进来,西门柱石手上,果然是拿着那把玄铁宝伞。
    原来西门柱石在那间小客栈吃了大亏回去,知道史宏已经带领人马去围攻文逸凡,料想公孙璞也在那里,他心怀不忿,是以带了这把玄铁宝伞赶来,意图助完颜豪一臂之力。他以为文逸凡、公孙璞等人本领再人,也是寡不敌众,却不料完颜豪已是为公孙璞所擒,他正好是赶来送宝。韩希舜则是早已知道西门柱石带来了宝伞的,他却诸多推搪,非到最后关头,不肯说出实话。
    完颜豪道:“公孙少侠,你已经得回宝伞,可以放我了吧?”公孙璞正要把手放开,白逖却道:“且慢!”
    韩希舜大吃一惊,说道;“咱们不是说好的么,白老师,你怎的又横生枝节?”
    白逖冷笑道:“我可信不过你们两位公子爷,对不住,我可要完颜豪送我一程。你不放心,可以跟来。”
    完颜豪道:“我又怎知道你们不是骗我?”
    文逸凡大怒道:“你当我和白老师是像你们金虏一样不讲信义的么?到了山脚,自然放你!我们江南豪杰要对付的是你们金国的朝廷,是你们敢于渡江南犯的虏骑!岂在乎拘留你一个区区的贝子。”
    韩希舜吃下一颗定心丸,说道:“完颜兄放心,文大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说的话自然算数。”完颜豪落在人家掌握之中,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也只好依从对方了。
    当下韩希舜命令手下留在山上,他陪伴完颜豪“送”文逸凡等人下山。到了山下,文逸凡果然将完颜豪交回给他,说道:“韩公子,请你回府上复令尊,义军是‘袭灭’不了的,文某以大宋江山为重,不愿与他为难。但令尊若是再欺迫我们,终有一日,只怕我们也难以和他客气了。”韩希舜哪里还敢多话,与完颜豪诺诺连声而退。
    这两人走了之后,文逸凡说道:“现在朝廷大计已变,柳女侠还未曾知道。我和白老师要分头去通知江南的各路义军,一年半载之内,恐怕是不能到金鸡岭的了。公孙世兄,这件差事还是麻烦你再走一趟吧。”
    公孙璞道:“我本来是要回去禀报柳姑姑的,那么晚辈告辞了。”白逖道:“你路上当心一些,你如今回去不比来时,和你作对的人多了许多呢!”公孙璞道:“我理会得,白老师不用挂心。“心里却在想道:“我倒是巴不得再碰上完颜豪,这次真是太便宜他了。”
    出乎公孙璞意料之外,他渡过长江,一路都是干安无事。既没有相府的人长他麻烦,也没有碰上完颜豪派遣的追兵。
    这日他进入山东嘉山县的山区,离金鸡岭不过三日路程了。正行走间,忽见两骑快马对面驰来,马上是两个粗豪汉子,腰悬刀剑,看来似是黑道上的人物。
    公孙璞注意他们。这两个人也是很注意他。公孙璞避在路旁,当他们的快马跑过之际,只听得他们“咦”了一声,低声说了两句“黑话”,公孙璞可听不懂。
    公孙璞心里晴暗好笑:“他们若来劫我,那就是要大失所望了。我身上的碎银子总共也不到十两。”
    那两个人从他身旁驰过,虽然神色有异,却无举动。公孙璞只当是自己的瞎猜疑,也就不再放在心上,继续赶路。
    不料走了一程,只听得背后马铃声响,那两骑快马又跑回来。公孙璞心道:“来了,来了!”故意停在大路当中,看他们怎样对付自己。
    公孙璞只道他们是回来行劫的,谁知又没料中,那两个人竟然连叫他让路也没有叫,接近他的时候,两骑马左右分开,倒似是好意避他似的,从他两旁驰过。
    公孙璞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道:“原来还是我的多疑。这两个人相貌虽然凶恶,未必就是黑道中人。是黑道中人,也未必就是胡乱劫掠行人的下三滥之辈。”
    行行重行行,不知不觉,天色已是渐近黄昏,忽又听得马铃声响,后面又来了两骑快马越过他的前头,一样的劲装汉子,腰间涨鼓鼓的显然藏有兵器,这两个人也像上午碰到的那两个粗豪汉子一样,对他十分注意,跑了过去,又回头看他,
