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九十六回访友攀交凭信物还银结纳识英豪
    韩佩瑛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小小的风波。”
    谷啸风听她说了刚才的遭遇,不禁疑云大起,暗自寻思:“难道我们刚入大都,就给人家识破行藏,暗中‘缀’上了?”但因一来在茶馆里不便畅言,二来他也不愿韩、任二女多所担忧,听了之后,便轻描淡写地说道:“京城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人既然没有生事,那也就不必再理他了。就当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小流氓吧。”说是这样说,他们三个人心里当然也都是明白的,只从那个少年所炫露的那手功夫来看,他就绝不会只是一个“小流氓”。
    韩佩瑛道:“不错,目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找着丁老板‘”
    任红绡道:“可是丁老板不在大都,怎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谷啸风笑道:“那些伙计说的话怎能信以为真?你想一间规模这样大的绸缎店,哪有老板亲自落乡收帐之理?这话当然是骗人的了。”
    韩佩瑛道:“伙计的话虽然是假,但丁老板不在店中,我看却是真的。”
    谷啸风道:“不错,他在的话,听了我那番言语,料想是应该出来的。可恨那个掌柜不肯把老板家里的地址告诉我,我想到他家里找他也没办法。”
    坐在这间小茶馆里,是望得见绸缎店的侧门的。他们刚说到这里,忽见一个背着煤篓的小厮从那店门里走出来。韩佩瑛道:“有了,你们等我一会。”
    只见韩佩瑛在街道转角之处追上那个小厮,两人说了一会儿活,韩佩瑛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笑道:“咱们走吧,我已经知道丁老板的住处了。”
    丁老板家在城西,远离市区。他们走到僻静的路上,任红绡这才笑问她道:“瑛姐,你是怎么探听出来的?”韩佩瑛笑道:“你还记得宫锦云曾经假扮煤黑子戏弄我的事吗?我就是由于想起这件事情,灵机一动,才想到可以从那小厮身上打听出了老板的住址。
    “我假装是丁家的丫头,劈头就问那个小厮:‘你们为什么这样偷懒,只记得送煤炭到店子里。却忘记了我们老板家里也要烧煤呢?是不是嫌路远了要加工钱?
    “我想丁老板开的绸缎店既然是他们送的煤炭,家里想必也是和他们的煤炭行交易,果然给我料得不差。”
    任红绡笑道,“你这一问相当冒险,要是他昨天刚刚送过煤炭,岂不是立即戳破你的谎言?”
    韩佩瑛笑道:“幸亏不是。不过,若是当真那样的话,我也会编另一套说辞的。”
    任红绡道:“你既然冒充丁家的丫鬟,如何还能向他打听丁家的地址?”
    韩佩瑛笑道:“山人自有妙汁,你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
    她接着说道:“我这么一问,那小厮似乎甚为惶恐,说道:‘三天前我们店子里不是刚送过去一大篓的吗,不过不是我送的罢了。’我一听不是他送的那就更容易套问他了,于是说道:‘我们老板明天要请客,那一篓煤炭怎么够用?诺,这里是一锭银子,你拿回去,明天叫你们的老板多送几篓来。这十文铜钱是赏给你的。’
    “那小厮接了我的银钱,对我这个冒充的丫头自是相信无疑,我就乘机说道:‘我没有见过你,也不知你是不是那间煤炭行的,你说说我们老板家里的地址,说得对我就信你。’这小厮怎会想到我是骗他,乖乖的就和我说了。”
    任红绡笑得打跌,说道:“瑛姐,我也想不到你竟会使用诡计,表哥,你可要当心了。”
    谷啸风笑道:“我倒是害怕到了丁家,还有波折呢。”
    韩佩瑛笑道:“我已经骗过那小厮了,待会儿如何骗开丁家的大门,那就是你的事了。”
    谷啸风心中盘算已定,说道:“好,待会儿你瞧我的吧。”
    找到了丁家,谷啸风便独自上去拍门。
    他料得不差,丁家的人果然是颇有防范,不肯随便开门。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谁?”里面有人发问了,门却不肯打开。
    “我是店子里来的,当然是找老板的了。”谷啸风说道。
    那个家人嘀咕道:“店子里刚刚有人来过,怎么又有人来了?”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一道门缝。
    这个家人从门缝一张,发现谷啸风是个陌生人,吃了一惊,喝道:“店子里的人我都认得,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们的伙计?”
    他正要把大门关上,谷啸风手肘一抵,大门已是打开,韩佩瑛、任红绡和他都进去了。
    谷啸风笑道:“我是到过绸缎店找你们的老板,找不着才到这里来的。我说是从店子里来,并没说错。可并没有冒充你们的伙计!”
    那家人怒道:“我们的老板生病,不见客!”口里说着话,便要把谷啸风推出去。
    谷啸风道:“那我来得正好了,让我进去探病吧。”
    那家人用力一推,却给谷啸风的反弹之力震得他倒退数步,不由得大吃一惊,瞪起眼睛来看。原来谷啸风口中说话,已是暗中使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要不是他手下留情的话,那个家人已是跌了个四脚朝天了。
    谷啸风赔笑道:“我是你家主人的老朋友叫我来的,千里迢迢,从禹城来此,故此不辞冒昧,登门造访。丁老板没病,我们固然是要见他,有病,那是更要探问的了。”
    那家人气呼呼地道:“好,你既然找上门来,见不着我家主人,大概你也是不肯甘心的了,那就随我来吧!”
    进了客厅,那个家人冷冷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魁梧大汉大踏步走了出来,谷啸风一看他的相貌和长鲸帮的副帮主丁厚颇为相似,便站起来道:“这位想是了老板吧,我是特地从禹城来拜访你的。”
    那汉子打量了谷啸风,似乎有点诧异的神色,说道:“不错,我就是丁贵盛,丁贵盛就是我。听说你们曾经到过绸缎店找我,如今已找上门来,那真是令我不敢当了。”声音俨若洪钟,哪里有半点病态?他口里说着话,伸出右臂就和谷啸风握手。
    谷啸风知道他是要试自己的功夫,却佯作不知,坦然和他握手,说道:“丁老板不必客气。”
    化名丁贵盛的绸缎店老板丁实和他哥哥丁厚一样,都是从小就练铁砂掌的功夫的。虽然他是弟弟,功夫比哥哥还要高明,但一握之下,见谷啸风却是若无其事,也没有运劲反击他,不禁暗暗吃惊。
    谷啸风虎口隐隐作痛,心里想道:“要不是我这一年来勤练少阳神功,只怕还禁不起他这一握呢。”当下说道:“听说丁老板贵体违和,不知可好了点吗?”
    丁实见他似无恶意,越发惊疑,说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何事?”
    谷啸风道:“在下谷啸风,禹城洪帮主托我送一件东西给你。”说罢掏出一个斑竹做的戒指,递给丁实。
    这种斑竹是禹城的特产,和普通竹子不同,是方形的。因此长鲸帮的帮主拿来制成戒指,作为本帮的信物。一般戒指非金即银,只有他才戴这种斑竹戒指。识得此物的本帮弟子,见了戒指,有如帮主亲临。
    丁实听了谷啸风的名字,已是颇感意外,见他拿出这个戒指,更是大吃一惊了,当下恭恭敬敬地接过本帮信物,说道:“丁某不知——少侠是自己人,多有得罪了,这两位姑娘是——”
    谷啸风道:“这位是韩姑娘,这位是任姑娘。”
    丁实见闻颇广,连忙问道:“洛阳韩大维大侠不知和韩姑娘怎么个称呼。”
    韩佩瑛道:“正是家父。”
    丁一实知道他们是订了婚的。当下笑道:“韩姑娘,令尊是我最佩服的一位老英雄,难得你和谷少侠一同来到。”
    谷啸风道:“这位任姑娘是我舅舅任天吾的女儿。”
    丁实眉头一皱,心里想道:“谷啸风大概尚未知道他的舅父已经变节。”但因刚刚相识,却也不便就说。
    谷啸风道:“我这表妹是和父亲闹翻了走出来的。听说任天吾现在大都,表妹不愿意给她父亲知道,是以我们找个地方给她暂且安身。”
    丁实何等精明老练,一听谷啸风直呼任天吾之名,便知他已是不把任天吾当作舅父看待,心里想道:“原来如此。那就用不着我告诉他了。”当下笑道:“何必还找什么地方,你们三位是我请也请不到的,若是不嫌委屈,就请在寒舍住下吧。”
    寒喧已毕,丁实询问谷啸风的来意,谷啸风道:“听说虎威镖局在大都重开,我想见见孟老镖头。不过这事却是不能给外人知道的。洪帮主叫我来听你的安排。”
    丁实说道:“孟霆并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不过我们的绸缎店和虎威镖局却有来往。他的总局设在洛阳之时,我曾请他保过镖了,过几天他的镖局在大都老店新开,你可以冒充我的伙计,和我同去道贺。”接着笑道:“当年我请他保镖,就是想留下这一份交情。”
    谷啸风道谢过后,也笑着问丁实道:“丁老板,你们店里的掌柜说你去了外地收帐,到了这里,你的家人又说你贵体违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实笑道:“想必你是觉得很奇怪了,这件事我也正要和你说呢。”
    原来三天之前,丁实的绸缎店里来了一个客人,自称是从禹城来的,要找丁实说话。
    过去长鲸帮派来的人,丁实和那个二掌柜都是认识的,而且他们-来到就必然会说出暗号。这个客人不但是个陌生人,而旦又不懂长鲸帮的暗号,丁实当时在店子里,他也不知道他是老板。
    丁实做事谨慎,当然不肯就这样见他,于是冒充伙计,问他找老板有何说话。那客人说他是来收帐的。他这么一说,倒是令得丁实大为诧异了。
    谷啸风道:“或许他也是和我一样,虽然不是属于长鲸帮的人,却是你们帮主的朋友呢?”
