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英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0章黑暗的地狱
    (一)
    天亮了。
    桌上摆满了很多点心,每种都很好吃。
    吃,不但是种享受,也是种艺术。
    卫夫人很懂得这种享受,也很懂得这种艺术。
    她吃得很慢,也吃得很美。
    无论她在吃什么的时候,都会令人觉得她吃的东西非常美味。
    何况这些点心本来就全都是美味。
    吃起来是美味,嗅起来也一定很香。
    郭大路已忍不住开始在悄悄地咽口水。酒意一退,肚子就好像饿得特别快。
    饿着肚子看别人大吃大喝,这种滋味有时简直比什么刑罚都难受。
    郭大路忽然大声道:“主人独个儿大吃大喝,却让客人饿着肚子在旁边看着,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
    卫夫人点点头,道:“这的确不是待客之道,但你们是我的客人么?”
    郭大路想了想,叹息着苦笑道:“不是。”
    卫夫人道:“你们想不想做我的客人呢?”
    郭大路道:“不想。”
    卫夫人道:“为什么?为了林太平?”
    郭大路也长长叹了口气,道:“谁叫他是我们的朋友呢。”
    卫夫人笑了笑,道:“你们虽然很够朋友,却也够笨的。”
    郭大路道:“哦?”
    卫夫人道:“直到现在,你们还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找林太平。”
    郭大路道:“我们根本不必问。”
    卫夫人道:“为什么不必问?你们怎知道我找他是好意还是恶意?也许我找他只不过是为了要送点东西给他呢?”
    郭大路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他若不想见你,我们就不能让你找到他;无论你是好意还是恶意,都是一样的。”
    卫夫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见我?”
    郭大路道:“因为你找他找得太急,很像不怀好意的样子,否则,你就该让我们回去告诉他,再叫他来找你。”
    卫夫人笑道:“看来你们还不太笨,只不过有一点笨而已。”
    郭大路道:“哦?”
    卫夫人道:“你们就算怕我在暗中追踪,不回去也就是了,还是可以到别的地方去的,又何必自己把自己捆在这里呢?”
    郭大路想了想,看看燕七,道:“她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我们为什么还不走呢?”
    卫夫人道:“因为我现在已不让你们走了。”
    郭大路道:“你自己说过我们随时都可以走的。”
    卫夫人道:“我现在已改变了主意。”
    她笑了笑,接着道:“你知道,女人总是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
    郭大路叹道:“你若不是女人就好了。”
    卫夫人道:“有什么好?”
    郭大路盯着她面前的烧卖和蒸饺,道:“你若是男人,我至少可以厚着脸皮抢你的东西吃。”
    卫夫人微笑道:“你为什么不把我当作男人来试试看?”
    郭大路又看看燕七,燕七眨了眨眼。
    卫夫人又道:“你们两个人不妨一起过来抢。”
    燕七笑了笑,道:“我的脸皮没有他厚,还是让他一个人动手吧。”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一个人饿得要命的时候,脸皮想不厚些也不行了。”
    他身子突然掠起,向那张摆满了点心的桌子扑了过去。十指箕张,弯曲如鹰爪,用的居然是鹰爪功中一招极厉害的“飞鹰搏兔”。
    用“飞鹰搏兔”这种招式来抢蒸饺,未免是件很可笑的事。
    但一个人若是饿极了,再可笑的事也一样能做得出来的。
    卫夫人笑道:“你的鹰爪功倒不错。”
    她嘴里轻描淡写地说着话,手里的筷子忽然轻轻往前面一点。
    她用的是一双翡翠镶的筷子,这种筷子往往碰一碰就会断。
    筷子在郭大路右手的中指上轻轻一点。
    筷子没有断。
    郭大路的人却像是断了,突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跌在摆满了点心的桌子上。
    卫夫人手里的筷子忽然夹住了他的腰带,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已落在这双一碰就断的筷子上。
    筷子还是没有断。
    卫夫人的手悬在空中,用筷子夹着他,就像是夹着个大虾米似的。
    燕七看呆了。
    卫夫人微笑道:“这么大一个饺子,够你吃了。”
    话未说完,郭大路的人已向燕七飞了过去。
    燕七想去接,没有接住,两个人一撞,全都跌在地上。
    过了很久,郭大路还没有爬起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卫夫人。
    他好像也看呆了。
    燕七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她用的这一招叫什么功夫?”