    公孙璞不由得疑心大起:“该不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吧?但他们对我毫无举动,却又不像是对我怀有恶意。其实我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劫的。他们若然真的是黑道中人,也应当有点眼力,我又何须担忧,倒是现在已经天黑,我错过了宿头,须得找个地方过一晚了。”
    心念未已,忽又听得蹄声得得,这两骑马没挂马铃,从山上跑下来,那两个骑者年纪较大,一样的带着兵器。
    公孙璞闪过一旁,心想;“不知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大概是有急事。”
    这次公孙璞没有猜疑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料走了不过一会,那两骑马又跑回来,和最先碰上的那两个人-样,一来一回,从他身旁经过之际,都是目不转睛的在盯着他。
    公孙璞隐隐听那两个人说话:“你看莫大哥是不是走了眼?”“不会,我看这小子也是肥羊。”“他身上不似藏有大量黄鱼(金子)。”“只怕是比黄鱼贵重百倍的猫眼(珍宝)。”“当真如此,那倒是要分外小心了。”
    公孙凌内功深厚,耳灵目聪,百步之外的小声谈话也听得见,不过这两骑马跑得很快,他只能够隐约听见这几句说话,后面的说话就听不见了。
    这两个人的对话只有几个“唇点”,公孙璞倒是完全听懂了。
    “原来果然是踩盘子(侦察要劫的对象)的贼人,可笑他们还说没有走眼呢,什么黄鱼猫眼,我身上的银子,只怕还不够他们六个人吃喝一顿。哈哈,我倒是盼望他们动手,乐得奚落他们一番。”公孙璞心想。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笼罩大地了。
    公孙璞抬眼望去,暮色苍茫中只见那两骑马已是变成两个黑点,转眼之间,没入密林深处。公孙璞心里想道:“他们为何不走大路,莫非前面那一座山,就是他们的巢穴?我正要找个地方过一晚,不如就到那个林子里陪伴他们吧。”
    公孙璞倒不是喜欢惹事,只因接二连三的碰上“踩盘子”的黑道人物,不免引起了好奇之心,反正此际无事可做,要找地方过夜,是以打定主意,反过来侦察他们。
    主意打定,公孙璞立即施展轻功跑上山去。那座山看来似在前面不远,走起来才知道也有十数里之遥,山路崎岖,进入那座林子之时,天色已是完全黑了。
    山深林密,林子里黑漆漆的也不知他们藏在何处,正自为难,忽地隐隐听得西面似有两下掌声,公孙璞伏地一听,伏地听声,听得比较清楚,听得东面也响起两下掌声,随即便听得有脚步声,从四面向东面奔去。
    公孙璞多少有点江湖经验,心里想道:“原来他们果然是约好了在林中聚会的,聚会之处,是在东边。”当下便以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悄悄的向东面循声觅迹。
    忽地眼前一亮,只见林子里一块树木比较稀疏的空地上有二堆野火,火堆边围着六个人,正是他日间所曾碰见的那六个人。
    公孙璞攀上一棵大树,这颗大树枝叶茂盛,正好可以藏身。公孙璞轻功超妙,那些人又绝想不到他会来得这样快,此时正在议论纷纷,一个也没发觉。
    随后完颜豪的随从西门柱石和一个姓韩的汉子也来到。西门柱石吃过公孙璞的亏,他怕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说服了这群以一个名叫“金七”为首的强盗头子帮他的忙,一同对付公孙璞。但他们没料到,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已经被躲在后面的公孙璞听到了。
    金七说道:“好,我同意做成这桩交易!”西门柱石笑道:“对啦,这才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呢。有一件事情我还未曾告诉七哥,你要找的那位宫姑娘正是公孙璞这小子子心上人,但黑风岛主却是不愿意有这个女婿的。所以你帮我杀了这小子,黑风岛主也会领你的情,感激你呢!”
