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九十九回伪善藏奸为虎伥神功伤敌创妖狐
    孟霆说道:“任大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帮个忙吧。”原来任天吾变节投敌之事,孟霆亦曾柯所闻,但尚未知道是真是假。他这么说是有心给任天吾找个藉口,好让他放心救治安达。因为孟霆也不想王府的随从,在他的镖局死掉。
    任天吾装出一副勉强的神气,说道:“好,冲着孟老镖头的面子,我只能破一破例,给官府中人看病了。”言下之意,他“买的”可不是“王工爷”的面子。
    但他这么一说,尾马可也露出来了。别的客人或许还没窥破,孟霆是早就对他犯了疑的,立即就想道:“他敢公然在这里露面,又敢故意表示他不是买完颜豪的面子,他是凭了什么?只怕是特地做作好让人家知道他还是‘侠义道”吧?看来那个传闻,只怕是真非假了。”
    任天吾替安达把了把脉,心内暗暗吃惊,要知他的少阳神功虽然还不及谷啸风那样高明,但安达受了少阳神功之伤,他是看得出来的。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谷啸风这小子也来了这里么?”
    完颜豪道:“任老先生,他怎么样?是否受人暗算?”
    任大吾不愿当众抖露,说道:“他是得了急病,但不碍事,我会替他治好。”
    完颜豪道:“好,那就多多拜托你老先生啦。”
    完颜豪与随从走了之后,任天吾“哼”了一声,说道:“算这位朋友运气不错。倘非他是你的客人,我绝不会理这闲事。”
    孟霆说道:“是,我知道,任大侠你要什么东西来救治他,尽管吩咐。”
    任天吾道:“我只要一间静室。”孟霆道:“好,请随我来。”
    赵斌父子自告备勇,把那臭气薰天的安达抬入静室。任天吾和孟霆跟在后面,任天吾忽道:“咦,那人是谁?”用手一指通往厨房的门,原来正有一条人影闪入厨房。那间静室和厨房之间,有一条曲折的甬道,光线不足,那人的背影看得模糊不清。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大概是烧火小厮吧。”任天吾道:“这人的背影我好像有点眼熟,待我看看。”
    就在此时,只见孟霆的次子孟印陪着那小厮从另一扇角门走出去,孟霆喝道:“这小厮哪里来的?”孟印说道:“是送煤球来的。”任天吾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小斯果然是满面煤炭,疑心去了一半。孟印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任天吾想道:“这孩子该不至于向他爹爹撒谎吧?而且他也绝不可能认识谷啸风。”
    本来任天吾还想过去仔细察看的,但就在此时,那个已经抬入静宅的安达忽地发出痛苫的呻吟,孟霆乘机说道:“这位安大人似乎有点不妙,任大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还是赶快将他救治吧。”
    任天吾虽有把握医好安达,但也怕时间拖得久了,安达禁不起折磨,变成残废,医好了也会埋怨自己。便道:“不劳叮嘱,我会赶紧救治他的。孟老镖头,你请便吧。”他要和安达私自说话,当然不愿有人在旁,赵斌父子想献殷勤,也都给他遣走。
    孟霆说道:“赵兄,我要换过一会衣裳,请你替我招呼一会客人。”
    赵斌苦笑道:“那位安大人撒了一裤档的屎尿,我的衣裳也给弄脏了吧。好在有伯奎他们在外面知客,咱们换了衣裳出去也是无妨。”
    孟霆待他们父子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悄悄走入厨房。在厨房后面的小天井里,果然发现那个“送煤肆的小厮”还在那里,另外还有两个人陪着他,一个是他儿子孟印,一个是镖局中四大镖头之一的徐子嘉。
    那小厮抹了抹脸,笑道:“孟老镖头,你想不到会是找吧?”
    孟霆看清楚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小厮,不是别个,正是谷啸风。
    孟霆连忙把谷啸风带入另一间静室,关上房门,悄声说道:“谷少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谷啸风笑道:“我是奉了柳女侠之命来看你的,不得不来。幸好徐子嘉认得我,马上给我化装变成一个送煤球的小厮,令郎也极机灵,替找撒谎,任天吾大慨还不会想到是我吧?我这舅父业已变节,孟老镖头想也知道了吧?”
    孟霆说道:“他已经有点疑心了,但现在咱们暂且也不必去管他了。柳女侠叫你来可有什么紧要的事?”
    谷啸风道:“没什么紧要的事,不过他想请你帮忙留在金京,打探敌人的消息。”
    孟霆苦笑道:“完颜豪来过我这问镖局,看来他对我恐怕亦有点疑心了。我要离开大都也不可能啦。但不知咱们以后怎样联络?”
    谷啸风道:“我住在鸿福绸缎店,那位丁老板是长鲸帮的人。和鲸帮和金鸡岭不久前订了盟约,是自己人。”
    孟霆说道:“怪不得程老狼刚才找他说话。或许他们对他也起了疑心了。”
    谷啸风道:“丁老板掩饰得很好,他们似乎尚未看出破绽。”
    孟霆不敢在里面逗留太久,说道:“谷少侠,你还有什么事么?”
    谷啸风道:“是还有一件私事。”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一叠银票。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你这是干嘛?”谷啸风道:“这是折合一千两金子的银票,家岳托我转交给你,请你赏面收下。”
    孟霆道:“这算什么?”
    谷啸风道:“家岳说,他当年请你保镖,还欠你一半镖银,是应该补给你的。”
    孟霆怫然不悦,说道:“当年我不知道托我保镖的人是你的岳父,如今已经知道,怎能还要他的镖银?再说,认真按照镖行的规矩,我未能护送韩姑娘到你府上,实为有负所托,我也没有面子敢要这个镖银。”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言重了。那次佩瑛蒙你护送,我和她都是很感激你的。虽然路上出了事情,但你已经是尽了力了。”
    孟霆怒道:“你一定要把金子给我,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孟霆道:“但说无妨。”谷啸风道:“贵镖局在大都重新开张,是不是欠缺一点资金?”
    孟霆道:“我就是没有钱用,也不能要你们的。”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时候无多,请恕我只能把话直说了。据我所知,贵局招了新股,但那新股东赵斌,依我看来,却似乎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孟霆说道:“他是有点势利,但还不是坏人。我找他合伙,也不完全是为了钱,因为他在大都交游广阔,镖局要在大都站得住脚,正也需要这样的人。”
    谷啸风道:“一个人名利之心太重,就有走到歪路的危险。孟老镖头,你的阅历比我深得多,这层道理,当然比我更为明白。”
    孟霆道:“我知道,我会提防他的。你的意思是——”
    谷啸风道:“正因为朋友有通财之义,我才敢代表家岳请孟老镖头把这一千两金子的银票收下。我想,你与其找赵斌这样的人合伙,还不如就把这笔钱收下的好。不必当作‘镖银’,当作是家岳的股份也行。”
    孟霆见他说得诚恳,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我叫赵斌退股,在我来说,还是有点为难的。我说出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呀。”
    谷啸风道:“你留下备用好了。待将来有机会再与他拆伙。我想他是个贪利的人,只要对他有好处,他不会不依。”
    孟霆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好,你这一千两金子我收下了。不过我并不打算用于镖局,你在临安,可见过江南大侠耿照么?”
    谷啸风道:“在文盟主处见过一面,有什么事吗?”
    孟霆说道:“耿大侠有个儿子叫耿电,今年大约十四五岁。当年耿大侠率领义军南渡之时,将这孩子留在北方。如今我已知道他的踪迹,正准备请人把这孩子送回去给耿大侠。这一千两金子正可以用于这件事情。”
    谷啸风不觉大笑,说道:“孟老镖头,你保了一辈子的镖,却也要托别人保镖。”
    孟霆笑道:“没有法子,这事我不能让镖局的人知道,我自己又没把握保得耿公子的安全,只得找人帮忙。”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要是你觉得我还可以付托——”
    孟霆道:“不,这件事情你是不便出面的。你想耿大侠的公子,金虏还能不加注意吗?倘若是和义军有关系的人保护他,定会出事。倒不如找一个局外人护送为妙。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你见到耿大侠时,请说给他知道,让他安心。”
    谷啸风听他说得有理,便道:“好,我会托人把这个消息送去给耿大侠的,不过赵斌之事,孟老镖头,我希望你还是早作安排,能够拆伙,早点拆伙。”
    孟霆说道:“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了。对不住,我要出去了。在这里耽搁太久,外面的客人恐怕会起疑心。”
    谷啸风道:“好,那我也走啦,请你叫一个人悄悄告诉丁老板,我在外面等他。”他是怕给任大吾发现,是以必须避免和丁实与李中柱同时告辞。
    孟霆说道:“对,任天吾虽然未必疑心是你,也总是小心的好。我和丁老板也用不着单独见面了,待过了今天,我再去拜会他吧。”
    孟霆把谷啸风从后门送走,分手之时,孟霆忽又想起一事,说道:“要是你在丁家有甚意外,站不住脚,可以到西山我的一位朋友家里,暂避些时。”他把那个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了谷啸风,便即匆匆赶回客厅。
    只见任天吾和安达已经在客厅等候,孟霆一出来,任天吾就笑道:“孟老镖头,你到哪里去了,我正要找你呢。”
    孟霆强作镇定,笑道:“任大侠,你真是妙手回春,我不过回卧房换了一套衣裳,你就已经把安大人医好了。任大侠找我何事?”