    丁实说道:“不会的。他若是和你一般身份,他就该拿出信物来了。或者最少也得透露一点口风,但他却是来向我们讹诈银子的。”
    谷啸风道:“但我已经透露了口风,为什么你们的掌柜又不旨以实话相告?”
    丁实笑道:“谷兄有所不知,像你这样拿了帮主的信物来找我的,这还是第一次。莫说我们的掌柜不敢相信你的说话,即使你当时拿出这个斑竹戒指给他看,他也不认识呢。这是我们帮主日常戴的,有特别记号的戒指,只有几位香主识得辨别。见此戒指,有如帮主亲临。你想这样重要的信物,是会轻易交给外人的吗?所以你说是帮主托你送件东西给我,他们反而疑心你是说谎了。你可莫要见怪他们才好。”
    谷啸风这才知道洪圻对他是如此敬重,另眼相看,不禁暗暗感激。
    丁实接着笑道:“三人前来的那个陌生客人,有一点倒是和你差不多。”
    谷啸风道:“什么样差不多?”
    丁实说道:“年纪和你差不多,装束也差不多。他是个丰神俊秀的少年,同样的书生打扮,还有和一样,都说是从禹城来的。”
    谷啸风笑道:“那就更怪不得你们的掌柜要对我特别谨慎了,三天前刚出过这样一件事情,他怎能不怀疑我是那人的同党?”
    丁实笑道:“实不相瞒,他确是这样怀疑的。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派人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也起了疑心呢。不过我听说你是替帮主送东西来的,我才猜疑不定,不敢断定你是敌人而已。”
    谷啸风道:“后来你怎样对付那个少年?”
    丁实说道:“掌柜问他收的是什么帐?他说我们的店子去年在禹城采购的一批货物,是他负责给我经办的,余款尚未付的,故此特来讨帐。”
    谷啸风笑道:“想必是假话了。”
    丁实说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情,当然是假话。
    “我一想这人如此大胆,敢来讹诈银子,看来大概是已经给他知道我的一点秘密,这才特地说成是从禹城来的,叫我们知道他已拿住我的把柄。
    “当时我就也不声张,暗示掌柜把银子如数给他。”
    谷啸风道:“他没坚持要见你么?”
    “他是想不到我竟肯甘心受他讹诈的。”丁实笑道。接着把那日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掌柜的得到我的暗示,就和他说道:‘此事我并不知情,待找问问帐房。’过了一会,掌柜和冒充伙计的我,就把银子从帐房里捧出来给他,说道:‘帐已查过,确实是如你老兄所说,我们还有这笔货款未曾清付,这就请你收下吧。’
    “我们这样做法大慨太过出他意料之外,他说:‘你们的丁老板既是外出未归,我改天再来,那也无妨。我是恐怕未经你们的老板知悉,你们就付了这么大一笔款子给我,老板回来了要责怪你们。’掌柜的就和他说道:‘小店做生意,从来都讲信用,人欠久人,帐薄上写明白的我们就一定清理,决不拖延。用不着老板亲自支付。再说,我们的老板到外地收帐,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怎能等他?’按商场的规矩,他要讨的‘帐’我们已如数给了他,他还能有什么话说。不过,这小子临走的时候,还是耍了一手想要吓唬人的花招。”
    谷啸风道:“什么花招?”
    丁实说道:“不知他是真的把我当作伙计还是有心试我,临走的时候,我送他出门,他竟然赏我一锭银子。”说罢把那锭银子拿出来,只见一个本来是椭圆形的元宝捏成了扁扁的一块,银子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丁实笑道:“这就是他想吓唬我的花招了。我不动声色收下来,还向他道了一声多谢呢。”
    谷啸风笑道:“或者他已经对你有点疑心,好在你没报以颜色,令他捉摸不透。”
    丁实说道:“是呀,所以事情过后,我就索性假戏真做,回家装病。一面叫人暗中打探这厮的来历。”
    谷啸风道:“可有端倪?”
    丁实说道:“尚未查得出来,不过在这三天之中,他都曾经在店子附近出现。”
    韩佩瑛心中一动,正把她们在茶馆中的遭遇告诉丁实,恰好绸缎店里又有人来,正是那个上午和谷啸风打过交道的二掌柜。他见谷啸风在座,十分惊诧。
    丁实和他说明原委,他连忙赔礼不迭。谷啸风笑道:“这怪不得你,怪的该是我来得太冒昧了。”丁实问道:“那个小子今天还有没有出现?”
    二掌柜道:“我正是为此来禀告老板的,那小子已经走啦。”
    丁实道:“你怎么知道?”
    二掌柜拿出一张辞行的帖子,说道:“这是他亲自送来的,说得十分客气,说是想不到这次讨帐讨得如此顺利,未能向老板面谢,心实不安,叫我把这张辞行的谢帖等你回来给你。看来他得了一千两银子,亦已心满意足啦。嘿嘿,这次咱们倒是应了一句俗话,财散人安乐了。”
    丁实拿过那张谢帖来看,只见上面的具名是“李中柱”三字。眉头一皱,问谷啸风道:“这十年来我在大都,江湖上新出道的后一辈人物我并不熟悉。谷兄,这个人的名字,你可曾听人说过?”谷啸风道:“李中柱?没听人说过。”任红绡听了这个名字,似乎颇是留神,不过她也没有说话。
    韩佩瑛本来想把在茶馆中的遭遇说出来的,但听说这个少年已经走了,她也不再说了。
    这晚丁实陪谷啸风聊天,谷啸风想起日间之事,问丁实道:“丁香主,日间我提及任天吾的时候,你的神色似乎有异,敢情你是知道他的什么消息。”
    丁实笑道:“正是。日间有任姑娘在旁,我不便说,你那位舅舅早已到了大都,现在料想是在完颜长之的王府作客。”
    这消息对谷啸风来说升不新鲜,不过他当然还是要询问这个消息的来源。
    丁实说道:“我没有见到你的舅舅,不过我却见着了他的徒弟。”
    谷啸风道:“是余化龙吗?”
    丁实说道:“正是。有一天,有个御林军的军官到我的店子购买衣料,还请我们派个裁缝跟他回去。我一瞧这个军官似曾相识,一想想了起来,原来他是在十多年前和你的舅舅到过我们长鲸帮的那个余化龙,当时你的舅舅还是侠义道中的成名人物,我们对他都很尊敬。是以我见他的徒弟余比龙变成了一个金国的御林军军官,觉得很是奇怪。”
    谷啸风道:“任天吾早已不是侠义道了,我也早已不把他当作舅舅了。但余化龙见着了你,不知他可认识?”
    丁实说道:“十多年前他到长鲸帮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头目。长鲸帮这么多人,他不会特别记得我的。那天他到我的店子里,我也没有以掌柜的身份去招呼他,我一认出了他,就躲开了。料想他还未曾看见我呢。”
    谷啸风道:“后来怎样?”
    丁实说道:“后来他带了裁缝到御林军的营房上,那个裁缝告诉我,是给一个老头子做衣服。余化龙叫这老头子做师父的。”
    丁实接着说道;“当时我还不敢相信,只道余化龙或许另有一个师父,后来仔细问了那个老头的形貌,这才知道确实是任天吾。”
    谷啸风道:“任天吾蓄意投奔完颇长之,这是我早已知道的了。却不懂他要做衣服,为何不亲自到你的店子里来?”
    丁实说道:“我猜他还想继续欺骗侠义道中的人物,是以虽然已经变节,却还须躲躲藏藏,不愿给外人知道。”
    谷啸风道:“那他是枉费心机,他的本来面目,连他自己的女儿都瞒不过了,还骗得过别人吗?”
    丁实说道:“我就是害怕你们还未知道,你已经知道,那就好了。”
    谷啸风道:“任天吾这老贼固然可恨,余化龙这厮也是极其可恶。他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两年前曾经投靠蒙古,如今又投靠了金虏,我若是遇见了他,绝不将他放过。可惜那天我不在你的店子里。”谷啸风是曾经受过余化龙造谣陷害,故此对他痛恨非常。
    丁实说道:“我也约略知道此人为人,他以前在江湖上是专门造谣生事,挑拨是非的。不过他如今公开做了金国的御林军军官,倒是不会有正直的人再上他的当了。”接着笑道:“谷兄,你要见着他倒是不难,说不定过几天你就会见着他了。”
    谷啸风道:“为什么?”
