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2章意外风波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疯狂一百另八打’,哈哈,果然是疯子才会使的拳法,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却学这种疯子的拳法,真敎人看着难受。”
    白衣少年道:“看起来虽难受,用出来更敎别人难受。”
    小鱼儿笑道:“我可不难受,我也不要学……”
    “学”字出口,人已扑了上去,“呼呼”就是两掌。
    这一次白衣少年却已学乖了,早已在暗中防范,小鱼儿这两掌攻来,他早已击出两拳,封住了小鱼儿的掌路。
    这一次小鱼儿也学乖了,绝不跟他硬接硬封,只是展动身形,左一拳,右一掌,围着他打转,和他游斗。
    但这“疯狂一百另八打”威力实是惊人,这种“疯狂”的武功,委实比杜杀之“狠辣”,阴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娇之“阴柔”都要厉害得多,果然打得小鱼儿非常难受!
    小鱼儿又接了数十招,突又喝道:“住手,你这拳法果然不错,我愿意学了。”
    白衣少年身子一转,转出五尺,胸膛微微起伏,也有些喘息,心想:这小鱼儿可真是有点不好斗。
    小鱼儿笑道:“怪不得别人常说,好好的人绝不能和疯子打架,因为他绝对打不过疯子的,如今我才知道这话果然不错。”
    白衣少年道:“如今你可知道厉害了么?”
    小鱼儿道:“只可惜你不是疯子,否则你使出这套拳法,一定更加厉害……怕只怕你将这套拳法用久了,也会变得有些疯味了。”
    白衣少年皱眉道:“你即要拜我为师,怎地如此无礼?”
    小鱼儿笑道:“我只说要学这套拳法,可没说要拜你为师。师父一样也可以向徒弟学拳的,你说是不是?”
    白衣少年怒道:“你还想打么?”
    小鱼儿大笑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你只要再一出手,立刻就要七窍流血而死,我好心告诉你,你可莫要不信。”
    白衣少年怒极之下,反倒不觉笑了,道:“你这小鬼满嘴鬼话,也想来骇我。”
    小鱼儿道:“骇你?我可不是骇你,你可知道武林中有种绝传的秘技,叫‘七步阴风掌’。这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在七步外被这种掌风击中,除非他站着不动,否则他走不出七步,嘿嘿,就要送终。”
    白衣少年道:“鬼话,世上那有这种掌法。”
    他嘴里虽在说“鬼话”,脚却又有些发软,再也不敢动了。
    小鱼儿瞧着他的嘴,笑道:“这种掌法绝传已有百年,你自然不知道,但我却在无意中得到绝世奇缘,学会了这种掌法,而且……”
    白衣少年冷笑道:“而且还打了我一掌,是么?”
    他虽然故意要作出不信的样子,但此刻无论是谁,也不能敎他再走七步了,“七步阴风掌”名字已够吓人。
    小鱼儿拍手笑道:“这次你说对了,不过,我只打了一掌,轻轻的一掌,只要你拜我为师,我还可将你救活。”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以为几句话就可将我吓倒,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小鱼儿道:“你不信?好,你且摸摸你左面第三根肋骨下是不是有些发疼,这就是中了‘七步阴风掌’的徵象。”
    白衣少年道:“哼……”
    他嘴里虽在“哼哼哈哈”,手却不觉已向左面第三根肋骨下摸了去,脸上也已不觉变了颜色!
    小鱼儿垂头瞧着脚下的影子,道:“怎么样,疼吧?”
    白衣少年指尖已有些抖,口中却大声道:“自然疼的,任何人这地方都是最容易觉得疼的。”
    小鱼儿道:“但这不是普通的疼,是特别的疼,就好像被针刺,被火烧一样,疼得热辣辣的,疼得叫人咧嘴!”
    他目光自地上抬起,瞪着白衣少年的手,缓缓道:“你再摸,不是这里,再往左一点……再往下一点……”
    白衣少年的手指,不知不觉已随着他的话在动了。
    小鱼儿突然叫道:“对了,就是这里,用力往下按!”
    白衣少年手指不知不觉用力一按……
    他身子突然一阵麻木,“噗”地跌倒,再也不会动了!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饶你精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如今你终于上了我的当了吧,你可知道是怎么上的当?”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睛里冒火,嘴里却说不出话。
    小鱼儿道:“告诉你,世上根本没有‘七步阴风掌’,我自然也不会,但世上却真有另一门神秘的武功,叫做‘点血截脉’!”
    他跑过去将那匹已骇得远远跑开的小白马拉了回来,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不及地想听了。
    小鱼儿缓缓道:“这‘点血’与‘点穴’虽是一字之差,而且音也近似,但手法却大不相同,点穴是死的,点血却是活的。”
    他随手点了那少年身上的“期门”,“气血囊”两处穴道,口中笑道:“这是点穴,你‘期门’与‘气血囊’两处穴道,永远都在这个部位,绝不会动,所以点穴是死的。”
    说着话,他又在那少年胁下拍了两掌,接道:“点血却是要截断你的血脉,你的血脉不能流通,身子自然不能动,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脉整天都在不停的流动着,点血就是要恰巧点在你血脉流动时前面那一点,才能恰巧将你的血脉截断。血在流动,这一点自然也时时刻刻都不同,所以点血是活的,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
    白衣少年已听得入神,不觉应声道:“懂了。”
    小鱼儿笑道:“但这闭血点穴为时不能太久,否则被点的人就要死了,方才我已解开你闭住的血,所以你现在才能说话。”
    白衣少年虽然生气,却忍不住道:“方才你瞧着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计算时辰,计算我血脉该流在何处,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对了,擧一反三,孺子可敎也。”
    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你虽然会一点‘点血’的皮毛,但会的却不多,而且根本就点不着我,所以,你就骗我,让我自己动手。”
    小鱼儿大笑道:“对极对极,一点也不错,因为敎我‘点血’的那人,医道虽高明已极,武功却不行已极,他虽对人体各部都瞭如指掌,虽能算得出人体血脉流动的系统,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去点,所以我也只有请你代劳了。”
    他歇了口气,接道:“因为你还在随时淮备动手,所以真气仍在掌指间流动,我一叫你用力,你真气就不觉自指间透出,这自也因为我叫你点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穴道附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
    白衣少年恨声道:“诡计伤人,又算得什么!”
    小鱼儿道:“诡计?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学问才能使得出这样的诡计,第一,我要先让你时时刻刻都防备着我,这样你的真气才不会自指掌间撤出,第二,我要先编出‘七步阴风掌’这样个怕人的名字,让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两样已够了。”
    小鱼儿道:“不够,我至少还得略窥‘点血’术的门径,还要算淮血脉恰巧正流动在你穴道附近,让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这简直是武功与智慧的结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敎你提防,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敎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后不提防,可见你这样都不如我,你拜我这样的人为师,总算不冤吧?”
    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为师,你……你做梦?”
    小鱼儿道:“你未动手前明明已说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胀红了脸,道:“你杀了我吧!”
    小鱼儿笑道:“我何必杀你,你若要食言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怕?”
    白衣少年道:“哼!”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你即不怕,我就换个法子。”
    白衣少年大叫道:“我什么都不怕。”
    小鱼儿道:“我把你吊在树上,脱下你的裤子打屁股,你怕不怕?”
    他知道有些人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皱皱眉头,但若要脱下他的裤子打屁股,他却是万万受不了的。
    白衣少年脸色果然变了,一阵青,一阵红,青的时候青得像生铁,红的时候红得像猪血。
    小鱼儿大笑道:“你终于还是怕了吧,快叫师傅。”
    白衣少年身子发抖,嘶声道:“你……你这恶魔……”
    小鱼儿道:“你不叫我师傅反叫我恶魔……好。”
    弯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带。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来,叫道:“师傅!师傅……”
    两声“师傅”叫出,眼泪已流了满脸。
    小鱼儿立刻就为他擦干,柔声道:“你哭什么,有我这样个师傅也不错呀,何况,你即已叫了我师傅,哭也没有用了……呀,你还哭,再哭我又要打屁股了。”
    白衣少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
    小鱼儿笑道:“这样才乖,对了,你得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铁……铁心男!”
    小鱼儿眨着眼笑道:“兰花的兰?”