    任大吾道:“没什么,我来得久了,要告辞啦。嘿嘿,若是找不着主人,我怎好意思独自溜走呢?”
    孟霆赔笑道:“难得任大侠远道而来,请多留两日,容我稍尽地主之谊。”
    任天吾双眼朝天,板起脸孔,冷冷说道:“多谢了。老孟,我不是嫌你招待不周,我是嫌你这里常有‘贵人’来往,我可怕惹麻烦!”
    孟霆心里冷笑:“你甘心作了敌人的鹰犬,居然还敢装出这样一副‘清高’的嘴脸,也不怕别人卤冷!”但因未到时机,只好佯作不知任天吾的底细,说道:“任先生是‘世外高人’,我这镖局却非‘清净之地’,任先生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强留了。”
    安达跟着告辞,孟霆在礼貌上不能不对他表示歉意。安达哼了一声,说道:“孟老镖头,今日我在你这镖局里算是栽到了家啦。但这也只能怨我自己学艺不精,你用不着向我道歉。”
    孟霆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霎时祸福,安大人,你在敝局突然得了急病,我做主人的也很是过意不去。好在安大人命大福大,逢凶化吉,遇难成样,贵体已然无恙,我也可以放心啦。”
    安达的说法是自承受了暗算,但孟霆这番说话却轻描淡写的把他遭遇的意外当是急病,安达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任天吾给我医治,是把我当作生病的,我可不便否认。孟霆这老滑头也真够道行,他是故意当众和我这样的说,免得我以后来找他的麻烦。哼,其实我要我他的麻烦,何需要什么藉口?”但因不便否认,当下也只好忍住气说道:“孟老镖头,多谢你的照料,安某感激不浅,定当图报。”说罢,向孟霆一揖,便即走出镖局大门。
    大都镖行领袖马如龙悄悄和孟霆说道:“这人心怀不忿,日后只怕还会与你为难。老孟,你可得当心一些了。”
    孟霆苦笑道:“竖起幡竿,就不能害怕恶鬼。我在大都开设镖局,也早已准备应付一些意外的麻烦了。”
    马如龙叹道:“你说得对,干我们镖局这行,麻烦是免不了的。这口镖行饭可真不容易吃哩。”
    孟霆心里想道:“安达来找麻烦我倒不怕,最难对付的恐怕还是任天吾这老贼。”但这话自是不便和马如龙说了。
    丁实和李中柱没有和孟霆告辞,他们是得到徐子嘉暗中通知,就不辞而行的。好正当时赵斌父子正去奉承任、安二人,别的宾客也没注意他们。他们在街口与谷啸风会合,交谈之后,最担心的也正是任天吾。
    丁实说道:“安达虽称‘野狐’,其实任天吾才是最难对付的老狐狸,只怕他已看出咱们的破绽。”
    谷啸风道:“宾客中趋炎附势的人虽不太多,也很不少。今日和安达握过手的人不计其数,谅他也不知道是我暗算他的。不过,任天吾是否看得出来,我就不敢担保了。纵然看得出来,他也未必知道我是你的伙计。”
    丁实说道:“总是小心为妙,”
    谷啸风道:“孟老镖头有个姓何的朋友,在西山居住。他叫我们倘若有事,可以到他这个姓何的朋友家里暂时躲避。”
    丁实说道:“是何健行吗?”
    谷啸风道:“不错,你认识他?”
    丁实说道:“我知道有这个人,他却不知道我。不过,我现在若就躲起来,只怕更会引起鹰爪的疑心,将来要避风头的话,也得先遣散店里的伙计,以免他们受到牵累。唉,现在只好见一步走-步了。”
    回到丁实家里,谷啸风把在镖局碰见任天吾的事,原原本本的和任红绡说了。任红绡甚为难过,说道:“照你所说的情形看来,他已是死心塌地的做完颜豪的‘门客’了。我还想劝他回头,只怕这是痴心妄想了。”
    谷啸风叹道:“贤愚不肖,番有不同。他虽是你的父亲,你也只能尽你做女儿的心事便了。当真劝他不听,那也没有办法。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想问你。”
    任红绡道:“什么事情?”
    谷啸风道:“你爹的少阳神功练到了第几重?”
    任红绡道:“少阳神功,奥妙精深,我是连皮毛也还不懂,他的这门功夫怎样,我是更不知。不过我常听他叹息,说是我们家传的少阳神功秘笈,爷爷给了你的母亲作陪嫁,以致他想深造,亦是不能。只能凭他小时候爷爷传授过他的口诀自行揣摩。如此看来,他的少阳神功的造诣多半还不如你。”
    谷啸风心里想道:“我知道他不如我,但只怕他能够看出安达所受的是少阳神功所伤,那就有点不妙了。”
    要知谷啸风是最早走的,假如他知道安达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任天吾医好,他就应该知道任天吾业已看出破绽。谷啸风在猜疑不定之下,只好自己加倍小心,提防任何意外。
    这晚任红绡由于心中郁闷,迟迟不寝,韩佩瑛安慰她道:“莲出污泥而不染,你爹误入歧途,那也与你无关。”
    仟红绡咬了咬牙,说道:“说起来我妈也是间接给他害死的,当真劝他不听,我也只好不认这个爹爹了。”
    韩佩瑛道:“对了,你先作最坏的打算,想通了这点,也就可以把心事抛开,安心睡你的觉了。”
    任红绡叹口气道:“话虽如此,我总是觉得难堪。叫我不要想它,还是不能。”
    韩佩瑛笑道:“李中柱约我们明天去逛西山,你不早点睡,明天哪有精神?绡妹,你有我们这班朋友,不也等于你的亲人一样吗?别难过了,睡吧。”
    任红绡道:“人说得对,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是要比亲人还要更亲。我是决心当作没有这个爹爹了。好,咱们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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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未卸装,刚刚说到这里,忽地窗门无风自开,一个人倏地跳了进来,冷笑说道:“绡儿,你自小我就百般的疼爱你,你竟敢不认我做父亲了!”
    这个人可不正是她的父亲任天吾?
    任红绡这一惊非同小可,定了定神,叫道:“你若肯听我的话,做个好人,我当然还是你的女儿。”
    任天吾冷笑道:“笑话!只有女儿听父亲的活,哪有倒过来女儿教训父亲的?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用不着你管,你先跟我回去!”
    任红绡一闪闪开,说道:“不,不,我不跟你!”
    任大吾出手何等迅捷,只听得“嗤”的一声,任红绡的衣裳已给他撕毁了一幅。这还是他因为恐怕伤了女儿,出手不敢太重,否则早已给他抓住。
    韩佩瑛见势不妙,连忙一口气吹来灯火,把任红绡拉到她的背后,说道:“任老先生,人各有志,你不能强逼你的女儿。”
    任天吾骂道:“我的女儿本来没有这样大胆,都是你这贱人教唆她的。好,我先和你算帐!”
    任天吾听声辨向,呼的一抓就向韩佩瑛抓下来。韩佩瑛只好拔剑抵挡,唰的一招“玉女投校”削他手指。
    任天吾挥袖一卷,左掌径拍下来,“乒”的一声,把梳妆台打掉了一角。韩佩瑛的长剑几乎给他夺去,慌忙绕桌逃避。
    任天吾腾的飞起一脚,把桌子踢翻,一掌又劈下来,任红绡叫道:“爹爹,你伤了我啦!”
    任天吾吃了一惊,化掌为指,戳将过去,韩佩瑛舞剑防身,黑暗中任天吾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减了几分,急切问可还不能抢了她的宝剑。但任天吾一惊之后,却也立即知道女儿乃是说谎,骂道:“你不听爹爹的话,只听这丫头的话,伤了你也是活该!”
    韩佩瑛怒道:“任老先生,你出口伤人,可休怪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客气。”剑锋倏转,一招“横云断峰”,横削他的手腕。
    任天吾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谅你这臭丫头能有多大本领,不客气又怎么样?”口中说话,铮的一声,中指疾弹,已是把韩佩瑛的长剑弹开。藉着宝剑吐出的光芒,呼的又是一抓,朝着韩佩瑛的琵琶骨抓下来了。
    任红绡见势危急,叫道:“爹,我不听你的话,你杀我好了,可不能伤了佩瑛姐姐!”她本来是给韩佩瑛拖到后面的,此时正要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任天吾忽地大吼一声,把抓向韩佩瑛的手掌缩了回来。
    原来谷啸风和李中柱二人,给她们房间里打斗的声响惊动,正好及时赶到。
    任天吾在黑暗中虽不能眼观四方,却能耳听八方,一觉微风飒然,立即回掌攻敌,闪电之间和谷啸风对了一聿,又化解了李中住的一招。
    一交上手,任天吾当然也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但他虽然知道来者是谁,却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凛。
    原来谷啸风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李中住的武功却颇山他意料之外。
    李中柱用的是武林天骄所传的“惊神指法”,李中柱给他的掌力震荡得胸口发闷,呼吸为之不舒,但任天吾给他的指尖戳了一下,一条左臂,也时也是感到一阵酸麻。幸亏内功深厚,立即运气自解,这才没有给封闭穴道。
    任天吾见识多,化解了李中柱这招,不禁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子的点穴手法,古怪非常,和完颜豪颇有几分相似,他当然不会是王府的人,莫非是武林天骄的弟子?”