    丁实说道:“听说他在金虏的御林军中,做的正名名副其实的‘鹰爪’工作。他是汉人,完颜长之就利用他和京城里有地位的武林中的汉人来往,例如各大镖局,他都是时常走动的。所以孟霆的虎威镖局重新在大都开张之日,他多半会来。”
    谷啸风道:“好,到了那天,我改容易貌前往,找个机会干掉他。”
    丁实道:“我劝你还是忍耐引起,别要连累了孟老镖头。”
    谷啸风道:“这个我懂,我不会当场下手的。”
    一宿无话。第二人中午时分,丁家忽又有个不速之客登门。看门的家人拿了一张拜贴来见丁实,拜帖上的具名正是“李中柱”。
    那家人说道:“我本来不敢随便开门的,但因昨天来了这位谷少侠,我恐怕他也是和咱们有点关系的人,故此请他稍候,容我禀报。香主,你是见他还是不见?”
    丁实笑道:“他昨天才到店子留下谢帖辞行,今天却又找到我家里来啦。看来他是非要见我不可的了。”
    谷啸风道:“让我去打发他吧。”
    丁实笑道:“别忙,先让他进来再说。”
    那个家人奉命去带李中柱进来。家人走后,丁实说道:“我猜他昨天是暗地里跟踪你们,这才发现我这里的住处。他既是阴魂不散,纠缠不清,咱们也正好趁这机会,弄清他的底细。待会儿你替我招待客人,见机而作,我仍然装病。”
    谷啸风道:“可不可以动武?”
    丁实说道:“你试试他的虚实也好,瞧瞧他是什么门派的。他若是来历不明,又纠缠不清的话,你替我把他撵走。不过,也别伤他性命。”
    说至此处,已听得有脚步声从大门外走来,丁实就躲进里面。
    谷啸风正待“招待”客人,忽听得韩佩瑛在屏风后面小声说道:“啸风,你过来一会。”原来她和任红绡早已得知消息,悄悄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了。
    谷啸风隔着屏风道:“什么事?”
    韩佩瑛道:“这个李中柱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昨天在小茶馆碰着的那个恶少。”此时李中柱刚刚走上台阶,她们在屏风后面偷看,已是看得一清二楚。
    任红绡接着低声说道:“待会儿你问问他是哪里人氏。”
    刚刚说得这两句话,那个客人已是踏上台阶的最上一级,站在客厅的门外了。谷啸风便出去迎接客人。
    李中柱打量了谷啸风一眼,说道:“这位大哥是——”
    谷啸风道:“我是店子里的小伙计,这两天过来帮忙老板料理家务。”
    李中柱哈哈一笑,说道:“你老哥太客气了,我瞧你可不像一个小伙计。”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听说你们老板到外地收帐,故此没有登门造访。但听说丁老板昨天已回来了,这才敢来探问。”
    谷啸风知道他说这番话乃是有意为丁实圆谎,也好为自己制造登门造访的藉口的。当下也就不说破他,说道:“李先生消息很是灵通,佩服,佩服。不过我们老板是患了病回家的,他呵不能见客。”
    李中柱道:“我不可以去探望他么?”
    谷啸风道:“老板病得不轻,如今他的家眷正在病榻之前服侍他,恐怕有些不便。”
    李中柱道:“我远道而来,却是非见他不可的。”
    谷啸风道:“我已得老板吩咐,你有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说至此处,丁家的小厮托着茶盘出来,要给客人敬茶,谷啸风道:“给我。”接过托盘,说道:“李兄,你喝了这杯茶润润喉咙再说!”
    他单掌托着茶盘,掌心内力一吐,茶杯忽地跳起,李中柱若是用手来接,非得也运上内力不可。两股内力一碰,杯中的热茶定然溅得他满头满面。
    韩佩瑛在屏风后面看得暗暗好笑,心里想道:“难为谷大哥想出这样一个捉弄恶客的法子,既可试探对方的本领,又不至于就伤了他,且看他如何对付这恶作剧。”
    心念未已,只见李中柱神色自如地笑道:“谷兄,别客气。”张口一吸,有如长鲸吸水,手指都没触着茶杯,已是把满满的一杯茶喝得干干净净。他吐了口气,赞道:“好茶,好茶!”茶杯跃高寸许,端端正正的又落在盘中。
    这一下暗中较量内功,可说是各有千秋,难分胜负。谷啸风暗暗称奇,想道:“昨日听佩瑛所说,我只道这厮是个无赖少年,想不到他练的竟是正宗内功。不知他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李中柱喝过了茶,说道:“谷兄,那天我到你们宝号,可没见你。”谷啸风道:“那天我恰不在店里。”李中柱道:“那么我在你们宝号的事情,不知谷兄已否知道?”谷啸风道:“我听得掌柜的说了。李兄,你今日再来,可是帐目有欠分明么?老板已经吩咐过我,当日倘是未曾付足,相差多少,我可以代他清付。”
    李中柱哈哈一笑,解下背上的“褡裢”(一种长条形的包袱),说道:“你们的老板真是慷慨无比,不过他可是猜错了。我不是来讨帐的,我是来还钱的。”
    谷啸风道:“那天你说小号欠你们的货款,二掌柜是按照你所说的数目,一文不多也一文不少的给了你,何以今日却来还钱?”
    李中柱道:“说来真是难为情得很,那天是我弄错了。幸亏禹城敝号昨天来了一个伙计,他是赶求告诉我的,说是欠我货款的是另一家,不是你们宝号,”
    谷啸风道:“老板只是叫我付银子,没叫我代收银子。你若当真弄错,那请晴到小店——吧。”他不知李中柱弄的是甚玄虚,心想且把他推出门去再说。
    李中柱道:“我不想多走这一趟了,谷兄,你就代贵宝号收下吧。”口中说话,突然就把那“褡裢”向谷啸风一抛。搭裢有千两银子,那就是六十多斤重的东西了,这一抛的功力非同小可!正是:
    千金轻一掷,来历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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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镖局宏张豪士集箫声低奏故人来
    谷啸风心头火起,想道:“好呀,我和你文比,你却要和我武比。”双掌“呼”的拍出,把那褡裢又推过去,不料褡裢突然穿了一个洞,有六七个元宝跌了出来。原来在李中柱抛过来的时候,已是暗中运上内力,推压褡裢里面的银子,弄破褡裢的。
    谷啸风心道:“你已经卖弄了两手功夫,来而不往非礼也,且叫你也知道我的厉害!”当下把手一抄,一招“千手观音接万宝”的手法,把六七十元宝全都抄到了中,冷冷说道:“还有几锭银子,请李兄一并拿走。”说着将手中元宝抛出。
    他这一抛,乃是以一招“七修剑法”化为暗器手法的,七个元宝飞过去,每个元宝都是对着李中柱的一处穴道。
    李中柱不慌不忙,滴溜溜一个转身,七个元宝全都卷在他的袖中,说道:“谷兄定然不肯代收,那我只好留下来待有机会再还给你们的老板了。不过我却有一件私事,想请问谷兄。”
    谷啸风道:“你我索昧平生,我有何私事劳李兄动问?”
    李中柱道:“听谷兄口音,似乎是扬州人氏?”
    谷啸风道:“不错,那又怎样?”
    李中柱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谷啸风道:“什么人?”
    李中柱道:“江湖上有一位任天吾老前辈,他有个妹妹是嫁给扬州谷家的,谷家的少爷名叫谷啸风,不知可是谷兄本家?”原来谷啸风刚才只是报姓,并未通名。
    谷啸风心头一动,说道:“你打听任天吾和谷啸风做什么?”
    李中柱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和任老前辈的大弟子余化龙是好朋友,是以我知道任老前辈来了大都。余化龙托我打探谷啸风的下落,说是有几句话要告诉他。你若是他本家,那就可以请你转告了。”
    谷啸风情知这个李中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心里想道:“你装蒜,我也装蒜。”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谷啸风?”
    李中柱道:“余化龙说,他的师父和谷啸风有点小小的误会,但他们毕竟乃是甥舅,有什么误会不可以化解的?因此任老前辈很想找他外甥回来,余化龙就将这件事拜托了我。”说话之际,侧目斜睨,似是要留心观察谷啸风的面色。
    谷啸风正要发作,猛地想起一事,说道:“你是哪里人氏?”
    李巾柱怔了一怔,不解谷啸风何以在这紧要关头,却又与他说起闲话来了。
    李中柱怔了一怔,说道:“我是山东武城人,谷兄有何指教?”
    谷啸风面色一变:“不错,我正是要教训你这奸贼!”
    李中柱道:“谷兄何故口出恶言?”
