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69章千钧一发
    江别鹤静静坐了半晌,瞪大了眼睛,瞧着燕南天。花无缺伏在桌上,也是动也不动。
    江别鹤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他若想从此称霸江湖,现在的确是机会到了。
    但这机会,却又未免来得太容易!他紧握着双拳,掌心也满是冷汗。“江别鹤呀江别鹤,你若错过了这机会,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今天若不杀他们,迟早总要死在他们手中,你怕什么?犹疑什么?他两人都已醉了,你为何还不动手?”想到这里,江别鹤霍然站起,却又“噗”地坐了下去!“不行!不能心存侥倖,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容易的事!”
    他手掌抖得太厉害,不得不紧紧抓住椅子!
    “但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自然更不会相信了,他们就因为不相信,所以才没有丝毫提防之心。”
    江别鹤眼睛里发出了光!
    “不错,花无缺和燕南天万万想不到我会杀死他们的,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江别鹤呀江别鹤,此刻怎会拿不定主意……?你现在只要一出手,天下就是你的!……”
    江别鹤不再迟疑,一步窜到桌前,铁掌直击下去!
    □□□
    就在这时,花无缺突然跳了起来,大喝道:“江别鹤,我总算瞧清了你的真面目,江小鱼果然没有冤枉你!”
    喝声中,他纵身扑了过去。
    谁知燕南天竟比他还快了一步。
    江别鹤手掌击下,燕南天铁掌已迎了上去!
    只听“拍”的一声,江别鹤身子已被震飞,重重撞到墙上,只觉满身骨节欲裂,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花无缺怔了一怔,失笑道:“原来你也是假醉!”
    燕南天大笑道:“这区区几杯酒,怎能醉得倒我,我也正是要瞧瞧这厮,喝了又吐,吐了再喝,究竟是何用意?”
    他倏然顿住笑声,大喝道:“江别鹤,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江别鹤惨笑道:“罢了……我苦练二十年的武功,竟接不了燕南天的一掌,我还有何话说?”
    燕南天厉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暗算我?”
    江别鹤故意长长叹了口气,道:“双雄难以并立,你我不能併存,你这‘大侠’若活在世上,那里还有我这‘大侠’立足之地!”
    他咬了咬牙,大声接道:“方才我见到那些人瞧见你后,便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已下定决心,要除去你!如今我武功即然不敌,夫复何言?”
    燕南天怒道:“你武功就算能无敌于天下,就凭你这心胸,也难当‘大侠’二字。”
    江别鹤道:“你……你要怎样?”
    燕南天厉声道:“你虚有大侠之名,心肠竟如此恶毒,手段竟如此卑鄙,燕某今日若不为江湖除害,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上!”
    江别鹤道:“你要杀了我?”
    燕南天喝道:“正是!”
    喝声中,他一掌闪电般击出。
    江别鹤就地一滚,避开了他这一掌,突然大笑道:“你若杀了我,普天之下再无一人知道江琴的下落……这一辈子就休想再能找得到他了!”
    燕南天一震,失声道:“你……你知道江琴的下落?”
    江别鹤缓缓站了起来,悠然道:“正是。”
    燕南天冲了过去,一把揪着他衣襟,嘶声道:“他在那里?”
    江别鹤站在那里,全不闪避,悠悠道:“你可以杀死我,却不能令我说出他的下落。”
    燕南天手掌一架,怒喝道:“你可要试试。”江别鹤微笑道:“你身为一代大侠,若也想以酷刑逼供,岂非有失你大侠的身份?”
    燕南天怔了怔,手掌不由自主缓了下来。
    江别鹤微笑又道:“你若真的想要我说出来,除非答应我两件事。”
    燕南天怒道:“你还要怎样?”
    江别鹤缓缓道:“我要你答应我,非但今日好生送我出去,日后也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默然半晌,狂吼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信除了燕某之外,世上就再无别人能伤你!”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还有,我说出江琴的下落后,你必定要严守秘密,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江琴在那里。”
    燕南天大声道:“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正要亲手杀死他,为何要让别人知道。”
    江别鹤嘴里泛起一丝诡秘的笑容,道:“很好,但你若不能杀死他呢?”
    燕南天怒道:“我若不能亲手杀死他,别人更不能杀他!”
    江别鹤转过头道:“花公子你呢?”
    花无缺长长吐了口气,道:“这本是燕大侠的事,他即已答应,我自无异议。”
    江别鹤仰天大笑道:“很好,好极了。”
    燕南天道:“江琴究竟在那里?”
    江别鹤缓缓顿住笑容,瞧着燕南天,一字字道:“就在这里!”
    燕南天身子一震,道:“你……你……”
    江别鹤大笑道:“我就是江琴,但你却已答应,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踉跄后退,双拳紧握,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花无缺也不禁为之怔住。
    江别鹤狂笑道:“你一心想知道江琴下落,所以才答应放了我,如今虽已知道江琴的下落,却永远不能杀他了。”
    他笑得声嘶力竭,彷彿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燕南天目光尽赤,突然狂吼扑上去,道:“你……你这恶贼,我岂能容你!”
    江别鹤瞪起眼睛,厉声道:“堂堂的大侠燕南天,难道是食言背信的人!”
    燕南天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只见他鬚发怒张,眼角似已崩裂,全身骨节都不住响动,终于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惨然道:“好……好……我答应了你,你走吧。”
    燕南天突又跳了起来,嘶声道:“你若再不走,小心我改变了主意!”
    江别鹤抱拳一揖,笑道:“即是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多谢多谢,再见再见。”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屋子里立刻变得一片死寂,只有燕南天沉重的呼吸声,屋顶也沉重得像是要压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无缺忽然长叹一声,道:“燕大侠,我此刻终于服了你了。”燕南天惨然一笑,道:“我以拳剑胜你两次,你不服我,我一声叱吒,便令群贼丧胆,你也不服我,如今我眼睁睁瞧着仇人扬长而去,竟无可奈何,你反而服了我么?”
    花无缺正色道:“我正是见你让江别鹤走了,才知道燕南天果然不愧为一代之大侠,你要杀他,本是易事,世上能杀江别鹤的人并不少,但能这样放了他的,却只怕唯有燕南天一人而已!”
    他长叹接道:“所以,世上纵有人名声比你更令人畏惧,纵有人武功比你更高,但却也唯有你,才能当得起这‘大侠’二字!”
    燕南天惨笑道:“但你可知道,一个人若要保全这‘大侠’两字,他便要忍受多少痛苦,多少寂寞……”
    花无缺长笑道:“我如今终于也知道,一个人要做到‘大侠’两字,的确是不容易的,他不但要做到别人所不能做的事,还要忍别人所不能忍……”
    他游目瞧着燕南天,展颜一笑,道:“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值得的,是么?”
    □□□
    江别鹤走过了院子,立刻就笑不出了,他知道今天虽然骗过了燕南天,但以后的麻烦,正还多着哩。
    风吹着竹叶,沙沙的响,江别鹤闪身躲入了竹丛,他是想瞧瞧燕南天和花无缺的动静。
    他想,这两人现在必定不知有多么懊恼愤怒,他恨不得能瞧见燕南天活活气死,他才开心。
    但过了半晌,屋子里却传出燕南天豪迈的笑声,这一次挫败虽大,但燕南天却似并未放在心上。
    笑声中,只见燕南天与花无缺把臂而出,腾身而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们要到那里去?是去找江小鱼么?这三个人本该是冤家对头,现在怎地已像是站到同一战线上来了。
    江别鹤虽然猜不透其中的真相,但“怀疑”却使得他的心更不定,更痛苦,他咬着嘴唇,沉思了半晌,还拿不定主意。
    突见人影飘动,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在闪着光。
    铜先生居然又回来了。
    江别鹤大喜,正想赶过去,但就在这时,也看清了铜先生身旁的人,竟骇然是小鱼儿!