    白衣少年大声道:“自然是男儿的男。”
    小鱼儿大笑道:“铁心的男儿,好,好名字,男儿的心,本该像铁一样硬,不想你模样虽生得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却取得似乎刚强。”
    铁心男突然抬起目光,道:“你!”
    小鱼儿道:“我人虽比你刚强,名字却没你刚强,我叫江小鱼……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江里的鱼很好吃,你吃过没有?”
    铁心男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很想吃。”
    他很想吃的,倒不是远在江里的鱼,而是近在眼前的这条“小鱼儿”,他真恨不得咬这“鱼儿”一口,咬下他一块肉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瞧着他,突然伸出手,伸到他嘴边,笑道:“你想吃,就吃吧。”
    铁心男呆住了,道:“你……你……”
    小鱼儿大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肉么?……告诉你,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我一猜就猜出。”
    铁心男叹了口气──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小鱼儿道:“你今年几岁了?”
    铁心男道:“总比你大两岁。”
    小鱼儿笑道:“就算你比我大两岁,但学无长幼,能者为师。这……”
    突然间,远处有人嘶声大呼道:“小鱼儿!江小鱼!你莫要走!不能走!”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的衣服仍闪着光,小辫子也仍在飞扬,但马到近前,她却几乎是滚下来的。
    她的脸也不再像桃花,简直苍白得像是死人,她的眼睛仍是发亮的,但却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她一把抱住小鱼儿,喘着气道:“阿拉,真主,感谢你……他还在这里。”
    小鱼儿道:“阿拉?是什么事将你又‘拉’来了?”
    桃花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走!”说到第二句话时,她眼泪已流了满脸。
    小鱼儿叹道:“唉,又多个泪人儿,真要命!”
    他用衣袖擦了擦桃花脸上的眼泪,道:“你要是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该叫桃花,要叫桃子了。”
    桃花“噗赤”一笑,小鱼儿拍手道:“又哭又笑,猫儿撒尿……”
    一句话未说完,桃花却又哭了起来,拉过小鱼儿的衣袖,“嗤”的擤了一把鼻涕,边哭边道:“方才我被你气走,越想越气,打着马兜了个圈子,刚想回去,但远远就瞧见家里出了事了。”
    小鱼儿笑道:“什么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么?”
    桃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嗤”的又擤了把鼻涕,道:“我远远就听见帐蓬圈子里传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哭声,就连马也在乱叫乱跳,乱成一团,其中还夹着皮鞭子‘吧哒吧哒’在抽人的声音,还有个破锣嗓子在大吼:‘谁也不淮动,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你……。’”
    小鱼儿道:“你嗓子再哭哑些,就学得更像了。”
    桃花道:“我本想冲过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马,伏下身子,在草丛里爬了过去,幸好草很长,我爬到近前,便瞧见那一团帐蓬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群人围上了,这些人一个个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凶眉横眼,骑在马上,不像强盗才怪。”
    小鱼儿道:“哎呀,强盗来了,有意思。”
    桃花道:“这些强盗将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汉客全都赶牛赶羊般赶成一团,我瞧见他们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小鱼儿道:“草原上的强盗原来这么凶。”
    桃花道:“草原上虽有强盗,但却不是这些人。”
    小鱼儿笑道:“你怎知不是?草原上的强盗你认得?”
    桃花道:“草原上的强盗虽是汉人,但为了方便,也都是穿着牧人的衣服,但这些强盗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从关内来的,他们骑的也不是咱们的藏马,而是川马,藏马的腿长,川马的腿短,我一瞧就能分出来。”
    小鱼儿不再笑了,皱眉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自关内赶来,自然不是为着要抢你们的货物牛羊,关内的有钱人,总比关外多……”
    桃花道:“他们不是要抢东西,而是要抢人。”
    小鱼儿睁大眼睛道:“抢人?抢谁?抢你?”
    桃花咬着嘴唇,道:“汉家的女孩子,也总比我们漂亮得多……他们要抢的,也是个汉客,他们一路自关内将他追到这里,而且他们的探子还瞧见这人在我们的帐蓬里,所以,他们就逼着我的族人要人!”
    小鱼儿道:“你的族人可给了他们?”
    桃花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的是谁,他们自己在帐蓬里找,也没有找着,于是他们就一定说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还要限半个时辰内将他交出来,否则……否则他们就要凌辱我们的姐妹,打死我们的兄弟。”
    她说到此刻,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扑在小鱼儿身上,大哭道:“所以我来求你回去救救他们,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小鱼儿沉吟道:“你可知他们要的那人是谁?”
    桃花道:“我……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要的人是你,后来才听见,他们要的,是一个‘姓铁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姓铁的……我没听见过,我……”
    铁心男一直瞪着眼睛在听他们的话,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铁,我就是他们要的人!”
    桃花一惊,两只大眼睛瞪着铁心男,再也不转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苦笑道:“呆子,你为何要承认?”
    铁心男也不理他,大声道:“那些强盗中可有女子?”
    桃花呐呐道:“没……没有。”
    她实在想不到那些强盗要找的竟是个这么漂亮,这么秀气的小伙子,竟呆在那里,眼泪也不流了。
    铁心男已大声道:“好,他们即要找我,我跟你去!”
    桃花道:“你去?不行!不行!”
    铁心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为何不行?”
    桃花垂下头,幽幽道:“像你这样的人,去了岂非等于羊入虎口,我怎忍着你前去送死,你……你……你还是快逃吧。”
    铁心男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哼!像他们这种蠢才,一百个加在一齐,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头。”
    桃花道:“你不怕他们,为何要从关内逃到这里来?”
    铁心男呆了呆,道:“我……我……”
    桃花忽然抬起头,道:“莫非你怕的只是个女人,是以一听他们全是男的,你就不怕了。”
    铁心男脸红了,大声道:“这些事不用你管。”
    小鱼儿却拍掌笑道:“原来你不怕男人,只怕女人,哈哈,这毛病倒和我差不多,我委实也是一见了女人就头疼。”
    铁心男叫道:“放过我……我去!”
    小鱼儿道:“你若去死了,我岂非连徒弟也没了。”
    铁心男道:“我担保一定回来。”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笑道:“桃花,你看我这徒弟是不是英雄?”
    桃花痴痴地瞧着铁心男,合掌道:“阿拉保右你。”
    小鱼儿大笑道:“英雄救美人,这可是佳话一段,我江小鱼可不能煞风景……好,你去吧。”手掌拍了两下,铁心男一跃而起。
    桃花道:“你……”
    小鱼儿笑道:“你有了一个英雄还不够么?我……我在这里等你们。”
    桃花跺了跺脚,道:“不愿救人的人,将来也没有人救你。”
    她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道:“铁……你也上马来呀。”
    铁心男却瞧了瞧小鱼儿,道:“我……你……”
    终于什么话也没说,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小鱼儿瞧着那渐去渐远的蹄尘,喃喃笑道:“多情的姑娘,情总是不专的,这话可一点儿也不错。铁心男这下子被她纒住了,却不知要几时才能脱身。”
    他轻轻拍着那小白马的头,道:“马儿马儿,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好么,但你瞧见漂亮的小母马时,可要走远点,咱们年纪还小,若被女人纒着,可就一辈子不能翻身了。”
    □□□
    桃花打马飞驰,长长的秀发被风吹起,吹到铁心男的脸上,铁心男却似毫无感觉,动也不动。
    桃花只觉他呼吸的热气吹在脖子里,全身都像是发软了,她小手拼命抓紧缰绳,回眸道:“你坐得稳么?”
    铁心男道:“嗯。”
    桃花道:“你若是坐不稳,最好抱住我,免得跌下马去。”
    铁心男道:“嗯。”居然毫不推辞,真的抱住了她。
    桃花都软了,突然道:“只要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铁心男道:“嗯。”
    桃花眸子立刻又发出了光,马打得更急,这段路本不短,但桃花却觉得彷彿一下子就到了。
    他们已可瞧见耶黄色的帐蓬,已可听见声声惊呼。
    桃花道:“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冲进去?”
    话未说完,突见一条白色的人影,突然自身后直飞了出去,本来坐在马股上的铁心男,已站在十丈外。
    桃花又惊又喜,赶紧勒住了马。
    只见铁心男笔直地站在那里,雪白的衣衫虽然染了灰尘。但在阳光下,看来仍是那么干净,那么潇洒。
    这正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中盼望的情人。
    桃花心里飘飘盪盪,几乎将什么事都忘了。
    但惊呼叱骂声仍不住传来,铁心男已在厉声喝道:
    “铁心男在这里!谁要来找我?”