    心念未已,只听得谷啸风已是喝道:“任天吾,你到这里做什么,是完颜豪叫你来的吧?”
    任大吾骂道:“谷啸风,你好无礼,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我找我的女儿回去,关你什么事?”
    谷啸风道:“对不住,你做了鞑子的鹰犬,我就不能认你这个舅舅。你的女儿也不会跟你回去。”
    任天吾老羞成怒,喝道:“我的女儿都是你们教坏的。谷啸风,你结交匪类,我有心救你,你却目无尊长,可休怪我不念甥舅之情!”
    他口中说活,手底仍是丝毫不缓,在这片刻之间,已是接连向谷啸风攻了数招。但因李中柱在旁牵制,他却无法得手。
    谷啸风又是恼怒,又是为任红绡难过,说道:“任天吾,亏你白天在镖局里还敢冒充是侠义道,你知不知羞?你快快给我滚开,否则我认得你,我这口宝剑可不认得你!”唰的一声,宝剑出鞘。
    任红绡心情矛盾之极,她既不愿谷啸风给她爹爹所伤,也不忍见任天吾伤在谷啸风的剑下,只好叫道:“爹,你走吧!只要你不泄漏我们的秘密,我们也不泄漏你的秘密。你当作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以后咱们各走各路。”
    韩佩瑛摇了摇头,心想:“红绡,你好糊涂,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不是替完颜豪尽鹰犬之责吗?你还希望他保守秘密?”
    果然她的话没况出来,任天吾已先说道:“你们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嘿嘿,谷啸风已经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他吗?还有你红绡,你不认我是你父亲,我可是非得把你抓回上不可!哼,你的胳膊已向外弯,我还能相信你吗?”
    谷啸风道:“表妹,你躲过一边,他不肯走,我们只好将他赶走。”
    任天吾在黑室搏斗,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难以发挥,频频遇险,心里想道:“如今他们的秘密机关已经给我查获,我何必还和他们缠斗?”当下呼的一掌,把谷啸风迫退,从窗口跳了出去。
    任红绡松了口气,说道:“好啦,他已走了。”话犹未了,忽听得任天吾一声长啸,随即哈哈笑道:“谁说我走!这个屋子里的人,哪个要走,我都不能让他止呢。”任红绡从窗口张望出去,只见她的父亲果然仍是站在院子里。
    谷啸风吃了一惊,暗叫不妙,连忙和李中柱一同跳下去,青钢剑一州“夜战八方”,挡住了任天吾的截击。
    谷啸风喝道:“任天吾,你是不是勾结了鞑子,和鞑子的官兵来的?”
    任天吾纵声笑道:“你猜得对了,但可惜你已是醒觉得迟了一点!”笑声中只听得响箭的声音此起被落,随即是蓬蓬的擂打大门之声,不过片刻,官兵已是破门而入。
    原来日间在镖局任天吾起疑之后,回到完颜豪的王府,仔细向安达、程彪等人查问,发觉丁实的两个“伙计”最为可疑,于是由任天吾先来查探,丁家外面则埋伏了一队官兵,只待任天吾查探是实,官兵便即来援。这是免得打草惊蛇的做法。
    此时韩佩瑛和任红绡亦已冲出房间,任红绡又惊又气,自怨糊涂。谷啸风叫道:“佩瑛,你和绡妹快走,我给你们殿后。”
    此时已有六七个军官冲进院子,为首的一个军官哈哈笑道:“好标致的两个娘儿,正好拿去献给王爷,不可把她们伤了。”
    韩佩瑛大怒,唰的-剑,疾刺过去。那军官举刀招架,“当”的-声,刀头竟给韩佩瑛的宝剑削断。那军官吃了一惊,叫道:“好狠的娘儿!”倏地手腕一翻,刀背朝外磕出,韩佩瑛第二招第三招闪电般的接续而来,只听到“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军官遮拦不住,左臂又着一剑。但韩佩瑛的长剑竟也给他荡开,虎口隐隐作痛。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名军官已从两侧攻到,一根狼牙棒,一柄大砍刀抵住了她的长剑。原来这些人都是王府精选的武士,本领或许比不上韩佩瑛,亦是非同泛泛。
    另外三名武士堵截了任红绡的去路,任红绡陷入包围,咬牙苦战。那几名武士一面攻击一面出言调笑。
    任红绡气恼交加,叫道:“爹,你听见了没有?人家欺侮你的女儿,你还要做人家的奴才!”
    那几名武士怔了一怔。其中一个笑道:“原来你是任老先生的女儿。任老先生,这是怎么同事?”
    任天吾脸上发热,这刹那间不禁也是有点觉得难堪,但随即就平静下来,淡淡说道:“我这个丫头不懂事,她误交‘匪人’不肯听我的话,请各位大人看在我的份上,多事包涵。”
    调戏任红绡的那个武士笑道:“任老先生放心,我们不会难为令嫒的。令嫒是小王爷的心上人,我们已经知道了。适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我还要请任老先生和令嫒多多包涵呢。”
    另一个武士跟着说道:“不过我也得请任姑娘听我一句良言,我们的小王爷对你好,你可不该对我们撒泼。我劝你还是收了兵刃,跟我们走吧。往后的日子,有你的荣华富贵呢!”
    这两个武士只道任红绡如鸟在笼,插翼难飞。他们已知任红绡的身份,心里还当真有些顾忌,不敢猛下杀手。哪知这两个武士笑声未了,任红绡双刀挥舞,刀光霍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忽地就伤了其中的-个。
    那武土大怒道:“任老先生,你不劝劝你的女儿,可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任天吾只好说道:“绡儿,事到如今,你可不能放肆了。要逃你是逃不了的,听我的话,收了兵刃吧。”
    任红绡又气又怒,眼角泪珠滴下来,说道:“我不是你的绡儿,我也没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爹爹,从今之后,咱们父女之情,一刀两断!”正是:
    父女殊途成反目,青莲原自出污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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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王府阴谋图篡位天坛禁地动干戈
    说到“一刀两断”这四个字,任红绡猛的-刀,就向面前的一个武士疾劈过去,好像要把一口闷气,发泄在他身上一样。
    这武士一来是不敢和任红绡拼命,二来他知道任红绡是完颜豪所要的人,也是没有这个胆量杀她。见她来得凶猛,只好侧身一闪。任红绡冲出了包围圈,和韩佩瑛会合。
    两人会合后,形势比较好些,但想闯出院门,却还不能。
    谷啸风、李中柱蓦地发动攻势。李中柱的一对判官笔左插花右插花,笔尖所指,都是任天吾的要害穴道,谷啸风剑尖抖起七朵剑花,使出了“七修剑法”的精妙招数,任天吾饶是武功高强,亦是不禁心头一凛,心道:“这小子不但少阳神功比我高明,七修剑法也是在我之上。”
    谷、李二人趁着任天吾心神不定,倏地抢攻,把任天吾迫退几步,立即就冲过去。剑光笔影之下,只听得“哎哟、哎哟”之声此起彼落,三名武士给李中柱点着了穴道,两名武士被谷啸风的七修剑法所伤,另外一名武士则接连着了韩佩瑛的一剑和任红绡的-刀,登时毙命。那五名受伤的武士,也都倒了下地,
    任天吾大惊之下,叫道:“来人呀!”叫声中身形疾起,一爪向谷啸风的背心抓下。他的七修剑法和少阳神功虽比不上谷啸风那样高明,但他几十年功力,却是非同小可,别的本领,则是远在谷啸风之上。谷啸风反手一剑,给他以“弹指神通”的上乘内功弹着虎口,青钢剑儿平掌握不牢。李中柱唰唰唰一连三招“惊神笔法”,和谷啸风联手,这才把任天吾的攻势阻遏了。
    不过,任天吾虽然缠上了谷、李二人,他的女儿和韩佩瑛却已是冲出去了。
    此时大队官兵早已破门而入,正在丁家扦处搜索。
    这天晚上,无月无星,还时不时有点零星骤雨,是一个相当坏的天气。官兵各处搜索,忽地屋顶上一缸热油泼下来,把七八个官兵烫得皮开肉烂。这人乃是丁实。
    一个军官叫道:“正主儿在这里了,快来人哪!”也幸亏有他这么一叫,攻入丁家的武士纷纷跑去丁实所在的西院,韩佩瑛与任红绡二人杀出大门,少了许多障碍。
    谷啸风忙道:“李兄,你赶紧去帮忙丁老板突围,逃脱之后,咱们在那个姓何的朋友家里聚会。”
    李巾柱道:“我理会得。”以进为退,双笔暴风骤雨般的向任天吾一口气攻了十七八招,将他迫退,这才飞身上屋。
    谷啸风跟着向另一个方向逃跑,为的是要把敌方最强的任天吾引开,以利己方本领较弱的丁实能够脱险。
    任天吾最担心的是谷啸风逃跑出去把他的假面具揭破,那时即使是在金京,他也不能冒充“侠义道”了。在利害相权之下,他果然放弃了李中柱这路,对谷啸风却是穷追不舍。
    谷啸风忽地抓着两个军官,以大摔碑手法向他一摔,这两个军官在王府颇有势力,是任天吾认得的人,任天吾怕他们摔死,不敢不接下来。谷啸风迅即披上一件从官兵身上扯下来的号衣,乘黑逃出。任天吾放下那两个军官,谷啸风的影子已然不见。
    可是谷啸风等人虽然都已逃出丁家,却还未能脱险。因为外面也还是有官兵围住的。
    好在无月无星,谷啸风披上官兵的号衣,一时间倒是不容易给敌人发现。他在官兵丛中横冲直叫,找寻丁实他们。
    忽听得西面有兵器碰击之声,有人喝道:“你这两个丫头碰上了找,还想跑吗?”