    江小鱼脸喝得红红的,满脸笑容,像是开心得很──铜先生竟然和江小鱼走到一起了,而且两人还像是刚喝完了酒回来!
    他现在一心想倚靠这神秘的铜先生来对付燕南天和花无缺,这几乎已是他唯一可以致胜的希望。
    他再也想不到,铜先生会和江小鱼在一起。这一老一少两个怪物,是在什么时候交上了朋友?
    铜先生本来明明要杀江小鱼的,现在为何改变了主意?
    莫非他已被江小鱼的花言巧语打动了?
    江别鹤又惊、又怒、又是担心恐惧,直到铜先生和小鱼儿走进屋子,他还是呆呆地怔在那里。
    他忽然发觉自己竟已变得完全孤立,到处都是他的敌人,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他疑心病本来就大,现在即已亲眼目睹,更认了燕南天、江小鱼、花无缺、铜先生,四人已结成一党,要来对付他。
    这时夜已更深,竹叶上的露水,一滴滴落下来,滴在他身上、脸上,甚至滴入了他的脖子里。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不住暗中自语:“我要击败这四人,该怎么办呢?我一个人的力量,自然不够,还得去找帮手,但我却又能找得到谁?”
    竹叶上忽然有条小虫,掉了下来,却恰巧掉在他头上,江别鹤反手捉了下去,只见那小虫在他掌心蠕蠕而动,就像是条小蛇。
    他面上忽然露出喜色,失声道:“对了!我怎地未想起他来!他一个人力量纵然还不够,但再加上那老虎夫妻和我,四个对四个,岂非正是旗鼓相当!”
    他大喜着掠出树林,突然想起铜先生和江小鱼还在对面的屋子里,他大惊止步,掌心已泌出冷汗。
    但对面屋子里却丝毫没有反应,屋里虽燃着灯,窗上却瞧不见人影,铜先生和小鱼儿,竟已走了。
    □□□
    小鱼儿走进屋子时,也未想到江别鹤就在外面瞧着他。
    屋子里灯已熄了,小鱼儿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却发觉屋子里的香气,比他们出去时更浓了。
    这屋子里难道已有人走进来过?
    小鱼儿正觉奇怪,突听铜先生冷冷道:“你怎地现在才来?”
    黑暗中竟响起了个女子的声响,道:“要找个能令你满意的地方,并不容易,所以我才来迟了。”
    这声响自然比铜先生粗嘎生硬的语声娇柔多了,但语气也是冰冰冷冷,竟似和铜先生一付腔调。
    小鱼儿又惊又奇,暗道:“想不到铜先生这怪物也会有女朋友,而且说话竟也是和他一样阴阳怪样,两人倒真是天生的一对。”
    他摸着了火摺子,赶紧燃起灯。
    灯光亮起,小鱼儿才瞧见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袍女子,她面上也戴着个死眉死脸的面具,却是以沉香木雕成的,此刻灯光虽已甚是明亮,小鱼儿骤然见着这么样一个人,仍不禁骇了一跳。
    这黑袍女子也在瞧着小鱼儿,忽然道:“你就是江小鱼?”
    小鱼儿瞪大眼睛,道:“你……但我怎么不认得你?”
    黑袍女子道:“你即知世上有铜先生,为何不知木夫人?”
    小鱼儿道:“木夫人?……不错,我好像听到过这名字。”
    他记得黑蜘蛛向他说起铜先生时,也曾提起过木夫人这名字,还说这两人是齐名的怪物。
    木夫人瞧瞧小鱼儿,又瞧瞧铜先生,道:“我早已来到此地,但你两人……”
    “我和铜先生喝酒去了,有劳夫人久候,抱歉得很。”小鱼儿笑嘻嘻道:“铜先生对我最好,怕我饿坏了肚子,就带我去喝酒,知道我喜欢吃咸吃辣,就带我去吃川菜──这么好的人,我当真还未见过。”
    木夫人眼睛里即是惊奇,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小鱼儿这才发现,她语声虽和铜先生同样冷漠,但这双眼睛,却比铜先生灵活得多,也温暖得多。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只不过铜先生实在对我太关心了,一心只想看我,自己连饭也不吃,觉也睡不着,我真怕累坏了他,所以,夫人若是铜先生的好朋友,不如代铜先生照顾我吧,也好让他休息休息。”
    木夫人道:“大……大哥若是烦了,就将他交给我也好。”
    她目中笑意虽更明显,但语声仍是冰冰冷冷。
    只见铜先生身子突然飘起,“拍”的一掌,掴在小鱼儿脸上,这一掌打得并不重,但打的地方却妙极。
    小鱼儿一点也不觉疼,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身子再也站不住,踉跄后退几步终于倒了下去。
    晕迷中,只听铜先生冷冷道:“这一次,谁也休想从我身旁带走他了,他活着时,我固然要看着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看着他,直到他尸身腐烂为止。”
    木夫人道:“但我……”
    铜先生冷笑道:“你也是一样,你对我也不见得比别人忠心多少。”
    木夫人道:“你……你连我都不相信?”
    铜先生一字字道:“自从月奴将江枫带走的那天开始,我就已不再信任任何人了!”
    木夫人默然半晌,缓缓垂下了头,道:“我知道你还在记着那一次,你总以为我要和你争夺江枫……”
    铜先生厉声道:“你也爱他,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是么?”
    木夫人抬起了头,大声道:“不错,我也爱他。但我并没有要得到他,更没有要和你抢他,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和你争夺过任何东西,是么?”
    她冷漠的语声竟突然颤抖起来,嘶声道:“从小的时候开始,只要有好的东西,我永远都是让给你的,从你为了和我争着去摘那树上唯一熟了的桃子,而把我从树上推下来,让我跌断了腿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敢再和你抢任何东西,你还记得么?”
    铜先生目光刀一般瞪着她,良久良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也缓缓垂下了头,黯然道:“忘了这些事吧,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得到他,是么?”
    木夫人默然良久,也长叹了一声,黯然道:“大姐,对不起,我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其实我早已忘记那些事了。”
    只可惜小鱼儿早已晕过去了,根本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
    小鱼儿还未醒来,就已感觉出那醉人的香气。
    他以为自己还是在那客栈的屋子里,但他张开眼后,立刻就发觉自己错了,世上绝没有任何一家客栈,有如此华丽的屋子。也绝没有任何一家客栈,有如此芬芳的被褥,如此柔软的床。
    接着,他又瞧见站在床头的两个少女。
    她们都穿着柔软的纱衣,戴着鲜艶的花冠。
    她们的脸,却比鲜花更美,只是这美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丝毫血色,看来就像是以冰雪雕成的。
    小鱼儿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莫非已死了,这莫非是在天上?”
    轻纱少女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茫然瞧着前方,非但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简直就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他。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我自然没有死,只因我若死了,就绝不会在天上,而地狱里也绝不会有你这么美丽的仙子。”
    他以为她们会笑,谁知她们竟还是没有望他一眼。
    小鱼儿揉了揉鼻子,道:“你们难道瞧不见我么?……我难道忽然学会了隐身法?”