    惊呼叱骂声突然一齐消寂。
    风吹长草,铁心男衣袂飘飘。
    帐蓬里突然有人嘎声狂笑道:“好,姓铁的,算你还有种,总算没叫我李家兄弟白等。”
    铁心男冷笑道:“我早已猜中你们……你们要找的是我,还躭在那里作什,随我来吧!”他转过身子,缓步而行。
    帐蓬那边呼啸之声大起,十馀匹健马,一齐奔了过来,妻厉的呼啸夹杂着震耳的蹄声,委实叫人胆战心惊。但铁心男仍是慢慢地走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桃花远远地瞧着,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铁家的儿郎果然是出色的英雄,忧的是他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怕不是这些野强盗的对手。十馀铁骑瞬卽将铁心男包围住了,铁心男连眼皮都不抬,马上的汉子手里虽拿着长鞭大刀,竟偏偏不敢出手。直走出数十丈外,铁心男才停住脚,冷笑道:“好了,你们干什么找我,说吧。”
    迎面一匹马上坐着的虬髯独眼大汉厉声道:“我兄弟先得问问你,那东西可是在你身上。”
    铁心男笑道:“不错,是在我身上,但就凭你们兄弟这几块料,可还不配动它,你们若认为我到关外是躲你们,你们就错了。”
    那独眼大汉怒吼道:“放屁!”突然一提缰绳,迎头飞驰而来,长鞭迎风一抖,“吧”的,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毒蛇般抽了下来。
    铁心男叱道:“下来!”
    手一扬,不知怎地,已提着了鞭梢,乘势一抖,独眼大汉百来斤重的身子,竟被他凌空抖起,摔在两丈外。铁心男身子一抡,马群惊嘶着退了开去,突然刀光闪动,两匹马自后面偷袭而来,鬼头刀直砍铁心男的脖子。铁心男头也不回,身子轻轻一缩,两把鬼头刀呼啸着从他面前砍了过去,他长鞭扬起,鞭梢轻轻在这两人胁下一点,这两条大汉就滚下马来。一人被马蹄踢中,惨呼着滚出几丈,自己手中的刀将自己左脸整个削去了半边。另一人右脚还套在马蹬里,急切中挣它不脱,竟被惊马直拖了出去。
    他擧手投足,霎眼间便打发了三个人,真是轻而易擧,不费吹灰之力,别的人可全都吓得呆住了。
    铁心男微声笑道:“李家兄弟的马上刀鞭功夫,原来也不过如此,别人想动我怀里的东西,还有话说,不知你们竟也不量量自己的斤两,也想挿一脚。”
    笑声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动你怀里东西,毛家兄弟配不配?”
    这语声有气无力,像是远远自风中飘来,简直敎人听不清,但越是听不清,就越是留意去听,一听之下,就好像有无数个瞧不见的小毛虫钻进自己耳朵里,简直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下来。
    铁心男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峨嵋山上三根毛……”
    身后另一个人怪笑着接道:“人鬼见了都难逃……嘻嘻,这句话原来你也听过。”这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宛如踩着鸡脖子,刺得人耳朵发麻。
    铁心男一寸一寸地转过身子,这才瞧见身后一匹大马,特製的大马鞍上,一排坐着三个人!
    第一个骤看似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仔细一看,这“孩子”竟已生出了鬍鬚,鬍鬚又白又细,却又彷彿猴毛。他不但嘴角生着毛,就连眼睛上、额角头、手背、脖子……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生着层毛。他面上五官倒也不缺什么,但生的地方却完全不对,左眼高,右眼低,嘴巴歪到脖子里,鼻子像是朝上的。这简直不像个人,纵然是人,也彷彿老天爷造他时,造坏了模子,一生气就索性想把他揉成稀泥,却又不小心被他溜进了他妈的肚子,铁心男瞧着他,虽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也不禁起了寒慄。
    他也在瞧着铁心男,咯咯笑道:“‘嚼心蛀肺’毛毛虫这名字你总听说过吧,那就是我,你最好莫要多瞧,多瞧两眼,就会肚子疼的!”
    铁心男要想不去听他说话,却又偏偏忍不住去听,听完了又觉得直要噁心,赶紧去瞧第二个人。这第二个人模样也未必比那“毛毛虫”好看多少,但身子却比“毛毛虫”整整大了一倍,脖子却比“毛毛虫”长了三倍,那又细又长的脖子上,一个头却是又尖又小,简直和脖子一般粗细,满头乱发刺蝟般竖起,一张嘴却像是椎子,上面足足可以挂五,六只油瓶。
    铁心男拼命咬着牙,道:“你就是毛公鸡?”
    这人咧嘴一笑,露出排锯子般的牙齿,道:“你莫要咬着牙,无论谁见着我,牙齿也要发痒的。”
    铁心男恨不得赶紧掩住耳朵──这人那里是在说话,这简直像是在杀鸡,杀鸡的声音都比他柔和的多。
    他实在不想再瞧那第三个人了,却又忍不住去瞧,他想,这第三个人总要好看些的──世上还有比他们更难看的人么?他不瞧倒罢了,这一瞧之下──唉,老天,前面那两个多少还有些人形,这第三个简直连人形都没有了。
    这第三个人简直是个猩猩。“毛公鸡”的身子要比“毛毛虫”大上一倍,这“猩猩”的身子却要比“毛毛虫”整整大上四倍。“毛公鸡”脖子又细又长,这“猩猩”却根本没有脖子,一颗方方正正的头,简直就是直接从肩膀上长出来的,“毛毛虫”身上的毛又白又细,这“猩猩”身上的毛又黑又粗,连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了,只能瞧出一双野兽灼灼发光的眼睛。
    这双眼睛正瞧着铁心男,道:“毛猩猩!”
    □□□
    远处草丛中的小鱼儿,也瞧见这三个人了!他实在忍不住要笑。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妈妈是怎么将这三人生出来的,能生这样三兄弟来的女人,那模样他更不敢想像。但他却不知这兄弟三人正是近十年来最狠毒的角色,江湖中人瞧见他们,莫说笑,简直连哭都哭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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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仙女惩凶
    小鱼儿在暗中已瞧了许久,他瞧见李家兄弟在前面追铁心男,这毛家兄弟就在后面跟着李家兄弟。他们坐的那匹马又高又大,但走的步子却是又轻又快,一路在后面跟着李家兄弟,李家兄弟竟没人知道。
    现在,李家兄弟自然知道了,这些看来威风凛凛的大汉,一瞧见这三个怪物,身子竟像是弹琵琶般抖了起来。
    小鱼儿不禁暗中奇怪:“这三个怪物找的又不是他们,他们怕什么?难道这些怪物竟是六亲不认,见人就杀的么?”
    只见李家兄弟一面发抖,一面就想溜,这兄弟十馀人的马上功夫果然都不错,身子未动,马已在后退。
    毛毛虫突然笑道:“奇怪呀奇怪,姓铁的还未溜,姓李的却想溜了。”
    诸李中一人赶紧抱拳笑道:“我兄弟不敢与前辈争功,这姓铁的身上东西,我兄弟也不想分了,是以……我兄弟先走一步。”
    毛公鸡咯咯笑道:“你们一瞧见我们兄弟就走,难道是嫌咱们难看么?”
    那大汉脸色已黄了,牙齿打战道:“不!不……不敢。”
    毛公鸡道:“即然不敢,为何还要走?”
    毛毛虫笑道:“老二这就错了,腿又不是生在他们身上的,他们的腿可没有动呀,动的只不过是马腿而已。”
    毛公鸡道:“如此说来,不是他们不听话,是马不听话。”
    那大汉赶紧道:“不……不错,是……是马……”
    毛公鸡道:“这些马真该死。”
    “死”字刚说出口,那毛猩猩已跃了下来。
    他身子虽是方的,两条手臂却是又粗又长,几乎要拖到地上,他身子看来虽笨,行动倒一点也不笨。
    只见他身子一幌,已到了第一匹马前,拳头往马头上擧去,那匹马连哼都未哼,就倒在地上,马头竟被他一拳打得稀烂。
    小鱼儿不禁骇了一跳,暗道:“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一念转过,已又有三匹马的头被他打烂了。
    群马惊嘶,毛猩猩大步赶过去,就像是砍瓜切菜,十几匹马眨眼间就再也瞧不见一个好好的马脑袋。李家兄弟一个个跌下马来,一个个面无人色,其中一人突然狂呼着往后就逃,简直已被吓疯了。
    毛公鸡道:“还有不听话的。”
    语声中突然飞起,头前脚后,一根箭似的射了出去,“砰”的一声,公鸡般的脑袋已撞上了那大汉的后背。那大汉逃得不慢,只听身后风响,连回头都来不及回头,已被撞着,一根脊椎骨断成十几截。他身子竟不是倒下去的,简直就像是麵人儿似的瘫下去,毛公鸡的手却已捉着他的身子,喝道:“老大,好菜给你!”
