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9章青出于蓝
    小鱼儿望了巴蜀东一眼道:“这也算坏事么?……嘿,这种坏事简直只有赶骡车的粗汉才会做的。”
    巴蜀东怒道:“不错,这本算不得什么,但那沈轻虹昔年虽然丢了镖银,自己虽也失踪,但江湖中人对他的寡妻和妹妹却尊敬得很,所以……”
    小鱼儿摇头笑道:“无论你怎样说,假如你做的只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坏事,你还不够资格进‘恶人谷’,除非……”
    “除非怎样?”
    小鱼儿笑道:“除非你先孝敬两样希奇的东西给我。”
    巴蜀东道:“我来得如此匆忙,那有什么希奇之物。”
    小鱼儿道:“你若没有东西,就露两手成名的绝技给我瞧瞧。”
    巴蜀东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怔了半晌,跺脚道:“好!”
    他伸手一抄,便已自腰间抽出柄缅铁软刀,迎风抖得笔直,刀光闪动,“刷,刷,刷”露了三招。
    这三招果然是他成名绝技,号称“杀虎三绝手”,刀法果然是干净俐落,又快又稳又狠!
    小鱼儿却摇头笑道:“这也算是绝技么……这简直和你做的事一样,完全见不得人,我看,你若想进‘恶人谷’还得另想法子。”
    巴蜀东道:“还……还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你只有跪在地上,向我磕三个响头,喊我三声‘小祖宗’,然后双手将这把刀送给我。”
    巴蜀东道:“这也是规矩?”
    小鱼儿道:“不错,这也是规矩。”
    巴蜀东嘶声道:“我……我从未听过‘恶人谷’有这样的规矩。”
    小鱼儿笑道:“谁说这是‘恶人谷’的规矩?”
    巴蜀东又怔住了,道:“那……那么这……”
    小鱼儿笑嘻嘻道:“这是我的规矩。”
    巴蜀东气得连身子都抖了起来,突然大喝道:“好,给你!”
    一刀向小鱼儿砍了下去!
    那知这方才连手指都懒得动的小鱼儿,此刻却真像是鱼似的,轻轻一动,整个人都滑了出去。
    巴蜀东这一刀虽快如闪电,却劈了个空。
    “喀嚓”一声,那竹椅已被他生生砍成两半。
    巴蜀东大惊,只听身后有人笑道:“我在这里,你瞧不见么?”
    巴蜀东猛一翻身削去,那知身后还是空空的,那笑声却从屋簷上传了下来,嘻嘻笑道:“别着急,慢慢来,我在这里。”
    巴蜀东气得简直快疯了,正待再扑上去。
    突听一人大呼道:“那边的是巴二弟么?”
    一人大步奔来,只见他也和巴蜀东差不多年龄,四十出头,不到五十,但身法却比巴蜀东轻灵得多。
    他身子瘦长,嘴角下垂,生得一脸凶狠之像,但右边的袖子却是空荡荡的束在腰里,右臂竟已断去。
    巴蜀东瞧了两眼,大喜呼道:“闷雷刀宋三哥,你!你果然在这里!可找死小弟了……小弟此番正是投奔三哥来的。”
    小鱼儿笑道:“原来你们两把刀是朋友。”
    巴蜀东瞧见他,脸色立刻又变了,恨声道:“宋三哥,这小鬼……”
    话未说完,已被宋三一把抵了开去,笑道:“二弟即来了,我就先带你去见见……”
    小鱼儿嘻嘻笑道:“慢来慢来,你要带他走,也可以,但叫他先赔我的椅子来再说。”
    巴蜀东怒道:“你……”
    一个字出口,又被宋三截住,笑道:“自然自然,椅子自然要赔的,却不知如何赔法?”
    小鱼儿笑道:“瞧在你面上,就叫他拿刀充数吧。”
    巴蜀东怒喝道:“这把破竹椅子,也要我宝刀……”
    话未说完,手中刀已被宋三抢了去,交给小鱼儿,巴蜀东还想说话,但宋三却拉了他就跑。
    两人走出很远,宋三方自叹道:“二弟你怎地一入谷就得罪了那小魔星?”
    巴蜀东又惊又奇,道:“三哥为何如此怕他?”
    宋三苦笑道:“岂只我怕他,这谷中谁不怕他,这几年来,这小魔星可真使人人的头都大了三倍,谁若得罪了他,不出三天,淮要倒霉。”
    巴蜀东惊得目瞪口呆,道:“这小鬼有如此厉害?”
    宋三叹道:“二弟,不是我说,你栽在这小鬼手上,可一点也不冤,你且想想,这‘恶人谷’中可有一个好处的,他小小年纪,就能在‘恶人谷’中称霸,他是怎样的人,他有多厉害,你总可知道了。”
    巴蜀东呐呐道:“不能相信……小弟简直不能相信。”
    突然触及宋三那条空空的衣袖,忍不住又道:“三哥这……这难道也是……”
    宋三苦笑道:“这虽不是他,也和他有些关系。”
    他长叹一声,俯首望着断臂,接道:“这正是他入谷那日断去的,十四年,已有十四年了,燕南天那么厉害的身手,若非我当机立断,只怕已活不到今日。”
    巴蜀东失声道:“燕南天?这小鬼是燕南天的……”
    突然惨呼一声,扑地跌倒,背后已赫然多了个碗大的血洞,鲜血涌泉般往外流了出来。
    宋三大骇转身,只见一人鬼魅般站在身后,一身惨灰色的衣服,飘飘盪盪,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
    宋三面色惨变,颤声道:“阴……阴公,你……”
    阴九幽龇牙一笑,阴森森道:“在本谷之中,谁也不淮提起小鱼儿和姓燕的事,你忘了。”
    宋三道:“我……我还未来得及向他说。”
    阴九幽狞笑道:“你还未来得及说,我便已宰了他,你不服是么?”
    宋三身子直往后退,道:“我……我……”
    身子突然跳了起来,跳起两丈高,笔直摔在地上,身子虽全无伤痕,但却再也不能动了!
    就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却站着个笑咪咪的老太婆,手拄着拐杖,拘偻着身子,笑咪咪着道:“阴老九现在怎地也慈悲起来了,这厮方才说这一句话,你已该将他宰了的,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阴九幽道:“我正要留给你。”
    那老太婆笑道:“留给我?我许久没杀人,怕我手痒么?”
    阴九幽冷冷道:“我要瞧瞧你那销魂掌可有进步?”