    轻纱少女简直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动。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瞧瞧你们笑的,我想你们笑的时候一定更美,但现在,我却只有承认失败了,你们去把那见鬼的铜先生找来吧!”
    轻纱少女居然还是不理他。
    小鱼儿跳了起来,大声道:“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你们难道是聋子、瞎子、哑吧?”
    他跳下地来,赤着脚站在她们面前瞧了半晌,又围着她们打了两个转,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两个难道不是人?难道真是用冰雪雕成的?”
    他竟伸出手,要去拧那轻纱少女的鼻子。
    这少女忽然轻轻一挥手。她纤长的手指,柔若春葱,但五根涂着凤仙花汁的红指甲,却像是五柄小刀,直刺小鱼儿的咽喉。
    小鱼儿一个觔斗倒在床上,大笑道:“原来你们虽不会说话,至少还是会动的。”
    那少女却又像石像般动也不动了。
    小鱼儿道:“你们就算不愿跟我说话,也总该笑一笑吧,老是这么样紧绷着脸,人特别容易变老的。”
    他又跳下床,找着双柔软的丝履,套在脚下,忽然缓缓道:“从前有个人,做事素来马虎,有一天出去时,穿了两只鞋子,都是左脚的,他只觉走路不方便,一点也不知道是鞋子穿错了,等他到了朋友家里,那朋友告诉他,他才发觉,就赶紧叫僕人回家去换,那僕人去了好半天,回来时却还是空着一双手,你猜为什么?”
    说到这里,小鱼儿已忍不住要笑,忍笑接着道:“那人也奇怪,就问他僕人为什么不将鞋子换来,那僕人却道:‘不用换了,家里那双鞋子,两只都是右脚的。’”
    他还未说完,已笑得弯下腰去。
    但那两个少女却连眼皮都未抬一抬。
    小鱼儿自己也觉笑得没意思了,才叹了口气,道:“好,我承认没法子逗你们笑,但我有个朋友叫张三的,却最会逗人笑了,有一天,他和另外两个人去逛大街,瞧见一位姑娘站在树下,就和你们一样,冷冰冰的,张三说他能逗这姑娘笑,那两个朋友自然不信,张三就说:‘我用一个字就能把她逗笑,再说一个字又能令她生气,你们要不要和我打赌,赌一桌酒。’那两个朋友自然立刻就和他赌了。”
    小鱼儿口才本好,此刻更是说得眉飞色舞,有声有色,那两个少女眼睛虽还是不去瞧他,但已忍不住想听听这“张三”怎能用一个字就能将人逗得发笑,再用一个字逗得别人生气。
    只听小鱼儿接着道:“于是张三就走到那姑娘面前,忽然向那姑娘旁边的一条狗跪了下去,道:‘爹’,那少女见他竟将一条狗认作爹爹,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知张三又向她跪了下去,叫了声‘妈’,那少女立刻气得满脸飞红,咬着牙,跺着脚走了,张三果然就赢了这东道。”
    他还未说完,左面一个脸圆圆的少女,已忍不住“噗赤”一声,笑出声来,小鱼儿拍掌大笑道:“笑了!笑了,你还是笑了……”
    只见这少女笑容初露,面色又已惨变。
    铜先生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冷冷地瞧着她,冷冷道:“你觉得他很好笑?”
    那少女全身发抖,“蹼”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婢……婢子并没有找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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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死里求生
    铜先生厉声道:“但你却为他笑了,是么?”
    那少女竟骇得话也说不出,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铜先生缓缓道:“你出去吧。”
    那少女嘶声道:“求求你……求求你饶婢子一命,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鱼儿吃惊道:“饶她一命?你……你难道要杀了她?”
    铜先生冷冷道:“杀,倒也不必,只不过割下她的舌头,要她以后永远也笑不出。”
    小鱼儿大骇道:“她只不过笑了笑,你就要割下她的舌头!”
    铜先生冷冷道:“这只能怪你,你本不该逗她笑的。”
    小鱼儿大叫道:“我只不过说了个笑话给她听,你……你何必吃醋!”
    铜先生忽然又是一掌掴了出去,小鱼儿竟躲闪不开,被他一掌打得仰面跌倒,口中却还是怒喝道:“你打我没关系,但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罚她。”
    铜先生目中又射出了怒火,道:“你……你竟然为她说话?”
    他竟似已怒极,连身子都气得发抖。
    小鱼儿大声道:“这件事本不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我。”
    铜先生颤声道:“好……好!你宁可要我打你,也不愿我罚她,你……你倒也和你那爹爹一样,是个多情种子!”
    说到“种子”二字,他忽然狂吼一声,反手一掌击出,那圆脸少女被打得直飞出门外,一滩泥似的跌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小鱼儿跳了起来,大喝道:“你……你竟杀了她!”
    铜先生全身发抖,忽然仰首狂笑道:“不错,我杀了她,她再也不能偷偷和你逃走。”
    小鱼儿又惊又怒,道:“你疯了么?她几时要和我偷偷逃走?”
    铜先生道:“等你们逃走时,我再杀她,便已迟了!”
    小鱼儿瞪大眼睛,嘶声道:“你疯了,你简直疯了……我本以为你脾气虽然冷酷,却并不是个狠毒残忍的人,谁知你竟能对一个女子下此毒手。”
    他越说越怒,忽然扑过去,双掌飞击而出。
    这时小鱼儿武功之高,已足可与当代任何一个武林名家并列而无愧,盛怒之下击出的这两掌更融合了武当、崑崙两大门派掌法之精萃,小鱼儿此刻不但已可运用自如,而且已可将其中所有威力发挥。
    谁知这足以威震武林的两掌,到了铜先生面前,竟如儿戏一般,铜先生身子轻轻一折,整个人像是突然断成两截。
    他手掌便也在此时反击而出,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竟能在这种部位下出手的。
    小鱼儿只觉身子一震,整个人又被打得跌在地上,他虽未受伤,但却被这种奇妙的武功骇呆了。
    铜先生俯首望着他,冷笑道:“像你这样的武功,最多也不过能接得住花无缺五十招而已,我本以为你还可与他一拼,谁知你竟如此令我失望。”
    小鱼儿咬牙道:“我能接得住他多少招,关你屁事。”
    铜先生竟不再动怒,反而自怀中取出一卷黄绢,缓缓道:“这里有三招可以破解‘移花宫’武功的招式,你若能在这三个月里将它练成,纵不能胜了花无缺,至少也可多挡他几招。”
    他居然要传授小鱼儿武功,这真比天上掉元宝下来还要令人难以置信,小鱼儿张口结舌,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铜先生将绢卷抛到他面前,冷笑着走了出去。
    小鱼儿大喝道:“你究竟是要花无缺杀我,还是要我杀花无缺?你究竟有什么毛病?”
    铜先生霍然转身,冷冷道:“你这一生,已注定了要有悲惨的结局。无论你杀了花无缺,还是花无缺杀了你,都是一样的。”
    铜先生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砰”的关上了门,小鱼儿怔了半晌,抬起头,却发现犹自呆立在房中的少女,眼里已流下泪来。
    但这一次小鱼儿却再也不敢找她说话了,他实在再也不忍瞧见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少女,为他而死。
    那少女呆呆地站着,任凭眼泪流下面颊,也不伸手去擦,小鱼儿叹了口气,将那丝卷展开。
    那上面果然是三招妙绝天下的招式,每一招俱都锋利、简单、而有效,正是花无缺那种繁复招式的剋星。
    丝卷上不但画着清晰的图解,还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若不是对“移花宫”武功瞭如指掌的人绝对无法创出这样的招式。
    “移花宫”的武功,本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铜先生又怎会对它如此瞭解,这岂非是件奇怪的事?