    那大汉身子竟被抛了出来,飞过众人头顶。
    毛毛虫笑道:“刚出笼的馒头来了。”
    眼见那大汉身子飞来,突然生出猴爪般的小手,往那大汉胸口一掏,他只不过是轻轻掏了掏。那大汉身子还是照样往前飞,但却有鲜血涌了出来,又飞了三丈,才跌在地上,地上多了一串鲜血,他胸口也多了一个大洞。
    再瞧毛毛虫手上已是血淋淋的,掌心一颗鲜红的人心,似是还在微微跳动,毛毛虫笑道:“各位谁要吃这馒头,好香好热的馒头,还烫手哩。”
    李家兄弟脸如死灰,铁心男脸色也变了。
    毛毛虫大笑道:“你们即然无福消受,可又便宜我了。”竟张口咬了下去,一口就咬了一半,嚼得吱吱作响,顺着嘴角直淌鲜血。
    李家兄弟身子发软,简直已站不住了,铁心男不由自主掩住了嘴,否则就得当场吐了出来。就连小鱼儿,也不禁直犯噁心。李大嘴虽然也是吃人的,但吃得到底“文明”得多,还讲究细切慢烹,煎炒蒸煮,吃相也文质彬彬的,并不吓人。像毛毛虫这样的吃法,小鱼儿简直没瞧过,简直也瞧不起,他觉得这人,简直太野蛮,简直太不懂享受。就算要吃人,最少也该学学李大嘴那样的吃法才是。
    但毛猩猩的气力实在不小,毛公鸡的身法实在不错,这毛毛虫手上的功夫,也实在令人吃惊。
    这点小鱼儿还是承认的,尤其是毛毛虫,他伸手一掏,就能将人心掏出来,这出手之快且不去说它,部位认得之淮,竟不会掏错地方。如此眼明手快,当真连小鱼儿也不得不佩服。
    他索性沉住了气,瞧个明白。
    只见毛毛虫片刻间已将一颗心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嘴角的血都舐干净了,拍了拍手,笑道:“秋风将近,进补及时,人心最补,大家不可不知,你们瞧,我刚吃完了,精神可不就来了!”
    他的精神果然来了,不但说话的声音已响亮得多,就连眼睛也亮得多,脸上也冒出了红光。
    铁心男突然冷冷笑道:“你们这是向我示威?”
    毛毛虫笑道:“你胸口里也藏着这个馒头,你若不想被我吃掉,就赶紧把那东西拿过来吧,免得我多花气力动手,费了力气就又想吃馒头。”
    铁心男道:“你想也休想!”
    身子突然倒翻而出,三十六着,最是走为上策。
    那知那毛猩猩突然已挡住了他的去路,两条手臂一伸,加起手足有两丈,铁心男竟窜不过。
    毛猩猩咧嘴一笑,道:“好漂亮的小脑袋,打坏了真可惜。”
    他一共只说了十三个字,铁心男却已攻出十四招!铁心男固然是快,他说得也委实慢得不像人话。
    这十四招击出去,从第一拳开始便未落空,只听“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毛猩猩肩头胸口肚子已捱了十四拳之多,着着实实的十四拳,可没有半分虚假。
    但毛猩猩却当他是假的,非但身子动也不动,嘴里还是照样说话,铁心男这十四拳竟像打鼓为他话声助威一样。十四拳击过,铁心男嘴唇已发白,那第十五拳,委实再也打不出手,竟似已呆在地上。
    毛猩猩透了口气,道:“完了么?”
    铁心男咬咬牙,道:“完了。”
    毛猩猩道:“好,轮到我了!”
    “呼”的一拳,直击而出。
    他的拳头铁心男可受不了,身子一伏,突然自他胁下穿出,乘势在他脚上轻轻一勾,反手又添了一掌。
    毛猩猩身子已推重山,倒玉柱的俯面跌在地上。
    铁心男却不敢回头瞧他狼狈的模样,身形不停地前窜,突见地上钻出个毛毛的东西,竟是毛公鸡的脑袋。
    他再回头去瞧,毛猩猩已从地上弹了起来,正咧着大嘴望着他笑,左面却伸过来一只,长满白毛的小爪子,道:“拿来。”
    这兄弟三人竟有两下子,小鱼儿瞧见他们的身法,就知道铁心男逃是绝对逃不了的,打,也打不过。
    他叹了口气,暗暗道:“看来只好我出手了,师父虽然未必帮着徒弟打架,但徒弟身上若有好东西时,做师父的可不能让他被别人抢走。”
    只见铁心男已被围在中央,他磨了磨拳头!就要出手,但就在这时,突听一阵铃声远远传了过来。接着,他便瞧见了一个大红的影子,像是火。这团火竟是一人一马,火红的马,火红的衣服,人马本来极远,但来的好快,简直像是在飞!
    铃声传来,李家兄弟,毛家兄弟,铁心男已全都一惊,再瞧见这火红的人马,十几人竟似一齐吓呆了。
    只听一个又娇又脆的声音喝道:“一共十九个,谁也不淮走!”
    人马已火云般飞到眼前,马上人红衣如火,手里挥动着根火红的鞭子,鞭子雨点般落下,霎眼间李家兄弟已被抽得倒在地上打滚,那鞭子就像毒蛇,就像火,但李家兄弟眼见这鞭子抽下来,非但不敢逃,不敢招架,竟连惨呼都不敢呼出声来,只是咬着牙直哼哼。火红的人马兜着圈子,李家兄弟在地上直滚。
    小鱼儿不禁暗中鼓掌道:“好鞭法,打得好,不想铁心男有这样的朋友。看来用不着我出手了。”
    他却未瞧见这其中脸色变得最惨的,就是铁心男,他目光委实已被这马上的人吸住了,且也没空去瞧别人。
    □□□
    毛家兄弟实在太丑,这人却实在太美,毛家兄弟丑得不像人,这人美得也不像人,简直像是仙子。
    她的衣服红如火,她的面靥上也带着胭脂的红润,她的鞭子若是地狱中的毒蛇,她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明星。她的鞭子飞舞,她的眼波流动。
    小鱼儿暗叹道:“只要能被她瞧两眼,捱几鞭子也没关系,但她这鞭子却未免太毒了,别人说过越美的人越狠心,这话果然不错。”
    他瞧见李家兄弟身子本来还在打滚,嘴里本来还在哼哼,到后来却连滚也滚不动了,哼也哼不出。但这红衣少女手里的鞭子还是不停,她瞪着眼睛,咬着牙,嫣红的面靥上,没有半分笑容,竟冷得怕人。
    铁心男突然大喝道:“他们和你有什么仇恨,你要下如此毒手?”
    那红衣少女冷笑道:“天下的恶人,都和我仇深如海。”
    铁心男嘶声道:“你……你住手!”
    红衣少女道:“你要我住手,我偏要打!偏要打!”
    又抽了十几鞭子,她却霍然住手,兜转马头,面对着毛家兄弟,她的眼睛发着光,冷笑道:“很好,你们没有走,很聪明,但我也没有忘记你们。”
    毛毛虫咯咯笑道:“姑娘叫咱们留下,咱们自然遵命。”
    红衣少女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未用鞭子对付你们?”
    毛毛虫道:“不知道。”
    红衣少女道:“挨鞭的人能活,不挨鞭子的就得死!”
    毛毛虫道:“姑娘可知道咱们为什么不走?”
    红衣少女道:“你敢走么?”
    毛毛虫怪笑道:“咱们不走是因别人怕你,我们兄弟却不怕你!”