    这人的喝声,震得谷啸风的耳鼓嗡嗡作响,黑夜中看不见这人是谁,但估量距离还在百步开外。谷啸风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功力不在任天吾之卜,佩瑛和红绡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谷啸风连忙向声音来处赶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顶光秃秃的汉子,泼风也似的挥舞一根碗口大的掸杖,挡住了韩佩瑛和任红绡的去路。他那根禅杖使开,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其他的官兵都是插不进手来。
    谷啸风飞身掠上,一招“白虹贯日”,疾刺过去,刀杖相交,“当”的一声,谷啸风的长剑给他荡开,虎口竟然隐隐作痛。
    那汉子见谷啸风身披号衣,“咦”了一声,喝道:“你是谁?”谷啸风默不作声,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他和韩佩瑛配合有素,双剑合璧,加上任红绡的两口柳叶刀,这才勉强抵敌得住。
    那汉子喝道:“好,你这小子武功倒是不弱,但你要在洒家杖下逃脱,那还得再练十年!”禅杖抡圆,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谷啸风还不怎么,本领稍弱的任红绡已是呼吸不舒,娇躯有如一叶轻舟,已是在风浪中摇晃不定了。
    谷啸风暗暗惊奇,原来这汉子使的竟是少林寺正宗的伏魔杖法。
    原来这个汉子名叫沙衍流,乃是少林寺的叛徒,最近接受了完颜长之的礼聘,投身王府的。
    沙衍流禅杖一立,当的一声,把谷啸风和韩佩瑛的两口长剑全都震开,杖尾一翘,指向任红绡膝盖的“环跳穴”。这一招伏魔杖法,虽然只是一招,却藏着三个不同的式子,当真是精妙之极。三人之中,任红绡本领最弱,登时给他攻得手忙脚乱。
    谷啸风喝道:“休得逞强!”剑锋倏地倒卷而上,抖起了七朵剑花。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七星聚会”,正是“七修剑法”中的杀手。谷啸风冒险进攻,使这一招,乃是拼着与强敌两败俱伤,这才能够解救任红绡之危的。
    沙衍流果然给他迫得回转杖头招架,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谷啸风虎口酸麻,倒退数步。沙衍流亦是身形一晃,斜踏一步,不敢太过轻敌强攻。
    沙衍流“噫”了一声,喝道:“七修剑法,你这小子,莫非就是谷啸风么?”
    谷啸风道:“不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谷啸风,你待怎样?”
    沙衍流哈哈一笑,说道:“很好,我正要拿你!”左臂挥袖成风,拂开韩佩瑛的青钢剑,右臂提起那根碗门般粗大的禅杖,一招“泰山压顶”,全力施展,向谷啸风的天灵盖就打下来。
    忽听得一缕箫声,音细而清,俨若从空而降,虽然是在嘈嘈杂杂的乱军之中,这缕箫声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沙衍流吃了一惊,喝道:“来者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李中柱手持那管暖玉箫,已是如飞来到。玉箫一指,分点沙衍流的三处大穴。沙衍流回杖防身,李中柱的玉箫攻不进去,但沙衍流亦是吃惊不已,不敢强采攻势。
    李中柱以箫代笔,一招绝妙的“惊神笔法”,把沙衍流吓退,随即冷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我这管暖玉箫!嘿嘿,我的师父正要找你,有胆的你别走!”
    沙衍流怔了一怔,说道:“你是武林天骄的弟子?”李中柱趁着他这一怔之际,连忙叫道:“任姑娘、韩姑娘,你们快走!这个少林寺的叛徒,自有我师父来对付他!”
    沙衍流吃惊不已,暗自想道:“武林天骄若是真的来了,我可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说的不知是假是真,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原来他是曾经在武林天骄手下吃过大亏的,听到武林天骄的名字,已是心胆俱寒!
    此时谷啸风等人的踪迹已给发现,从丁家搜索出来的一众武士,也都纷纷向这边跑过来了。任天吾也在这些人里面,他远远的先发一声长啸。
    沙衍流听得任天吾的啸声,如释重负,他倏地跳山圈子,一面跑一面叫道:“任老大,你快来,咱们分头追敌。谷啸风这小子在这里,我留给你。”其实他是藉口去追韩、任二女,意图逃走的。
    这晚无月无星,韩佩瑛和任红绡已是不知逃向何方,但谷啸风却不能不为她们担心,恐怕她们给沙衍流追上。当下说道:“李兄,你去保护她们,我抵挡任天吾。”李中柱道:“好的,沙衍流这厮害怕我帅父,我缀着他,谅他不敢行凶。但你对付任天吾可得小心了。”
    谷啸风刺伤几名御林军,混入乱军之中,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道,“谷啸风,你还想躲藏吗?跟我回去吧!”
    原来任天吾已是来到他的身边,谷啸风身披号衣,黑暗中别的官兵认不得他,但却怎能瞒得过任天吾的一双眼睛。
    谷啸风把号衣一抖,朝着任天吾搂头罩下,长剑在号衣掩蔽之下刺出,只听得“嗤”的一声,任天吾五指如钩,已是把号衣抓裂,喝道:“好呀,你还敢和我动手!”呼呼呼,三掌劈出,荡天谷啸风的剑尖,旁边几个官兵禁受不起他的掌力,都变成了滚地葫芦,登时一片大乱。
    谷啸风正在危急,忽见寒光一闪,韩佩瑛突然在他身旁出现,一剑刺向任天吾的咽喉。
    谷啸风又惊又喜,连忙说道:“瑛妹,你别顾我,你快走吧!”
    任天吾冷笑道:“你这臭丫头来得正好,你们两个都别想跑啦!”
    谷啸风见势危急,迫着突出盼招,剑掌兼施,欣身自进,剑刺任大吾的琵琶骨,掌劈他的胸膛。
    任天吾沉肩缩肘,身随步转,“蓬”的一声,和谷啸风硬拼了一掌。
    这一掌谷啸风乃是全力施为,用上了少刚神功,他的功力比不上任天吾,少阳神功却是比他高明。双掌一交,谷啸风腾腾的倒退数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但任天吾的一-臂膀却也隐隐发麻,一时间竟然转动不灵了。
    韩佩瑛连忙拉他逃跑,说道:“啸风,你怎么啦?”谷啸风道:“不碍事,我还可以施展轻功。表妹呢?”韩佩瑛道:“不知道,大概是逃出去了。”原来她是见谷啸风遇险,便赶忙来帮他的。匆忙之中,已是无暇顾及任红绡了。
    任红绡在黑夜中突然和韩佩瑛失散,心慌意乱,只好不辨方向,自己逃跑,躲避追兵,逃跑中忽见前而有片树林。
    任红绡心中一动,想道:“莫非我巳来到‘天坛’了?听说这是鞑子皇家的禁地,但管它什么禁地不禁地,暂时躲避追兵,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呢。”
    原来“天坛”乃是皇帝用来祭天的地方,有“祈年殿”、“皇穹宇”、“圜丘”等等建筑,合称“天坛”。天坛周围方圆数里有历代栽植的柏树,形成了一片全是古柏的树林。皇帝每年到“天坛”一次或两次,农历年初一是必定要来祭天的,有时因为国内有灾荒发生,秋收时节也会来祈年殿祈祷五谷丰收。平常的口子,有卫兵看守。不过由于这是“皇家禁地”,就是没人看守也没百姓敢冒杀身之祸闯进去,所以设置的卫兵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人数并不很多。古柏林方圆数里,防守当然是谈不上什么严密了。
    丁家在天坛附近约四五里之处,任红绡曾听得丁实告诉她天坛的情形,此时无计摆脱追兵,人急智生,就趁着黑夜,悄悄的躲入柏林。心想官兵要入“天坛”这个禁地,大概最少也得先请完颜长之去请“圣旨”吧?那时我早已从另一面溜走了。
    她躲入柏林,果然只见几个卫兵巡逻,根本就没发觉她。
    不料正在她小心翼翼的前行之际,忽见火光一亮,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任红绡大吃一惊,几乎疑心是昨晚的恶梦未醒。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她昨晚梦见的完颜豪。
    完颜豪左手拿着火折,右手拿着一把扇子,笑嘻嘻地摇着扇子说道:“任姑娘,原来是你,这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有缘千里能相会了!”
    任红绡唰的一刀便斫过去,完颜豪火折熄灭,扇子轻轻一拨,把仟红绡的柳叶刀拨开,扔掉火折笑道:“任姑娘,你怎能这样无情无义,咱们过去不是要好得紧的朋友么?我对你可是日里夜里都在想念的啊!”