    但小鱼儿却没有想到这点,他此刻简直什么都不愿想,只是瞧着那卷画,呆呆地出神。
    少时有人送来饭菜,居然是樟茶鸭、豆瓣鱼、棒棒鸡……每一样都是道道地地的川味,还有一大壶上好的陈年花雕。
    小鱼儿一笑,儘管饱餐了一顿,却留下一碟红烧牛尾,半只樟茶鸭子不动,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这两样菜不辣的,你吃不吃都随便你。”
    那少女始终站在那里,连指尖都未动过,此刻忽然转过身,用手撕着那半只鸭子就薄饼,吃了个干净。
    她若不吃,本在小鱼儿意中,她此刻居然大吃起来,小鱼儿倒不免大感奇怪,竟瞧得呆了。
    只见那少女吃完一只鸭腿时,便已似吃不下了,但还是拼命勉强自己将半只鸭子吃光。
    她嘴里咀嚼,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桌上的一具计时沙漏,一粒粒黄金色的细砂落下来,时间便也随着流了过去。
    小鱼儿不禁苦笑,时间,现在对他实在太宝贵了,但他却只有眼见时间在他面前流过,全没有一点法子。
    突见那少女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悄声道:“你还吃得下么?”
    她竟忽然开口说话了,小鱼儿不觉骇了一跳。
    那少女又道:“现在说话没关系,没有人会来的。”
    小鱼儿这才笑了笑道:“我肚子都快撑破,连一只蚂蚁都吞不下了。”
    那少女道:“你最好还是多吃些,这两天,我们只怕都没有东西吃了。”
    小鱼儿又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那少女眼睛里射出了逼人的光芒,一字字道:“只因我们现在就要开始逃,在逃亡的途中,绝不会有东西吃的,甚至连水都喝不到。”
    小鱼儿简直骇呆了,吃吃道:“逃?……你是说逃走?”
    那少女道:“不错,我方才拼命的吃,就为的是要有力气逃走!”
    小鱼儿道:“但铜先生……”
    那少女道:“现在正是他入定的时候,至少在两个时辰之内,不会到这里来。”
    小鱼儿道:“你能确定?”
    那少女道:“他这习惯数十年来从未改过。据说十多年前,也有个身份和我一样的女子,就是在这时候,带了一个人逃走的。”
    小鱼儿恍然道:“难怪他方才那般愤怒,原来他就是怕历史重演……”
    那少女目中又泛起了泪光,道:“你可知道方才被他杀死的那女孩子是谁?”
    小鱼儿动容道:“那莫非是你的……你的……”
    那少女目中终于又流下泪来,颤声道:“她就是我嫡亲的妹妹。”
    小鱼儿怔了半晌,惨然道:“对不起,我方才本不该逗她笑的。”
    那少女恨恨道:“我妹子跟了他七年,他为了那么小的事,也能下得了毒手,而你与我妹子素不相识,反而为她争辩,甚至不惜为她拼命……”
    小鱼儿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才冒险救我的?”
    他忽然拉起她冰冷的手,沉声道:“但经过十多年前的那次事后,他防守得必定十分严密,我们能逃得出去么?”
    那少女道:“若是在他的禁宫中,我们实在连一分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但这里,却只不过是他临时歇脚的地方。”
    这时她脸上初次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接着道:“何况,这地方不但是我找到的,而且是我佈置的,我们虽不是一定能逃得出去,但好歹也得试一试,那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
    小鱼儿四下瞧了一眼,忍不住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道:“这是个庙。”
    “这里竟是个庙?”他眼睛里瞧着四下华贵而绮丽的陈设,鼻子里嗅着那醉人的香气,实在难以相信,这里竟会是个庙宇。
    那少女道:“这里本是个冷清清的古刹,经过我们一整天的佈置,才变成这样子的。”
    小鱼儿叹道:“你们本事可真不小。”
    他忽然一笑,又道:“但时间宝贵得很,我们为何还不走?你若是想聊天,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时间还多着哩。”
    那少女道:“我们要等人来收去这些碗筷后才能走,否则立刻就会被人发觉,我们已不在这屋子里。”
    小鱼儿笑道:“不错,我小地方总是疏忽,好像每个女孩子都比我细心得多。”
    那少女凝注着他,缓缓道:“你认得的女孩子很多么?”
    小鱼儿苦笑道:“我真希望能少认得几个……你呢?你认得的男孩子……”
    那少女冷冷道:“我一个都不认得。”
    小鱼儿笑道:“你现在总算已认得我了,我姓江,叫江小鱼,你呢?”
    那少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不妨叫我铁萍姑。”
    小鱼儿像是怔了怔,苦笑道:“你也姓铁?为什么姓铁的女孩子这么多……”
    话未说完,铁萍姑忽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只听门外轻轻一响,小鱼儿赶紧倒在床上,已有个面色冷峻的紫衣少女,带着个青衣妇人走了进来。
    铁萍姑站在那里,根本不去瞧她。
    这紫衣少女却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妹妹已死了。”
    铁萍姑也冷冷道:“我知道。”
    紫衣少女道:“你伤心么?”
    铁萍姑道:“我若伤心,你开心么?”
    紫衣少女霍然扭转身,一双冷酷而充满怒火的眼睛,恰好对着小鱼儿,小鱼儿却向她扮了个鬼脸。
    这时那青衣妇人已将碗筷全都收了出去。
    紫衣少女忽然道:“你也可以出去了。”
    小鱼儿怔了怔,强笑道:“你说我可以出去了?”
    紫衣少女又转身盯着铁萍姑,冷笑道:“你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你,你为何还不走?”
    小鱼儿一惊,心跳都几乎停止。
    铁萍姑却冷冷道:“谁叫我走的?”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现在已可以换班了,我叫你去休息休息还不好。”
    铁萍姑再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小鱼儿眼睁睁瞧着她往外走,心里虽着急,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见紫衣少女眼睛已又盯在他身上,一字字道:“你不愿意她走?”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笑道:“她走了最好,她那付晚娘面孔,我已瞧腻了,你虽然也未必比她好看多少,但换个新的总比旧的好,我天生是喜新厌旧的脾气。”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眼睛若敢盯着我,我就挖出你眼珠子。”
    小鱼儿见到铁萍姑已悄悄退了回去,故意大笑道:“你嘴里虽说不愿我瞧你,心里却是愿意的,说不定你还希望我能抱一抱你,亲一亲你,否则你为何定要将她调走,自己留在这里?”
    紫衣少女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颤声道:“你……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笑道:“你可不是雌老虎,我为何不敢,我还想咬你一口哩。”他瞧见铁萍姑已到了这紫衣少女身后,更故意要将她气得发疯。
    紫衣少女大喝道:“你莫以为我不能杀你,我至少么可打断你──”
    话未说完,她一个头忽然垂了下来,接着,整个人就扑地倒了下去,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
    铁萍姑一掌已切在她脖子上。
    小鱼儿跳了起来,道:“你不怕别人发现……”
    铁萍姑冷冷截口道:“时机难再,我只好冒一冒险了,何况,在这里的人,都不会关心别人的事,她就算三天不露面,也不会有人找她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将那张床移开了半尺,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半晌,墙壁立刻现出了一道窄门。
    铁萍姑一推而入,沉声道:“快跟着我来。”
    □□□
    复壁后,居然还有一条地道,曲折深邃,也不知通向那里,一阵阵阴森潮湿之气令人作呕。
    小鱼儿又惊又喜,揑着鼻子走了段路,才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庙里居然也会有复壁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铁萍姑道:“我收拾这间屋子时,已发现了。”
    她接着又道:“据我猜想,这古刹乃是五胡作乱时所建,那时流寇盗贼横行,人命更贱于猪狗,很多人都削发出家,籍以避祸,但庙宇中也非安全之地,所以寺僧才建了这些复壁地道,以躲避散兵流寇的杀掠。”
    小鱼儿叹道:“你的确和我所认识的其他女孩子有些不同,你有头脑……这世上有头脑的女孩子,已越来越少了,而且有些人就算有头脑,却偏偏懒得去用它,她们总认为只要有张漂亮的脸就够了。”
    铁萍姑像是又笑了笑,道:“但这却只能怪男人。”
    小鱼儿道:“哦?”