    三个人像是早已打好商量,此刻突然同时飞起。毛公鸡一头撞向那少女的腰,毛猩猩一拳击向马头,毛毛虫一双猴爪,闪电般直抓她的眼睛。这兄弟三人不但出手迅急,配合佳妙,而且所攻的部位,更是上、中、下三路全都照顾得周周到到。小鱼儿实在想不出她怎能挡得住这三招,她就算能保住头,也保不住腰,就算能保住腰,也保不住马。
    只听这少女冷冷叱道:“找死!”
    接着,又是轻轻一声呼啸,那匹胭脂马竟突然人立而起,一双马腿,直往毛猩猩头上砸了下去。
    毛猩猩纵能受得了人的拳头,却也受不了这马腿,拼命一躲,肩头还是被踢中,踢得满地打滚!小鱼儿瞧得几乎要拍起手来,他虽已猜出这少女武功必定厉害,却未料到连她座下的马也有两下子。再瞧毛毛虫与毛公鸡,两人也躺了下来,毛毛虫一双手已齐腕折断,毛公鸡的脑袋却分成了两半。小鱼儿眼睛虽然快,但毕竟只有一双眼睛,瞧得这边,使顾不了那边,他竟未瞧出这少女是如何出手的!
    他简直瞧得连眼睛都发直了,脖子里直冒凉气,这少女连马鞍都未下,已打发了这三个怪物,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
    草原昼短,日已西沉。
    夕阳,照着这少女嫣红的脸,照着她嫣红的面颊,也照着这些“死尸”──一个骑着红马的美丽小姑娘,慢慢走在满地死尸间,风吹草长,夕阳将暮,这……这又像是幅什么样的图画?
    铁心男站在那里,像是丝毫也没有想逃的念头,只是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脸色和躺在地上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穿红衣的小姑娘终于将马兜到他面前,小鱼儿虽瞧不见她的脸,却猜想她此时一定笑了,她不笑已是那么美,笑的时候模样更不知有多可爱了,只可惜自己瞧不见,他又想,这小姑娘只怕也对铁心男很有意思,所以才会将和铁心男作对的人都打在地上。
    那知这小姑娘却冷笑道:“好,铁心男,算你有本事,竟能一直逃到这里,能从我手里逃得这么远的人,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但现在你可再也逃不了啦。”
    铁心男道:“所以我根本没有逃。”
    红衣姑娘道:“你很聪明,你果然比这些人都聪明得多,但你若是真聪明,就快些将那东西交出来,免得我费事。”
    小鱼儿越听越不对了,他这才知道这小姑娘虽然出手救了铁心男,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好心。
    他眼珠子一转,自怀中摸出件东西,悄悄爬了出去,风吹草长,不住作响,恰巧掩饰了他的声音。
    只听红衣姑娘道:“你拿不拿来?”
    铁心男道:“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红衣姑娘大怒道:“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好好说过话,你……你……你还要装蒜?”鞭子突然飞起,一鞭子抽了过去。
    “拍”的,鞭子抽在铁心男身上,用的力却不重,铁心男动也不动地挨着,神色不变,淡淡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红衣姑娘喝道:“好,你这是逼我动手,你可知我一动手就不会停手,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脾气?你难道……”
    她的气越来越大,全未觉察小鱼儿已爬到她的马后,将手里的东西迎风一幌,便有一股火焰飘了出来,立刻燃着了马股和马尾巴,这胭脂马虽然神骏,但毕竟是畜牲,世上那有不怕火烧的牲畜,当下惊嘶一声,直窜了出去。
    红衣姑娘一句话没说完,马已将她带到十丈外,她要是跃下马来,小鱼儿和铁心男还是逃不了。怎奈她将这匹马爱逾生命,怎捨得丢下,这自然是小鱼儿早已算淮了的,否则他又怎会使出这一着!
    那火烧得好厉害,烧得马疯了似的向前跑。
    红衣姑娘惊呼道:“樱桃,莫要怕,樱桃……站住!”
    她跳下马虽容易,但要勒住匹受惊的马,可不简单,何况她简直根本捨不得使力勒马。这“樱桃”腿力也实在真快,霎眼间便跑得不见了。
    □□□
    小鱼儿自然也早已拉着铁心男的手,向另一个方向飞逃而出,那小白马远远瞧见了,居然像是认得他,也跟着他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小鱼儿不敢停住脚,铁心男更不敢停住脚,两人脸已发青,汗珠已和黄豆差不多大。
    天色已暗了,这一趟直跑了不少里路,莫说小鱼儿,就连铁心男一生也没有一口气跑得这么远过。跑着跑着,只见前面有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小鱼儿也不管里面有人没人,一头就冲了进去。
    一冲进去,两人可忍不住全躺下了,喘气的声音,简直比牛还粗,小鱼儿躺在铁心男怀里,铁心男心跳的声音像是在打鼓。
    幸好这屋子果然没人,只见蜘蛛网不少,显然已有许久无人居住。
    两人冲进来时,自然沾得满头满脸。小鱼儿刚想去弄掉它,那知铁心男一喘过气来,突然用力一推,几乎将他推得远远滚了出去。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我救了你命,你就这样谢我?”
    铁心男脸红了红,道:“对……对不起,谢谢你。”
    小鱼儿笑道:“对不起,行个礼,放个屁,臭死你……”铁心男竟真的放了个屁,小鱼儿早已笑得满地打滚。铁心男脸更红得像茄子似的,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
    小鱼儿爬了起来,笑道:“放屁有什么要紧,人在害怕时,不撒尿就算好了,放个屁又算得什么,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红脸。”
    铁心男道:“我……我……”
    他说话的声音简直像是蚊子叫,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小鱼儿道:“莫说你害怕,就连我……连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了她,还有谁不怕她……喂!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铁心男道:“她姓张,别人都叫她‘小仙子’张菁。”
    小鱼儿拍掌道:“呀,这名字我听过……”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谷那天下午,逃入“恶人谷”的那“杀虎太岁”巴蜀东,就在他面前提起过这名字。
    那巴蜀东的确也是怕她怕得要死,但小鱼儿那时候未想到这人人闻名丧胆的角色,竟是个无锡泥娃娃般的小姑娘。
    小鱼儿想到她,骑着小红马,穿着红衣裳,闯盪江湖,走过的地方,人人都向她磕头……
    小鱼儿不觉想得出神了。
    过了半晌,铁心男轻轻道:“你能将我从她手里救出来,可真不容易,但……但她必定恨你入骨,你以后可要小心。”
    小鱼儿笑道:“我不怕,她根本没瞧见我,不认得我,何况……就算真的打起来,我也未必一定会输给她。”
    铁心男笑道:“你打不过她的,她的武功也不知是谁传授的,出道才不过一年多,最少已有五六十个武林高手栽在她手里。”
    小鱼儿笑道:“那些一装一篓的高手算什么?”
    铁心男道:“但其中却也有不少功夫是真硬的,譬如……”
    小鱼儿大声道:“这些且不去管它,你且将那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铁心男身子微微一震,道:“什……什么东西?”
    小鱼儿道:“就是他们不要命地来抢的东西,也就是你宁可不要命也不肯给他们的东西,你自然知道是什么的。”
    铁心男道:“我……我不知道。”
    小鱼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大声道:“我救了你性命,要你拿那东西给我瞧瞧,你都不肯,你这人还有良心么,何况我只不过想瞧瞧,又不要你的。”
    铁心男道:“你……你放手,我告诉你。”
    铁心男叹了口气,道:“但这是件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小鱼儿道:“我会去告诉谁?呆子,你才是我最喜欢的人呀,别人害你,我不要命地救你,我怎会去告诉别人!”
    铁心男脸又一红,但立刻抬起头来,轻声道:“那东西不在我这里。”
    小鱼儿瞪着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铁心男道:“你笑什么?”
    小鱼儿道:“那东西即不在你身上,他们为何要追你?你为什么要逃?”
    铁心男叹道:“只因那东西是我一个最亲近的人拿去的,我怕别人去害他,所以就故意装成东西在我身上的模样,好敎别人都来追我,他就可以平安了。”
    小鱼儿呆了呆,道:“原来这是金蝉脱壳,调包之计。想不到你竟是个肯捨己为人的好人。”
    铁心男垂首道:“我虽不是好人,但那人是我哥哥。”
    小鱼儿道:“哦,原来如此,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铁心男头垂得更低,道:“那是张藏宝的秘图。”
    小鱼儿笑道:“原来是这种东西,早知道是这种东西,我连瞧都不要瞧了,我若要宝贝,简直到处都有,何必那么费事。”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小鱼儿走到门口,笑道:“这外面还有井。”
    铁心男道:“这破柜子里还有几只破碗,我去打些水来给你喝。”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不会逃吧!”