    郭大路摇摇头。
    燕七道:“你既然会鹰爪功,就应该知道其中有一招叫老鹰抓鸡。”
    郭大路点点头。
    燕七笑道:“她这一招就是从‘老鹰抓鸡’中变化来的,叫作‘筷子夹鸡’。”
    郭大路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究竟是鸡,还是饺子呢?”
    燕七道:“是鸡肉馅的饺子。”
    郭大路也笑了,道:“想不到你懂得的事倒还真不少。”
    他身子突然又箭一般蹿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向桌子上面伸手,却蹿入了桌子底下。
    卫夫人正微笑着在听他们说话,好像正听得有趣的样子。
    她既没有想到郭大路说着说着,会忽然又蹿了过来,更没有想到这人会往桌子底下蹿。
    桌子底下又没有点心,这人到下面去干什么呢?想捡骨头么?
    饺子又没有骨头呀。
    卫夫人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就在这时,桌上的点心突然凭空跳了起来。
    郭大路的手在桌子底下一拍,桌上的点心就跳起了七八尺高。
    燕七的手一挥,本来捆在他腿上的绳子突又长虹般飞出,长蛇般一卷,就有七八样点心被他卷了过去。
    郭大路也已从桌子底下蹿出。
    燕七一松手,点心掉下来四个,郭大路伸手接着了两三个,同时张大了嘴,一个软软的糯米烧卖正好不偏不倚掉在他嘴里。
    这几下子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但却配合得又紧凑,又巧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卫夫人居然也叹息了一声,说道:“看了你们这两手功夫,我就算让你们吃点东西,也算值得的了。”
    郭大路三口两口就将烧卖吞了下去,笑道:“这人倒总算还有点良心。”
    他开始吃第二个烧卖的时候,燕七也已吞下了个包子。
    能吃得这包子可真不容易,所以嚼在嘴里滋味也像是特别好些。
    燕七笑道:“这包子真好吃,却不知是用什么做馅的?”
    卫夫人微笑道:“包子和烧卖都有两种馅。”
    郭大路道:“哪两种?”
    卫夫人道:“一种是虾仁鲜肉的。”
    郭大路道:“还有种是什么肉?”
    卫夫人道:“老鼠肉,毒老鼠。”
    ×××
    老鼠肉本来是可以吃的,但毒老鼠吃下去,却能要人的命。
    郭大路吃下去的烧卖,好像已停在嗓子眼上,再也咽不下去。
    他本来还想问问,他吃的烧卖是哪种馅,但现在却已用不着问了。
    他忽然觉得四肢发软,脑袋发晕。
    再看看燕七一张脸竟已变成死灰色,而且渐渐发黑。
    卫夫人还在微笑。
    郭大路正想冲过去,忽然觉得她像是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张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渐渐连看都看不见了。
    他只觉得燕七已冲过来,抱住他,在他耳旁道:“临死之前,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郭大路道:“什……什么秘密?”
    燕七道:“我……”
    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就已倒下。
    就算他说出,郭大路也听不见了。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并不太对。
    有的人并不太在乎财宝,绝不会为了钱拼命,却往往会为了好吃而死。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死法很冤枉?
    等你饿得发晕时,说不定也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但他们为什么会挨饿呢?
    朋友,当然是为了朋友。
    “为朋友而死的人,是绝不会下地狱的。”
    但朋友若都在地狱里,他们也许宁可下地狱,也不愿上天堂。
    (二)
    自古艰难唯一死。
    死,的确可以算是最可怕的事了。
    那意思就是你已完了,已完全消灭了,从此不再有希望,你的肉体很快就会腐烂,你的姓名也很快就会被人淡忘。
    世上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
    死了若还得下地狱,那当然更可怕。
    但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那地方想必很黑暗,非常黑暗……
    ×××
    黑暗。
    黑暗得让你非但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郭大路连自己都看不见。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睁开了。
    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究竟是不是还存在?他却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的本身就是种恐惧——也许就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人们恐惧死亡,岂非也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郭大路也不能不恐惧,几乎已恐惧得连动都不能够动。
    恐惧本就是人类永远无法克服的感觉。
    过了很久,郭大路才听到自己身旁仿佛有个人在呼吸。
    但那究竟是不是人的呼吸声?他还是不知道。
    在如此黑暗中,任何人都已无法再对自己有信心。
    幸好他还能相信一件事:燕七活着时既然跟他在一起,就算死了也一定还是会跟他在一起。
    有些朋友,好像永远都分不开的,无论死活都分不开。
    所以郭大路壮起胆子,道:“燕七……是不是你?”