    那老太婆咯咯笑道:“进步了又怎样?你也想销魂销魂?”她苍老的语声,突然变得柔媚入骨。这赫然正是屠娇娇的声音。
    屠娇娇笑道:“我问你,这两人方才说话的时候,那小鬼头在那里?他可听见了么?”
    阴九幽道:“你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突听小鱼儿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笑着道:“醋罎子,皱鼻子,娶个老婆生儿子,儿子儿子没鼻子……”
    屠娇娇笑道:“老西又倒霉了,小鬼又找上了他。”
    阴九幽道:“他即在老西那里,想必不会听到。”
    突又听得一人笑道:“两位在这里说话,却有一男一女,一人一鬼──两个加在一齐,竟变成了四个,你说奇怪不奇怪?”
    屠娇娇头也不回,笑道:“李大嘴,这里有两个死人,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李大嘴笑道:“死在你两人手下的,我还没胃口哩。”
    阴九幽道:“你倒可是也要去杜老大处?”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儿突然要咱们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三个人一起走向杜杀居处,但彼此间却都走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接近到另外那人身体一丈之内。
    杜杀还是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人都已来齐了,哈哈儿道:“哈哈,哈哈,咱们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
    阴九幽冷冷道:“我最恨的就是热闹,你将我找来,若没话说,我……”
    哈哈儿赶紧拱手,截口笑道:“莫骇我,我胆子小。”
    屠娇娇道:“你找咱们来,莫非为了那小鱼儿?”
    哈哈儿道:“哈哈,还是小屠聪明。”
    阴九幽道:“为了那小鬼?为那小鬼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一个敎他杀人,一个敎他害人,一个敎他哭,一个敎他笑……好了,他现在不是全学会了么。”
    哈哈儿道:“就因为全学会了,所以我才请各位来。”
    李大嘴道:“为啥?”
    哈哈儿叹了口气,道:“我受不了啦。”
    屠娇娇笑道:“哈哈儿居然也会叹息,想来是真的受不了啦。”
    李大嘴苦着脸道:“谁受得了谁是孙子。”
    哈哈儿道:“如今这位小太爷,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谁也不敢惹他,惹了他就倒霉,‘恶人谷’可真受够了他了,这几个月来,至少有三十个人向我诉苦,每人至少诉过八次。”
    “穿肠剑”司马烟叹道:“这小鬼委实越来越厉害,如今他和我说话,我至少要想上个六、七次才敢回答,否则就要上当。”
    李大嘴苦笑道:“你还好,我简直瞧见他就怕,若有那一天他不来找我,我那天真是走了运了……那天我才能好好睡一天觉,否则我睡觉时都得提防着他。”
    哈哈儿道:“咱们害人,多少还有个目的,这小鬼害人却只是为了好玩。”
    屠娇娇道:“咱们本来不就正希望他如此么?”
    哈哈儿道:“咱们本来希望他害的是别人呀,谁知这小鬼竟是六亲不认,见人就害……这其中恐怕只有小屠舒服些。”
    屠娇娇道:“我舒服?……我舒服个屁,我那几手,这小鬼简直全学会了,而且简直学得比我自己还道地。”
    哈哈儿道:“杜老大怎样?”
    杜杀道:“嗯。”
    屠娇娇笑道:“嗯是什么意思?”
    杜杀默然半晌,终于缓缓道:“此刻若将他与我关在一个屋子里,那活着出来的人,必定是他。”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好了,‘恶人谷’都已受不了他,何况别人,现在只怕已是请他出去的时候……”
    李大嘴赶紧截口道:“是极是极,他害咱们已害够了,正该让他去害害别人了,现在幸好咱们联手还能制他,等到一日,若是咱们加起来也制不住他时,就完蛋了。”
    阴九幽道:“要送他走越快越好。”
    杜杀道:“就是今朝!”
    哈哈儿道:“哈哈,江湖中的各位朋友们……黑道的朋友们,白道的朋友们,山上的朋友们,水里的朋友们,你们受罪的日子已到了。”
    李大嘴以手加额,笑道:“这小鬼一走,我老李一个月不吃人肉。”
    □□□
    黄昏后,“恶人谷”才渐渐有了生气。
    小鱼儿左逛逛,右逛逛,终于逛到万春流之处。
    万春流将七种药草放在瓦罐里熬,此刻正在观察着药汁的变化,瞧见小鱼儿进来,将垂下眼皮一抬,道:“今日有何收获?”
    小鱼儿笑道:“弄了把缅刀,倒也不错。”
    万春流道:“刀在那里?”
    小鱼儿道:“送给醋罎子老西了。”
    万春流以筷子搅动着药汁,浓浓的水雾,使他的脸看来彷彿有些神秘,他道:“你那小箱子呢?”
    小鱼儿笑道:“小箱子早就丢了,里面的东西已全都送了人。”
    万春流道:“你辛苦弄来,为何要送人?”
    小鱼儿笑道:“这些东西拿来玩玩倒蛮好的,但若要保留它,可就伤神了,又怕它丢!又怕它被偷,又怕它被抢,你说多麻烦。”
    万春流道:“好。”
    小鱼儿笑道:“但若将这些东西送人,这些麻烦就全是人家的了,听说世上有些人专门喜爱聚宝敛财,却又捨不得花!这些人想必都是呆子。”
    万春流道:“若没有这些呆子,怎显得你我之快乐。”
    突然站了起来,道:“拿起这药罐,随我来。”
    这间药香瀰漫的大屋子后面,有一排三间小房子,这三间屋子里,即没有门,也没窗户。
    这就是万春流的“病房”。
    万春流在这些“病房”中时,谁也不会前来打扰,因为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自己都有睡到这病房中来的可能。
    没有灯光的“病房”,正如万春流的面容一般,显得十分神秘,角落中的小床上,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像是亘古以来,他就是这样坐在那里的,这正是别人口中所说的“药罐子”。
    一入“病房”,万春流立刻紧紧关起了门,这病房就立刻变成了一个单独的世界,似乎变得和“恶人谷”全无关系。
    小鱼儿神情也立刻变了,拉住万春流的手,轻声道:“燕伯伯的病,可有起色?”
    万春流神秘而冷漠的面容,竟也变得充满焦虑与关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黯然摇头道:“这五年来,竟无丝毫变化,我已几乎将所有的药都试遍了,我……我累得很。”沉重地坐到椅上,似是再也不愿站起。
    小鱼儿呆呆地出了半天神,突然道:“我今天听见有人提起燕伯伯的名字。”
    万春流动容道:“哦,什么人?”