    谷啸风冷笑说道:“老实告诉你,我就是谷啸风,任天吾变节投敌,我早已不认他作舅父了。你给任天吾跑腿?我还焉能容你走出这个大门?”冷笑声中,便即一抓向李中柱抓去。
    但他在怒斥李中柱的时候,屏风背后,却传出轻轻的“噫”的一声。
    谷啸风心中一动,想道:“不知表妹何以要打听这厮籍贯,难道他们是相识的么?”但此时他已出手,心想即使这个姓李的奸贼是和任红绡相识,我也要把他擒下再说。
    李中柱听得那声轻噫,也是心中一动:“看来我大概是不会看错人了。”
    谷啸风出手何等快捷,哪有余暇让李中柱分辩,李中柱一个“移形换位”,迅速闪开,暗自想道:“且待我试试他的本领,看他是不是真的谷啸风?”
    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第二招第三招连接攻来,攻势打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李中柱把褡裢一挥,谷啸风霍的一个风点头,随即一掌劈出。
    这一掌用上少阳神功,把李中柱拿着的褡裢,打得脱手飞出,哗啦啦一片响声,银子撤了满地。
    李中柱笑道:“谷兄,小心脚下。”数十百个元宝在地上打滚,施展腾拂闪屉的功夫当然会受影响,稍一不慎,便有跌倒的危险。
    谷啸风怒道:“任你诡谋百出,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一个“十字摆莲”腿法,扫荡满地乱滚的银子,骈指如戟,倏地就点到了李中柱的面门。
    李中柱道:“是么?”反手一指,指向谷啸风额角的“太阳穴”。这一招以牙还牙的对攻指法,使得精妙之极。谷啸风也不禁心头一凛,同时又是有些诧异,想道:“这厮的点穴手法如此高明,但却是和公孙璞的惊神指法似乎有点相同,真是奇怪。”
    高手拼斗,必须攻守兼备,两人一沾即退。谷啸风自忖点穴的功夫比不过对方,立即变招,以指代剑,一口气攻了李中柱七招。
    李中柱陡地跳出圈子,赞道:“七修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谷兄,咱们不用打了,我是试探你的!”谷啸风哪敢相信,喝道:“你捣什么鬼?”屏风背后,任红绡已是走了出来。
    任红绡叫道:“表哥且慢动手!啊,小柱子,果然是你!”李中柱笑道:“难为你这贼丫头还认得我,昨天我却是对你无礼了。”任红绡道:“小柱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既然知道是我,昨天为何又不把话说明?”李中柱笑道:“昨天我还怕认错人呢,你这么一叫我,我才敢断定是你。”
    李中柱叫任红绡做“贼丫头”,任红绡居然并不生气,谷啸风惊疑不定,连忙问道:“他是什么人?”
    李中柱摸出一管玉箫,忽地吹了起来,箫声悲壮,感人肺腑。任红绡顾不得答话,先自听得呆了。
    谷啸风正自奇怪他为什么忽然吹起箫来,丁实和韩佩瑛也走出来了。韩佩瑛妙解音律,在谷啸风耳边说道:“他吹奏的曲调是从杜阁部的一首诗谱出来的,现在是吓半阕。”轻轻念道:“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处处起渔樵,卧龙跃马终黄上,人事行书漫寂寥。”
    谷啸风心里想道:“杜老此诗是悲悯战祸的,不知他吹奏此诗是何用意?不过他倒是文武全才的人呢。如此人才,岂能甘心做金虏的走狗,莫非他当真是试探我的?”
    心念未已,李中柱一曲已终,手抚玉箫,向丁实施了一礼,说道:“这位敢情是丁老板了。丁老板,我是特此来向你请罪的。”
    谷啸风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丁实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说道:“李兄,尊师想必是檀大侠吧?应该赔罪的是我,我不知道你是檀大侠的弟子。”
    李中柱笑道:“不错,丁老板听了我的曲子,果然一猜就着。那么我的来历,大概也用不着和谷兄说了。”
    这一下大出谷啸风意料之外。原来丁实所说的“檀大侠”’正是天下闻名的武学宗师之一的“武林天骄”檀羽冲。武林天骄和蓬莱魔女柳清瑶、“笑傲乾坤”华谷涵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的交情谷啸风是早已知道的,虽然他还没见过武林天骄。
    谷啸风这也才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他的点穴手法和公孙璞相同,公孙璞的惊神指法一半是得自武林天骄的传授,他和我说过的,我刚才却没想起。”
    任红绡大喜道:“小柱子,原来你已投得明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但丁香主——你何以一听他的萧声,就能够知道他的来历呢?”丁实笑道:“对于音律,我是一窍不通。但这支曲子,我却是曾经听得檀大侠吹奏过的,那是差不多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二十年前,北五省的绿林豪杰第一次在金鸡岭集会,“蓬莱魔女”柳清瑶就是在那次绿林大会中被推选为绿林盟主的。当时丁实出道未久,还是长鲸帮中的一个小头目,作为帮主洪圻的随从,参加盛会。
    武林天骄以大会特别邀请的客人身份,前来观礼,在庆祝蓬莱魔女当选盟主的那天晚上,他酒后吹箫,吹的就是这个曲子,用的也是这根暖玉箫。
    丁实说道:“当年我得聆令师雅奏,乐声从这管箫中吹出,当真是响遏行云。我对音律之道虽然一窍不通,这支曲子却还记得,这管玉箫也还认得。”
    李中柱重新和谷啸风见过了礼,说道:“适才多有得罪,谷兄切莫见怪。”
    谷啸风笑道:“任天吾是我舅舅,也难怪你要试探我的。”
    李中柱跟着向韩佩瑛赔礼,说道:“昨天在那小茶馆中,你们一定以为我是个轻薄少年了。”
    韩佩瑛道:“你和任姑娘是从小相识的吗?”
    李中柱道:“不错。我是她外祖父的邻居,小时候时常在起玩的。后来任家搬到别处,我们就没有见面了。”
    任红绡道:“我们本来是住在山东聊城的,和外祖父所住的武城相去不远,所以小时候我一年之中最少有半年是住在外祖父家里。后来我家搬到了河南舜耕山,妈难得再回娘家。前几年我外祖父去世,我们到武城奔丧,才知道他们李家也早已搬走了。”接着笑道:“小时候我叫他小柱子,他叫我做贼丫头的。昨天在那小茶馆,如果他敢叫我一声贼丫头,我就知道是他了。”
    李中柱笑道:“那时你正在生我的气,找还敢这样叫你?”
    韩佩瑛笑道:“红绡,小时候你很淘气吗?”
    任红绡笑道:“不错,小时候我是比他淘气,但也没有偷过他的东西。他叫我做贼丫头,是另有原因的。我的名字是外祖父给找取的,外祖父说红绡是唐代的一个女侠,红绡盗金盒消弭兵灾的故事,你们是知道的了。外祖父要我效法这位前朝侠女,小柱子听了红绡的故事,却就笑说我是贼丫头了。”
    李巾柱道:“今后我不会再这样叫你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侠啦。”
    任红绡道:“你怎么知道?”
    李中柱道:“你若贪图富贵,早就和你爹爹住到王府去了。你在这里,这就证明你是个明大义、识是非的侠女了!”
    任红绡听他说起往事,不觉黯然,心里想道:“外公以侠女期望我,谁知我的爹爹却是认贼作父。”
    李中柱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追:“莲出污泥而不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在我的眼中,始终是和从前一样,你也不必为了你爹的事情难过了。”
    任红绡道:“你怎么在三天之前,就知道我要到丁老板这里?”
    李中柱笑道:“我哪有未卜先知之能,这次的事,不过是巧上加巧罢了。”
    任红绡道;“你不是为了我爹的事,想来告诉丁老板的么?”
    李中柱道:“这是原因之一,但在昨天之前,我却做梦也想不到,你们会在丁老板的家中出现。”
    丁实笑道,“对啦,你也应该给我解开这个疑团了,你是怎么知道小号的秘密的?”
    李中柱道:“我是奉了家师之命来的,家师是笑傲乾坤华谷涵和蓬莱魔女柳清瑶这对武林侠侣的朋友。”
    丁实恍然大悟,说道:“敝帮和金鸡岭的柳盟主最近正在商量联盟之事,想必是我们的帮主把我在这里主持分舵的事情告诉了柳盟主,柳盟主又告诉了尊师。那天你在小店为何不早说呢?”
    李中柱笑道:“我可不能在闹市的一间绸缎店里,吹那支曲子给你听呀。”
    丁实一想那天的情形,即使李中柱讲明他是武林天骄的弟子,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当下笑道:“不错,这不能怪你,只能怪我太谨慎了。但不知尊师找我,可有什么紧要之事?”
    李中柱道:“家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因我在大都人地生疏,将来若有什么消息要想传递出去,也得有个可靠的朋友帮忙,是以叫我来拜会丁老板的。”
    原来武林天骄本是金国的贵族,在完颜长之王府之中,有一个家人是他奶妈的儿子。武林天骄自己不便在大都居留,故此叫初出道的弟子李中柱前来大都,替蓬莱魔女打探消息。
    李中柱说道:“我现在就是住在师父那个奶妈的儿子家中,打听到几桩事情。不过这些消息或许丁老板也早已知道了。”
    丁实道:“是哪几桩?”