    任红绡又羞又恼,低声骂道:“你这鞑子,谁和你要好?”唰唰唰,疾风暴雨殷的连劈数刀,完颜豪一把折扇倏合倏分,把她劈斫过来的刀招一一化解开去。笑道:“你爹爹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你杀了我是犯‘谋杀亲夫’的罪名,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了我吧。”一面说话,一面把扇子封着她的双刀,腾出左手,就要抓她。任红绡气得炸了心肺,但情知打他不过,只好转身就跑。
    巡逻的卫兵听得声响,喝道:“什么人?”完颜豪道:“是我,没事,不用你们来管,你们给我远远走开!”
    那些卫兵虽然隐约听得是有两个人,但既有完颜豪出头,他们还焉敢多管闲事,乐得远远躲开,图个逍遥自在了。
    任红绡在黑漆漆的柏林中东窜西闪,忽见前面有金光闪烁,一座奇特的建筑出现眼前,好像一把金顶的蓝伞撑在半空。原来这座建筑物就是天坛三座主要宫殿之一的“皇穹宇”了。
    “皇穹宇”是一座圆形建筑,没有一根横梁,殿顶由许多斗拱支架,用天蓝色涂金的琉璃瓦覆盖,所以远远望去,好像一把金顶的蓝伞。
    到了“皇穹宇”已是禁地中的禁地,巡逻的卫兵也是不能到这地方来的。不过任红绡当然并不知道。
    她怔了一怔,心道:“这座房子倒是古怪,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好不好避进这座“古怪”的房子,忽听得完颜豪的声笑道:“任姑娘,你不用害怕,到了这里,不会有旁人来骚扰咱们了。”
    完颜豪的声音就好像在她的耳边说话一样,把她吓了一跳。她回身反手一刀疾斫,却什么也没斫着。
    原来“皇穹宇”外面的围墙是用特殊的砖砌造的,可以传声,称为“回音壁”。两人分别站在东西墙根,一人靠墙低声说话,声波沿着墙壁连续发射前进,另一个人就能很清楚的听到,好像现代人打电话一样。完颜豪靠着墙壁说话,任红绡不知其中奥妙,给她吓得惊疑不定,其实完颜豪还未曾看见她的。
    正在她惊疑不定之际,完颜豪笑道:“我在这里呢。”手中折扇轻摇,一步一步的向她迫近。另一面是围墙,任红绡后无退路,这才知道上当。
    完颜豪笑道:“这是最好的幽会之处,你撞到这个地方来,可见得是上天有意撮合咱们子。量你是打不过我的,咱们还是好好地谈一谈吧。”
    任红绡紧咬银牙,左一刀右一刀,没头没脑的就乱劈过去,喝道:“打不过我也要和你拼了。”
    完颜豪笑道:“你忍心谋杀亲夫,我可舍不得你这美人儿死掉呢。”折扇挥舞,不过十数招,只听得当的一声,任红绡的柳叶刀已是给他拨落。
    完颜豪洋洋得意,说道:“如何?还要打吗?唉,你纵无情,我可不能无义,你让我亲一亲吧。”
    任红绡正要一头向回音壁撞去,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任姑娘别慌,我来了!”完颜豪一觉背后微风飒然,反手一挥,折扇便点那人腕脉。
    那人使的是一管玉箫,玉箫一指,点向完颜豪背心的“天柱穴”。完颜豪反手折扇一挥,扇柄和玉箫碰个正着,“当”的一声,发出极为悦耳的音响。
    完颜豪打不落对方的玉箫,只觉一股热气喷来,背心竟有火辣辣的感觉,大惊之下,连忙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数丈开外,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如影随形的跟踪扑上,玉箫一举,又点过来,冷冷说道:“你认不得我,也该认得我这管玉箫吧?”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武林天骄的弟子李中柱。
    武林天骄的点穴功夫是从“穴道钢人图解”上参悟出来的。“穴道铜人”本是宋宫宝物,后来被金人劫去,藏在金宫。完颜豪的父亲完颜长之设立了一个“研经院”,聘请了许多金国的武学名家,研究“穴道铜人”所藏的穴道秘奥,研究的成果,绘成了十三篇图解。这十三篇图解,只有武林天骄和完颜长之曾窥全豹,不过大家参悟的心得却有不同,但也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因此李中柱的玉箫点穴和完颜豪的折扇点穴,他们的手法可说是出自同一源池。(“武林天骄”和“穴道铜人图解”的故事,详见拙著《挑灯看剑录)。)
    完颜长之完颜豪父子最忌惮的人就是武林天骄,是以完颜豪见了这管玉萧,自是不能不大吃一惊了。
    任红绡拾起被打落的柳眉刀,大喜说道:“李大哥,你来得正好,抓着这个小鞑子。”
    完颜豪折扇挥舞,化解了李中柱攻来的连环三招,喝道:“好呀,原来你是檀羽冲的弟子,檀羽冲私通敌囚,我们正要事他归案,你是他的弟子,你也休想跑了!”
    李中柱挥箫急攻,冷笑说道:“你要找我师父那很容易,他老人家待会儿就到,就只怕你没有本领拿他吧。”
    完颜豪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试李中柱的口风,要知道武林天骄究竟是否已经来到大都的。如今听得李中柱这么说,不由得更是越发吃惊了。
    李中柱乘机便下杀手,玉箫倏地划了一个圆弧,一招之间,遍袭完颜豪的六道大穴。这一招行个名堂,叫做“六出祈山”。
    任红绡叫道:“大哥,能够捉着活的最好!”说话之间,已是跑了到来,和李中柱联手,一招“铁犁耕地”,刀光霍霍,卷地而来,劈斫完颜豪双足。
    任红绡是想把完颜豪抓作人质,这就可以保险能够突围了。但她这么一出声提醒了李中柱;却也同时提醒完颜豪了。
    完颜豪很有几分小聪明,听了这活,瞿然一省,登时想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活擒,当然是要把我当作护符,才好冲出去了。要是武林天骄的确如这小子所说,马上就要来到的话,他们何须如此?”
    完颜豪的武功亦是委实不弱,心神一定,“腾”的飞起一脚,踢向任红绡,手中折扇遮拦,化解了李中柱的一招三式。任红绡给他收刀闪避,但他也给李中柱的凌厉攻势,又迫得再退几步。
    李中柱喝道:“哪里走!”飞身扑上,暖玉箫点他背心,完颜豪挥扇一格,叮的一声,回声特别响亮。李中柱的“惊神笔法”,招数一展,连绵不断,说时迟,那时快,玉箫和完颜豪的铁折扇已是再度相交,这次更为奇怪,听到的却是叮叮当当的两声回声。
    李中柱第三招跟着攻出,玉箫折扇三度相交,这次发出的是三声回声,回声也越来越是响亮!李中柱怔了一怔,不知何以如此奇怪。完颜豪趁这机会,飞身子,冷笑说道:“好小子,胆敢对我恫吓,如今你们要跑也是跑不了。来人啊!”
    原来他们适才交手之处,乃是在“皇穹宇”六阶前的石板上。这三块行板名为“三音石”,站在第一块石板上击一掌或叫一声,可以听到一声回声;站在第二块、第二块石板上照样做,可以听到两声、三声回声。这是由于声波从圆形的“回音壁”上折射回来的距离不同,所以才听到次数不同的回声的。但李中住却怎懂得这种声学的奥妙?
    李中柱立刻想到的是,刚才三次的回声如此古怪,在天坛内巡逻的武士,一听到这种特别的回声,自必就会知道他们的所在。是以他必须赶快把完颜豪拿下。
    只见完颜豪跳上一座洁白如平的三层白石圆坛,李中柱不知道这个圆坛就是皇帝祭天的“圜丘”,跟踪便追上去,喝道:“小鞑子,往哪里走!”