    小鱼儿道:“死人!说话的人已死了。”
    万春流一把抓住小鱼儿的肩头,沉声道:“可有人知道你听到了他们的话?”
    小鱼儿笑道:“怎会有人知道?我听了这话,立刻远远地溜了,溜到醋罎子那里去,故意大声骂了他一顿,所以我就将那柄刀送给了他。”
    万春流缓缓放松了手,默然垂首,喃喃道:“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虽是小小年纪,但五年来,你竟能将这秘密保守得如此严密。”
    他抬头瞧了小鱼儿一眼,苦笑道:“这秘密若是洩漏出去,我们三个人,都休想再活半个时辰,你……你要特别小心,莫把别人都当作呆子。”
    小鱼儿点头道:“我知道,万叔叔冒了生命的危险来救燕伯伯,我……我难道不感激,别人就算砍下我脑袋,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说着说着,他眼圈竟已红了。
    万春流叹息道:“说实话,我本不敢相信你的,那知你虽然生长在这环境中,却还没有失去良心,还是个好孩子。”
    小鱼儿展颜笑道:“小鱼儿坏起来可也真够坏的,只是,那却要看对付什么人,而且,自从我知道燕伯伯和我的关系后,我就变得更……更乖了。”
    万春流竟也展颜一笑,道:“但五年前那天晚上,你突然跑来对我说,你已知道‘药罐子’叔叔是什么人,你已知道这秘密时,我可当真吓了一跳。”
    小鱼儿垂头笑道:“对不起。”
    万春流默然半晌,笑着又皱眉道:“你再想想,对你说出这秘密的人,究竟是谁?”
    小鱼儿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是睡在杜杀外面的屋子里,半夜里,我突然觉得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来……”
    “那时你未叫喊?”
    小鱼儿道:“我喊也喊不出,何况,那时我还以为是杜杀又不知在用什么花样对付我了,根本没想到是别人。”
    万春流叹道:“的确是想不到的。”
    小鱼儿道:“我只觉那人身法快得简直骇人,我躺在他怀里,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片刻间,就远远离开了‘恶人谷’。”
    万春流道:“那时你真的不怕?”
    小鱼儿道:“老虎我都不怕,怎会怕人。”
    万春流喃喃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人有时比老虎可怕得多。”
    小鱼儿道:“那人将我放到地上,就问我:‘你姓什么?’我说:‘不知道。’那人就骂我简直和畜牲一样,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万春流道:“然后,他就告诉你你姓江?”
    小鱼儿道:“嗯,他还说我爹爹叫江枫,是被‘移花宫’中的人害死的,他叫我千万莫忘了这仇恨,长大了一定要找‘移花宫’的人复仇。”
    万春流道:“他真的没有提起‘江琴’这名字?”
    小鱼儿道:“没有。”
    万春流道:“奇怪,你燕伯伯到‘恶人谷’来,本为的是要找个叫‘江琴’的人,为的也正是要代你爹爹报仇。”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也许江琴也是我仇人之一。”
    “嗯……”
    “然后,他又告诉我,有关燕伯伯的事,我想问他究竟是谁,那知他却像是一阵风似的,突然就消失了。”
    万春流叹道:“我知道……我知道……”
    小鱼儿道:“那天晚上很黑,我只瞧见他穿着一件黑袍子,头上也戴着个黑布罩,两只眼睛,又亮又大,又怕人……这双眼睛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万春流道:“以后你再见到这双眼睛还能认得么?”
    小鱼儿道:“一定认得的。”
    万春流道:“这双眼睛不是谷中的人?”
    小鱼儿道:“绝不是,谷中无论是谁的眼睛,都没有这双眼睛那么亮,屠娇娇的眼睛虽也亮,但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睁眼瞎子。”
    万春流叹道:“此人竟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如,而又知道这许多秘密,唉!他究竟是谁,实在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道:“想必是个武功很高的人。”
    万春流道:“那是自然,江湖中能随意进出‘恶人谷’的人,除了你燕伯伯外,我简直想不出还有几个?”
    小鱼儿道:“一个都没有了么?”
    万春流道:“还有的就是‘移花宫’中大小两位宫主,但这人即然要你找‘移花宫’中的人报仇,又怎会是这两位宫主?”
    小鱼儿突然拍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万春流赶紧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小鱼儿道:“那人是女的。”
    万春流动容道:“女的?”
    小鱼儿道:“嗯,她虽然蒙着脸,而且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扮得很粗,但看她有时的擧动,却必定是个女的。”
    万春流道:“什么擧动?”
    小鱼儿道:“比如……她头上虽然戴着布罩,但在无意中却还不时去摸头发,还有,她虽然将我抱在怀里,但总是不让我碰到她的胸……”
    万春流叹道:“她是女的,可就更难猜了,江湖中女子除了邀月,怜星两人外,我简直再也想不出有一人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如。”
    小鱼儿道:“但总是有个人的,第一、这人认得我爹爹,也认得燕伯伯,第二、这人对我爹爹死的原因知道得很清楚。”
    万春流道:“想必如此!”
    小鱼儿道:“第三,这人不但知道我家的仇恨,而且,还很关心。第四,这人的武功很高。第五,这人必定和‘移花宫’有些过不去。第六,这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别人的眼睛简直完全不同……”
    万春流叹道:“不想你小小年纪,分析事情,已有如此清楚。”
    小鱼儿道:“但……但我要去找她,第一先得走出这‘恶人谷’,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
    万春流长叹道:“这就难说了,但愿……”
    突听外面有人大呼道:“万神医,小鱼儿可是在这里么?”
    万春流变色道:“屠娇娇来找你了,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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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谷外风光
    一离开这屋子,两人就又变了。
    万春流又回复成那冷漠而不动情感的“神医”,小鱼儿回复成那精灵古怪的顽皮小孩。
    屠娇娇斜倚着门,娇笑道:“你们一老一小在干什么?”
    小鱼儿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害你。”
    屠娇娇笑道:“哎呀,你这小鬼,你们若商量着害人,也该商量如何才能做出一种最臭的药来,臭死李大嘴才是,怎么能害我。”
    小鱼儿笑嘻嘻道:“李叔叔太容易上当了,害他也没意思。”
    屠娇娇笑道:“哎呀,你听,这小鬼好大的口气,小心李大嘴吃了你。”
    小鱼儿道:“屠姑姑来找我,究竟为的什么事?”