    又过了半晌,黑暗中才响起一个很虚弱的声响:“是小郭吗?”
    郭大路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有朋友跟他在一起,无论死活都没关系了。
    他身子开始往那边移动,终于摸到了一只手,一只冰冷的手。
    郭大路道:“这是不是你的手?”
    手动了动,立刻将郭大路的手握紧。
    然后听到燕七虚弱的声音道:“这是什么地方?”
    郭大路道:“不知道。”
    燕七道:“我们是不是还活着?”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燕七也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活着时是个糊涂人,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郭大路却笑了,笑着道:“看来你活着时要臭我,死了也要臭我。”
    燕七没有说话,却将郭大路的手握得更紧。
    他平时本是个很坚强的人,但现在却像是要倚赖着郭大路了。
    也许他本就在倚赖着郭大路了,只不过平时一直在尽力控制着自己——一个人只有到了真正恐惧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真正的情感流露出来。
    郭大路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你猜我现在最想知道什么?”
    燕七道:“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郭大路道:“不对。”
    燕七道:“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郭大路道:“也不对。”
    燕七叹道:“我现在没有心情猜你的心事,你自己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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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千古艰难唯一死
    郭大路说道:“我最想知道你的秘密。”
    燕七道:“我?……我有什么秘密?”
    郭大路道:“你临死前要告诉我的那样秘密。”
    燕七的手忽然缩了回去,沉默了很久,才带着笑道:“到现在你还没有忘记?”
    郭大路笑道:“无论死活都不会忘记。”
    燕七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可是现在我已不想把那件事告诉你了。”
    郭大路道:“为什么?”
    燕七道:“也没有为什么,只不过……只不过……”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前面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阴森森、碧磷磷的火光。
    鬼火!
    惨碧色的火光下,仿佛有个人影。
    也许不是人影,是鬼影。
    他看来飘飘荡荡地站在那里,好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郭大路忍不住喝道:“你是人?还是鬼?”
    没有回答,这也不知是人还是鬼的影子,忽然又向前飘了过去。
    无论他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总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一点亮光。
    只要有一点光,就比黑暗好。
    郭大路沉声道:“你还能不能走?”
    燕七道:“能。”
    郭大路道:“我们追过去好不好?”
    燕七叹道:“无论如何,我想总不会比现在这情况更坏的了。”
    鬼火还在前面飘荡着,好像故意在等着他们。
    郭大路已找着了燕七的手,再握紧,道:“你拉着我,千万莫要放松,无论好歹,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们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身子还有点麻痹。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已站了起来,跟着那点鬼火往前走。
    前面是什么?
    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们既不知道,也不在乎,因为他们总算还能手拉着手往前走。
    等他们渐渐可以走得快一点的时候,前面那鬼火速度也加快了。
    鬼火突然如流星般一闪,忽然消失。
    四面又变得完全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
    他们只能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心跳得很快。
    两个人都已感觉出对方的手心里在冒冷汗。
    郭大路道:“你用不着害怕,假如我们真的已死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假如我们还没有死,就更不必害怕了。”
    一个人叫别人莫要害怕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一定在害怕。
    燕七道:“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退回去?”
    郭大路道:“我们是往后退的人么?”
    燕七道:“好,不管好歹,我们先往前面闯一闯再说!”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大步向前冲出。
    突听一声大喝,道:“站住!”
    喝声一响起,黑暗中突又闪起了七八点鬼火。
    阴森森的火光飘飘荡荡地悬在半空。
    他们已可以看到前面有张很大很大的公案。
    案上有个笔筒,还堆着很多个本子,也不知是书?还是账簿?
    一个人正坐在案后,翻着一本账簿。
    他们还是看不清这人的面目,依稀只看出这人好像长着很长的胡子,头上还戴着顶古代的皇冠。
    刚才那鬼影也在公案旁,还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吊在那里,手上好像拿着一块很大的木牌。
    难道这就是拘魂牌?
    难道这地方就是森罗殿?
    上面坐的就是阎王?