    李中柱道:“一桩是完颜长之想要收服黄河五大帮会,包括贵帮在内。”
    谷啸风道:“这个阴谋,他们早已进行了。不过当然也得准备他们再来。”
    李中柱道:“第二桩事情和金鸡岭有关。听说金国正在准备向蒙古屈服求和,这样他们就可抽出一部分防守边境的兵力,用来‘讨伐’义军。”
    丁实说道:“此事早已在我们意料之中,不过金虏如今既是有了更具体的计划,我当然也是要设法把这消息送到金鸡岭去的。”
    李中柱道:“第三件事情就是任天吾投靠完颜长之之事了。我恐怕侠义道还未知道,受他瞒骗。但现在我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事情的原委说得一清二楚之后,李中性又再笑道:“丁老板,你可要原谅我那天的鲁莽。那天我到了你们宝号,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令你见我,只得出此下策,伪装是来讨帐,我以为你一定会大动怒火,亲自出来斥责我的,那我就可以有机会和你单独解释了,谁知却是弄巧反拙。”
    丁实笑遒:“幸亏你够机灵,找得到我的家吧来。要不然几天之后虎威镖局开张,我都恐怕不敢出头露面去向孟霆道贺呢。”
    李中柱道:“听说孟老镖头慷慨重义,家师也曾和我说过他的。到了那天,我也想去向他道贺,你可以带我一同去吗?”
    丁实说道:“当然可以。那天你和谷兄都可以冒充我的伙计。”接着笑道:“我有三天没有上铺,恐怕会引起老主顾的疑心,今天我是应该出去了。你们在我这里,就当作是自己的家一佯,无须客气。李少侠,你和任姑娘久别重逢,也该叙叙旧。今晚待我回来,咱们再谈。”
    任红绡得见儿时好友,谷啸风和韩佩瑛都是替她欢喜。相家有个后花园,丁实走后,他们到花园游玩,谷、韩二人有意让他们亲近,避过一边。
    任红绡笑道:“小柱子,小时候你唱的山歌很好听,想不到你如今又学会了吹箫,吹得更是妙极,我真想再听一遍。”
    李中柱道:“好,找给你唱另一支曲子,你用这支玉箫给我伴奏。”
    任红绡道:“这支玉箫真是宝贝,别的玉箫触手生寒,这支箫却是暖的。”
    李中柱道:“这是武林异宝暖玉箫呢,师父特地给我作防身武器用的。”
    任红绡道:“你要唱什么曲子?”
    李中柱道:“欧阳修的浪淘沙。浪淘沙的曲调很普通,想必你是一定会吹奏的了。”
    任红绡道:“让我试试,吹得不好,你别见笑。”
    两人一吹一唱,谷啸风和韩佩瑛也给箫声吸引,悄悄走近他们。一曲末终,只见任红绡的眼角已是挂着晶莹的泪珠。
    李中柱唱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武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首词写的是追忆旧游之乐,思念故侣之情。他们久别重逢,李中柱特地选了这首“浪淘沙”词唱给她听,自是有意向她暗吐心曲的了。
    任红绡想起与李中柱的儿时旧事,想起和他分手之后自己这许多惨痛的遭遇,不觉又喜又悲,泪盈于睫。
    李中柱道:“对不住,这支曲子反而引起你的伤感了。”
    任红绡道:“没什么,我只是高兴得有点想哭罢了。真想不到我还会见到你的。”
    李中柱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首词呢。嗯,我的心情也是和你一样。”
    任红绡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笑道:“一般人都以为欧阳修是个道学先生,谁知他也会写出这样含有深情的绮词丽句。不过你似乎唱错了一个字。”
    李中柱道:“是哪个字?”
    任红绡道:“原词第三句我记得好像是‘垂杨紫阳洛城东’的,你却唱成了‘垂杨紫阳武城东’了。不是把‘洛’字错成了‘武’字吗?”
    李中柱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是故意错‘洛’为‘武’,咱们童年的那段快乐时光,可是在武城一同度过的啊!”
    任红绡杏脸泛红,佯嗔说道:“我早知道你没存着好心思。”其实她是早已明白李中柱改这个字的用意,不过她还要他从口中亲自说出来。她表面是佯嗔薄怒,心里实在是甜丝丝的。
    李中柱道:“我只恨自己写不出这样好词来献给你,只好改前人的词来表达我的心意了。绡妹,我希望你别把我当作轻薄少年,我说的是心里的话。”
    任红绡见他说得诚恳,心里甚为感动,笑道:“昨天在那小茶馆里,我和佩瑛蛆姐几乎真的把你当成轻薄少年呢。”
    李中柱道:“现在呢?”
    任红绡笑道:“你现在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天骄的弟子,我是羡慕你、钦佩你都来不及了。”
    李中柱道:“这些年来找都在想念着你,若是见不着你,我学成多好的武功也是不会快乐的。”
    任红绡低声说道:“咱们现在不是见着了吗?”
    李中柱道:“不错,咱们是见着了。但不知能够聚首多久?唉,‘今年花胜去年红’,但‘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呢?”
    任红绡冰雪聪明,当然听得懂他引用这几句话的用意。他是在向她试探,在他们分别了这许多年之后,她是不是另外有了心上之人?故此要问她“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任红绡想起自己几乎受了化名颜豪的完颜豪的欺骗。当时自己以为“颜豪”是位少年游侠,一片芳心,也曾寄托在他的身上。想不到他却是个骗子,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儿子。想起此事,不觉暗自羞惭:“小柱子对我这样痴情,我却几乎移情别向,真是愧对他了。”
    李中柱叹口气道:“世事沧桑,人所难料。咱们虽曾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毕竟还是毫无名份的,你,你若有了另外更好的朋友,我、我也不会怨你的。”
    任红绡嗔道:“你胡说什么?我现在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韩姐姐和谷表哥,他们是自小订了亲的。你和我才见面,就与我说这引起,当心让他们听了去,可要羞死我了。”
    李中柱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笑道:“好,再说两句,我就不说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问?”
    韩佩瑛噗嗤一笑,从假山背后走了出来,说道:“你真是个傻瓜,还用得着问吗?你的绡妹以后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了,‘还与谁同’呢?”
    任红绡羞得满面通红,说道:“我以为你们是在那边练剑,谁知却跑来偷听人家说话。我可不依!幸亏我没说你坏话。”
    韩佩瑛笑道:“你说我的坏话,我也不会生气。其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又怕什么人家偷听?”
    任红绡嚷道:“你越说越不像话啦,我可真的不依你了。”
    她口里这么说,一颗心却是感到有了着落了。这晚她做了-个又甜蜜又可怕的梦。梦中先是李中柱走来和她在花丛之中山盟海誓,忽地完颜豪跑来要把她枪去。李中柱和完颜豪打了一架,竟然给完颜豪打伤了。
    □□□□□□
    三天之后已是虎威镖局在大都重新开张的日子。
    他们按照原来的计划,谷啸风和李中柱冒充绸缎店的伙计,跟随老板丁实到镖局道贺。
    孟霆交游广阔,他们到了镖局门前,只见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贺客盈门,有来头的人物不知多少。丁实不过是一个绸缎店的老板,自是用不着孟霆亲自招呼,充当知客接引他们进门的是一个名叫徐子嘉的镖师。
    徐子嘉在镖局里的地位不低,他是孟霆手下排名第二的四大镖头之一。当年孟霆从洛阳护送韩佩瑛到扬州与谷啸风完婚,这徐子嘉也是随同护送的镖师之一。那次的“保镖”中途出事,孟霆、徐子嘉都没有到过谷家,不过谷啸风和徐子嘉却是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
    奸在谷啸风化了妆,他的身份又只是一个绸缎店的小伙计,谁也没有特别注意他。徐子嘉以前虽然曾经见过他,亦是没有认出。
    宾客越来越多,金京所有镖局的总镖头和有点名气的镖师差不多都来齐了。丁实和徐子嘉寒喧已毕,说道:“徐镖师,你去招呼客人,不必和我们客气。”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服饰华贵的汉子和一个少年走来,和丁实点了点头,笑道:“小姓赵,这位是鸿福大宝号的丁老板吧?我是贵号的常年顾客,这件长袍的料子就是前天在贵号购买的,那天没见着你丁老板,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
    丁实依稀记得似曾见过这样-个顾客,看他模样,又像是个商人,心想:“大概不会是特地来试探我的吧?”当下说道:“前几天我得了点小小的毛病,有失迎迓了。赵老板,你在哪里发财?”
    姓赵的汉子哈哈一笑,说道:“我倒是想在这间镖局发财,不过是不是能够发财,那还要托赖孟老镖头和徐老弟各位镖师的福气呢!”
    丁实莫名其妙,不觉怔了一怔,心道:“难道是我走了眼,他竟然是黑道的人物么?但他纵然要打这镖局的主意,也不必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啊!”