    他这么-喝,登时四面响起“往哪里走,往哪里走!”的回声,好像波浪一般,叫面八方的倒卷回来,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原来这个“圜丘”的建筑也是符合声学原理的。而且在整个结构上,也是对几何学的一个巧妙运用。和“回音壁”、“三音石”一样,是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迹。
    “圜丘”是皇帝祭天的地方,它的建筑是经过巧匠的精心设计。
    坛面、台阶、栏杆所用的石块全是九或九的倍数。因为古代的观念一、三,五、七、九是奇数,又叫“阳数”或“天数”,皇帝自认为象征天或太阳,所以用九。
    一丈六尺高的石坛分为三层,上层直径九丈,中层直径十五丈,下层直径二十一丈。上层中心是一块圆石,圆心外第一环砌石九块,第二环十八块,第三环二十七块,到第九环为九的九倍八十一块。中下层也各有九环,中层从第十环九十块起到第十八环为一百六十二块止。下层自十九环到二十七环,最外一环为九的二十七倍二百四十三块。每层有四个门,每门的台阶也为九级。每层都有雕石栏杆,栏杆数目同样也是九的倍数。
    站在圜丘石坛上层的圆心上,轻声说话,也有震耳欲聋的感觉。这是因为建筑的特殊设计,声波传到四周的石栏杆后,又同时从四周迅速地折射回来的原故。
    “天坛”中心的“圜丘坛”上,这是何等“神圣”的地方,竟然有人在这上面打架,这恐怕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李中柱和任红绡根本不知道这是皇帝祭天的地方,在这上面打架,正好可以施展拳脚,当然毫无顾忌。完颜豪是给迫得无可奈何,不能不在这“圜丘坛”上应战的,心里可是有点惴惴不安了。
    对他有利的是,在这上面打斗,远远都听得到声响,他只须支持片刻,原有的守卫和他带来的武士就会赶到。完颜豪打定主意:“待捉了这小子和任天吾的女儿之后,除了我最可靠的心腹武士之外,其他的武士和卫兵我尽都杀了灭口,今晚的事,就不会泄漏出去给皇上知道了。”
    但支持片刻也不容易,李中柱的本领本就略胜于他,加上李中柱一来有任红绡帮手,二来有暖玉箫作为兵器,远胜于他的折铁扇,二来李中柱可以放胆攻他,而他却总不免有点顾虑。这么一来,不过十数招,他已是险象环生了。
    激斗中只听得人声脚步声四面奔来,完颜豪连忙虚晃一招,从石坛的上层翻过栏杆,跃下中层。李中柱如鹰扑兔,一按栏杆,跟着翻身跃下,玉箫点向他的背心“冷渊穴”。
    完颜豪一招“拨云见月”,要把玉箫拨过一边,两人功力相当,但李中柱凌空扑下,劲道却大得多,只听得“嗤”的一声折铁扇又给玉箫戳破一孔。玉箫给拨得稍稍歪过一边,余力未衰,点着了完颜豪腰部的“风府穴”。
    完颜豪一个倒栽葱,从“圜丘”的第二层跌下第一层。幸而李中柱的玉箫点着他的时候,已成强弩之末,余力不足以封闭他的穴道,只能令他感到一阵酸麻,尚未至于晕倒。
    说时迟,那时快,任红绡亦已从“圜丘”的上层越过栏杆,飞身跳下。与此同时,完颜豪手下的两名武士,也快将跑到“圜丘”了。
    完颜豪知道危机紧迫,但只须躲得过敌方的袭击,已方的人立即便可来到,白己就可以安然无事了。所争不过瞬息之机,当下完颜豪狠咬牙根,使出“甩手箭”的手法,折铁扇脱手飞出,射向正在跳下来的任红绡。
    任红绡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双刀交叉劈出,“当”的一声响,飞来的折铁扇和她的右手刀碰个正着,折铁扇和柳叶刀同时坠下。任红绡虎口一阵火辣辣的作痛,脚尖着地之时,不由得一个跟跄。
    李中柱吃了一惊,忙把任红绡扶稳,低声问道:“你怎么啦?”任红绡道:“没事,你快去捉那小鞑子。”
    说话之间,两名武土已经来到“圜丘”下面,李中柱道:“来不及啦,以后再慢慢找他算帐。”替任红绡拾起柳叫刀,两人手拉着手,一招“比翼双飞”的轻功身法,从“圜丘”的中层越过下层,径自飞掠下去。
    那两个武上叫道:“刺客在这儿啦!”一个使链子锤,一个使月牙弯刀,急忙便扑上来。
    李中柱疾如鹰隼,一招“鹏搏九霄”,暖玉箫凌空击下。那两个武士的武功虽然非同泛泛,却怎能挡得住他这凌厉异常、劲道十足的一击。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月牙弯也给玉箫磕得飞上半空。李中柱脚尖着地,左手伸出,一招“游空探爪”的手法,抓着子另一个武土打来的链子锤,一个“顺手牵羊”,已是将他拉了过来,一把抓着了他,信手便将他往后面一抛。
    这个武士恰好被抛上“圜丘”的下层,跌在完颜豪的身边。完颜豪一声不响,在他的腰间一戳,这武士一声惨呼,登时毙命。要知完颜豪此际已然脱险,自是不愿意给人知道他曾经上过“圜丘”,所以这武士虽是他的亲信,他也要毫不留情的便下毒手了。正是:
    犯忌只因来禁地,枭雄毒手杀亲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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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回璧合珠联欣玉女龙争虎斗闹金京
    使月牙弯刀的那个武士听得这声惨呼,不由得蓦地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虽然不是一流高手,也还算得是个武学行家,听得同伴这一声惨呼,已知他不是跌死的,而是突然给人用重手法点着死穴而死的。“圜丘”上没有第三个人,下毒手的人不是完颜豪是谁?
    这武士蓦地一惊,立即瞿然一省,想道:“我怎么忘了,这圜丘圣地,岂是我能够上去的?好在‘小王爷’已然没事,我还不赶紧悄悄溜走,更待何时?我佯作不知,别人问起,我说他是给敌人摔死的也就是了。我这么样给‘小王爷’遮谎,小王爷也不会对我再下毒手了吧?”
    他打定了主意,连忙回身就跑。完颜豪手下的武士陆续跑来,这人怕同伴重蹈覆辙,一碰上同伴,便悄悄告诉他们:“小王爷没事,你们赶紧远远的离开圜丘。那两个刺客的本领非常厉害,小王爷已然没事,咱们用不着再卖命了。装作搜拿敌人,虚张声势吧。”
    幸而有那个武士提醒他的同伴,那些武士没敢迫近“圜丘”,这就给了李中柱和任红绡一个大好的逃走机会,不消片刻,他们又已逃入了黑漆漆的古柏林中。
    古柏林中不辨东西南北,任红绡低声说道:“糟糕,在这样黑暗的树林中,不知逃向哪个方向才是出路?”
    话犹未了,忽听得苍老的声音冷笑道:“臭小子,野丫头,你们碰上了我,还想走吗?”冷笑声中,一阵奇寒透骨的阴风疾卷而来。
    原来他们所碰上的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和西门牧野齐名的朱九穆。西门牧野还在养伤,所以只有他跟随完颜豪,作为最得力的“护驾”人物。
    李中柱内功颇有根底,朱九穆的“修罗阴煞掌”没有直接打在他的身上,他还勉强可以抵受,任红绡功力软弱,却已是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
    李中柱拿起暖玉箫一吹,吹出一股暖气,幸亏他有这件武林异宝,从暖玉箫中吹出的纯阳之气,勉强可以抵御“修罗阴煞掌”发出的寒气。
    朱九穆对李中柱的“惊神笔法”也是颇感惊异,心想:“这小子的点穴功夫怎的如此了得?”当下使出全力,把修罗阴煞功运到了第八重,呼呼呼连发三掌。
    李中柱冷得难受,不过他有暖玉箫,还可勉强抵御。任红绡只觉冷得好像血液都要凝结了,牙关打战,格格作响。李中柱暗叫“不好!再过片刻,任姑娘只怕要糟!”
    任红绡冷得全身麻木,双刀已是使动不灵。朱九穆哈哈笑道:“看在你是任天吾女儿的份上,我也不会将你难为,过来吧。”说话之间,挥袖一拂,荡开李中柱的暖玉箫,左掌袖底穿出,倏地便向任红绡抓下。李中柱自顾不暇,要救也来不及了。
    但正当朱九穆洋洋得意,满以为可以把任红绡手到擒来的时候,忽地又有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般的向他们扑来。
    朱九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那人一扑来,他就察觉了。但他以为这人是完颜豪手下的武士,心中不以为意。不料这人一扑来,倏地在他背后便是一刀劈下。
    朱九穆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这才大吃一惊。幸而他的武功委实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移形换位”,反手一掌,立即拨开那人的长刀。
    那人的刀法凌厉之极,他竟然不畏惧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迅即又是左面六刀,右面六刀,欺身直上,正面又劈六刀,一口气连劈十八刀。
    古柏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朱九穆练有夜眼的功夫,距离又是这样的近,因此也还隐约可以看出这人是穿着金国御林军的服饰。
    朱九穆连忙说道:“咱们是自己人,那两个人才是刺客。”李中柱亦已看出那人是金国的御林军军官,连忙拉了任红绡就跑。
    奇怪的是,那个军官却不去追赶他们,仍然和朱九穆缠斗。
    朱九穆不敢对他施展杀手,险些中了他的一刀,大怒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见么?我是朱九穆,你打错了人,还不赶快去追刺客!”
    那军官这才说道:“什么朱九穆?哦,你是新近王爷聘请来府的那个姓朱的么?”朱九穆道:“不错,就是我呀!”
    那军官忽地一声冷笑,说道:“我不相信,朱九穆是王爷请来的人,难道王爷竟然没有对他交代,在这天坛之内的‘圜丘’,乃是万岁爷祭天的地方,你竟然有胆想要跑进‘圜丘’,分明不是朱九穆了。”
    朱九穆瞿然一省,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要不是得他提醒,我几乎犯了大逆不道的罪名!”连忙说道:“我听得小王爷呼唤,是在这个方向。我却不知过去就是圜丘。”
    那军官道:“胡说八道,小王爷怎会在圜丘和人打架?他现在正在皇穹宇后面呢。你当真是朱九穆吗?”
    朱九穆的“修罗阴煞掌”是瞒不过人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确实是朱九穆,但、但我不知……”
    那军官说道:“不知不罪,好在你也没有跑进圜丘,那也用不着多费唇舌和我解释了。小王爷正在找你呢,你快去吧。那两个刺客你交给我好了。”
    朱九穆听得他这么说,只好赶紧到“皇穹宇”后面的柏林去找完颜豪。心里想道:“这军官的本领很是不错,武林天骄的弟子要是给他追上,料想他对付得了。但我又何必替他操心,管他捉得到捉不到刺客?我只求没事就好。”
    不过朱九穆毕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定了定神之后,却不由得疑心大起了。“这军官为什么只顾用刀砍我,却不去理会那小干和姓任的丫头?御林军中的顶儿尖儿的高手我都认识,这人武功如此之高,我却怎的好像从没见过他?”