    屠娇娇道:“你笑伯伯弄了几样菜,李大嘴弄了罎酒,我……我烧了好大一锅笋烧肉,大家今天晚上要请你吃宵夜。”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屠娇娇道:“你吃过就知道了。”
    小鱼儿摇头笑道:“屠姑姑若不说出原因,这顿饭我可不敢吃,否则我吃过后,说不定立刻上吐下泻,三天起不了床。”
    屠娇娇笑骂道:“小鬼,好大的疑心病。”
    小鱼儿笑道:“这可是跟屠姑姑你学的。”
    屠娇娇道:“好,我告诉你,大家请你吃宵夜,只是为了要替你送行。”
    小鱼儿还真吓了一跳,失声道:“送行……替我送行。”
    屠娇娇笑道:“小鬼,这次你可想不到了吧。”
    小鱼儿道:“为……为什么要替我送行?”
    屠娇娇道:“只因为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小鱼儿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我要到那里去?”
    屠娇娇道:“外面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难道不想去瞧瞧么?”
    小鱼儿摸着脑袋,道:“我……我……”
    屠娇娇咯咯笑道:“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找个老婆了……唉,像你这样的小鬼,出去后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她拉起了小鱼儿的手,又笑道:“万神医,你难道不来为小鱼儿送行么?”
    万春流木立当地,默然良久冷冷道:“请恕在下不将大好时间,浪费在此等事上……两位请走吧。”转过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屠娇娇轻啐道:“这人一脑门子里,除了他那些破树皮,烂草根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他亲爹要走,他都不会送行的。”
    □□□
    两罎酒一个时辰里就光了。李大嘴的脸越喝越红,杜杀的脸越喝越青,哈哈儿越喝笑声越大,屠娇娇越喝越像女人。只有小鱼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却是面不改色。
    哈哈儿道:“哈哈,这小鱼儿的酒量可真不错,喝起酒来,简直就像喝水。”
    小鱼儿笑道:“老是喝水,我可喝不下这么多。”
    阴九幽冷笑道:“喝酒又非什么好事,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屠娇娇笑道:“鬼自然是不喝酒的,但人,人却得喝两杯……小鱼儿呀小鱼儿,你可知道,除了一样事外,别的坏事你可都学全了。”
    李大嘴说道:“什么坏事!这全都是好事!一个人活在世上,若不学会这些好事,可真是等于白活了一辈子。”
    他说的得意,就想喝酒,但才端起酒杯,“叮”的,整只酒杯突然粉碎,阴九幽冷冷道:“酒是不能再喝了!”
    李大嘴怒道:“为什么?你凭什么打碎我的酒杯?”
    阴九幽道:“再喝,小鱼儿就走不成了。”
    李大嘴狠狠瞪着他,瞪了半晌,突然飞起一脚,将酒罎踢得飞了出去,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灌几罎酒到你肚子里,让你做鬼也得做个醉鬼。”
    小鱼儿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笑嘻嘻道:“各位叔叔们这么急着要赶我走,为什么?”
    屠娇娇道:“小鬼,疑心病,谁急着要赶你走?”
    小鱼儿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
    屠娇娇道:“你知道?好,你说来听听。”
    小鱼儿道:“因为小鱼儿越变越坏了,已坏得令各位叔叔伯伯都头痛了,都吃不消了,所以赶紧要送瘟神似的把我送走,好去害别人。”
    屠娇娇咯咯笑道:“无论如何,你最后一句话总是说对了的。”
    小鱼儿道:“你们要我走可以,要我去害别人也可以,但这都是为了你们自己,我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总得也让我得些好处才行。”
    哈哈儿道:“哈哈,问得好,你能问出这句话来,也不枉咱们敎了你这么多年……若没有好处的事,我亲爹叫我做,我也不做的,何况叔叔伯伯?”
    小鱼儿拍掌笑道:“对了,笑伯伯的话,正说进我心里去了。”
    李大嘴道:“你放心,我们自然都有东西送给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那却要先拿来让我瞧瞧,东西好不好,我欢喜不欢喜,否则,我就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屠娇娇道:“小鬼,算你厉害,杜老大,就拿给他瞧吧。”
    □□□
    杜杀提出的包袱里,有一套藏青的锦衣,一件腥红的斗蓬,一顶绣着条金鱼的帽子,一双柔软的皮靴。
    小鱼儿道:“还有什么?”
    屠娇娇笑道:“还有……你瞧瞧?”
    她打开另一个包袱,包袱里竟是一大迭金叶子,世上能一次瞧见这么多金子的人,只怕没几个。
    小鱼儿却皱着眉道:“这算什么好东西,饿了即不能拿它当饭吃,渴了也不能拿它当水喝,带在身上又重……这东西我不要。”
    屠娇娇笑骂道:“小笨蛋,这东西虽不好,但只要有它,你随便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它打得头破血流,你还不要?!”
    小鱼儿摇头道:“我不要,我又不是那种呆子。”
    李大嘴两根指头夹了一小块金叶子,笑道:“你可知道,就只这一小块,就可以买你身上穿的这种衣服至少三套,普通人家就可以吃两年。”
    哈哈儿道:“你不是喜欢马么!就只这一小块,就可以买一匹上好的藏马,这东西若不好,世上就没有好东西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们即将它说得这么好……好吧,我就马马虎虎收下来也罢,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屠娇娇道:“哎哟,小鬼,你还想要?你的心倒是真黑,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好东西,这些年来早已被你刮光了,那里还有什么!”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提起包袱,站起来就走。
    李大嘴道:“喂喂,你干什么?”
    小鱼儿道:“干什么?……走呀。”
    李大嘴道:“你说走就走?”
    小鱼儿道:“还等什么?酒也不淮喝了,东西也没有了……”
    李大嘴道:“你要到那里去?”
    小鱼儿道:“出了谷,我就一直往东南走,走到那里算那里。”
    李大嘴道:“你想干什么?”