    心念未已,徐子嘉已是笑道:“丁老板,我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敝局的新东主赵斌先生。”
    丁实听了赵斌的名字,方始恍然。原来赵斌也是大都一个颇有名气的武林人物,而且听说还是交游相当广阔的,不过丁实可还没有和他正式认识。
    谷啸风和丁实不觉都是有点诧异,心想这虎威镖局乃是孟霆的祖业,怎的却又多了一个“新东主”赵斌出来?
    赵斌说道:“王马镖局的马老镖头和沧州名武师梅花拳的掌门梅锷等人都已来,徐老弟,你过去帮忙招呼吧。”
    徐子镖走开之后,赵斌笑道:“我只是镖局一个小小的股东,所占的股份不过四分之一。其实这行生意我是丝毫不熟的。不过冲着孟老镖头的面子,帮帮他的忙罢了。这是小儿武仲,他是还未出道的,以后还得仰仗你丁老板多多提携呢。”
    丁实不觉又是一怔,笑道:“我只懂做绸缎的生意,对武术一窍不通,‘提携’二字,从何说起?”
    赵斌笑道:“丁老板,你误会了,拿刀弄杖的事,我怎能麻烦你丁老板呢?我说的提携,就正是指生意方而的事情啊。我知道贵号以前曾有几次光顾过虎威镖局,小儿他日出师之后,贵号要找人保镖的话,希望丁老板多多照顾他。”
    丁实道:“令郎跟那位名师?”
    赵斌道:“我之所以加入虎威镖局,为的就是想小儿得到孟老镖头指点他一些武功,如今他是孟老镖头的第三个徒弟。”
    丁实佯作对武林人事不感兴趣,随口和他敷衍,赵斌却是兴高采烈的和他谈论生意上的事情,问他有什么行业的生意好做,说道:“其实镖行的生意风险太大,还是你们做绸缎店老板的最易发财。”
    丁实听得越来越感难耐,心里想道:“这赵斌也算得是有点名气的武师,怎的如此鄙俗?”
    幸亏不久又有一个药行老板来到,这间药行的生意做得很大,老板在商场上的身份当然也是远在丁实之上,赵斌父子忙着去奉承他,就抛下丁实了。
    丁实背后的两个客人窃窃私议,一个说道:“孟霆是镖行中的泰山北斗,怎的找了这样一个合伙的人,岂不辱没了虎威镖局这块金漆招牌。”另一个道:“话可也不能这么说。赵斌武功不错,在大都人面又熟。孟霆的镖局是从洛阳搬来的,他要想在大都打开局面,像赵斌这样的人正是合适不过啊。”
    先前说话那人道:“我不是指的这个,我说的是赵斌的人品,你不觉他和孟霆的性格正是格格不相入吗?”他的朋友低声说道:“赵斌这把口溜滑得很,孟霆恐怕迟早会上他的当的。不过有一事你却不知,孟霆现在正在闹穷,所以不能不找人合股,才可以增添资本啊。他的镖局在洛阳已经毁于战火了。”非议赵斌那汉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丁实听了他们的议论,这才明白个中原委,心里也有“原来如此”之感。
    就在此时,忽听得充当知客的石冲和孙华齐声叫道:“有贵客到!”正是:
    忽闻“贵客”到,镖局起风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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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诡计阴谋来贝子玄功暗运惩妖狐
    大门开处,只见孟霆的大弟子归伯奎陪着一个身披狐裘,像是“贵公子”模样的客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随从:一个秃头老者、一个面肉横生的中年汉子、一个看似一表斯文的少年,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左右,打扮得油头粉面,但却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人。
    归伯奎陪着他们进来,一脸孔极不自然的神气。
    宾客中认识这“贵公子”的,无不大吃一惊!
    原来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儿子完颜豪。完颜长之是金国的亲王,完颜豪的身份亦即是小王爷了。
    一间小小的镖局开张,竟然有个“小王爷”身份的贵人亲临道贺,这是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赵斌心里热呼呼的,要想上去献个殷勤,双腿却先自吓得软了。
    但除了赵斌父子之外,虎威镖局的镖师和孟霆的门人弟子,大家却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赵斌注意的是“小王爷”完颜豪,他们注意的却是完颜豪带来的那四个随从。
    那个秃头老者是淮北平原的大盗“程氏五狼”中的老狼程彪。那个面肉横生的中年人是他的和子“青狼”程挺,一表斯文的那个少年人是他的少子“白狼”程玉。他还有两个儿子“黑狼”程英和“黄狼”程浩合称“程氏五狼”,这两人却没有来。
    那个油头粉面的独眼汉子“名头”也不在“程老狼”之下,他是江湖上著名的采花大盗绰号“野狐”的安达。
    宾客中有知道“野狐”安达的来历的,无不心中暗怒。试想在一个镖局开张,各方好汉藉这机会前来聚首的场合,竟有一个淫贼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这不仅是侮辱了主人,也侮辱了宾客。但因这“野狐”安达乃是完颜豪的随从,众宾客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但宾客们还不知道,完颜豪这几个随从还是孟霆的仇家呢!孟霆那次护送韩佩瑛到扬州完婚,中途遇劫,劫镖的主脑人物就是“程老狼”和“野狐”安达。要不是准新娘子帏佩瑛出手,孟霆一世英名,恐怕早已付之流水,甚至未必还有性命再回镖局呢。
    这件事情赵斌父子不知道,镖局里的老镖师和孟霆的门人弟子则是知道的。归伯奎之所以一脸尴尬的神气,也就是为此了。
    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孟霆无可如何,只好上前行礼。
    完颜豪哈哈一笑,说道:“孟老镖头,听说你和这几位朋友有过一点过节,我把他们带来,你不见怪吧?”
    孟霆字斟句酌地答道:“小王爷屈驾光临,敝局上下,同感荣宠。孟某干保镖这行,有时难免开罪江湖上的朋友,但绝不敢明知故犯,得罪小王爷的手下人。还望小王爷体察下情,原谅草民无心之过。”这番活说得不中不亢,言下之意,他根本就没想到完颜豪以小王爷的身份,会结交黑道上为非作歹的草寇。
    完颜豪笑道:“孟老镖头,你无须如此客气,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孟霆道:“请小王爷明示。”
    完颜豪说道:“我知道他们劫过你的镖,不过这是从前的事情,现在他们早已洗手不干,跟随我做了王府的卫士了。所以我特地把他们带来,想和你孟老镖头化解从前的嫌隙的。”
    孟霆说道:“小王爷言重了,江湖上保镖的遭遇劫镖的事极寻常,一点小小的过节,揭过也就算了。小王爷为此劳神,小民倒是心有不安了。”
    完颜豪哈哈笑道:“孟老镖头真是个爽快人,俗语说得好:不打不成相识,那你们以后多多亲近吧。”
    “程老狼”和安达等人依次和孟霆见过,“程老狼”说道:“孟老镖头,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呢!”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多谢我什么?”
    “程老狼”道:“我们若不是折在你的手下,还不会这样快就金盆洗手呢。”
    孟霆说道:“对啦。我也还未曾恭喜你们高升呢。你们能够碰上小王爷这样的‘好主子’,这是你们的福气,与我孟霆无关。”心里在想:“你们虽然早就不是好人,但甘心做鞑子的瓜牙,这可要比做强盗更坏十倍!”
    “程老狼”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孟老镖头,你这话也说得是。那次劫镖的事,在我们来说是因祸得福,在你来说,你能够逢凶化吉,这却是多少凭点运气了。嘿嘿,孟老镖头,我和你都走了眼啦,想不到你所护送的那位新娘子,武功竟是那么厉害!”
    谷啸风听见他们说到自己未婚妻的头上,份外留神,心想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佩瑛和蓬莱魔女的关系,特来查探,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来意呢。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安达接着说道:“孟老镖头,我有一事未明。倒要请教。”
    孟霆心头微凛,说道:“安兄想问何事?”
    “野狐”安达摇一摇手中的折扇。说道:“孟老镖头,你那次保镖,事先难道不知那位新娘子是武学大名家韩大维的女儿么?”
    孟霆说道:“惭愧得很,我只知道韩家是洛阳城里的大富户,后来才知道是韩大维,否则我也不会不自量力,替他保镖了。”
    安达说道:“她的夫婿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么?”
    孟霆说道:“我只受托护送那位韩姑娘到扬州去,她的丈夫是什么人,我就管不着了。”
    安达说道:“那么你现在总该知道他们夫妇的情况吧?”
    孟霆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有点奇怪了,为什么我一定会知道呢?”
    安达笑道:“你替谷啸风把他的妻子送上门来,他们夫妇还能不感激你的恩德,和你结成好友么?”
    孟霆苦笑道:“我那次的事情,还能瞒得过你老哥子吗?我根本就没有把新娘子送别扬州,半路就出事了,刚好是你们来过之后的第二天。”
    安达说道:“我也听得人家说了,听说劫‘镖’的是百花谷奚家的大小姐?”
    孟霆说道:“是呀,所以我根本没有见到谷啸风,焉能和他结为朋友?”