    铁心男道:“我为什么要逃?”
    小鱼儿大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逃的。”
    □□□
    铁心男果然没有逃,却提着个木桶走了进来。他脸上的傲气已全不见了,突然变得十分温柔,竟真的打水,洗碗,做了些男人不愿做的事,而且做得很仔细。
    小鱼儿瞧着他,觉得有趣得很,突然一阵马蹄传来,两人俱都一惊,面无人色,幸好小鱼儿眼尖,已瞧见是匹白马。
    那小白马居然也一路追着他们来了。
    小鱼儿又惊又喜,跳着迎了出去,抚着小白马道:“马儿马儿你真乖,明天请你吃白菜,对了,我也该给你取个名字,别人红马叫樱桃,你就叫白菜吧。”
    他向屋子里瞟了一眼,屋子里很黑,过了半晌,铁心男端了两碗水出来,满面笑容,道:“我已尝了尝,这水是甜的。”
    小鱼儿道:“我们喝水,马儿呢?牠跑累了让牠先喝吧。”
    铁心男赶紧道:“不行不行,这……我只洗了两个干净碗,叫牠拿桶喝吧。”将一只碗放到井边,一只碗交给小鱼儿,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他跑得可真快,等他跑出来的时候,小鱼儿还站在那里没动哩,铁心男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喝呀,水真是甜的!”
    小鱼儿笑道:“我怕这井水有毒。”
    铁心男咯咯笑道:“不……不会的,水里有毒,我已经被毒死了,我刚才已经喝了一碗,现在,我再喝一碗。”
    他拿起井边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小鱼儿笑道:“你先喝,我就放心了。”
    他喝了一碗,又是一碗,简直比马喝得还多。
    天色更暗了,星,已在草原上升起。
    小鱼儿面色突然大变,道:“不……不好!是的,我的头怎么发晕了。”
    话未说完,真的倒了下去,大呼道:“毒,井水里一定有毒!”
    铁心男突然后退两步,冷冷笑道:“你放心,水里没有毒的,只不过是迷药,你在这里好好睡上一夜,明天早上,就可以走路了。”
    小鱼儿呻吟着道:“你……你为什么要,下迷药。”
    铁心男道:“只因我要去个地方,不能被你纒着。”
    小鱼儿道:“你……你……”
    他越来越不行了,连话已说不清。
    铁心男笑道:“你这孩子,虽然还算聪明,但……”
    他边说边走,说到这里,脚下突然一软,几乎跌倒。他面色也立刻变了,再走两步,竟真的扑地跌倒,倒在水桶旁,竟似连爬都没有力气爬起来,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道:“莫非你在自己碗里也下了迷药?”
    铁心男道:“不……不会的,我……我明明……”
    小鱼儿突然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一跃而起。
    铁心男大骇道:“你……你莫非……”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你这孩子,虽然还算聪明,但和我比起来,可就差多了,你在屋子里下迷药,以为我瞧不见?嘿嘿,告诉你,我这双眼睛是药水泡大的,就算半夜里,也可以在地上找出根绣花针的。”
    铁心男面色如土,道:“原来你,你换了碗。”
    小鱼儿笑道:“不错,我换了碗,你却瞧不见,老实告诉你,这种把戏,我在两岁时就会玩了,把我带大的那些人,都是天下迷药的祖宗。”
    铁心男连眼睛都张不开了,但却拼命大声道:“你……你想把……我怎样……”
    小鱼儿道:“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是,你说的话,我全不相信,我先要将你从头到脚仔细搜一搜,看看究竟存有什么东西。”
    他话未说完,铁心男苍白的脸,又像是火一般的红了起来,颤声道:“求求你……求……求你,不……不要……”
    他不但声音颤抖,竟连身子也颤抖起来,他的一双手,死命地抓紧衣襟,死也不肯放松。他口中不断呻吟着道:“求求你……不……求求你……”
    但声音越来越弱,终于没有声音了,手也终于松开。小鱼儿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瞧着他。直等他再也不会动了,小鱼儿才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把他的手拉开,他越是求,小鱼儿越想搜。这时,一阵风吹过,吹来了一条人影。
    这人影来得竟一丝声音也没有,幽灵般站在小鱼儿身后,朦胧的星光下,依稀可看出她身上的衣裳是红的。小鱼儿竟似完全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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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倩女现形
    红衣的人影,在星光下看来是那么窈窕,那么可爱。
    她缓缓抬起了手,姿势也是这么轻柔而美丽,就像是多情的仙子,在星光下向世人散播着欢乐与幸福。
    但这只手带来的却只有死亡!这只手刹那间就要取小鱼儿的性命。
    小鱼儿还是好像完全不知道,但口中却突然喃喃道:“这人真奇怪,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叫也叫不醒……喂,喂!这位大哥,你醒醒呀,在这里睡觉要着凉的。”
    那只本要拍下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
    小鱼儿还在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办呢?……我即然见着了,就不能不管。唉!谁叫我瞧见了这口井,谁叫我要来喝水,我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红衣人影突然道:“你不认得此人?”
    小鱼儿就像被针戳着屁股似的跳了起来,转了个身,瞪着大眼睛瞧着这人影,又像是见了鬼似的。其实,星光下,水桶里剩下的半桶水,就像是面镜子,早已告诉了小鱼儿来的这人就是小仙女。但小鱼儿却装得真像,他瞪着眼睛怔了半天,才聂嚅着道:“小……小姑娘,你是几时来的?”
    他话未说完,小仙女已一个耳光打了过去,他想躲,却像是躲不开,直被打得滚倒在地。
    “小仙女”张菁冷冷道:“你这小鬼也敢叫我小姑娘?”
    小鱼儿捂着嘴,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惨兮兮的道:“是……大姑娘,我……”
    语未说完,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个耳括子。
    小仙女厉声道:“大姑娘也不是你叫的。”
    小鱼儿道:“是,姑姑……阿姨……我不敢了。”
    小仙女道:“哼,这样还差不多。”
    这话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在她说来已是和气多了。她简直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和气,也不知怎地,瞧见小鱼儿这样的孩子,竟连她的心都硬不起来。
    小鱼儿眨着眼睛,突然又道:“阿姨,你也莫要生气,我有个叔叔,说人若生气,肉会变酸,不……不……人若生气,就会变老、变丑的,阿姨你这么美,若是万一真的变老变丑了岂非要叫人难受得很。”
    他眨着大眼睛说着,小仙女居然听了下去。她瞧着小鱼儿的脸,不禁觉得这孩子真是奇怪得很。
    她竟不由自主脱口道:“我真的很美么?”一句话出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和气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掴了出去,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厉声道:“就算美也不要你说。”
    小鱼儿暗暗好笑,他已觉出这一掌已轻得多,但口中却哭兮兮道:“是,阿姨虽然美,但我却不说了。”
    小仙女道:“你这小鬼,怎会到这里来的?”
    小鱼儿道:“我跟着几位叔叔来做生意,今天我大叔买了匹小马,叫我骑着玩,那知这匹马虽小,却厉害得很,竟发疯般一阵跑,我拉也拉不住,就糊里糊涂被这鬼马弄到这里,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眼睛也不眨,想也不想,一大篇谎话就顺理成章地从嘴里流出来,简直比真的还叫人相信。
    小仙女点头道:“不错,无论多柔顺的马,一旦疯狂起来,真是谁也拉不住的,莫说你这么个小孩子了。”她自然是身受其痛,所以对这“小鬼”的遭遇不觉有些同情,却不知使她“痛”的正是面前这“小鬼”!
    小鱼儿暗中几乎笑断了肠子,口中却连连道:“是呀,我被这疯马折腾了一天,好容易等它跑不动了,瞧见这里有口井,刚想喝口水,那知却瞧见了这个睡虫。”
    小仙女瞧了铁心男两眼,冷笑道:“哼!你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么?”
    小鱼儿失声道:“不是睡着,难道是死了?!”
    小仙女道:“小鬼,告诉你,他是中了别人迷药……奇怪,他怎会被人迷倒的?……也好,我正可搜搜那东西在那里?”