    铁萍姑道:“只因男人都不喜欢有头脑的女孩子,他们都生怕女孩子比自己强,所以越是聪明的女孩子,就越是要装得愚笨软弱,男人即然天生就觉得自己比女人强,喜欢保护女人,女人为何不让他们多伤些脑筋,多吃些苦。”
    小鱼儿大笑道:“如此说来,愚笨的倒是男人了,……但你连一个男人也不认得,又怎会对男人瞭解得这么清楚?”
    铁萍姑道:“女人天生就能瞭解男人的,但男人却永远不会瞭解女人。”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这话倒的确不错,一个男人若自以为能瞭解女人,他受苦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时两人心中其实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所以就拼命找话说,只因说话通常都能令人紧张的神经松弛,镇定下来。
    在这黑暗阴森的地道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命能否保全的时候,两人若再保持沉默,那岂非更令人难以忍受?
    □□□
    地道中已越来越潮湿,越来越黑暗。
    小鱼儿伸手去摸了摸,两旁已不再是光滑的墙,而是坚硬、粗糙、长满了厚绒青苔的石壁。
    他也感觉到,地上亦是坎坷不平,忍不住问道:“这庙宇的复壁难道是连着山腹的么?”
    铁萍姑并未回答,却亮起了个精巧的火摺子。
    这里果然已在山腹中,纵横交错的洞隙,密如蛛网,风,也不知从那里吹进来的,吹得人寒毛直竖。
    小鱼儿笑道:“在这种地方,铜先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想找到咱们也不容易。”
    铁萍姑道:“但我们想要走出去,只怕也不容易。”
    小鱼儿骇了一跳,失声道:“你……你难道也不知道出去的路?”
    铁萍姑道:“我当然不知道。”
    小鱼儿骇然道:“那么你……你为什么说咱们可以逃得出去?”
    铁萍姑道:“只要有路,我们自然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小鱼儿苦着脸道:“姑娘你未免将事情瞧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山腹中的这些洞隙,有的根本是没有路通出去的。”
    铁萍姑道:“也还有的是可以通得出去的,是么?”
    小鱼儿道:“纵然有路,但这些洞穴简直比诸葛亮的八阵图还要复杂诡秘,有时你在里面兜上三个月的圈子,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长叹接道:“据我所知,古往今来,被困死在这种山腹里的冤死鬼,若是聚在一起,阎王老子的森罗殿只怕也要被挤破了。”
    铁萍姑在前面走着,却连头也不回,冷冷道:“即是如此,再加两个也不多。”
    小鱼儿道:“你──你难道不着急?”
    铁萍姑冷冷道:“你若着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小鱼儿怔了怔,苦笑道:“你别生气,我并没有怪你,只不过……”
    铁萍姑霍然回过头,大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危险?但无论如何,我们总有一半的机会能逃出去,这总比坐在那里等死好得多,是么?”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早知道你这么生气,那些话我就不说了。”
    铁萍姑狠狠盯了他半晌,忽然叹道:“我真想不到你竟是个如此奇怪的人。”
    小鱼儿笑道:“我也真未想到,你的脾气竟这么大。”
    他嘴里在不停地说着话,眼睛也没闲着。
    这时,他忽然发觉石壁上浓厚的青苔里,隐约仍可瞧见刻着个箭头,铁萍姑目光闪动,显然也瞧见了。
    她立刻沿着这箭头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走了十馀丈,转角处的石壁上果然又有个箭头。
    但小鱼儿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铁萍姑皱眉道:“现在我们即然已可走出去了,你为何站着不动?”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若沿着这箭头走,再走片刻,就可以见到铜先生了,但我可不愿再见到他那付尊容。”
    铁萍姑一惊,道:“这些箭头难道不是指路的?”
    小鱼儿道:“箭头虽然是指路的,但指的却绝不是出去的路。”
    铁萍姑道:“你怎知道?”
    小鱼儿道:“这些箭头,必定是以前庙里的和尚刻上去的,是么?”
    铁萍姑道:“不错。”
    小鱼儿道:“他们也为的是怕迷失路途,被困死在这里,所以才刻这些箭头的,是么?”
    铁萍姑道:“不错。”
    小鱼儿道:“他们为了躲避流寇,所以才躲到这里,等他们知道流寇走了之后,你想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铁萍姑道:“自然是回到庙里去。”
    她脱口说出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失声道:“不错,这些箭头指的一定是回庙去的路,他们只不过是想在这山腹里躲避一时,又怎会去标明出路。”
    小鱼儿拍手笑道:“我早已说过,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孩子,你终于明白了,我看你方才想不通,只怕也是故意装出来的。”
    铁萍姑忍不住垂下头,一张脸已红到耳根了。
    她忽然将火摺子交到小鱼儿手上,道:“你……你带路吧。”
    小鱼儿叹了口气,喃喃道:“所以越是聪明的女孩子,就越是要装得愚笨软弱,所以你现在就要我多伤些脑筋,多出些力……”
    他话未说完,铁萍姑已红着脸,跺着脚道:“这件事就算是你对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她,瞧了许久,慢吞吞笑道:“我就是要你脸红、生气,你生起气来,才真正像是个女孩子,我实在受不了你那冷冰冰的样子。”
    铁萍姑要想板起脸,小鱼儿却已大笑着转身走了,于是她刚板起来的脸,又忍不住嫣然一笑喃喃道:“我的脸真红了么?我实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红时是什么样子,这只怕还是我生平第一次……”
    □□□
    小鱼儿沿着箭头而行,每隔十多丈,到了转角处,他就发现另外一个箭头在那里。
    只不过箭头指的是前,他就往后,箭头指的是左,他就往右,每走过一个箭头,他就将那箭头设法毁了去,铁萍姑随他走了半晌,忍不住又道:“你这样走,能走得出去么?”