    安达说道:“不过我又听说那位奚大小姐早已把新娘子送回去了,她们只是好朋友闹着玩的。你那次虽然在奚玉瑾手里吃了亏,但对付托你保镖的韩家父女来说,却也不算是有辱使命。所以,我以为无论如何,你总应该比我们多知道一点他们的消息。”
    孟霆说道:“实不相瞒,那次我未能把新娘子送到扬州,根本就没脸去见韩大维。这两年我一直都在大都,对他们的消息真是一无所知。”
    “程老狼”冷冷说道:“我倒听说谷啸风这小子已经到了江南,他现在是帮文逸凡组织什么义军,想要和金国对敌呢!”
    谷啸风混在人丛之中偷听,听到这里,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却不知。”
    “程老狼”又道:“听说那位准新娘子韩佩瑛如今也是在金鸡岭蓬莱魔女那儿,和她的未婚夫婿谷啸风一样,同样是要和大金国作对!这事孟老镖头你也不知?”
    孟霆佯作大吃一惊,说道:“委实不知。我们干镖行的,只要人家付得起镖银我们就替人家保镖的了。至于人家是干什么的,我们可不便过问。”
    完颜聚道:“孟老镖头不用多心,我们不是来查究你那次保镖之事。不过,我对这件事情倒也很感兴趣。听说那位新娘子武功惊人,不知她长得怎柞?”
    “程老狼”道:“长得倒是花容月貌,不过手段却也十分狠辣。我们都曾吃过她的亏呢,安老弟吃的亏比我更大。”
    “野狐”安达的一只眼睛就是给韩佩瑛打瞎的,对韩佩瑛自是恨之刺骨,听了这话,怒气冲冲地说道,“哼,这臭丫头要是给我碰到……”“程老狼”道:“碰到了她,你又能怎样?”
    安达说道:“请小王爷把这臭丫头赏给我做小老婆。”
    大都镖行的领袖马如龙、邓山君等人,听得安达如此肆无忌惮的信口雌黄,都是禁不住眉头一皱。要知韩大维名重武林,乃是他们所尊敬的人,倘若不是因为安达现在的身份是完颜豪的随从的话,他们焉能容得他侮辱韩大维的女儿,恐怕早就要打他的嘴巴了。
    完颜豪本来想说几句轻佻说话的,看见众镖头的脸色甚不自然,蓦然一首,想起自己应该保持身份,遂只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降伏得了这个雌儿,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呢。”
    安达不知已犯众怒,犹自洋洋得意地说道:“好,那就多谢小王爷的赏赐了。我现在或许还不是这臭丫头的对手,但有这许多好朋友帮忙,还怕降伏不了她吗。嘿嘿,我一抓住她,就先废了她的武功,叫她服服帖帖,非做我的小老婆不可!”说罢哈哈大笑。
    谷啸风在人丛中听得他侮辱自己的未婚妻,几乎气炸了心肺,但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暂且忍住。
    大都主家招待客人的习惯,在筵席未开之前,是有茶点瓜果之类奉客的。李中柱正在拿着一颗红枣要送进口中,趁着别人不注意,把红枣在鞋底擦了两擦,舒袖一遮,双指一弹,就把那枚红枣弹了出去。
    安达正在哈哈大笑,嘴巴还未合拢,只听得“卜”的一声,那枚红枣已是飞入他的口中。安达一声尖叫,牙齿断了一根,人却似着了定身法似的,动也不能一动。嘴巴也还是张得大大的,合拢不来。
    李中柱悄悄和谷啸风说道:“我今天出门,在街上不小心踩着驴粪,这枚枣子的滋味,可够他尝的啦。”
    谷啸风心里痛快之极,但却也不能不暗暗吃惊。
    “李兄,你不怕惹出事吗?咱们不打紧,连累了主人就不好了。”谷啸风说道。
    李中柱在他耳边笑道:“谷兄,你放心,事情不会闹大的。别说打断他的一根牙齿,你就是再给一点厉害让他尝尝,我担保完颜豪也是不敢追究。”
    谷啸风听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不觉有点将信将疑。心想:“怎的他敢说这样的‘满话’,难道完颜豪还会害怕他么?”
    完颜豪的随从突然给人暗算,把牙齿都打断了,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吓得镖局里的人都呆住了。
    谁知果然不出李中柱的所料,完颜豪怔了一怔之后,忽地摇了摇头,斥责安达道:“你怎能说这样轻薄的话?怪不得有人听不顺耳,要惩戒你一下了。”
    “野狐”眨眨独眼,红枣已经吐出来了,但嘴巴仍然合不拢来,也说不出话。只见他面上肌肉抽搐,显然正在抵受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
    “老狼”程彪是个行家,看出不对,说道:“奇怪,他这个样子,似乎是给人家点了穴道。小王爷,你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一顶高帽子给完颜豪戴上去,完颜豪听得开心,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你很有几分眼力,待我给他解开穴道便是。”一捏安达的鼻子,安达打了一个喷嚏,这才能够说出话来:“多谢小王爷。”
    完颜豪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祸从口出,安达,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再信口胡言了。”安达又羞又气,在完颜豪面前,只好诺诺连声。
    原来李中柱是用师传的“惊神指法”,把那枚红枣弹出,一物两用,既打断了安达的牙齿,又戳着了他人中上的“闻香穴”的。
    李中柱的师父武林天骄的“惊神指法”,是从金宫珍藏的“穴道铜人图解”琢磨出来的。这门点穴、打穴的功夫,除了武林天骄之外,就只有完颜豪的父亲完颜长之懂得最多了。完颜豪学了几年,才学到父亲的五成本领,勉强可以用来解穴。
    了以完颜豪一见安达是给人用“惊神指法”暗算的,就不禁起了疑心。疑心这个暗算安达的人是武林天骄檀羽冲了。
    武林天骄在金国皇族中的辈份比完颜豪高,武功更是远胜于他。即使有“金国第一高手”称号的他的父亲完颜长之,说起武林天骄,也是颇为忌惮的。
    完颜豪之所以不敢发作,就是因为忌惮武林天骄之故。他怎知偷施暗算的人,不是武林天骄,而是武林天骄的徒弟。
    一场出人意外的风波也出人意外的结束了,镖局的人松了口气。宾客间的酬酢继续进行,虽然大家还是有点忐忑不安,表面的气氛总算恢复了一片热闹。
    事情过后,完颜豪惊疑不定,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我怎么忘了公孙璞这小子呢?这小子曾经得过武林天骄的指点,他可也是懂得惊神指法的啊!”但随即又想:“公孙璞这小子是个老实人,暗中作弄人家的手段,似乎不像是这小子所为。”
    完颜豪捉摸不透,暗自思量:“如果是武林天骄的活,我当然招惹不起,但假若是公孙璞所为,我轻轻将他放过,那就太不值得了。”
    由于他猜疑不定,只好把程彪叫来,悄悄地吩咐他几句,叫他留心宾客中的可疑人物。程彪又把完颜豪的命令告诉他的两个儿子和安达,于是他们便分头在宾客之中穿插,留心注意每一个似乎可疑的客人了。
    赵斌看见程彪向他走来,连忙上前奉承,哪知程彪对他并不重视,淡淡的和他客套两句之后,便即和坐在他旁边的这个“绸缎店老板”丁实大打交道了。
    赵斌忙给他们介绍,程彪哈哈笑道:“用不着你替我介绍了。丁老板,你不知道我,我可是早就知道了你呢!”
    丁实暗暗吃惊,不知有什么破绽给他瞧出,当下强自镇定,说道:“我是个做小生意的人,程大人知道我的贱名,我实在是感到太荣幸了。”
    程彪笑道:“丁老板你太谦虚了,说起绸缎店来,谁不知道你的大宝号呢?听说你们在南边设有联号,京城里难以买得到的苏杭绸缎你们也有。”
    丁实说道:“多蒙夸奖,小号规模不大,货式倒还齐备。苏杭绸缎,是我们在扬州的联号代为批发的。”扬州属于金国统治,隔江就是南宋的国土了。丁实特地声明联号是在扬州,乃是避免“通敌”的嫌疑。
    金宋两国对敌,但南北之间的货物交流还是有的。丁实为免避疑,加以解释,却反而引起老于世故的程彪的疑心了。心想:“怪不得余化龙说这个绸缎店的老板似乎有点可疑,他若然是个普通的商人,就不该这样多心。”
    赵斌说道,“丁老板的宝号不但货式齐备,他们店里的裁缝在京城里也是第一流的。听说许多达官贵人的衣服都是在他的宝号定做。”
    程彪笑道:“这个我也早已知道了。我们一位御林军中姓余的朋友,前几天到过贵号,不知丁老板可还记得?”
    丁实说道:“小号的伙计曾经和我说过,那天我恰巧不在店里。”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想道:“原来他是因此知道我的。”
    丁实小心应对,程彪多方试探,倒也找不到他的什么破绽。
    程彪捉摸不透,心里想道:“看样子这家伙倒像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并没什么江湖气味。或许他因为我是王府的随从,所以刚才才特地要和我那样解释吧?”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那“野狐”安达摇着一把折扇,也在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安达笑道:“你们在谈些什么,谈得这样高兴?”