    小鱼儿道:“什么也不干,遇见顺眼的,我就跟他喝两杯,遇见不顺眼的,我就害他一害,让他哭笑不得。”
    杜杀突然道:“你……还回不回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将外面的人都害光了,就快回来了,回来再害你们。”
    哈哈儿道:“哈哈,妙极妙极,你若真的将外面的人都害得痛哭流涕,咱们欢迎你回来,情愿被你害也没关系。”
    小鱼儿摆了摆手,道:“再见,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竟真的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
    小鱼儿穿着新衣,提着包袱,走过那条街,新皮靴在地上走得“壳壳”作响,在深夜里传得分外远。
    他一路大叫大嚷道:“各位,小鱼儿这就走了,各位从此可以安心睡觉了。”
    两边的屋子,有的开了窗,有的开了门,一个个脑袋伸了出来,眼睛都睁得圆圆的瞧着小鱼儿。
    小鱼儿道:“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你们还不赶紧拍掌欢送我……你们若不拍掌,我可就留下来不走了。”
    他话未说完,大家已一齐鼓起掌来。小鱼儿哈哈大笑,只有在走过万春流门口时,他笑声顿了顿,瞧了万春流一眼……只瞧了一眼,没有说话。万春流也没有说话,有些事是用不着说出来的。
    小鱼儿终于走出了“恶人谷”!
    星光满天,天高得很,虽然是夏夜,但在这藏边的阴山穷谷中,晚风中仍带着刺骨的寒意。小鱼儿围起了斗蓬,仰视着满天星光,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如此星辰,他以后虽然还会时常瞧见,但却不是站在这里瞧了。他立刻要走到一个陌生的天地中,他怕?他不怕的!他心里只是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滋味,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没有回头,他笔直走了出去。
    □□□
    黄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
    雾渐渐落下山腰,穹苍灰黯,苍苍茫茫,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有羊噑,牛啸,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合围而来。
    这是幅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支哀艶而苍凉的恋歌。
    黑的牛,黄的马,白的羊,浩浩荡荡,奔驰在蓝山绿草间,正如十万大军,长驱挺进!
    小鱼儿远远的瞧着,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黄昏,由黄昏,至黑夜,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心胸已似突然开濶了许多。
    兽群终于远去,远处却传来了歌声,歌声是那么高亢而清越,但小鱼儿却听不出唱的究竟是什么。他只听出歌曲的起端总是“阿拉……”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游牧回民所信奉的神祇。他只是朝歌声传来处走了过去。
    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鱼儿也不知奔行多久,才瞧见几顶白色的帐蓬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富有诗意。
    小鱼儿脚步更紧,大步奔了过去。
    帐蓬前,有营火,藏女们正在唱歌。她们穿着鲜艶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成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肩。她们的身子娇小,满身缀着环佩,焕发着珠光宝气的金银色彩,她们的头上,都戴着顶小而鲜艶的呢帽。
    小鱼儿瞧得呆了,痴痴的走过去,走到她们面前。藏女们瞧见了他,竟齐歇下了歌声,拥了过来,吃吃的笑着,摸着他的衣服,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藏女们本就天真,多情而爽朗。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们说的什么?”
    一个辫子最长,眼睛最大,笑起来最甜的少女甜笑着道:“我们说的是藏语,你……你是汉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
    大眼睛抿着嘴娇笑道:“我的名字用汉语来说,是叫做桃花,因为,他们许多人都说我的脸……我的脸像桃花。”
    这时帐蓬中又走出许多男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小鱼儿,他们的身子虽不高大但却都结实得很。
    小鱼儿道:“我要走了。”
    桃花道:“你莫要怕,他们虽瞪着眼睛,却没有恶意。”
    小鱼儿笑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要走了。”
    桃花大眼睛转动着,咬着樱唇,轻轻道:“你不要走,明天……明天早上,会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汉人会到这里来的,那一定热闹得很,好玩得很。”
    小鱼儿道:“很多人……我这一路上简直没有见过十个人。”
    桃花道:“真的,我不骗你。”
    小鱼儿道:“那么,今天晚上……”
    桃花垂首笑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帐蓬里,我陪你说话。”她比小鱼儿还高些,风吹起她的发辫,吹到小鱼儿脸上,她的眼睛亮如星光。
    □□□
    这一夜,小鱼儿睡得舒服得很,他平日虽然常惊醒,但这一夜却故意睡得很沉,故意不被任何声音吵醒。
    他醒来时,桃花已不在了,却留了瓶羊奶在枕旁。
    小鱼儿喝了羊奶,穿过衣裳,走出去,便瞧见两丈外已多了一圈帐蓬,这边的人已全都走过去那边。
    他远远就瞧见桃花站在一群藏人和汉人的中间,甜甜的笑着,吱吱喳喳像小鸟般说着话。
    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头动来动去,她的脸在阳光下看来更像是桃花,怕的只是世上没有这么美的桃花。
    她每说几句话,就有个藏人和一个汉人走出来,握一握手,显然是做成了一笔交易,每做成一笔交易,她的笑也就更甜。
    小鱼儿走过去,也没有叫她,只是四下逛着,只见每座帐蓬门口,都摆着些珍奇的玩物,奇巧的首饰。
    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大汉子,就守在这些摊子旁,另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藏人,指手划脚的向他们买东西。
    小鱼儿瞧得很有趣,他觉得这些人都愚蠢得很,他忽然发现世上愚蠢的人远比聪明的人多得多。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牵着匹健壮的小马走了过来,雪白的马鬃在风中飞舞着,吸引了小鱼儿的目光。
    小鱼儿忍不住走过去,问道:“这匹马卖不卖?”
    那瘦子上下瞧了他两眼,道:“你要买?叫你家的大人来吧。”
    小鱼儿笑道:“何必还要叫大人,有银子的就是大人。”
    那瘦子笑了,道:“你有银子?”
    小鱼儿拍了拍腰,道:“银子不多,金子却不少。”
    那瘦子嘴笑得更大了,眼睛死盯着他腰带上繫着的包袱,手摸着那匹幼马的柔毛,笑道:“这马可是匹好马,价钱可要高些。”
    小鱼儿笑道:“随便什么价钱,你只管说吧。”
    那瘦子眼睛闪着光,衣唔着道:“这匹马要一百……至少要一百九十两银子。”
    小鱼儿想了想,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瘦子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沉着脸道:“怎么不对?你要知道,这是匹宝马,这最少……”
    小鱼儿笑道:“这即然是匹宝马,所以至少该值三百八十两银子,一百九十两简直太少了,简直少得不像话。”
    那瘦子楞住了,突又怒道:“你在开玩笑?”