    他们不知道,谁也没有到过森罗殿,谁也没有看见过阎王。
    但他们却已感觉到一种阴森森的鬼气,令人毛骨悚然。
    上面坐的阎王居然说话了。
    那声音也阴森森的带着鬼气,道:“这两人阳寿未尽,为何来此?”
    那鬼影子道:“因为他们犯了罪。”
    阎王道:“犯的是何罪?”
    鬼影子道:“贪吃之罪。”
    阎王道:“罪在几等?”
    鬼影子道:“男人好吃,必定为盗;女人好吃,必定为娼;此罪列为七等,应打入第七层地狱,永世不得吃饱。”
    郭大路突然大声道:“说谎的罪更大,应该打入拔舌地狱……”
    阎王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在这里也敢如此放肆?”
    郭大路道:“无论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只要冤枉了我,我都非放肆不可。”
    阎王道:“冤枉了你什么?”
    郭大路大声说道:“你若真的是阎王,自己就该知道。”
    燕七忽也大声说道:“你至少应该知道一件事。”
    阎王道:“什么事?”
    燕七道:“无论你是真阎王也好,假阎王也好,都休想能从我们嘴里打听出林太平的下落。”
    这句话说出来,阎王好像反倒有点吃惊,过了半晌,才阴恻恻道:“就算我是个假阎王,但你们却已真死了。”
    燕七道:“哦?”
    阎王冷笑道:“既已到了这里,你们难道还想活着回去?”
    燕七道:“想不想活着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阎王厉声道:“你们难道宁死也不说?”
    燕七道:“不说就是不说。”
    阎王冷笑道:“好!”
    这个字说出口,所有的火光突又消失,又变为一片黑暗。
    郭大路拉着燕七就往前面冲。
    他们同时冲过去,同时跌倒在地。
    前面的公案已没有了,阎王也没有了,小鬼也没有了。
    除了黑暗外,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两个人。
    这两人不是太聪明,就是太笨。
    ×××
    左面是石壁,右面也是石壁,前面是石壁,后面也是石壁。
    比铁还硬的石壁。
    他们终于发觉这地方已变成个石桶。
    所以他们索性坐了下来。
    过了很久,郭大路居然笑了笑,道:“你也发现那阎王是假的了?”
    燕七道:“那阎王一定就是卫夫人。”
    郭大路道:“但卫夫人没有胡子。”
    燕七道:“胡子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郭大路忽然大笑,道:“这人倒也滑稽,居然想得出这种笨法子来,想要我们上当。”
    燕七也笑道:“简直滑稽得要命。”
    他们虽然在笑,但笑的声音却难听得很,甚至比哭都难听。
    因为这件事并不滑稽,一点也不滑稽。
    这法子也不笨。
    你若吃了个有毒的包子,忽然觉得四肢无力,又看到你朋友的脸已发黑,然后就晕死了过去;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么样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个飘在半空的鬼影子,还看到了一位戴着皇冠、长着胡子的阎王,你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滑稽?
    郭大路已笑不出了,忽然叹了口气,道:“她做的事虽滑稽,说的话却不滑稽。”
    燕七道:“什么话?”
    郭大路道:“阎王虽是假的,我们却已等于真的死了。”
    燕七道:“你怕死?”
    郭大路叹道:“的确有点怕。”
    忽然间,火光又一闪,照亮了一大堆黄澄澄闪着金光的东西。
    金子。
    世上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么多金子。
    黑暗中又响起了那阴恻恻的声音:“只要你们说出来,我不但立刻就放你们走,这些金子也全都是你们的了。”
    郭大路突然跳起来,大声叫道:“不说,不说,不说。”
    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就又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又过了很久,燕七忽然道:“原来你也不怕死。”
    郭大路叹道:“怕是不太怕,只不过……我们虽然是为林太平死的,他却根本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燕七道:“你无论为朋友做了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根本就不必想要朋友知道。”
    郭大路笑了,道:“我本来还怕你觉得死得太冤枉,想不到你比我更够朋友。”
    燕七沉默了半晌,反而叹了口气,道:“也许我并不是够朋友,只不过想得够明白而已。”
    郭大路道:“明白什么?”
    燕七道:“为了要找林太平,她好像已不惜牺牲任何代价。”
    郭大路道:“好像是的。”
    燕七道:“她若非跟林太平有很深的仇恨,怎么肯如此牺牲呢?”