    小鱼儿笑道:“我虽不知能否走得出去,但这样走,至少距离那庙宇越来越远了。”
    但这时洞隙已越来越窄,小鱼儿有时竟已走不过去,到了这时,指路的箭头也没有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现在,咱们看来只有碰运气了,索性闭着眼睛往前走吧。”他一面说话,一面已熄去了火摺子。
    铁萍姑不再说话,只觉自己的手已被小鱼儿拉住。
    她的心突然跳了起来,在黑暗中,这心跳声似乎特别响,铁萍姑的脸不禁又红了,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只听小鱼儿悠悠笑道:“一个人的心若是要跳,谁也没法子叫它停住。”
    铁萍姑“嘤咛”一声,要去拧他的嘴,但手却又忽然顿住,痴痴地发起怔来,她忽然发觉多年以来,这竟是自己第一次意会到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
    狭隘的洞隙,擧步艰难,有时甚至要爬过去,在黑暗中走这样的路,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铁萍姑衣服已被刮破了,也许身上已有些地方在流血,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痛苦,一个人竟像是走在云堆里。
    每走一段路,小鱼儿就打亮火摺子,瞧瞧四面的情况,但到了后来,火摺子的光焰,已越来越弱。
    小鱼儿知道火已将尽,更不敢随意动用了,他知道在这种地方,若是完全没有火光,那更是死路一条,于是路就走得更苦了。
    铁萍姑的脚步,终于也沉重起来。接着,她就感觉到全身疼痛,头晕眼花,又饿又渴。
    她自然不像小鱼儿那铁打的身子,怎能受得了这种苦,若不是小鱼儿始终在和她说说笑笑,她简直连一步都走不动了。尤其小鱼儿自己又何尝走得动?若是换了别人,到了他这种绝境之中,纵不急得发疯,也难免要呼天怨地了。
    但小鱼儿却是天生的怪脾气,要他死,也许还容易些,要他着急愁苦,要他笑不出,那却要困难得多。
    铁萍姑终于忍不住道:“我们歇歇再走吧。”
    小鱼儿沉声道:“绝不能歇下来,一歇,就再也休想走得动了。”
    铁萍姑道:“但我……我现在已……”
    小鱼儿笑道:“你想,我们在这千古以来,都少有人来过的神秘洞穴里拉着手散步,这是多么美,多么风流浪漫的事,别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我们为何不多享受享受。”
    铁萍姑幽幽道:“只可惜我……我不是你心上的人。”
    小鱼儿笑道:“谁说不是的,此时此刻,除了你之外,世上还有和我更亲近的人么?”
    铁萍姑又“嘤咛”一声,整个人忽然倒入小鱼儿怀里,她的脸烫得就像是一团火,这火,是从她心底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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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柳暗花明
    铁萍姑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男人,她青春的火焰,本已抑制得太久了,更何况一个人到了生死边缘时,理智本就最容易崩溃。
    铁萍姑实在也想不到自己会倒入小鱼儿怀里,但此刻已倒下去了,她也丝毫不觉后悔。
    她只觉小鱼儿的手,已轻轻搂住她肩头。
    铁萍姑颤声道:“人生,人生真是多么奇妙,我现在才知道……我两三天前还不认得你,但现在……现在……”
    小鱼儿忽然道:“你可知道,我现在想什么?我现在最想瞧瞧你的脸。”
    铁萍姑道:“不要……求求你不要……”
    但火摺子却已亮着了。铁萍姑以手掩住脸,她的脸又羞红了。
    她颤声道:“火摺子……快没有了……”
    小鱼儿笑道:“火摺子虽然珍贵,但能瞧见你现在这模样,无论牺牲多么珍贵的东西,都是值得的。”
    铁萍姑的手缓缓垂下,道:“真的?”
    小鱼儿笑道:“只可惜现在没有镜子,否则我也要让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要比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美丽多了。”
    铁萍姑眼波也凝注着小鱼儿,悠悠说道:“我们若真的走不出去,你会怪我么?”
    小鱼儿道:“怪你?我怎会怪你?”
    铁萍姑道:“你在那里,本还不会死的,但现在……”
    小鱼儿笑道:“若这么说,你本该怪我才是,若不是我,你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铁萍姑嫣然笑道:“受苦?……你可知道,我一生中从没有比现在快乐过。”
    小鱼儿道:“为什么?”
    铁萍姑怅然笑道:“连我自己都已不将我当做女人,何况别人呢?别人也许会将我看成仙子甚至魔女,却绝不会将我看成女人的。”
    小鱼儿笑道:“但你却不折不扣是个女人,我可以用一千种法子来证明。”
    铁萍姑笑道:“我现在自己也知道了,所以我现在就算死,也是快乐的。”
    火摺子,渐渐已只剩下一点豆大的火焰。
    铁萍姑凝注着这火焰,眼皮已越来越重,低语着道:“我也知道,你这样对我,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我,让我得到最后的快乐。”
    小鱼儿笑道:“你……你想得太多了。”
    铁萍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轻道:“但我还是感激你的,我只是……只是真的累了,求求你让我睡吧,这一睡纵然永不醒来,我也满足了……”
    □□□
    小鱼儿瞧着铁萍姑眼帘渐渐阖起,也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梭鲁”一声,竟有一连串又肥又大的老鼠,首尾相接,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铁萍姑一惊,张开眼来,身子已骇得缩成一团。
    小鱼儿却是满面喜色,大声道:“你不必睡,我们已得救了。”
    铁萍姑道:“但这只不过是些老鼠。”
    小鱼儿道:“你瞧,这些老鼠又肥又大,绝对不是在山腹里的,这里连一颗米都没有,绝对养不了这么肥的老鼠。”
    铁萍姑眼睛也亮了,道:“你说这些老鼠是从山外跑进来的?”
    小鱼儿道:“不错,这里必定已接近山腹的边缘,出路必定就在附近。”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向鼠群窜来的方向走过去。
    幸好这时火摺子还未完全熄灭,他不久就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洞外还隐隐有淡淡的光线透入。
    他立刻将铁萍姑拉了过去,从这小洞里钻了过去。
    外面竟然是个宝窟,一箱箱金银珠宝堆在那里,虽然并不算太多,可也绝不能算少了。
    小鱼儿怔了怔,笑道:“我又不是财迷,老天却偏偏总是要我发现一些神秘的宝藏,我真不懂,世上的宝藏怎会有这么多。”
    铁萍姑手扶着一只箱子,忽然道:“这里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宝藏。这些箱子搬进来,还没有几天,上面连积灰都没有。”
    他抬起手来一瞧,手上果然没有沾着什么尘垢。
    小鱼儿怔了怔,苦笑道:“到了此刻,你还是比我仔细得多。”
    他忽然发现每只箱子的箱盖里,都贴着张红纸,纸上竟写着:“段合肥藏”四个字。
    这发现几乎使他跳了起来。
    这些财宝,想必就是江别鹤父子设计抢去的东西,被江玉郎藏到这里来的,他想必认为这地方秘密已极,却不想竟偏偏被小鱼儿发现了。
    小鱼儿又惊又喜,简直要放声欢呼起来。
    铁萍姑的身子却突又靠了过来,悄声道:“外面有人!”
    只见一道形如门户的石隙外,竟隐隐有灯光传入,小鱼儿悄悄掩了过去,果然发现外面一块巨石旁,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面对着这边的一人,面色惨白,赫然竟是江玉郎,坐在江玉郎对面的一人,身材甚是魁伟,却瞧不清面目。
    那块大石头旁,摆着许多酒肉,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吃喝,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这块大石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霎也不霎。
    铁萍姑忍不住悄声道:“这石头有什么好看的,这两人为何看得如此出神?莫非是疯子不成。”
    小鱼儿嚥了好几口口水,叹道:“据我所知这人非但不疯,而且头脑还比别人都清楚。”
    铁萍姑道:“你认得他?”
    小鱼儿眼睛还是盯着那些酒肉,道:“嗯。”
    铁萍姑道:“那么他们为什么死盯着这块石头呢?”