    金七这才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是有关联了!好,咱们这就下山把守路口,等候那小子吧!”
    公孙璞此时正是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原来那姓韩的汉子已经知道宫锦云的下落,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就在那班人商量要动身的时候,公孙璞忽地从树上跳下来,高举玄铁宝伞,朗声说道:“不劳各位费神寻找,公孙璞送上门来了!谁想要这把玄铁宝伞的,就请来吧!”
    众人呆了-呆,蓦地发一声喊,亮出兵器,纷纷向公孙璞扑去。酉门柱石叫道:“小心,别让他的宝伞磋着兵刃!分出人来,背后攻他。对,用暗青子招呼也好!”
    这伙人正在向着公孙璞冲杀过去,有的已知道要提防他的玄铁宝伞,有的还未醒觉。饶是西门柱石及时提醒他们,也有两个人已是收势不及。
    只听碍当、当两声,震耳欲聋,一柄大斫刀斫着玄铁宝伞,刀口都卷了起来。另一个强盗头子吃亏更大,他使的是一根熟铜棍,恃着是重兵器,一招“力劈华山”向公孙璞天灵盖猛砸下来,给公孙璞举伞一撩,以硬碰硬,熟铜打的兵器如何碰得过玄铁?这人的气力也敌不过公孙璞的内家真力,当的一声巨响,笔直的熟铜棍弯得好似镰刀,那人虎口震裂,血流如注,兵器掌握不牢,脱手飞去,几乎砸着了使大斫刀的那个人。两人都是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后退。
    西门柱石叫道:“用暗青子招呼呀!”群盗散开,暗器出手,飞蝗石、铁蒺藜、袖箭、飞镖、透骨钉、梅花针、铁莲子、飞刀、毒砂,……各式各样的歹毒暗器,宛如冰雹乱落。
    公孙璞冷笑道:“明枪也好,暗箭也发,你们岂能奈我何哉?”撑开玄铁宝伞,嘀溜溜一转,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冰雹也似乱落的暗器都绐他的宝伞荡开,反打回去,他们没有伤着公孙璞,有两个人反而给自己所发的暗器反打回来,打伤了。幸而只是伤着皮肉,那两件暗器恰好又是没喂毒的。
    众人都着了慌,有一个胆小的不禁就想逃走,说道:“这小于的玄铁宝伞委实太过厉害,咱们只怕是当真奈何不了他了,我看,我看,还是好汉别吃眼前亏吧。”
    跳虎涧的那个韩老大喝道:“哪个跑的,我韩老大就挑他的窑,给他来十三刀六洞,咱们这许多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子,以后还能够在黑道上混吗?”
    金七接着喝道:“不用着慌,围着他和他游斗,我不信这小子就有三头六臂!”西门柱石道:“暗青子也还可以使用,不过只能用梅花针和毒沙子之类的细小暗器了。打他下盘,打他穴门!”
    梅花针之类的微细睹器反弹回来不能及远,而又最是防不胜防。群盗改变打法,公孙璞必须加倍小心,形势果然好了一些。
    那个金七使的是一件奇门兵器,名为“链子抓”,这是从“链子锤”变化出来的。铁链的一端系的不是铁锤而是钢抓,伸开来有一丈七八尺长,对远攻甚是有利。
    “喀嚓”一声,他的链子抓抓着宝伞,溅起火花,抓不进去。公孙璞正要抓着铁链,抢他兵器,他的链子抓已是缩回,倏然问又向公孙璞的下盘卷到,抓他双足。
    公孙璞宝伞一合,当作铁棍使用,“当”的-声,把链子抓撩开。只见金七身形微晃,那根链子抓宛似毒蛇吐信,又向他的左肩抓来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怪不得西门柱石定要拉他作为帮手,这厮的武功果然是有点邪门。好,擒贼擒王,我且叫这金七和西门柱石先吃我的苦头。”
    公孙璞故意装作怯战,连连后退,金七大喜道:“并肩子上呀,这小子就快支持不住了!”包围圈渐渐缩小,公孙璞突然跃出,一脚踏下,踩着金七向他下盘卷来的链子抓,玄铁宝伞倏地就压上了他的肩头!同时反手呼呼两掌,把迫近他的身前几个强盗震退!