    朱九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进“皇穹宇”后面的柏林,果然在那里见着了完颜豪。
    完颜豪道:“朱老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刚才和刺客在这里交手,一不小心,给他点着了穴道,幸而我还会自己解穴,不过气血尚未能够畅通,你帮我推血过宫吧。”
    朱九穆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原来那人并没骗我,是我多疑了。”
    完颜豪内功不弱,得朱九穆替他推血过宫,不消片刻,已是恢复如初。
    完颜豪道:“朱老先生,多谢你了。那两个刺客,捉着了没有?”
    朱九穆道:“有人去追他们了?”
    完颜豪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朱九穆道:“就是去追赶刺客的那个人告诉我的。”
    完颜豪道:“哦,那人是谁?”
    朱九穆道:“匆忙中我无暇问他。他说小王爷找我,我就来了。那人武功很高,使的似乎是正宗的五虎断门刀法。”
    完颜豪眉头一皱,说道:“不错,我是想找你的。但我可没有叫人去找你呀。我今晚带来的武士,也没有谁会使五虎断门刀的。”
    朱九穆吃了-惊,说道:“这么说,我是上了他的当了!”
    完颜豪道:“这件事往后再查,咱们先去捉拿刺客。刺客从未来过天坛,黑夜之中,他们未必就能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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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出完颜豪所料,李中柱和任红绡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古柏林中,不辨南北东西,果然不知哪里才是出路。
    他们正在乱闯之际,忽听得有人说道:“好小子,往哪里跑?”正是刚才那个军官的声音。
    李巾柱悄声和任红绡道:“这人本领很强,我出去诱他追他,你赶紧躲起来,避得一时就是一时。”
    任红绡焉肯如此,说道:“在这古柏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我看他未必就是发现了咱们,多半只是虚声恫吓。”
    他们是贴着耳朵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叫。不料那个军官竟似听见他们说话似的,他们话犹未了,只听得那个军官已是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以为我是虚声恫吓吗,你们瞧着,我这枚铜钱,要打落你们头顶的这枝树枝!”
    李、任二人是躲在一棵柏树下面的,有一条低垂的树枝随风摆动,任红绡的秀发都给树枝拂着。那军官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他们的藏匿之处。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任红绡头上的那枝树枝果然断了,跌下地来。
    黑夜之中,这人的暗器打得如此之准,饶是李中柱大胆,也不禁大吃一惊,忙把任红绡一拉,飞身跃出。
    那军官又是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们胡跑乱闯,想要跑出天坛,那是做梦!留心瞧吧,我的第二枚钱镖来了!”
    “铮”的一声,那人弹出第二枚铜钱。但说也奇怪,这枚铜钱却是大失准头,从他们旁边飞过,飞去的那个方向,也不是他们正在逃跑的方向。
    李中柱是个武学的行家,不由得大为诧异了,心里想道:“我们刚才丝毫不露声息,他都能够打得那么准,为什么我们跑了出来,他却连方向都打错了的道理?”
    李中柱虽然心里起疑,但急切之间,还想不通其中道理,只好和任红绡转个方向又跑。
    那军官“哼”了一声,说道:“叫你们不要乱跑,你们又乱跑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你们再这样乱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留心,接我钱镖吧!”
    “铮”的一声,那人的第三枚铜钱飞出,又是像刚才那样,“钱镖”大失准头,在他们旁边一丈开外飞过,飞向另一个方向。
    李中柱蓦地心中一动,想道:“这人刚才给我们挡着了朱九穆,如今他已经追上了我们,但所发的钱镖又是如此古怪,莫非他是有意指示我们逃跑的方向?”
    李中柱福至心灵,想通了这层道理,便与任红绡向他“钱镖”所打的方向逃跑。那人不断发出钱镖,指示方向,果然没有多久,他们已是跑出柏林,看得见前面的道路了。只见天边露出乳白的云彩,几点疏星,半明半灭。原来他们在古柏林中折腾了半夜,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的将近破晓的时分了。
    任红绡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咱们脱险啦。想不到这个鞑子军官竟然是个好人,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中柱道:“他恐怕未必就是鞑子,或许是假冒军官,暗中帮忙咱们的朋友也说不定。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跑到西山去找孟老镖头那位朋友吧,那人是谁,咱们以后慢慢打探不迟。”
    任红绡道:“不错,啸风表哥和佩瑛姐姐也不知脱险了没有,咱们是该赶紧去打听他们的消息了。”
    丁家在天坛附近,那是在北京城外的,他们不用通过城门,逃跑就容易得多了。李中住熟悉道路,当下带领任红绡便往西山。
    此时天色微明,郊外行人稀少。两人迈开大步,迎着晓风,精神为之一爽。
    任红纳笑道:“李大哥,昨晚当真好像做了个恶梦一般。”
    李中柱道:“想不到咱们竟能如此轻易脱险,我都疑心是在做梦呢。”
    任红绡道:“说起恶梦,前晚我倒是真的做了一个恶梦。梦中还有你呢。”
    李中柱道:“哦,有我?是什么样的恶梦,说来听听好吗?”
    任红绡笑道:“我梦见完颜豪跑来捉我,后来你也来了,你和完颜豪大打一场,给他打得重伤,我就在梦中哭醒了。”
    李中柱笑道:“这个梦境和昨晚的真事差不多一样呀。”
    任红绡道:“好在是完颜豪给你打伤,而不是你给完颜豪打伤,这就完全两样了。不瞒你说,我在那柏林中碰着完颜豪的时候,我就在想,该不会像梦中那样,李大哥就要来救我吧。想不到你果然就来了,说实在话,那时我可真是着慌呢。”
    李中柱笑道;“你是怕我应了梦谶,给完颜豪打伤?嗯,我怕你哭,我怎能给他打伤呢。”
    任红绡脸上一红,说道:“人家是真的关心你,你却油嘴滑舌倒和我说起风凉话了。不过,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来救我的。”
    李中柱道:“为什么?”
    任红绡道:“我前晚作的那个梦,不梦见表哥,只梦见你来救我,那不是注定了非你救我不行吗?”
    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任红绡的弦外之音,不啻是告诉李中柱,她对他的信赖更在对表哥之上,梦里也在想念着他。
    李中柱心里甜丝丝的,说道:“但愿咱们能够常在一起,不单只是在你梦中。”他这么一说,任红绡的粉脸更红了。
    李中柱微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任红绡低声道:“将来的事,谁也难料,现在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李中柱笑道:“对,谷大哥和韩姑娘此时只怕在西山已是等得心焦了。”
    他们加快脚步,一路上幸好没有碰着追兵,中午时分,终于到了西山。
    “西山八大处”是北京脍炙人口的名胜风景之地。西山是由三个秀丽的山峰组成的,一个叫翠微山,一个叫卢师山,-个叫平坡山。山势是东西北三面环抱,就像一把座椅。朝南是一片平原,一眼看不到边,朝西走去,却是一片祟山峻岭了。“西山八大处”就是分布在翠微山和卢师山的八座古庙。
    不过“八大处”并非都以古庙命名,有两个地方是以古庙附近著名的风景命名的,即宝珠洞和秘魔崖,其他六处是长安寺、灵光寺、三山庵、大悲寺、龙王堂和香界寺。
    孟霆的那个姓何的朋友住在秘魔崖下,那是西山八大处是后的一处,也是地形最险峻的一个地方,寻常的游客很少会到秘魔崖的,
    李中柱虽然在大都住过一些时候,却没游过西山。初冬时节,游人绝迹,幸而在山上还偶然可以碰到几个樵夫,李中柱向他们问道,他们听说是往秘魔崖的,都感到有点诧异。那些樵子也只能指示方向,秘魔崖何在,还须他们自己找寻。
    李中柱知道秘魔崖有个证果寺,于是一路留心,找寻那个古寺。
    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他们还是看不见任何建筑。任红绡道:“樵夫告诉我们,说是经过了香界寺和宝珠洞之后,再往前走,上山去就是秘魔崖了,为什么还不见有寺院呢?难道咱们走错了路!”
    此时他们正在经过一个山坳,该处地气温暖,虽然是在初冬,山坳里还开着许多无名的野花,还有许多奇特的石头,还有涓捐的流水,风景非常幽美。
    李中柱笑道:“别心焦,当作是来游山玩水吧。这样的洞天福地,也不是容易来得到的呢。匆匆地跑过去,岂非跑马观花,失了眼福?”
    任红绡笑道:“你倒说得轻松,我不心焦,只怕表哥和瑛姐等得心焦呢。”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暗器破空之声,原来是有个人站在山上,向他们掷来一块石头。那个人是什么模样,因为是藏在茅草丛中,看不清楚,但他掷石的手法,却令李中柱大吃一惊。
    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五七十步之遥,但令得李中柱吃惊的不仅是这人的石块能够掷得如此之远,而是他的掷石手法。他的掷石手法和昨晚那个军官发射“钱镖”的手法竟是一模一样。
    李中柱惊疑不定,心里想道:“莫非就是那个暗中帮助我们的军官,他赶在我们的前头,先到这里来了?”