    小鱼儿笑道:“也许他们希望这石头上能长出花来。”
    他眼睛终于自酒肉上移开,移到这石头上。
    只见这石头上方方正正,一点出奇的地方也没有,但石头中间,却划着条线,线的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小块肥肉。
    这两人的眼睛,就盯着这肥肉,动也不动。
    小鱼儿也被他们弄糊涂了,忍不住笑道:“我以前是知道这小子没毛病的,但现在却说不定了,难道他竟忘了肉是用嘴吃的,不是用眼睛看的。”
    铁萍姑也忍不住嚥了口口水,悄声笑道:“你若认得他,不如去敎敎他吧。”
    小鱼儿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去敎他吃肉,只可惜我现在只要一走出去,他就要吃我的肉了,他早已恨不得吃我的肉了。”
    铁萍姑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另外一个人呢?”
    小鱼儿道:“这人我还瞧不出是谁,好像是……”
    话未说完,突见一只老鼠自黑暗中窜了出来,窜上那块大石头,将那大汉面前的一小块肥肉衔了去,又飞也似地逃走。
    江玉郎面色立刻变了变,苦笑道:“好,这一次又是你赢了。”
    那大汉大笑道:“现在,你已欠我一百三十万两,你那里面的东西,已快输光了吧!”
    江玉郎冷冷道:“你放心,还多着哩。”
    那大汉狂笑道:“老子正赌的过瘾,你若这么快就输光,老子不揑出你蛋黄来才怪。”他大笑着,又割了一小块肥肉,放在石头上。
    铁萍姑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原来这两人是在赌钱,谁面前的肉被老鼠衔走,谁就赢了,这样的赌法,倒也是天下少有。”
    小鱼儿笑道:“但这样的赌法却公平得很,谁也休想作弊。”
    铁萍姑道:“若是老鼠不来,怎么办呢?”
    小鱼儿道:“老鼠不来,反正就等着,这人的赌瘾最大,只要是在赌,你就叫他等八天八夜也没什么关系。”
    铁萍姑失笑道:“不错,此刻看来他们就已不止赌了八天八夜了。”
    小鱼儿道:“你可要知道背对着我们的这人是谁么?他就是‘恶赌鬼’轩辕三光!不赌到人光,钱光,他是绝不肯站起来走的。”
    铁萍姑动容道:“恶赌鬼?莫非是十大恶人中的?……”铁萍姑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你可知道这‘十大恶人’究竟是些什么人?”
    小鱼儿笑道:“你这话可算真问对人了,世上比我更知道十大恶人的,还真不多。”
    他扳着手指,道:“十大恶人就是‘血手’杜杀,‘笑里藏刀’哈哈儿,‘不男不女’屠娇娇,‘半人半鬼’阴九幽,‘不吃人头’李大嘴。”
    说到这里,铁萍姑身子似乎微微一震,面色也变了,但小鱼儿却并没有瞧她,只是接着道:“还有‘狂狮’铁战,‘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恶赌鬼’轩辕三光,‘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再加上欧阳丁,欧阳当兄弟。”
    铁萍姑道:“照你这样说来,岂非有十一个人了。”
    小鱼儿笑道:“只因这欧阳兄弟向来秤不离锤,锤不离秤,两个人无论干什么,都是在一齐的,所以只能算作一个人。”
    铁萍姑缓缓垂下了头,道:“这些人是否真的都十分恶毒?”
    小鱼儿笑道:“其实世上比他们更恶毒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只不过,这些人做事特别不正常,毛病特别大而已。”
    铁萍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鱼儿道:“譬如说,这‘不吃人头’李大嘴,平日看来,他不但很和气,而且还可说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但他毛病一发作起来,却连自己的老婆都能吃下肚去,见过他面的人,谁也想不到他做得出这种事。”
    说到“李大嘴”这名字,铁萍姑竟又微微一震,怔了半晌,才轻轻问道:“你难道认得他们的?”
    小鱼儿笑道:“我非但认得他们,老实告诉你,我还是跟着他们长大的。”
    铁萍姑又怔了怔,道:“你……你可知道他们现在那里?”
    小鱼儿道:“只怕是在龟山一带……”
    他忽然顿住语声,笑道:“你为何问得这么清楚?”
    铁萍姑勉强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谁想得到世上有这么奇怪的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自然很小,江玉郎和轩辕三光此刻已赌得连自己生辰八字都忘了,自然更不会听到他们的话。
    只见江玉郎忽然一笑,道:“你我已赌了七八天,还是谁也没有输光,你不烦么?”
    轩辕三光赶紧道:“不烦,不烦,再赌上三年六个月,老子也不会烦的。”
    江玉郎道:“但这样赌下去,我却有些烦了。”
    轩辕三光立刻瞪起眼睛,大声道:“你烦,也要陪老子赌下去。”
    江玉郎笑道:“我并不是说不赌,只不过是想将赌注增大而已。”
    轩辕三光大笑道:“老子赌钱,向来是嫌小不嫌大,越大越过瘾,你要赌多大,说吧。”
    江玉郎缓缓道:“阁下身上带的东西,即然值七八十万两,此刻又赢了我一百三十万两,你我这一注,就赌两百万两吧。”
    轩辕三光抚掌笑道:“一注见输赢,这倒也痛快,只是……”
    他忽然顿住笑声,大喝道:“老子早已看过,你那洞里最多也不过只有两三百万,此刻已输了一半,你那里还有这么多银子来跟老子赌?”
    江玉郎道:“洞中存银,至少还有一百万。”
    轩辕三光道:“还差一百万呢?”
    江玉郎道:“还差一百万,以人来作数。”
    轩辕三光狂笑道:“格老子,就凭你这龟儿子,也值得了一百万?”
    江玉郎面色不变,微微笑道:“在下纵不值一百万,却有值一百万的人。”
    轩辕三光道:“在那里?”
    江玉郎笑道:“阁下难道还要先估估价么?”
    轩辕三光瞪眼道:“当然要先估估价,上了赌桌六亲不认,就算是儿子跟老子赌钱,帐也要算清楚的,一文钱也差错不得。”
    江玉郎微笑道:“即是如此,在下这就去将她带来就是。”
    轩辕三光身后,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有盏铜灯,此刻江玉郎揣起了这盏铜灯,大步走了出去,一面微笑道:“阁下但请放心,在下立刻就回来的。”
    轩辕三光笑道:“老子自然放心得很,你龟儿子家当都在这里,又急着想翻本,不回来才怪。”他这才撕下鸡腿,就着酒大嚼起来。
    已瞧得出神的铁萍姑,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些人赌起钱来,一赌就是上百万两银子,他们的银子简直好像是偷来的。”
    小鱼儿笑道:“谁说这些银子不是偷来的。”
    铁萍姑道:“纵然是偷来的,也要费些力气,一下子就输出去,岂不可惜。”
    小鱼儿道:“这就叫来得容易去得快,何况,一个好赌的人,连老婆儿子输出去,都不会心疼的。”
    他一笑又道:“只是我未想到,这江玉郎竟也是个赌鬼,输光了还不甘心,还要把人押给别人来赌。”
    铁萍姑也不禁笑道:“难道他也要把老婆拿来和别人赌么?”
    小鱼儿道:“他就算有老婆,也不值一百万,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就连我也猜不出了,能值一百万的人,到底不多呀!”
    这时江玉郎已拉着一人走了进来,被他拉着的人,身材苗条,竟是个女子,只是脸上覆着层面纱,瞧不出面目。
    轩辕三光皱眉道:“你怎地带来个女人?”