    郭大路道:“我只奇怪,林太平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会跟她这种人结下深仇大恨呢?”
    燕七道:“想必是他上一代结下的仇怨,她为了要斩草除根,所以才非杀林太平不可。”
    郭大路道:“有理。”
    燕七道:“她既然知道我们是林太平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就算说出了林太平的下落,也是一样要死,也许死得更快。”
    郭大路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够朋友了。”
    燕七道:“你也想到了这一点?”
    郭大路道:“但若非你提醒,我就已忘了。”
    燕七道:“怎么会忘?”
    郭大路道:“一件事你若故意不去想它,岂非就等于忘了一样?”
    燕七道:“为什么要故意不去想它呢?”
    郭大路道:“因为,那样我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够朋友,等我死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比较伟大一点。”
    燕七笑了,但笑声中却有些辛酸之意。
    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其实你本来就比别人伟大一点。”
    郭大路好像要跳了起来,道:“我伟大?你也觉得我伟大?”
    燕七道:“没有人天生就是英雄,英雄往往也是被逼出来的。大家虽然都明白这道理,却还是难免要自己骗骗自己。只有你……”
    他叹息了一声,慢慢接着道:“你不但敢承认,而且还敢说出来。”
    郭大路道:“这……这也许只不过因为我脸皮比别人厚。”
    燕七道:“这绝不是脸皮厚,是……”
    郭大路道:“是什么?”
    燕七道:“勇气!这就是勇气,很少人能有这种勇气。”
    郭大路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夸奖我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想安慰安慰我,让我觉得舒服些?”
    燕七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冰冷的手好像已渐渐温暖了起来。
    又过了很久,郭大路才缓缓道:“其实我们认识并不久,但我总觉得你是我平生最好的朋友。其实王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对你还是和对他不同。”
    燕七轻轻地问道:“有什么不同?”
    郭大路道:“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只不过王动若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原谅他;但你若对不起我,我反而很生气,气得要命。”
    这种情感的确很微妙,也难怪他解释不出。
    燕七的指尖好像在发抖,心里好像很激动,只可惜郭大路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来,否则也许就会明白很多事了。
    但不明白也很好。
    那种缥缥缈缈、朦朦胧胧的感觉,有时反而更美、更奇妙。
    只可惜他们能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已不多了。
    燕七忽然道:“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却不知该不该问出来?”
    郭大路道:“你说。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的。”
    燕七道:“假如卫夫人真的肯放过我们,真的将那么多金子都送给我们,你是不是就会将林太平的下落告诉她?”
    郭大路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是缓缓道:“我只知道金子一定有用完的时候,人也一定有死的时候,但友情和道义却永远都存在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因为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存在,所以人才和畜生不同。”
    燕七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好像很少听到你说这种话,你一天到晚好像都是嘻皮笑脸的样子,想不到你也能说得出这种道理来。”
    郭大路道:“有些道理并不是要你用嘴说的。”
    燕七道:“你若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郭大路道:“我根本就用不着别人知道,只要我的朋友知道,只要你知道,那就已足够了。”
    他忽又笑道:“但现在我也很想知道一件事。”
    燕七道:“是不是想知道我还没有告诉你的那样秘密?”
    郭大路道:“答对了。”
    燕七道:“你……你还没有忘记?”
    郭大路笑道:“我早就说过,无论死活,都不会忘记。”
    燕七沉默了很久,幽幽道:“其实我已有很多次都想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了,却又怕说出后会后悔。”
    郭大路道:“后悔?谁后悔?”
    燕七道:“我。”
    郭大路道:“你为什么要后悔?”
    燕七道:“因为……因为我怕你知道这件事后,就不愿再跟我交朋友。”
    郭大路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道:“你放心,无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我都永远是你的朋友。”
    燕七道:“真的?”
    郭大路大声说道:“我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不得好……”
    “死”字还没有说出口,燕七已掩住他的嘴,柔声道:“好,我告诉你,我本是个……”
    突然间,黑暗中又有一点灯光亮起,照着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看来像是个铁筒架在木架上,黑黝黝的,总有大海碗般粗细。
    接着,卫夫人的声音又响起:“你们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郭大路道:“不认得。”
    卫夫人笑道:“看来你非但食古不化,而且孤陋寡闻。”
    这句话刚说完,那铁筒里忽然发出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郭大路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过了半天,郭大路才能张得开眼睛,只见四面烟硝弥漫,铁筒对面的石壁已被打开一个大洞。
    卫夫人道:“现在你总该知道这是什么了吧?”