    小鱼儿笑道:“金子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一两金子是六十两银子,三百八十两合金子六两三钱三分三,这块金叶又大概有七两,诺,拿去。”那瘦子这才真的楞住了,迷迷糊糊地接过金子,迷迷糊糊地递过马缰,若不是手抓得紧,连金子都要掉到地上。
    小鱼儿笑嘻嘻地牵着马,逛来逛去。
    他发现这些人不但愚蠢的比聪明的多,丑的也比俊的多。只有个白衣少年,模样和这些人全都不同。这少年远远地站在一边,似是不屑与别人为伍。
    他负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是崑崙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小鱼儿的大眼睛不觉多瞧了他两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着小鱼儿,小鱼儿朝他笑笑,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小鱼儿朝他皱了皱鼻子,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他却将头转过去,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
    小鱼儿喃喃道:“你神气什么,你不睬我,我难道还要睬你!”他故意将声音说得很大,故意要让那少年听见。
    那少年却偏偏听不见。
    小鱼儿就走过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摊子上,摊子上的赝品首饰,也在闪着光,像是只等着别人来上当。
    小鱼儿拈起朵珠花,眼睛瞧着那少年,小声道:“这卖不卖?”
    答话的却不是那少年,而是个戴着高帽子的矮胖子,笑得满身肥肉都像是长草般起了波浪。
    他嘻嘻笑道:“小少爷眼光真不错,这种上好的珍珠,市面上可真不多。”他眼睛也瞧着小鱼儿腰里的包袱,他方才已瞧见了小鱼儿买马的情况。
    小鱼儿道:“多少?”
    那胖子道:“四……五……七十两。”
    小鱼儿叫道:“七十两?!”
    那胖子吓了一跳,道:“七……七十两不多吧?”
    小鱼儿道:“但这珠子是假的呀。”
    那胖子道:“假的,谁说是假的,这……简直……是侮辱我。”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像是堆死肉。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从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用珍珠当弹子打,这珍珠是真是假,我只要用鼻子嗅嗅也知道的。”
    那胖子暗中几乎气破了肚子:“这小子怎地突然变得精明起来了?”脸上却作出一付受了委曲的模样,道:“那……那么就六十两……”
    小鱼儿大笑道:“你又错了,真的珍珠,只要从海里捞就有了,假的珍珠却要费许多功夫去做,而且做的这么像,那本该比真的贵才是。”
    那胖子怔住了,结结巴巴,道:“这……那……嗯!”
    小鱼儿道:“真的要七十两,假的最少要一百四十两,合金子二两多……”他就希望那少年瞧他一眼,朝他笑笑。
    谁知那少年非但不瞧他,还走开了。
    小鱼儿赶紧将金子往地上一抛,道:“这里是三两。”
    他也不瞧瞧胖子那张吃惊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的脸,赶紧去追,但那少年却已不知到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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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旁门左道
    小鱼儿觉得有些失望,正咬着嘴唇发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着他就跑,那柔软温暖的小手,正是桃花。
    她拉着小鱼儿,小鱼儿拉着她,一路跑回她的帐蓬里。她的脸更红,轻轻喘着气,轻轻跺着脚,娇嗔道:“你……你这小呆子,要买东西,也不来找我,却去上人家的当,这匹马连八十两都不值,这珍珠……”
    小鱼儿道:“珍珠最多只值十两。”
    桃花怔了怔,道:“你……你……你知道?”
    小鱼儿笑道:“我这样聪明的人,还会不知道?”
    桃花道:“你知道了还要上当?”
    小鱼儿眨眨眼睛,笑道:“上当有时就是佔便宜。”
    桃花瞪着眼睛瞧着他,像是在瞧什么稀奇古怪的怪物似的,她实在一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奇怪的孩子。
    小鱼儿将珠花挿上她的鬓角,笑道:“好姐姐,莫要生气了,你瞧,你戴上这珠花多美,就像是个公主,只可惜,这里却没有配得上公主的王子。”
    桃花“噗赤”一笑,道:“你不就是个傻王子么!”
    小鱼儿又眨眨眼睛,道:“你说我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不傻了,你就会知道,方才要我上当的人,立刻就要上我更大的当了。”
    桃花忍不住轻叹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你说的话,总是要人听不懂,你做的事,也总是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还未说话,帐蓬外突有一阵人声传了过来。
    一个嘶哑的语声嚷道:“方才买马的那位小少爷可在帐蓬里?”
    小鱼儿做了个鬼脸,轻笑道:“上当的送上门来了。”
    他突然将桃花推到被窝里,道:“乖乖地躺着,莫要动,莫要说话。”
    桃花一肚子狐疑,怎肯不说话,但话还未说出口来,小鱼儿却已用被子蒙住了她的头,大声道:“我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
    进来的最少有十个人,领头的正是那卖马的瘦子,十个人手里都捧着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那卖珠花的胖子手里捧着的包袱最大,压得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了圆的。
    小鱼儿故意皱眉道:“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东西……”
    那瘦子躬身笑道:“常言说得好,货要卖识家,这些人听说小少爷是识货的,都要将好货色送来让少爷您瞧瞧。”
    小鱼儿嘻嘻笑道:“你们不是要来让我上当吧。”
    那瘦子赶紧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各位还不快将包袱打开。让这位少爷瞧瞧。”话还没说完,包袱已一齐打开了。这些包袱的好东西果然不少,有珍宝、首饰,还有珍贵的皮毛、鹿香、麝香……这些简直就是他们刚从藏人手里买来的。
    小鱼儿笑道:“这些东西都不错,我都想买。”
    十个人一齐喜笑颜开,笑得连嘴都合不拢,齐声道:“少爷一起买下最好。”
    小鱼儿道:“好,全给我包起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十个包袱变成了一个,包袱已比小鱼儿的人还大了,普通的人简直搬不动。
    那胖子终于忍不住道:“但……但货款……”
    小鱼儿笑道:“你要银子?这还不容易,多少银子,随你们说吧。”
    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将自己货物的价钱说了出来,每样东西都说得比实在价钱最少要多七、八倍。
    桃花在被里听得已忍不住跳了起来,却被小鱼儿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她连动也不能动。
    只听小鱼儿笑道:“加起来一共多少?”
    那瘦子算得最快,道:“一共六千六百两。”
    小鱼儿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胖子和瘦子都已听过这句话了,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有把价钱再加一倍的脾气,别人自然也早已听说这种“好脾气”,“好习惯”。
    大家赶紧一齐陪笑道:“是,这价钱不对,少爷您说个价钱吧。”
    小鱼儿道:“我说?你们只怕……”
    几个又一齐抢着道:“小人们绝没有异议。”
    小鱼儿笑嘻嘻道:“即是如此……好,我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我一共给你们……”他又打开那包袱,大家的眼睛又直了。
    只见他用两只手夹下一小块金叶子,笑道:“我一共就给你们一两吧。”
    几个人一齐呆住了,那瘦子结结巴巴,强笑道:“少爷你……你在开玩笑?”