    江玉郎微笑道:“当然是女人,若是男人,就不值钱了。”
    轩辕三光大笑道:“但从你这龟儿子手上送出来的剩货,只怕连一文都不值。”
    江玉郎正色道:“这位姑娘虽然跟着我走了几天,但我却绝未动过她的毫发。”
    轩辕三光道:“你这馋猫会不偷嘴吃,老子不信。”
    江玉郎笑道:“阁下若不信,一试便知。”
    他将铜灯又放到山石上,但这次并未放在轩辕三光身后,却放到他自己身后。灯光从他肩上照下来,正好照在轩辕三光面前。
    一盏灯无论放在那里,都是件小事,自然谁也不会在意,但小鱼儿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他将这盏灯带进带出,绝不会没有用意的。”江玉郎满肚子坏水,自然谁也没有小鱼儿清楚。
    只见那面蒙黑纱的女子,始终木然地站在那里,江玉郎伸手掀开她的面纱,她还是痴痴的站着不动。
    灯光下,她的脸果然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轩辕三光,铁萍姑瞧见这张脸,但觉眼前一亮。
    小鱼儿瞧见这张脸,却险些惊呼出声来。
    慕容九,这女子竟是慕容九,她被三姑娘赶走后,一路痴痴迷迷地到处乱闯,她梦游般笔直走出了城,别人虽瞧着奇怪,但见她衣服华贵,人又美得邪气,也不致有人敢动她的歪主意。
    谁知竟偏偏误打误闯,被江玉郎听见了这消息。
    他立刻想到这女子必是慕容九,所以就立刻放下别的事,赶回头,恰巧在路上迎着了已饿得发晕的慕容九。
    江玉郎自然不怕她洩漏秘室,就带着她去起出赃银,藏到这里,又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轩辕三光竟早已在身后盯上他了!
    □□□
    这时轩辕三光瞧见慕容九的脸,也不禁怔了半晌,方自叹道:“美女,果然是个美女,只可惜近二十年来,老子已对任何美女都不感兴趣了,你还是带她走吧!”
    江玉郎微笑道:“这位姑娘虽美,但值钱的地方却不在她这张脸上,在她的身份。”
    轩辕三光大笑道:“她难道还是位公主不成?”
    江玉郎道:“虽不是公主,却也和公主差不多。”
    轩辕三光怒道:“她究竟是谁?你这龟儿子说话怎地总要兜圈子。”
    江玉郎缓缓道:“她便是九秀山庄的慕容九姑娘。”
    轩辕三光也不禁一怔,动容道:“慕容永的九姑娘,怎会落在你手里?”
    江玉郎道:“她被恶人所害,神智迷失,不知下落,慕容家的八位姊妹,八位姑爷,用尽千方百计,都寻她不着,在下运气好,却在无意中找到了她。”
    他一笑接道:“阁下请想想,若有人将她送回她姐姐、姐夫那里去,秦剑,南宫柳等人又将如何感激,那谢礼还会少得了么?”
    轩辕三光想了想,一拍手道:“好,老子就跟你赌了!”
    突听一人大喝道:“赌不得!”
    □□□
    小鱼儿忽然这么一叫,不但轩辕三光和江玉郎大吃一惊,就连铁萍姑都不免骇了一跳。
    小鱼儿也不着急,先附在铁萍姑耳畔,悄声道:“你跟我出去,喜欢吃什么,就拿起来吃,千万莫要讲客气,我现在已有对付这小子的法子。”
    他说完了话,才施施然走了出去,笑道:“躲在粪坑下吃大便的朋友,难道已忘了我么?”
    江玉郎瞧见了小鱼儿,真比瞧见鬼还要吃惊,倒退两步,失声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小鱼儿笑道:“老子阴魂不散,跟定了你这龟儿子了。”
    他聪明绝顶,学什么像什么,学起轩辕三光的口音,更是维妙维肖,轩辕三光用力一拍他肩头,大笑道:“若是别人从里面钻出来,老子也要吃一惊,但你这鬼精灵,你就算从地下钻出来,老子也不会奇怪的。”
    轩辕三光笑弯了腰,小鱼儿却早已大吃大喝起来,慕容九痴痴地瞧着他,又似相识,又似不识。
    江玉郎瞧见小鱼儿身后居然也跟着个绝世美女,那吃像居然也和小鱼儿一样,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他瞧得眼睛都直了,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轩辕三光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喘着气道:“小兄弟,老子赌了一辈子,这次你为何说老子赌不得。”
    小鱼儿嘴里塞满了肉,道:“只因你一赌,就要上当。”
    轩辕三光道:“老子是老赌鬼,这龟儿子顶多也不过算是个小赌鬼,他怎能令老子上当,何况这赌法最公平不过,谁也作不得弊,除非他也是个老鼠精。”
    小鱼儿悠悠说道:“你说这赌法最公平,你也赢了许多次了,是么?”
    轩辕三光道:“不错。”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你是怎么会赢的?”
    轩辕三光道:“老子这两天运气好。”
    小鱼儿道:“不是。”
    轩辕三光皱眉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小鱼儿道:“只因为……”
    他故意瞧了江玉郎一眼,立刻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说。”
    轩辕三光跳了起来,道:“你为何不能说?”
    小鱼儿道:“这两天我体力不好,我怕这小子来跟我拼命。”
    轩辕三光怒道:“这龟儿子若是敢动你一根手指,老子不把他骨头一根根拆散才怪。”
    小鱼儿道:“我若和他打架,你帮我忙么?”
    轩辕三光道:“当然。”
    小鱼儿展颜一笑,道:“好,这样我才能放心说了。”
    他笑嘻嘻接着道:“你总该知道,老鼠最怕光亮的,到了晚上,才敢露面,但只要一点起灯,牠们就没有戏唱了。”
    轩辕三光道:“想不到你对老鼠们也瞭解得很。”
    小鱼儿笑道:“鱼和老鼠,正是同病相怜,一见到猫就头疼,我不瞭解牠们谁瞭解?”
    轩辕三光又笑得喘不过气来,道:“但这……这又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道:“这里的老鼠,想必都是刚从外面搬进来的,外面只怕是来了只恶猫,把牠们赶进了洞,谁知这山洞里并没有老鼠饭店,牠们若非快饿疯了,也不敢到你们面前来抢肉吃的……”
    轩辕三光笑道:“这还要老子不动,谁若忍不住要动,老鼠就不敢来吃他面前的肉了。”
    小鱼儿道:“但你还忘了一点,方才这盏灯,是在你身后,你的身子挡住了灯光,那块肉便落在黑影里。老鼠怕光,只敢来吃黑暗中的肉,所以你才会连赢几次。”
    轩辕三光拍掌道:“果然不错,你果然是个鬼精灵,连这种事都想得到。”
    过半晌轩辕三光恍然道:“老子懂了,这龟儿子现在已把灯换了个地方,这灯光正好照在老子面前的肉上,他算定老子这一次要输,所以才要赌大的。”
    小鱼儿笑道:“正是如此,他现在不但可以把输了的银子捞回来,还可捞你一票。”
    轩辕三光又气又笑,道:“若不是你来提醒,老子今天竟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小鱼儿转脸瞧着江玉郎,笑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
    江玉郎面上早已变了颜色,口中却冷笑道:“你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法子。”
    小鱼儿大笑道:“江玉郎,你那一肚子坏水,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么?你在我面前,还装的什么蒜。”
    江玉郎冷冷道:“我只怕是时运不济,才会遇见了鬼。”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你遇着了我,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如今我人赃并获,你就跟我到段合肥那里说话吧。”
    江玉郎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轩辕三光,垂首道:“事已至今,我也没什么话说了,只不过……”
    他突然一把扭过慕容九的手腕,闪身到慕容九身后,狞笑道:“只不过你们还想要这位慕容姑娘的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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