    郭大路长长吐了口气,问道:“这难道就是大炮么?”
    卫夫人笑道:“你总算变得聪明了些。”
    炮口在移动,已对准了燕七和郭大路。
    卫夫人道:“你想不想尝尝这大炮的滋味?”
    郭大路道:“不想。”
    卫夫人道:“那么你就赶快说出来吧。”
    郭大路道:“不说。”
    卫夫人悠然道:“也许,你还不知道这种大炮的厉害。”
    郭大路道:“我知道。”
    卫夫人道:“你知道什么?”
    郭大路道:“听说若用这种炮去攻城,无论多坚固的城墙都挡不住。”
    卫夫人笑道:“既然城墙都挡不住,你难道还能挡得住?”
    郭大路忽然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的脸皮本来就比城墙还厚。”
    卫夫人怒道:“你真的不说?”
    郭大路好像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转过了头,凝视着燕七。
    燕七的目光温柔如水,但声音却坚决如钢。
    他断然道:“算上昨天那次,我已经死过八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死”,本是件最艰难、最可怕的事,但在他们嘴里说出来,却好像轻松得很。
    郭大路忽然叹了口气,拉着燕七的手道:“我只有一件遗憾的事。”
    燕七柔声道:“我明白,但那件事我无论死活都会告诉你。”
    郭大路展颜笑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卫夫人冷冷道:“好,那你们就死吧。”
    炮口正对着燕七和郭大路。
    “砰”地,又是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烟硝迷漫中,可以看到他们的人倒了下去,倒在一起……
    ×××
    有人说死很困难,有人说死很容易。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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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柳暗花明
    (一)
    对燕七说来,死的确很容易。他已经死了九次。
    现在他居然又活了。
    他觉得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而舒服的床上,眼睛里看到的每样东西都很华丽、很精致,简直已不像是人间所有的。
    他上次醒来的地方若是地狱,这地方一定就是天堂。
    但若没有郭大路在一起,天堂又有什么意思?
    郭大路呢?难道下了地狱?
    燕七挣扎着爬起,就看到了郭大路。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里有张桌子,桌上摆满了酒食,郭大路正坐在那里大吃大喝。
    他看到燕七才放下筷子,笑道:“我看你睡得正好,不想吵醒你,所以就先来享受了。好在这里的东西多得很,十个人也吃不完。”
    燕七道:“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郭大路道:“不是。”
    燕七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郭大路道:“不知道!”
    燕七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知道什么?”
    郭大路笑道:“我只知道这里的厨子不错,酒也不错,你还等什么?”
    他接着又笑道:“不吃白不吃,这句话你还没有学会?”
    燕七忍不住嫣然一笑,道:“早就学会了。”
    ×××
    屋里不但有门,还有窗子。
    窗外传来一阵阵梅花的香气。
    燕七道:“你有没有出去过?”
    郭大路道:“没有。”
    燕七皱眉道:“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郭大路笑道:“顾得了嘴,就顾不得眼睛了,还是嘴比眼睛重要。”
    燕七道:“你至少应该先找到这里的主人才是。”
    郭大路道:“他反正会来找我们的,我们何必急着去找他。”
    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白衣如雪、明眸巧笑的小姑娘,手里托着两壶酒,盈盈走了进来,看来倒真有几分像是天上的仙子。
    郭大路眼睛有点发直了,燕七瞪了他一眼,他才干咳了两声,将身子坐正,却还是忍不住笑道:“我正愁酒不够,想不到酒已来了。”
    白衣少女抿嘴笑道:“你既已到了这里,无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燕七道:“我们怎会到这里来的?”
    白衣少女笑道:“当然是这里的主人把你们救来的了。”
    郭大路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白衣少女眨了眨眼,道:“你看我像不像?”
    郭大路道:“不像。”
    白衣少女嫣然道:“我自己看也不像。”
    郭大路道:“那么这里的主人是谁呢?我们认不认得他?”
    白衣少女道:“我只知道他一定认得你。”
    郭大路道:“为什么?”
    白衣少女笑道:“因为,他说你一个人吃的比五个人都多,特地叫我多准备一点酒菜。他若不认得你,怎么会对你如此了解呢?”