    金七纵然内功不弱,却怎禁得起这玄铁宝伞的重压?只听得一声惨呼,左肩的琵琶骨已是给玄铁宝伞压断,登时像-团肉泥摊在地上。公孙璞哈哈一笑,收回玄铁宝伞,荡开诸般兵器,疾伸左臂,又向西门柱石抓去。金七琵琶骨折断,纵然保得性命,武功已废,公孙璞也就不为已甚,不再理会他了。
    西门柱石曾经吃过公孙璞的大亏,此时见他一抓抓来,掌心红若涂脂,鼻端隐隐闻到一股腥风,知道公孙璞已是使上了“化血刀”的毒功。他是这门毒功的行家,如何还敢与之相抗?
    可是公孙璞出手快如闪电,这一抓又是变幻无方,西门柱石要想闪避也闪避不开,无可奈何,只好出掌化解。他的“化盅刀”毒功远不及公孙璞,双掌一交,西门柱石一声大叫,倒纵出数上开外,骨碌碌地滚下山坡。武功最强的两人一个是性命难保,一个是负伤而逃,群盗哪里还敢再斗,顾不得韩老大的约束,发一声喊,都逃走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可不能让他们逃回去报讯。”抓起一把石子,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洒出,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暗器滋味吧!”
    公孙璞最擅长的虽然不是暗器功夫,但对付这班强盗却是绰绰有余。只听得“哎哟、哎哟”之声,此起彼落,有的刚刚迈步,有的才滚下山坡,除了两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给公孙璞的石子打着了穴道。这两人一个是最先滚下山去的西门柱石,一个就是那个跳虎涧的盗魁韩老大。
    西门柱石是着了他的“化血刀”的,公孙璞料他逃到山下,中的毒就要发作,以他的功力或许不会送命,但却也非得觅地养伤不可,要逃回去报讯是绝不可能的了。
    跳虎涧那个盗魁韩老大倒是颇有几分本领,公孙璞打向他的石子给他舞起单刀拨落,不过他也是不敢恋战的了,此时正在舞刀疾跑。公孙璞哪能放过了他,当下如影随形,跟踪急上!
    韩老大只剩下一个人,早巳吓得慌了。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已是迫近了来,陡的一声大喝:“还不给我站住!”
    这一喝用的是明明大师所传的佛门“狮子吼”功,有震慑敌人心神的威力。韩老大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不由得跪倒地上。可笑公孙璞是叫他站着的,他自己却站不住了。
    公孙璞笑道:“不用行此大礼!”“玄铁宝伞”一伸,压在他的肩头。韩老大曾经目睹金七被宝伞压断琵琶骨的惨状,只道公孙璞是要取他性命,吓得灵魂出窍,慌忙叫道:“少侠饶命!”
    公孙璞笑道:“你要我饶命不难,你可得实话实说,并依从我的吩咐!”
    韩老大一听有了指望,喜出望外,叠声说道:“少侠尽管吩咐,韩某不敢有违。”
    公孙璞抽回玄铁宝伞,说道:“好,那你站起来说吧!”
    韩老大如获皇恩大敖,站起来说道:“都是西门柱石这厮怂恿我来与少侠作对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公孙璞道:“我不是说你这个,我要知道的是宫姑娘的下落,她在哪里?”