    小鱼儿脸一板,道:“我早已说过,你们即要我说价钱,而且声明绝无异议,此刻要想反悔,已来不及了。”
    他将那小块金子往地上一抛,擧起包袱就走,这包袱虽比他人还大,但他擧在手上却毫不费力。
    桃花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悄悄探出了头,只见那几个人呆了呆,一起怒喝着追了出去。
    几个人一齐大骂道:“小骗子,还咱们东西来!”
    又听得小鱼儿道:“谁是骗子?!你们才是骗子。”
    接着,便是一连串“哎约,呀……救命……”之声,还有一连串“砰砰咚咚”好像重物坠地的声音。
    桃花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跑出去一瞧,只见那些人已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这十来条大汉竟被小鱼儿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被打肿了脸,有的摔断了腿,一个个躺在地上,到现在还爬不起。
    桃花也不觉惊得呆了,她知道这些敢到关外来做买卖的江湖客,非但力气都不小,手底下也都有两下子!
    她实在想不到那奇怪的孩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呆了半晌,才转头去瞧……阳光,照着柔软的草地,那奇怪的孩子和那匹小白马,却已都不见了。
    □□□
    小白马驮着包袱,小鱼儿牵着白马,一人一马直跑出四、五里地,小鱼儿一想起那些人的模样,还忍不住要笑。
    已将正午了,太阳已越来越热,小鱼儿虽还不觉得怎样,但那匹马却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大草原上瞧不见人烟,也没有遮阴的地方。
    小鱼儿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将包袱打开,拿了只羚羊的角,瞧了瞧,笑了笑,远远抛了出去。
    他一面走,一路抛,竟将那一包价值千金的珍贵之物,笑嘻嘻地随手抛了,就像是丢字纸似的。
    到最后包袱里剩下的已不多,小鱼儿奈性将它们又包成一包,远远的抛入长草之间,这才拍手笑道:“痛快呀痛快……”
    突然远处有人娇唤道:“小鱼儿……江小鱼……莫要走,等等我!”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衣服闪着光,十几条又黑又亮的小辫子,在风中飞扬,那张脸正红得有如桃花。
    小鱼儿拍手笑呼道:“好骑术……好漂亮!”
    马驰到近前,桃花已站到马上,突然一个觔斗翻下来,小鱼儿刚吓了一跳,桃花已站在他面前。她咬着嘴唇,跺着脚,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似乎刚哭过,又似乎刚要哭,她喘息着娇嗔道:“你……你不说一声就走?你……”
    小鱼儿笑道:“我惹了麻烦,再不走就连累你了。”
    桃花跺脚道:“那……那你为什么要骗别人?”
    小鱼儿道:“他们骗我,我为什么不可以骗他们?”
    桃花又怔住了,转着大眼睛,道:“东西呢?”
    小鱼儿道:“全都丢了。”
    桃花吃惊道:“丢了?!你……你为什么?”
    小鱼儿笑道:“让那些东西坐马,我却在这么大太阳下走路,我岂非也变成呆子了,我自然要把它们丢光。”
    桃花睁大眼睛,道:“但……但那些东西都值钱得很,你不在乎?”
    小鱼儿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我自然不在乎,反正天下值钱的东西又不止这些,只要我想要,我随时都可以要得到的。”
    桃花道:“你……你简直是个小疯子。”
    小鱼儿哈哈大笑,过了半晌,又道:“我将这些东西抛在地上,总有人会拾到的。他们若是好人,拾着这些东西,一定开心得要死,我只要想想他们拾着这些东西时的脸,也觉得很开心了,那总比自己还要花心思带着它们走好得多。”
    桃花道:“他们若是坏人呢?”
    小鱼儿道:“这些东西若被坏人拾着,一定会因为分赃不均而打起来,打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其中若有人独吞,甚至还会将别人都打死!”
    桃花失声道:“这样你也开心么?”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简直太开心了!”
    桃花睁大眼睛,道:“你……你简直是个小坏蛋。”
    小鱼儿道:“还有,这些东西若被那些懒骨头拾着,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了,整天都要去草丛里找了,四处去找……直找到饿死为止。”
    他咯咯笑着,接道:“你瞧,我只不过是抛了这些东西出去,却显然不知要把多少人一生的生命都改变了,这岂非天下最好玩的事?”
    桃花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似的呆住,呆了半晌,轻叹一声,道:“你简直是个小魔王。”
    小鱼儿道:“好,你方才骂我是呆子,现在又骂我是疯子、坏蛋、魔王,我即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追我?”
    桃花的头垂了下去,道:“我……我只是……只是来问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走了。”
    小鱼儿道:“即然反正是要走的,还打什么招呼?打个招呼又有什么用?……假如打个招呼能令你忘了我,我打个招呼也无妨,只可惜你总是忘不了我的。”
    桃花霍然抬起头,大声道:“你怎知我忘不了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只要见过我的人,都忘不了我。”
    桃花瞪着眼瞧他,不知怎地,泪珠竟已流下面颊。
    小鱼儿道:“你哭什么,反正我年纪太小,也不能做你的丈夫,何况,你生得这么漂亮,也不怕找不着丈夫的。”
    桃花嘶声道:“你……你简直是个……是个……”
    她实在再也找不出一个名词来形容这个“小怪物”,狠狠跺了跺脚,突然飞身上马,拼命地打着马屁股,飞驰而去。
    小鱼儿摇头叹道:“女人……唉,原来女人都有些神经病。”
    他抚摸着那小白马柔软的鬃毛,喃喃道:“马儿呀马儿,你若也和我一样聪明,就千万莫要接近女人,更莫要被女人骑,否则你就要倒霉了,女人生气时,就要将你当出气筒。……唉,那匹马的屁股,只怕已要被桃花打肿了!”
    他骑上马,往前走,突然瞧见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阳光下,只见这人雪白的衣衫,发亮的眼睛,虽然满面怒容,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反觉可爱得很。
    小鱼儿认得他正是那“很神气”的白衣少年,不禁笑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了,站在这里晒太阳么?”
    白衣少年冷冷道:“正在等你!”
    小鱼儿笑了,道:“等我?你方才不理我,现在却……”
    白衣少年叱道:“少废话,拿来!”
    小鱼儿奇怪道:“拿来拿什么?”