    郭大路大笑,道:“这么样看来,他不但认得我,还一定是我的好朋友。”
    白衣少女眨着眼笑道:“请你喝酒的,都是你的好朋友?”
    燕七冷冷道:“一点也不错。”
    他不但脸色又变得很难看,而且连筷子都放了下来。
    郭大路瞟了他一眼,也不敢多说话了。
    白衣少女道:“等两位吃饱了,我就带两位去见这里的主人,他一直都在等着两位。”
    燕七霍然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已经饱了。”
    白衣少女眼波流动,嫣然道:“你怎么一看到我就饱了呢?”
    燕七淡淡道:“因为你长得比一只蹄髈还可爱。”
    ×××
    梅花白雪,曲廊雕柱。
    白衣少女板着脸在前面带路,既不说话也不笑了。
    她的确很甜、很美,但的确稍微胖了一点。
    “燕七居然拿她来比蹄髈,倒是亏他怎么想得出来的。”郭大路看着燕七,想笑,又不敢笑。
    因为燕七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好像讨厌女人,尤其讨厌跟郭大路开玩笑的女人。
    “他以前一定也吃过女人的亏,上过女人的当。”
    郭大路决定以后一定要设法开导开导他,告诉他女人并不是每个都讨厌的,其中偶尔也有几个比全部男人都可爱得多。
    (二)
    长廊已走尽。
    尽头处珠帘低垂,他们刚走过去,就听到帘子里有人在笑道:“你们又来了么?请进请进。”
    卫夫人!这赫然又是卫夫人的声音。
    原来这里的主人还是她。
    她下毒、扮鬼,甚至不惜将攻城的大炮都搬来对付他们,可是她现在又救了他们,而且还拿好酒好菜来招待他们。郭大路和燕七面面相觑,实在猜不透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
    卫夫人的笑容还是那么高贵,那么动人。
    她看着郭大路和燕七,带着微笑道:“你们也不必问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的主意本就从没有别人能猜得到的。”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这句话我相信。”
    卫夫人道:“还有件事你不妨相信。”
    郭大路道:“什么事?”
    卫夫人又道:“你们现在已可走了,随时都可以走,无论到哪里去,我都绝不会派人跟踪你们的。”
    郭大路怔了怔道:“你不想要我们的命了?”
    卫夫人道:“不想。”
    郭大路道:“你也不想知道林太平的下落了?”
    卫夫人道:“至少目前已不想。”
    郭大路道:“你费了那么多事来对付我们,现在却随随便便就让我们走了?”
    卫夫人道:“不错。”
    郭大路又叹了口气,道:“这句话,我实在不能相信。”
    卫夫人道:“连我的话你都不信?”
    郭大路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相信你?”
    卫夫人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郭大路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钱、很有地位、也很有本事的人,但这种人说的话通常都未必可靠。”
    卫夫人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做的事很奇怪,但你们若真正知道我是什么人之后,就不会奇怪了。”
    燕七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卫夫人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就是林太平的母亲。”
    这句话说出来,郭大路和燕七又大吃了一惊。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卫夫人这一生中就算也曾说过谎,现在却绝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郭大路道:“我就相信你真是林太平的母亲,但母亲又怎会不知儿子的下落呢?”
    卫夫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黯然道:“这就是做母亲的悲哀,儿子长大了之后,做的事往往就不是母亲所能了解的了。”
    她忽又笑了笑,接着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已渐渐变成了个男人。”
    郭大路忍不住问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卫夫人叹道:“他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从家里逃了出去。”
    郭大路怔道:“从家里逃了出去?为什么要逃?”
    卫夫人道:“他逃婚。”
    郭大路愕然道:“逃婚?”
    卫夫人苦笑道:“我看他年纪渐渐大了,就替他订了门亲事,谁知道他竟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地逃了出去。”
    郭大路怔了半晌,忍不住笑了,道:“我明白了,他一定不喜欢那个女孩子。”
    卫夫人道:“那女孩子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郭大路又不禁觉得奇怪,道:“既然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那女孩子好不好呢?”
    卫夫人道:“他根本不知道。”
    郭大路道:“既然不知道好不好,为什么要逃?”