    程彪说道:“这位是鸿福绸缎行的大老板,很够朋友,你也来结识结识吧。”
    安达道了一声“久仰”,问道:“丁老板,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朋友来的?”
    丁实不觉又是一怔,不知他这样问有何用意,只好含糊答道:“我只是代表小号来的,并没镖行的朋友带引。”
    赵斌说道:“丁老板是带了两个伙计来的。是伙计,不是朋友。”
    安达笑道:“过两天我想到贵号缝件衣裳,不敢麻烦你做老板的,认识你的伙计,或者倒是方便一些,你那两个伙计呢?”
    丁实佯作游目四顾,半晌说道:“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不知哪里去了。安大人,你放心,我一回去就会特别交代他们,只要你安大人一来,包管招呼妥当。”
    赵斌有心讨好王府的随从,说道:“喏,在那一边。要不要我叫他们过来?”安达说道:“用不着了。我是有求于人,应该让我过去结识他们才是。”
    安达在人从中找着了李中柱和谷啸风,对李中柱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径自就和谷啸风说道:“你贵姓呀,咱们好像是见过的,对吗?只恨我的记性太差,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谷啸风在两年前是曾和安达见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在乱军之中,他们只是朝了相,还没动手,谷啸风就给一名蒙古的神箭手射中,滚下山坡去了。现在的谷啸风打扮成一个猥琐的小伙计模样,和当时那个气宇轩昂的谷啸风当然不大相同。
    谷啸风本来是想避开他的,不料仍是躲避不开。心里怒气暗生,想道:“你既送上门来,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且叫你吃个哑巴亏,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我干的。”
    安达缺了一齿门牙,说话漏风,谷啸风竖起手掌,遮在耳旁,说道:“你说什么,我听得不大清楚。”安达气得红了脸,就要发作。
    赵斌有心巴结安达,走过来道;“安大人问你,他说他和你好生面熟,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谷啸风装出一脸孔惶恐的神气,说道:“安大人,你一定是记错了。每天进出小号的人虽然很多,但安大人你若来过,我一定记得。我记得的主顾,我也一定会向他先招呼的。”言下之意,独眼的客人极少,安达若是来过的话,他自然印象深刻。
    安达冷笑说道:“不管你是否认识我,我现在总算认识你了。咱们亲近亲近!”
    折扇一收,伸出手去,就和谷啸风握手。心思:“这小子委实有点可疑,且不管他是谁,他对我不够礼貌,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谷啸风佯作吓了一跳,说道:“安大人,我只是个小伙计,我可不敢高攀。”但安达不由分说,已是抢上去握着了他的手。
    谷啸风“哎哟”-声,额上暴出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赶紧抽出手,呻吟说道:“安大人,你,你气力好大。”
    安达试出他丝毫不会武功,疑心倒是去了一半,哈哈笑道:“对不住,捏痛了你吧?”
    赵斌笑道:“以后你可要多学一点礼节,别给你们的丁老板丢脸。”他是个武学的行家,安达有意“惩戒”这个“不懂礼貌的小伙计”,他自是看得出来。谷啸风继续装作忍住疼痛的模样,连声说道:“是,是。”
    安达的疑心去了一半,但仍然觉得这小伙计似曾相识,正要再行盘问,忽听得程彪在那边和丁实说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我那位姓余的朋友来了。”
    安达抬头一看,看见余化龙穿着御林军军官的服饰走了进来,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怎么他不在王府,却也来了?难道是王府出了什么事么?”
    原来余化龙本来是想跟完颜豪来的,但完颜豪恐防镖局的客人中,有和义军有关系的侠义道人物,是以不想余化龙在这种场合露面,故此将他留在王府。不过这话他可没有对余化龙当面说明,是过后他才和安达、程彪等人说的。
    余化龙无暇与程、安等人招呼,神色匆匆的就走去找完颜豪了。安达料知定有急事,于是也就无暇再去盘问一个小伙计,连忙与程彪回到完颜豪的身边。
    完颜豪眉头一皱,说道:“余化龙,你来这里做什么?”
    余化龙道:“王爷请贝子回府。只有我知道贝子是在这里,所以差遣我来。”
    完颜豪道:“是什么事?”
    余化龙道:“王爷说有位客人来到,请贝子回去招待。”完颜豪道:“什么客人?”余化龙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完颜豪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吧。”正要和主人告辞,站在他旁边的“野狐”安达,忽地捧着肚子,喉头“咕咕”作响。
    完颜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安达,你怎么啦?”
    安达捧着肚子呻吟道:“我、我……”话犹未了,只见他已是双眼翻白,额头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滴下。蓦地“卜通”一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他张开了口,似乎还想说话,但已是说不出来。
    程彪说道:“莫非他又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他刚才虽然说话失当,但亦已是受过惩戒的了。那个人还要折磨他,做得也未免太过份了。”
    完颜豪看了一看,摇头说道:“这次并非穴道被封。”程彪父子把安达扶了起来,让完颜豪替他把脉。
    忽地只觉臭气扑鼻,中人欲呕。完颜豪连忙掩鼻后退,挥手说道:“赶快把他抬走!”
    程彪忍着臭气问道:“抬往哪儿?”完颜豪怒道:“咱们要赶回王府,难道还要抬着他随行?你将他搬进后堂,请镖局的人暂时帮忙照料。”
    程彪惴惴不安,说道:“不知他到底是着了什么暗算?”
    完颜豪眉头一皱,显出极不耐烦的神气,说道:“别多问了,他已经不中用啦。”原来安达受的什么暗算,完颜豪亦是看不出来。
    程彪不觉凉了半截,顿兴兔死狐悲之感,心里想道:“他还没有死呢,你就不理他了。看来王府这座靠山,也是很靠不住,能不叫人寒心!”
    一个意外的事件接着一个意外的事件发生,满堂宾客都是惊骇莫名。人从中李中注悄悄和谷啸风说道:“谷吧,真有你的。你这一手可要比我刚才那手还更高明,这骚狐吃了苦头,当真是有口难言,死了也只能做个糊涂鬼。”谷啸风道:“以他的本领,大慨还不至于就死掉的。”李中柱笑道:“死不去,这苦头也够他受了。”
    原来这“野狐”安达,正是给谷啸风将他弄得死去活来,而且还不知道是着了谷啸风的暗算的。
    谷啸风恨他出言侮辱了自己的未婚妻,刚才与他握手之际,暗中使上了少阳神功。
    谷啸风的少阳神功已练到将近炉火纯青的境界,当时安达丝毫也不觉察,过后方才发作。一发作就不可收拾。少阳神功震撼他的五脏六腑,痛苦难以形容,屎尿都撒出来了。他哪里还能够说话?”
    孟霆是个老于世故的人,连忙说道:“小五爷,你的随从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担当不起。不如这样吧,我请人将他抬回你的王府,你也派一个人帮同护送。”
    完颜豪皱眉道:“有甚不测,我不怪你就是。”
    就在此际,忽见孟霆的长子孟铸又陪着一个客人进来,一踏进客厅就喜洋洋地说道:“爹爹,你好大的面子,任大侠亲自来向你道贺啦。”
    原来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任红绡之父、谷啸风之舅任天吾。
    镖局的客人还未知道任天吾早已做了金廷的鹰犬,见他来到,都是又喜又惊,心里想道:“任天吾是侠义道中的成名人物,小王爷不知道他的底细,两人碰上了面,莫要闹出事来。”但因任天吾在武林中的身份,众人只好佯作不知他是和抗金的义军有过来往的人,拥上前与与他招呼。
    谷啸风可是不能不吃惊了,暗自思量:“我化了装,别的人认我不出,任天吾料想是会看得小来的。”趁着众人没留意,连忙躲避,悄悄从角门溜出大厅。
    完颜豪看见任天吾来到,则是暗暗欢喜。原来他和任天吾是约好了一个先来一个后来的。他要任大吾仍然以“侠义道”的身份出现,替他侦察孟霆这班客人。
    任天吾因为早和完颜豪约好,是以进来之后,也装作不队识他。只是去找孟霆道贺。
    此时程彪父子正在抬着安达,茫然地站在孟霆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任天吾看见这个情形也是暗暗吃惊,和孟霆招呼过后,便问他道:“这位客人是谁,他是突然患了急病么?”
    孟霆苦笑道:“任大侠,你来得正好。你见多识广,请你给他看看,他是着了暗算还是患了病?”
    仟天吾装模作样地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呢。你是知道我的规矩,这位好像是官府的人呢。”
    孟霆只好说道:“任大侠,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完颜贝子,这个‘病人’是贝子的随从安达。”
    任天吾装出一副冷淡的神气,似乎是无可奈何的勉强和完颜豪见了礼,淡淡说道:“我是个小百姓,涉及王府的随从,我可是不敢多理闲事的了。”
    完颜豪也装作无可奈何的求他道:“我这随从得了急病,一时无法请到大夫,任老先生你就帮个忙看看他吧。是死是活,那都与你无关。”正是:
    妖狐遭重创,吓坏小王爷。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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