    她对小鱼儿已全无疑心,竟也喃喃自语起来,小鱼儿瞧着她搜铁心男的身子,心里直着急,却也没法子。
    那知她搜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搜着,小鱼儿更奇怪,想不到那东西,竟真的不在铁心男身上,那么,我说要搜他时,他为什么急得要命?
    突听小仙女失声道:“不好,那东西莫非已被迷倒他的人先搜走了?那会是什么人?……小鬼快提桶水来,泼醒他,我要问他的话。”
    小鱼儿赶紧笑道:“是,莫说一桶,十桶我也提得动。”
    但他却像是一桶也提不动的样子,一面打水一面喘气,好不容易打满了一桶,喘着气将水提过来,喃喃道:“这鬼桶怎么这样重,我……”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也扑地跌倒,水桶也直飞了出去,一满桶溅在小仙女身上。
    小仙女大骂道:“你这笨猪,你……你要死。”
    小鱼儿脸都骇白了,连滚带爬站起来,脱下衣服,笨手笨脚地去擦小仙女身上的水,嘴里连声道:“阿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死!”
    小仙女恨声道:“瞧你长得还像个人,那知你却是个笨猪、死猪、你要不把我身上弄干净,我不宰了你才怪。”她跺着脚,抖着衣服,小鱼儿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替她擦,她越说越气,刚想把这“小笨猪”一脚踢出去。那知她脚还未抬起,膝上“阴陵泉”突然一麻,半边身子立刻不能动了,小仙女大惊喝道:“小鬼,你……”
    小鱼儿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口中说话,手也没闲着,竟自她“宗鼻”,“梁邱”,“伏兔”,“髀灵”等穴道一路点了上去,竟几乎将她“足阳明经”上所有的穴道全都点了个遍。
    小仙女那里还会不跌倒。
    她年纪虽小,但厉害的角色却已会过不少,其中也颇有几个出名的坏蛋,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小鬼竟比所有的坏蛋加起来还坏十倍,竟连她都瞧不出,竟连她都栽了,她气得全身发抖,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小鱼儿这才笑嘻嘻站起来,故意瞪大眼睛道:“哎呀,你生病了么,着凉了么?怎会跌倒了?……唉,不想你竟如此娇弱,才沾点冷水就病了。”
    小仙女眼睛已冒出火来,颤声道:“好……你很好,我竟瞧不出你有这么好!”
    小鱼儿笑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这桶水我本来是要送给你那匹马喝的,我烧了牠的屁股,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可惜牠想来被你送去治伤去了,我只好将这桶转送给你,反正你们两姐妹谁受都一样。”
    小仙女嘶声道:“原来樱桃就是被你……你这小鬼烧伤的。”
    小鱼儿大笑道:“火烧樱桃,水淹仙女,我这笨猪还不算太笨吧……告诉你,永远莫要将别人瞧得太笨,也永远不要佔人家的便宜,要别人叫你阿姨,一个小孩子若总是想佔别人的便宜,就一定会倒霉的。”他也不管小仙女气得发疯,笑嘻嘻地抱起了铁心男的身子,放到那匹小白马的背上,像是要走了。
    小仙女拼命咬着牙,拼命忍住,她毕竟算聪明,知道这“眼前亏”若能不吃时,总是不吃的好。
    那知小鱼儿突又回过头,瞧着她笑道:“对了,还有,你方才打了我三巴掌,我可不能不还给你,瞧在你是个女人份上,我不加利息就是。”
    小仙女惊呼道:“你……你敢?!”
    小鱼儿笑道:“我不敢……我不敢……”
    随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掴了过去,直打得小仙女脸都红了,她一辈子几曾吃过这样的亏,嘶声呼道:“你……你,好!你记着!”
    小鱼儿笑道:“你放心,我什么事都忘不了的,你第一个耳光打得我好重,所以我也不能打轻,但第二个就会打轻些了。”第二个耳光掴下,小仙女虽然拼命忍住,但眼泪已不禁流了出来,她从生出来到今天,那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
    她流泪的眼睛,狠狠瞪着小鱼儿,道:“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永远!永远!”
    小鱼儿笑道:“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的,女人对第一个打她的男人,总是忘不了的,能被你这样的女人常常记在心上,我也开心得很。”
    他大笑着接道:“但我这第三个巴掌,还是不能留着……只是,你第三下却又实在打得我很轻,我也实在不忍打重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仙女大吼道:“你……你去死吧!”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就这样吧,这样就算互相抵过,谁也不欠谁了。”眼睛瞧着小仙女的眼睛,缓缓俯下了头。
    小仙女连心都颤抖了起来,道:“你……你想怎么样?”
    小鱼儿笑道:“你用手打我,我用嘴打你,一定比你手打得还轻。”
    小仙女惊叫道:“你这恶贼,你……”
    “敢”字还未说出,小鱼儿已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在她那柔软的小嘴上,轻轻亲了亲。
    小仙女突然不叫了,整个人都似已呆住,整个人都似已麻木。
    小鱼儿却突然叹道:“你也最多不过十五六岁,怎么能做我的阿姨,做我的老婆还差不多……你这么香的嘴,我一天亲十次都不会嫌多。”
    小仙女瞪着眼睛,一字字道:“你若敢再动我一动,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动你了,像你这么凶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若有人真的娶了你这雌老虎,那才是真倒了穷霉。”
    小仙女突然嘶声大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慢慢的死,一寸寸地死!”
    小鱼儿哈哈大笑,转身拉过了马。
    小仙女大叫道:“你为何不杀我?为何不杀我?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我发誓,你一定要后悔的。”
    小鱼儿却已大笑着扬长而去,连瞧都不再瞧她一眼。小仙女望着他走远,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只听远远传来小鱼儿的歌声:“小仙女,惨兮兮,掉眼泪,流鼻涕,小鱼儿听见了,拍手笑嘻嘻……”
    □□□
    小鱼儿一面走,一面唱,他突然发觉自己歌喉还不错,唱得简直比小仙女的哭声还好听。直到小仙女的哭声听不见了,唱得也没了精神,摸摸脸,叹了口气,摸摸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母老虎下手可真不轻,他的脸到现在还疼,但她的嘴却又真香,那甜甜的香气此刻似乎还留在他嘴边。他突然大笑着向前跑,跑得小白马又开始喘了气,他突又停住了脚,在星空下躺下来,他委实累了。草原上的星空,是那么辽阔,那么灿烂,风吹着他的脸,他糊里糊涂地想着,竟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他梦见小仙女躺在他怀里,对他说:“每天只淮你亲我一百次,一次也不能多,一次也不能少。”
    但他刚要去亲时,小仙女却又跳了起来,打他的耳光……不对,真的有人在打他耳光,莫非小仙女又追来了?!他一惊醒,却瞧见了铁心男,打他的竟是铁心男,方才那桶水,也有些溅到他脸上,他竟提先醒来了。
    星光下,铁心男苍白的脸,满是怒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狠狠地瞪着小鱼儿,咬着牙道:“小鬼,你也有睡着的时候,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小鱼儿想跳起来,身子已不能动了,他竟也被人点了穴道。但他却似全不生气,也不着急,反而笑嘻嘻道:“我正在做着好梦,你把我吵醒了,你可得赔,我方才正在要亲别人一百次,你就得让我亲一百次。”
    铁心男身子突然一阵震颤,失声道:“方才你将我怎么样了?”
    小鱼儿笑道:“也没有怎么样,只不过把你的身子搜了一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漏。”
    铁心男身子更抖得像是在打摆子,脸也红得在星光下也能辨出那红色,竟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鱼儿眨着眼睛,叹道:“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女人?否则我也就不搜你了!唉,你要知道,我年纪虽小,毕竟也是个男人呀,怎忍得住……”
    铁心男大叫道:“住口!住口!再说我就杀你!”
    小鱼儿笑道:“我即已做了,说不说又有什么两样?”
    铁心男咬着牙,眼泪又已在眼圈里打转。
    小鱼儿扮着鬼脸道:“看来,你只有嫁给我了,我也只有娶个年纪大的老婆……唉,等到我三十岁时,你已是老太婆了。”
    铁心男突然自靴筒里拔出匕首,颤声道:“你…………你还有什么遗言留下来,快说吧。”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要杀我?!……你就算还要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呀,我保证绝不反对,你又何必定要杀我?”
    铁心男咬着牙道:“你若无话说,我就动手了!”