    卫夫人叹道:“只因那门亲事是我替他订下来的,所以他就不喜欢。”
    郭大路又笑了,道:“老婆是自己的,本就该自己来选才对。你若肯先让他看看那女孩子,他也许就不会逃了。”
    他神色突然变得很严肃,又道:“这并不是说他不孝顺你,但一个男人长大了之后,多多少少总该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否则他又怎么能算是男人。”
    卫夫人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也很生气,但后来想了想,反而觉得有点高兴。”
    燕七忽然道:“你的确应该高兴,因为像他这么样有主见的男人,世上还不多。”
    郭大路道:“现在虽然不多,但以后一定会慢慢多起来的。”
    卫夫人展颜道:“所以我现在已改变主意,并不一定要逼他回去成亲了。”
    她目光凝视着远方,慢慢地接着道:“我想一个男孩子在成长的时候,能一个人在外面闯荡闯荡,磨炼磨炼自己,对他这一生总是有好处的。”
    郭大路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些话你若早点说出来多好?”
    卫夫人笑道:“我以前没有说出来,只因为我还有点不放心。”
    郭大路道:“不放心什么?”
    卫夫人道:“不放心他的朋友。”
    郭大路道:“你那么样做只不过是在试探我们?”
    卫夫人笑道:“你们既然是他的好朋友,想必也不会怪我的。”
    郭大路道:“现在你放心了没有?”
    卫夫人柔声道:“现在我已知道,他的朋友非但不惜为他挨饿、为他死,而且还能为他拒绝各种诱惑,在我看来,那比死还困难得多。”
    她叹息着,又道:“他能交到这种朋友,真是他的运气,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孩子长大了,虽已不再属于母亲,但母亲总归是母亲。”
    “所以他无论在哪里,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做母亲的若能懂得这道理,她的悲哀就会变为欢愉。
    (三)
    小城还是那么朴实,那么宁静。有些地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只有人在变,人心在变。
    但有些人也是永远不会变的。看到郭大路和燕七回来,王动还是躺在床上,还是连动都不动。
    郭大路却忍不住道:“六七天不见,你难道也没有一句话问我们?”
    王动这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问什么?”
    郭大路道:“你至少应该问问我们,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王动道:“我不必问。”
    郭大路道:“为什么不必问?”
    王动道:“你们只要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燕七眨眨眼,道:“可是你至少总应该问问,活剥皮究竟剥谁的皮?”
    王动道:“我也不必问。”
    燕七道:“为什么?”
    王动笑了笑,淡淡道:“像他那种人,除了剥他自己的皮之外,还能剥谁的皮?”
    ×××
    除了出手对付凤栖梧那次外,林太平无论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半拍。无论吃饭也好,说话也好,走路也好,他总是慢吞吞的、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算火烧到眉毛,他好像也不会着急。
    郭大路有时甚至觉得他像是个老头子。
    他不像王动,他并不懒。他就是这种温吞水脾气。
    郭大路和燕七回来已有老半天了,他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衣服已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的样子看来总像是一枚刚剥开的硬壳果,又新鲜、又干净。
    “这人随时随地都好像准备被皇帝召见似的。”
    郭大路和燕七对望了一眼,都不禁笑了。
    因为他们又想到了卫夫人。也只有卫夫人那样的母亲,才能生得出林太平这样的儿子。
    “好树上是绝不会长出烂桃子来的。”
    林太平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喃喃道:“看样子你们这几天一定玩得很开心。”
    郭大路笑道:“开心极了。”
    林太平道:“你们知不知道活剥皮已失踪了,利源当铺已换了老板?”
    郭大路道:“不知道。”
    林太平道:“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这两天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
    郭大路和燕七又对望了一眼,又笑了笑,他们早已有了决定,决定不对任何人说出他们这几天来的遭遇。
    因为他们觉得林太平不知道这件事反而好,他们既不愿影响林太平的决定,也不想林太平对他们感激。
    他们只希望林太平能自由自在地跟大家生活一段时候,那他一定就会变得更坚强、更成熟、更聪明。
    这也正是卫夫人所希望的。
    郭大路笑道:“这两天我们也没干什么,只不过被人毒死过一次,见过一次阎王,又被大炮轰过一次,最后这人请我们大吃大喝了一顿,我们就回来了。”
    林太平瞪着他,瞪了很久,忽然大笑,道:“我知道你很会吹牛,但这次却未免吹得太过火了些,只怕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郭大路舒舒服服地躺下去,闭上眼睛,长长吐出口气,微笑道:“这种事我就知道绝没有人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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