    韩老大抹了一额冷汗,说道:“原来公孙少侠问的是黑风岛主的女儿,这个,这个……”惊魂未定,脸上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公孙璞喝道:“什么这个那个,快说!”举起玄铁宝伞,又作势要打下。
    韩老大忙道:“我说,我说。离这里大约有三百多里路程之处,有一座名叫舜耕山,是在恩寿县境内的,少侠知道这个地方吗?”
    公孙璞道:“你别管我知不知道,宫姑娘是在这个地方吗?”
    韩老大道:“不错,这座山不大,内里只有几户人家。”原来他是想公孙璞自己去找。
    公孙璞道:“我不是向你打探这座山的情形,你少说废话!”
    韩老大道:“是,是。宫姑娘是在东山上一家人家作客。”
    公孙璞道:“什么人家?要命的别耍花腔,快说出来!”
    韩老大知道不说不行了,只好说道:“江湖上有位隐居多年的老前辈。姓任名叫天吾,少侠可知道此人?”
    公孙璞吃了一惊,心道:“任天吾,他不是谷啸风的舅父吗?什么隐居多年,去年我还见过他。他做的什么勾当我未清楚,却也知道他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了。”
    当下公孙璞也不说穿,问道:“宫姑娘就是在这姓任的家里吗?”
    韩老大道:“不错。是我派出去的一个踩道头目,在恩寿县打听到的,绝不会假。”
    公孙璞心中一动,说道:“你和任天吾的交情怎样?”
    韩老大道:“只是相识,无甚交情。”
    公孙璞淡淡说道:“但我听说。他和蒙古人倒是很有交情,西门柱石的叔父更是他的好朋友。”
    韩老大吃了一惊,讷讷说道:“有,有这样的事吗?我,我不知道。”要知任天吾一向冒充侠义道,而且在侠义道中还是颇有威信的。他私通蒙古,这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韩老大做梦也想不到公孙璞竟也知道。
    公孙璞心里想道:“谷啸风早已怀疑他的舅父不是好人,果然真的是个混在侠义道中的老狐狸!”当下说道:“好,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先得带领我到任天吾的家里!”
    韩老大大惊道:“这个,这个——任天吾的本领十分厉害——”
    公孙璞冷笑道:“你怕他要你性命,你就不怕我要你性命?好吧,我只须你引进任家,别的事就与你全不相干了。”
    韩老大一想:“到了任家,我也还可以看风驶帆,任天吾未必就会不分皂白,取我性命。”在公孙璞的威迫之下,只好依从。
    那班强盗头子的坐骑都还在林中,当下他们就桃选了两匹坐骑,兼程赶路,前往恩寿县了。
    →OCR:大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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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公孙璞弄不明白何以宫锦云会在任天吾的家中,现在就交代这一件事。
    且说宫锦云私逃出来,这日到了恩寿县,正行走间,忽听得有人叫她名字。宫锦云回头一看,见一个老者笑嘻嘻地来到她的面前,这个人正是任天吾。
    任天吾笑嘻嘻地道:“锦云贤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我与令尊乃是知交,但你恐怕还未知道我是家住此地的哩。令尊呢?”
    宫锦云曾在韩佩瑛家中无意中窥见任天吾意图盗取韩家宝藏,后来又知道他曾指使他的大弟子余化龙向西门牧野通风报信,串通截劫走给义军的韩家宝藏,早已知道他不是好人。
    但此际孤身碰上任天吾,自忖决计不是他的敌手,只好和他敷衍-番,说道:“家父在黑风岛,并没出来。”
    任天吾道:“贤侄是上哪儿?”