    心念未已,那块石头已是挟风而来,李中柱不敢断定是否同一个人,也未知对方是友是敌,当下举起玉箫,一招“长河落日”,划了一个圆圈,想要拨打石块,不料那块石头到了他的面前丈许之地,忽地斜飞出去。
    那入随即喝道:“什么人胆敢闯到秘魔崖来,快快报出姓名来历。”
    任红绡喜道:“果然是秘魔崖了,李大哥,你快去和他说个明白。”
    李中柱惊疑不定,低声说道:“且慢!”一跃而前,喝道:“来而不在非礼也,你也接接我的钱镖!”
    李中柱掏出一把铜钱,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出,用的是师门独特的打穴手法,七枚铜钱,分打那人的七处穴道。
    那人“噫”了一声,似乎有点诧异,正要施展接发暗器的功夫之时,那七枚铜钱,忽地在他身前落下。
    “钱镖”去势急劲,那人也料不到这七枚铜钱竟然会忽然落下的,不觉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惜,想道:“怪不得他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原来他也是有意让我一招!”说时迟,那时快,李中柱已是来到他的面前。
    李中柱定睛一看,只见这个人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像一个普通猎户的打扮。
    昨晚他在那古柏林中,虽然没看清楚那个军官的相貌,但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层,李中柱是听过那个军官的说话的,这人的暗器手法和那个军官相同,声音却是并不一样。
    那少年赞道:“好功夫。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秘魔崖来,快快实话实说!”
    李中柱存心再试试他的本领,故意冷笑说道:“秘魔崖又不是你家的产业,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你管我是什么人?”
    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那么你是存心要和我打上一架了。”
    李中柱道:“这是你无理取闹,你要打架,我唯有奉陪。”
    那少年道:“好,你远来是客,你进招吧!”李中柱也不客气,暖玉箫一挥,一招之间,遍袭对方七处穴道。
    那少年道:“好,惊神笔法,果然名不虚传。”呼的一记劈空掌,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掌风箫影之中,两人-合即分,各自斜跃三步。
    李中柱见他叫得出“惊神指法”的名称,不禁又吃一惊,思道:“这少年的功力似乎还在我之上。他这掌法和少林寺的伏魔掌法相像,但掌力刚猛尤有过之,不知是哪一门派的。”
    那少年凝身止步,李中柱横箫防身说道:“怎么,你不打了?”
    那少年哈哈笑道:“你不肯说你的来历我也知道,你是武林天骄的弟子,对不对?”
    李中柱道:“不错,你是何人?”
    活犹未了,只见山坡上走下来三个人,前面一个人是年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后面跟着一男一女,正是谷啸风和韩佩瑛。
    谷啸风叫道:“李兄,表妹,你们来了!我和佩瑛正在盼望你们呢!”
    那老头则在笑道:“令威,你怎么和客人打起来了?”
    那少年笑道:“檀大快的惊神笔法难得一见,我是诚心向李大哥请教的。”
    谷啸风笑道:“不打不成相识,李兄,我替你们介绍。这位是何老前辈,这位是何老前辈的令郎。”
    那老头道:“我叫做何仲容,小儿名叫令威。我和虎威镖局的孟老镖头是老朋友了,你们到我这里,不必客气。”
    当下何仲容便即带领他们回家,经过曲曲折折的羊肠山道,到了秘魔崖。只见一块从山顶上凭空伸出来的岩石,下面有一片旷地,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证果寺”就在“狮子嘴”的里面。因为有横空凸出的秘魔崖遮掩,所以若非到了秘魔底下,只在半山是看不见的。
    何家在证果寺后面里许之遥,要绕过秘魔崖才能到达。到了何家之后,谷啸风和李中柱简略的说了昨晚的经过。原来他们杀出重围,倒没有碰上太多阻碍,丁实没来西山,而是潜回大都城中,为的是要火速设法通知他的绸缎店伙计逃避。
    李中柱道:“他这一回去,所冒的风险恐怕太大了吧?”
    谷啸风道:“丁香主交游广阔,又有丐帮帮他的忙,危险当然会有,但料想也可以逢凶化吉的。那些伙计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他可不能丢开他们不理。”
    李中柱听了谷、韩二人脱险的经过之后,对何令威道:“何兄,我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何令威道:“李兄,请说。”
    李中柱把昨晚的遭遇告诉众人,听得众人称奇不已。何令威的神情更是又惊又喜,若有所思。
    谷啸风道:“如此说来,那个暗中帮助你们脱险的御林军军官,恐怕多半是自己人了。”
    李中柱道:“小弟想向何兄请教的就是这件事情,那个军官的暗器手法和何兄的手法似乎同出一源,不知何兄可知道这人是谁?”
    何令威大喜说道:“听你们所说的情形,这人的掷石手法和我相同,对天坛的地理又很熟悉,那一定是我师父!想不到他老人家来了大都,我却还未知道。”
    此言一出,李中柱甚感意外,心道:“何令威怎的有个御林军的军官做师父?”连忙问道:“尊师是谁?”
    何仲容笑道:“小儿是前任丐帮帮主武士敦的弟子。”李中柱道:“原来是武大侠,家师也曾和我说过他的。我们昨晚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何令威道:“家师少年时候,曾在金国的御林军中混过几年。采石矶之战发生那年,他还是金主完颜亮御前卫士之一呢。”
    谷啸风道:“现在丐帮帮主陆昆仑和家岳交情甚厚,前几年我在洛阳曾经听得陆帮主谈及令师当年的故事,听说他是奉了令师祖尚昆阳尚老前辈的密令,假冒金人,投入金国的御林军的。后来暴君完颜亮兵败瓜州,就是给他杀死。令师为汉族同胞立下大功,天下英雄无不景仰。”(武士敦的故事,详见拙着(桃灯看剑录》。)
    何令威说道:“金宋采石矾之战那年,我刚刚出世,我投入师门之时,家师已经不是丐帮的帮主了。他把帮主之位让给原任刑堂香主的陆昆仑,和师母隐居首阳山。”
    任红绡道:“令师多大年纪?”
    何令威道:“他刺杀完颜亮的时候还很年轻,今年大概也还未到五十岁。陆帮主的年龄比他大十岁左右。”
    任红绡道:“怪不得我昨晚所见的那个军官,似乎还是个中年人。”原来她以为前任的丐帮帮主,年纪应该比陆昆仑更大,经过何令威的解释,方始消了疑团。
    何令威道:“任姑娘和陆帮主相识?”
    任红绡道:“许多年前在扬州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那年陆昆仑来扬州是想给任家和谷家调解的,任红绡想起往事,不觉黯然。
    韩佩瑛道:“令师母可是闺名紫烟的前辈云女侠?”
    何令威道:“正是。”
    韩佩瑛道:“我在金鸡岭之时,曾听得柳盟主说过,她和云女侠是很要好的朋友。”
    何令威道:“不错,家师夫妻当年和武林天骄檀羽冲檀大侠、笑傲乾坤华谷涵华大侠、蓬莱魔女柳清瑶柳女侠都是常在一起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说起来都是自己人呢。”
    何仲容哈哈笑道:“如今你们后一辈的也交上了朋友了,说起来也算得是武林佳话呢。”
    谷啸风道:“何以令师这十多年来没再行走江湖,五十岁还是壮年,令师就隐居了,不可惜么?”
    何令威道:“我也曾问过家师何以他不做丐帮帮主,做丐帮帮主和金鸡岭的义军联合,轰轰烈烈的与鞑子大干一场不好吗?他笑说陆昆仑做帮主也是一样,陆帮主和义军也是暗中有联络的,比他自己出头更好。至于他自己为何不再走江湖,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隐居,我在师门八年,他就曾经下过三次山。”
    李中柱道:“家师曾和我称赞过令师性情沉毅,他之所以佯作隐居,恐怕是另有大事图谋。这次令师不是又再出山了吗?”
    何令威道:“我是今年年初才回家的,我还没有正式加入丐帮,但丐帮在大都的分舵我却知道,过两天待我到分舵去打听家师的消息,说不定他们会知道。”
    何仲容道:“上个月我见过孟老镖头,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是陆昆仑已经来到大都,但不知是真是假。”
    谷啸风道:“待丁实到了这里,咱们再设法到城里去打听打听吧。”
    不过了三天,丁实还未来到何家,众人都是担心不已。
    谷啸风道:“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情,看来咱们是不能只在这里等待了。”
    何令威道:“谷兄,你和金廷的鹰爪曾经多次交手,认识你的鹰瓜恐怕不少,还是让我独自去打听吧。你把丁香主那间绸缎店的地址告诉我。”
    李中柱道:“我虽然和鹰爪也曾交过手,但那是在黑夜之中,我只须稍稍化装,料想他们未必就能认出我的,我陪何兄一同去吧。”谷啸风被他们劝阻,只好和韩佩瑛、任红绡留在何家。
    李何二人中午时分进入大都城内,到了东长安街,只见丁实那间绸缎店已经贴上了官府的封条。他们在小茶馆里偷偷打听,知道是三天前封的,当时店里早已空无一人了。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稍稍松一口气。但丁实下落未明,尚是放心不下。正是:
    脱险虽出离虎穴,良朋下落未分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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