    白衣少年道:“你骗走的东西。”
    小鱼儿又笑了,道:“哦,原来你是说那些东西,早知道你要,我就留给你了,但现在……唉,现在却全都被我丢了。”
    白衣少年怒道:“丢了?哼,你想骗谁?”
    小鱼儿道:“我为何要骗你?那些废物我留着又有什么用?”
    他又笑一笑道:“喂,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脸红红的,漂亮得很,简直就像是个女孩子……我真的认识个女孩子生气时脸也是红红的,也很漂亮,看来倒和你像是天生的一对,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那白衣少年脸更红了,想做出凶狠的样子,却偏偏作不出来,只有用那双大眼睛瞪着小鱼儿,厉声道:“你若真的将那些东西丢了,就得赔。”
    小鱼儿道:“你真要我赔?”
    白衣少年道:“当然要赔!”
    小鱼儿道:“你真是为追东西来的?”
    白衣少年大声道:“当然!”
    小鱼儿道:“只怕未必吧,那些笨蛋是死是活,你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只不过被骗了些东西,这本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你只怕不是来追东西,而是来追我的。”
    白衣少年红着脸喝道:“不错,我就是来追你的,我瞧你小小年纪,就已这么坏了,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笑道:“你要杀我?”
    白衣少年道:“哼,杀了你本也不冤,只是……你年纪还小,还未必不可救药,若肯拜我为师,我好好管敎管敎你,也许还可成器。”
    小鱼儿瞧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弯着腰笑道:“你想收我做徒弟?”
    白衣少年怒道:“这有什么好笑?”
    小鱼儿笑道:“有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做师父,倒也不错,只是,你能敎我什么?你那点比我强?我做……你做我的徒弟倒差不多。”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想不想学武功?”
    小鱼儿笑道:“你以为你武功比我强?”
    白衣少年怒道:“你可知道我乃川中第一高手!”
    小鱼儿缓缓道:“你若真是高手,就不会逃到这里来了,是么?你即不是来做生意,也不是来玩的,却到了关外,想必是要逃避别人的追踪,是么?”
    白衣少年面色立刻变了,小鱼儿这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眼中真的射出了凶光,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何来历?”
    小鱼儿笑道:“你莫管我是什么人,也莫管我是何来历,你若认为你的武功高,不妨和我比试比试,谁输了谁就做徒弟。”
    白衣少年冷笑道:“好,我正要瞧瞧你武功是何人传授?”
    小鱼儿笑道:“谁输了谁做徒弟,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淮赖……”话犹未了,身子突然自马上飞起,凌空踢出两脚,直取那少年双目。
    白衣少年倒未想到小鱼儿出手竟是如此迅急,倒真吃了一惊,但这少年非但武功真的不弱,与人交手的经验,竟也似丰富得很。惊慌之中,居然不退反进,身子一偏,已到了小鱼儿背后,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挥出,这一掌不但掌势迅急,而且姿势优美,认穴之淮,更似背后也生着眼睛。
    小鱼儿本想一招就抢得先机,那知先机却被人家佔了,突然双足一收,凌空翻了个觔斗,落在五尺外,笑道:“等等再打。”
    白衣少年只得停下进击之势,道:“等什么?”
    小鱼儿道:“你真能瞧出我武功是何人传授?”
    白衣少年冷笑道:“十招之内。”
    小鱼儿摇着头笑道:“我不信!”
    他脸上笑容笑得正甜,双拳却已击出,他笑容虽和善,出手却狠辣,这正是他从哈哈儿那里学来的法子。
    那白衣少年果然上了当了,虽然未被这两拳击中,但方才佔得的先机已失,竟被小鱼儿一抡抢攻逼退数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看你还是……”
    一句话未说完,这少年突然欺身扑了进来,竟拼着捱小鱼儿两拳,一个肘拳击向小鱼儿胸膛,用的竟是存心和小鱼儿同归于尽的招式!这次是小鱼儿吃了一惊了,他可不想捱这一拳,反用手,大仰身,身子“嗖”的倒窜了出去。
    但这少年那肯放松,如影随形,跟了过去,双拳如雨点般密密击下,用的竟全是拼命的招式。
    小鱼儿两双手忽拳忽掌,他的招式忽而狠辣,忽而诡谲,忽而刚烈,忽而阴柔,忽又不刚不柔,不软不硬。他正是已将杜杀武功之狠辣,阴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娇之阴柔,以及哈哈儿之变化集于一身。这样的武功,在江湖中本已少有敌手,谁知这少年的拳法简直有如狂风暴雨一般,竟打得小鱼儿喘不过气来。但这少年心里也正在暗暗吃惊,他实在也想不到这孩子武功的变化竟有如此之多,他实在瞧不出是何门路。
    突听小鱼儿大声道:“喂,住手。”
    白衣少年道:“好,我住手。”
    “我住手”三个字说出来时,他已攻出六拳。
    小鱼儿左避右闪,乘隙还了三掌,大叫道:“这样也算住手么?”
    白衣少年冷笑道:“这次我不上你的当了。”
    小鱼儿边打边嚷,道:“但十招已过去了,早已过去了,你可瞧出我的武功门路,你若瞧不出就快住手听我说。”
    白衣少年拳势不由得一缓,小鱼儿已乘机退出数尺,笑嘻嘻道:“你瞧出了么?”
    白衣少年只得也停住了手,冷笑道:“自然瞧不出,你的武功简直没有门路。”
    小鱼儿笑道:“不是没有门路,只是门路太多,瞧得你眼都花了。”
    白衣少年道:“门路太多?是那些门路?”
    小鱼儿道:“告诉你,我武功是从五个人学来的,这五个人的武功又不知包括了多少门路,每个人的武功都是,又复杂,又奇怪……”
    白衣少年道:“中土武林名家的武功路数,可说绝无一家我不知道,也绝无一家与你的武功路数相同,你那五个师傅只怕是卖膏药,练把式的吧。”
    小鱼儿笑道:“练把式的……嘿嘿,这五人的名字说出来,不吓你一跳才怪,只是这五人归隐时你只怕还在穿开裆裤,你自然不知道。”
    白衣少年怒道:“此等旁门左道,又怎能与我的武功相比!”
    小鱼儿道:“你的武功……嗯,倒也不错,但你瞧你这种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模样,实在猜不出你竟会学那种疯子般不要命的招式。”
    白衣少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疯狂一百另八打’,在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的拳法中,纵不能列第一,也可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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