    她突然转过头,颤声接着道:“但你也可放心,我绝不嫁给别人。”
    小鱼儿听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又实在笑不出,非但笑不出,倒差些要哭出声,老天,她竟真的相信了。
    唉!女人,女人……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
    小鱼儿苦笑道:“求求你,嫁给别人,你爱嫁谁就嫁谁,嫁给谁都没关系,只要不嫁给我就好了,我实在受不了。”
    铁心男嘶声道:“这,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么?好……”手里紧握着的匕首,竟真的往小鱼儿的胸膛刺了下去。
    小鱼儿大叫道:“慢着,慢着,我还有话说。”
    铁心男跺脚道:“快说!快说!”
    小鱼儿叹道:“我还有句话,要你转告天下的男人,叫他们千万不要救别人的命,尤其不要救女人的命,他若瞧见有别人要杀女人,千万莫烧那人的马屁股,要烧也只能烧自己的马屁股,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铁心男道:“不错,你是救了我性命,但……但我……”
    突然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痛哭着道:“我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小鱼儿柔声道:“你不要烦恼,还是杀了我吧,与其让你烦恼,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能死在你手上,也很开心了。”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直偷偷瞧着铁心男,铁心男果然越哭越伤心,小鱼儿心里却越来越得意:“对付女人的法子,我总算知道了,你只要能打动她的心,她就会像马一样乖乖地被你骑着,你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就往西。”那知他正在得意时,铁心男却已痛哭着一跃而起,发了狂似地向前跑,也不知要跑到那里去。
    小鱼儿这才真的吃惊,大呼道:“喂,你不能抛下我走呀,若是有狼来了,老虎来了怎么办?若是小仙女来了怎么办?你可知道,我方才又救了你?……”
    他叫得虽响,铁心男却已听不见了。
    □□□
    风,虽仍是那么柔和,星空虽也是同样的那么灿烂,那么辽濶。但躺在下面的小鱼儿,却一点也不舒服了。他真是一肚子恼火,口中喃喃叹道:“江小鱼呀江小鱼,这怪谁?这还不是怪你自己,谁叫你要惹上女人?狼来吃了你,小仙女来宰了你,你也活该。”
    那小白马已走了过来,在他身旁不住轻嘶。
    小鱼儿道:“小白菜,我说的话不错吧,下次你若见到有人要用绳子勒死女人,你就赶紧替他架板凳,你若见到有人要用刀杀女人,你就赶紧替他磨刀。”
    那小白马一声轻嘶,突然跑了开去。
    小鱼儿苦笑道:“好个小白菜,原来你也是不可靠的,你竟也抛下了我,唉,想来你大概也是匹母马……”
    但他已突然发现小白菜跑去的地方,竟动也不动地站着一个人,星光下,这人身上那雪白的衣裳,比马还白。
    铁心男竟也回来了。小鱼儿又惊又喜,却忍住不出声,只见小白马跑到她身旁,轻嘶着,她身子终于移动,一步步走了过来。
    风吹着她的衣服,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
    小鱼儿暗叹道:“我真是瞎子,竟直到现在才猜到她是女人,我……我第一眼该已瞧出来的,男人那有这样走路?”
    铁心男已走到他身边。小鱼儿却闭起眼睛,故意不理她。
    只听铁心男幽幽道:“你并没有真的欺负我。”
    小鱼儿再也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么?”
    铁心男道:“但……但你还是欺负了我,所以你……你……”
    小鱼儿道:“看在老天的份上,把你真正要说的话快些说出来吧。”
    铁心男垂下了头,沉着脸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
    小鱼儿道:“我自然愿意,但你先得解开我的穴道,我才能走呀!你……你总不能,背着我、抱着我走吧。”
    铁心男脸更红了,却忍不住“噗赤”一笑,果然俯下身子,轻轻托着小鱼儿,虽然还在为他解着穴道,却也像是不忍下重了手。
    小鱼儿苦笑道:“你方才打我时,下手那么重,此刻解我的穴道,下手却又这么轻了,唉!老天!唉,女人……”总算站了起来。
    铁心男却背转了脸,轻轻道:“我以前不要你跟我,此刻又要你陪着我,只因我想来想去,知道你……你还是对我很好的。”
    小鱼儿道:“你以前不知道?”
    铁心男道:“我……我以前不让你去,只因那地方太秘密!……”
    小鱼儿道:“你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在那里?”
    铁心男缓缓道:“那地方在崑崙山中,是……”
    小鱼儿失声道:“恶人谷?!你要去的地方莫非竟是恶人谷?!”
    铁心男霍然回首,睁大了眼睛,道:“你……你怎么知道?”
    小鱼儿打着自己的头,喃喃道:“老天……老天,这位大姑娘在问我怎会知道‘恶人谷’?我若不知道恶人谷,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铁心男眼睛瞪得更大,道:“为什么?”
    小鱼儿道:“你且莫问我为什么,看在老天份上,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恶人谷吧?看你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要去恶人谷的人。”
    铁心男道:“我……我只是去找个人!”
    小鱼儿道:“找谁?”
    铁心男道:“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我不会知道?……恶人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有谁我不知道的?”
    铁心男吃惊道:“你……”
    小鱼儿大声道:“我……我就是在恶人谷长大的。”
    铁心男脸色变了,道:“我不信……我简直不能相信。”
    小鱼儿大笑道:“你不信?我且问你,除了‘恶人谷’那种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养大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铁心男呆了许久,嫣然一笑,道:“的确没有别的地方了,我本该早已想到的。”
    小鱼儿道:“现在你总可告诉我,找的是谁了吧?”
    铁心男又垂下了头,默然半晌,缓缓道:“我找的人也姓铁,他是个很有名的人。”
    小鱼儿道:“莫非是十大恶人中的‘狂狮’铁战?”
    铁心男霍然抬头,失声道:“你认得他?他果真在那里?”
    小鱼儿笑道:“幸好你遇着我,否则你就要白走一趟了,是什么人告诉你‘狂狮’铁战在恶人谷的?你真该打那人的屁股。”
    □□□
    铁心男骑在马上,小鱼儿拉着马,铁心男没有说话,小鱼儿也没有说话,那小白马自然更不会说话了。
    夜,很静,很冷,回头望去,仍可望见那千里无际的大草原,静静地沐浴在星光下,草浪起伏如海浪。他们终于已走出了草原,这平静但又雄奇壮丽、单调,却又变化迷人的大草原,已在小鱼儿心中留下永生都不能磨灭的印象。
    但小鱼儿却没有回头,没有再去瞧一眼──过去的,即已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留恋?不,绝不!
    铁心男的脸,在星光下看来更苍白得可怕,她的确很美,小鱼儿自从知道她是女人后,就发现她实在比别的女人都美,也发现她比自己想像中脆弱得多,自从知道那消息,她非但没有说话,简直连动都不能动了,若不是还有这匹小白马,她简直连一步都不能走。
    小鱼儿不禁在暗中摇头叹息:“女人……女人究竟是经不起打击的,最美的女人和最丑的都是一样。”
    他暗中摇头,嘴里并没有说,他懒得再说。但铁心男却突然说话了。
    她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朦胧的眼波,她眼睛并没有去瞧小鱼儿,只是梦呓,轻语着道:“你已有许久未曾说话了。”
    小鱼儿道:“你不说话,我为何要说话?”
    铁心男道:“但……你难道没有话问我?”
    小鱼儿道:“我为何要问你?我有什么不知道。”
    铁心男道:“你知道什么?”
    小鱼儿懒洋洋地一笑,道:“被人逼得没路可走了,终于想到去投靠你的父亲,虽然你本来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好感,甚至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离开了他!甚至是在很小的时候便已被他抛弃了,但他,毕竟是你的亲人。”
    铁心男朦胧的眼波突然亮了,瞪着小鱼儿,道:“我的父亲?谁是我的父亲?”
    小鱼儿道:“狂狮铁战。”
    铁心男失声道:“谁……谁说的。”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道:“我说的!……唉,女人,我知道女人明明被人说中了心事,也是万万不肯承认的,所以,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
    铁心男瞪着小鱼儿,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似的──这孩子简直不是人,是妖怪,是人中的精灵。
    她呆了半晌,终于又道:“你……你还知道什么?”
    小鱼儿道:“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男人的‘男’,而是兰花的‘兰’铁心兰……这才像是你的名字,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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