    宫锦云道:“我已经在中原玩够了,现在也该回家啦。”
    任天吾道:“哦?这样说,你是要赶回黑风岛去见爹爹的了。”
    宫锦云道:“不错,爹爹只许我出来玩一年的,我非得在期限之前回去不可。”
    任天吾忽地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倒听得一个消息,和贤侄说的不同。”
    宫锦云吃了-惊道:“有什么不同”任天吾道:“听说令尊早已到了中原,并非是在黑风岛上等你回去。”
    宫锦云因为怕他留难,是以才拿出爹爹作挡箭脾,博他尚未知道黑风岛主来到中原的消息。不料他已经知道。她的说话给当面拆穿,只好支吾以对:“是吗?爹爹隐居海外,本来曾经对我说过不愿再履中土的。但他在中土的故交甚多,这次或许是应哪位老朋友之约也说不定。”
    任天吾见她言辞闪烁,已是料到几分。当下说道:“令尊既是不在家中,贤侄也就用不着这样匆忙赶回去了。我与令尊乃是知交,难得你来到这儿,这正是相请不如偶遇,你就在我的家中暂且住下,待我设法通知你的爹爹,让你们父女早日相会,我也可以得与老友相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任天吾虽然还未知道宫锦云最近的私逃之事,但黑风岛主要找女儿的事情,他则是早巳知道的了。而龙象法王意图笼络黑风岛主一事,他亦是早巳得到风声。
    宫锦云慌忙说道:“任伯伯,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赶回家去。”
    任天吾道:“为什么?”
    宫锦云道:“我已经答应爹爹,只在中原玩一年的。你说我的爹爹现在中原,不知是真是假?纵然是真,我也该遵守原来的期限,回到家里等他。任伯伯,家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最不欢喜别人不听他的话,何况我是他的女儿?”
    任天吾笑道:“令尊倘若责怪你,我给你担当就是。”
    宫锦云道:“不行,不行。家父不在黑风岛,我就更应该回去料理了。而且,我另外也还有一点事情,须得赶着办妥。”
    任天吾道:“什么事情?”
    宫锦云故意作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说道:“这是小侄的私事。”
    任天吾心里想道:“听说她与公孙璞这小子颇有私情,但黑风岛主却是不喜欢这个小子,莫非她是要与这小子相会?这小子与谷啸风乃是一路,上次的事,啸风对我似已起疑,我更不能放她走了。”
    但任天吾碍着她是黑风岛主的女儿,暗自想道:“她坚执不肯和我回家,我可不能对她动武,怎么办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哈哈笑道:“女儿家的私事我可不便问了,好吧,你一定要走,我也是无法强留,你下次再来,可一定要到你任伯伯家里住几天啊!”
    宫锦云如释重负,连忙说道:“一定,一定。下次我和家父一同来拜访老伯。”
    任天吾道:“好,那我不送你了。”忽地好像想起一事,宫锦云已经转过身子走了几步,他又迫上去说道:“贤侄女,你在路上可得多点小心。令尊在中原的故交固然不少,但仇家也是很多。你可不能让人知道你是黑风岛主的女儿。”
    宫锦云道:“多谢任伯伯提醒,我会当心的。”心里则在想道:“只要你不和我为难,我还用得着怕谁?”
    任天吾竟不与她为难,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当下宫锦云就急急忙忙的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正在就要走出恩寿县境的时候,忽听得树林里响起几声口哨,突然有三个汉子跳了出来,在山路上截住了她。
    宫锦云冷笑道:“你们要做没本钱的买卖,那可是找错人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哈哈笑道:“我们要找的人正是你!”第二个汉子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有点眼力,说得不错,我们是做没本钱的买卖的。不过,这次我们可不是要抢东西,是要抢人!”
    第三个跟着说道:“黑风岛主我奈何不了,他的女儿碰上了我,我可是非得给她一点厉害尝尝不可啦!你不必说谎了,我们已经知道你是黑风岛主的女儿!”
    任天吾刚刚提醒她提防父亲的仇家,仇家果然就出现了。宫锦云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心里想道:“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哼,莫非就是任天吾使他们来和我为难的?哼,只要任天吾不敢露面,我倒要试试他们的本领!”心念未已,那三个人已是对她采取了包围的态势。
    宫锦云冷笑道:“我何须说谎,不错,我的父亲就是黑风岛主,你们想要怎样?来吧!”
    为首的那个汉子纵声笑道;“黑风岛主与我们仇深似海,但我们拿了他的女儿,也不会怎样为难她,只是要她做我们三个人的小老婆!”
    宫锦云几曾受过人家这样侮辱,大怒之下,斥道:“放你的狗臭屁!”登时就和他们动起手来。
    这三个人一个使鞭,一个使刀,一个只凭双掌,门里说着粗言秽语,脚步移动,就向宫锦云挤来,包围圈越缩越小。
    宫锦云大怒之下,一照面便下杀手,青钢剑扬空一闪,一招“三转法轮”,剑尖刺向使鞭汉子的前胸,招数未老,反手一削,剑锋转削使刀汉子的膝盖,剑柄斜撞,又撞到了空手汉子的小腹。一招三式,虚实并用,变化迅捷,端的是又快又狠!
    宫锦云又气又恼,正要与他们作最后的一拼,拼不过即行自尽。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人大喝道:“住手!”
    出乎宫锦云意料之外,这个人竟是她以为不敢露面的任天吾。
    可是三个人却没住手!
    任天吾喝道:“我是任天吾,在我的地头决不能容许你们欺负我好友的儿女!”
    使鞭的那汉子道:“任先生,我知道你老的大名。但这件事情,却请恕我不能从命!”
    任天吾哼了一声,说道:“看你们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概也不是没有来头的人物,为何以众凌寡,以大欺小?哼,三个男子汉,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害臊吗?莫说这位宫姑娘是我好友的女儿,即使是个闲人,我也决不能容许你们如此胡作非为!”
    使刀的那个汉子道:“任先生有所不知。黑风岛主与我们仇深似海,我们打不过他,只能向他的女儿报仇了。”
    空手的那个汉子道:“江湖上固然是要讲义气两字,但也该分个黑白是非。任老先生,你若一定要帮你的朋友,那就尽管动手!我们宁可让你杀了,要我们罢手,却是不能。”
    说到“不能”二字,三人一齐扑上,使长鞭的那个汉子首先打到,一招“染藤缠树”,鞭梢已是卷着了宫锦云的剑柄,使刀的那个汉子一刀就劈下来。
    任天吾早有准备,掌心握着三枚铜钱,一见他们向宫锦云施展杀手,钱镖立即就打出去。
    “当”的一声,火花飞溅,第一枚铜钱把钢刀打落,跟着第二枚铜钱打中使长鞭汉子的虎口,当啷声响,长鞭也坠地了。空手的那个汉子武功最高,接了钱镖,反打回去。可是却给宫锦云趁着他接发暗器的时候,唰的一剑刺伤了他,在他的左臂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
    那汉于狠声说道:“我们留得一口气在,此仇终须要报!”交代了这句话,三人拔足就跑。
    任天吾朗声说道:“非是我不讲理,须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男子汉人丈夫就该找黑风岛主报仇!好吧,念在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含冤负屈,我又未曾清楚根由,今日也就暂且不为已甚,让你们走吧!”
    任天吾这番做作,倒是很像一个“侠义道”的所为。但也正由于他太过做作,宫锦云却是不能没有疑心了。
    宫锦云心里想道:“莫非这正是他安排下的陷阱,使我坠下陷阱还得感激他的?他既要示恩于我,又不能不放走那三个受他指使的人,所以才有这番做作,冒充得像个凡事要讲道理的侠士。”
    不过宫锦云虽然有此怀疑,自己这条性命毕竟是他救的,在这样情形之下,亦是不能不向他道谢了。
    任天吾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令尊是我好友,我不该说他坏话。但他少年时候,的确是有些任性而为,以致到处树敌,结下了不少仇家!”
    宫锦云道:“这三个人是什么人,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和家父有血海深仇,我却未听见家父说过。”正是:
    巨猾老奸施诡计,灵心慧质起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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