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5章有惊无险
    铁心男道:“不……不……唉,不错,兰花的兰。”
    小鱼儿一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彷徨,也不知要到那里去,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我不说话,让你静静想一想。”
    铁心兰苦笑道:“你究竟有多少岁?……我有时真害怕,不知道你究竟是个真正的孩子,还是个……是个……”
    小鱼儿道:“妖怪?”
    铁心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有时真忍不住要以为你是精灵变幻而成的,否则,你为什么总是能猜中别人心里的事?”
    小鱼儿正色道:“因为我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聪明的多。”
    铁心兰幽幽道:“也许你真的是……”
    小鱼儿道:“好,现在你想通了么?”
    铁心兰道:“想通什么?”
    小鱼儿道:“你可想通你究竟该怎么办?到那里去?”
    铁心兰又垂下了头,道:“我……我……”
    小鱼儿道:“你可要快些想,我不能总是陪着你。”
    铁心兰霍然抬头,脸更白得像张纸,失声道:“你……你不能?”
    小鱼儿道:“自然不能。”
    铁心兰道:“但……但本来……”
    小鱼儿道:“不错,本来我想和你结伴,到处去闯闯,但现在你即然是个女人,我计划就要变了,我也不能再要你做徒弟了。”
    铁心兰颤声道:“但你……你……你……”
    小鱼儿道:“我和你非亲非故,两个人在一齐到处跑算什么?何况,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怎么能被个女人纒着。”
    铁心兰像是突然挨了一鞭子,整个人都呆住,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妻然一笑道:“不错,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你走吧。”
    小鱼儿道:“那么你……”
    铁心兰努力挺直身子,冷笑道:“我自然有我去的地方,用不着你关心。”
    小鱼儿道:“好,你现在只怕还不能走路,这匹马,就送给你吧。”
    铁心兰拼命咬着嘴唇,道:“谢谢,但……但我也用不着你的马,我什么都用不着你的,你……你……”一跃下马,立刻转过了头。只因她死也不愿小鱼儿瞧见她已泪流满面。小鱼儿也装作没有瞧见,牵过了马,笑道:“你用不着也好,我本也有些捨不得这匹马,我若和牠分别,倒真还有些难受。”
    铁心兰颤声道:“我……我……”
    她本想说:“我难道还不如这匹马?你和我分别难道没有一点难受?”但她没有说出来,虽然她心已碎了。
    小鱼儿道:“好,我走了,但愿你多多保重。”
    铁心兰没有回头,只听到他上马,打马,马蹄刚去──他竟就真的这样走了,铁心兰终于忍不住嘶声呼道:“我自然会保重的,我用不着你假情假意地来关照我,我……我但愿死也不要再见你!”
    终于扑倒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
    小鱼儿并没有听到这哭声──无论如何,他至少装作没有听见,他只是拍马的头,喃喃道:“小白菜,你瞧我可是个聪明人,这么容易就将个女人打发走了,你要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打发的。”
    他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许久,突又喃喃道:“小白菜,你猜她会到那里去,你猜不着吧?……告诉你,我也猜不着,咱们在这里等等,偷偷瞧瞧好么?”
    小白菜自然不会答对的,虽然牠也未必赞成。
    小鱼儿却已下了马,喃喃道:“能瞧瞧女孩子的秘密,总不是件坏事,何况……咱们也没有什么事急着去做,等等也没关系,是么?”小白菜自然也不会揭穿他这不过是自己在替自己解释的──有时候马的确要比人可爱得多,至少牠不会揭破别人的秘密,也不会出卖你。
    星群渐渐落下,夜已将尽。
    铁心兰还没有来,难道她不走这条路?但这是唯一的路呀,莫非她迷了路?莫非她又……
    小鱼儿突然上马,大声道:“走……小白菜,咱们再瞧瞧去,瞧瞧她究竟要搞什么鬼?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关心她,我是什么人都不关心的。”他话未说完,马早已走了,走的可比来时要快的多,片刻间又到了那地方,小鱼儿远远便瞧见了铁心兰。
    铁心兰竟还卧倒在那里,也不哭了,但也不动。
    小鱼儿从马上就飞身掠过去,大声道:“喂,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铁心兰身子一震,挣扎着爬起,大声道:“走!走!谁要你回来的,你回来干什么?”
    夜色中,只见她苍白的面色,竟已像是红得发紫了,那娇俏的嘴唇不住颤抖着,每说一个字,都要花不少力气。
    小鱼儿失声道:“你病了。”
    铁心兰冷笑道:“我病了也用不着你管,你……你和我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管我?”她身子虽已站起,但却摇摇欲倒。
    小鱼儿道:“我现在就偏偏又要管你了。”突然飞快地伸出手,一探她的额角,她额角竟烫得像是火。
    铁心兰拼命打开他的手,颤声道:“我不要你碰我。”
    小鱼儿道:“我偏要碰你。”突然飞快地抱起了她。
    铁心兰大叫道:“你敢碰我……你放手,你滚。”她一面挣扎,一面叫,但挣扎即挣不脱,叫也没力气,她拳头打在小鱼儿身上,也是软绵绵的。
    小鱼儿道:“你已病得要死了,再不乖乖的听话,我……我就又要脱下你的裤子打屁股了,你信不信?”
    铁心兰嘶声叫道:“你……你……”
    突然埋头在小鱼儿怀里,又放声痛哭起来。
    □□□
    铁心兰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到了海晏,小鱼儿就找了家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屋子,这屋子本已有人住着的,但他拿出块金子,大声道:“你搬走,金子就给你。”他一共只说了八个字,那人已走得比马都快──金子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比任何人说八百句都有用得多。
    焦急、失望、险难、打击、伤心,再加上草原夜里的风寒,竟使得铁心兰在高热中晕迷了一天多。
    她醒来的时候,小鱼儿正在煎药。她挣扎着想爬起,小鱼儿却将她按下去。
    她只呻吟着道:“你……你为什么……”
    小鱼儿却大声道:“不淮开口。”
    她瞧见小鱼儿眼圈已陷了下去,好像是为了照顾她已有许多夜没睡了,她眼泪不禁又流下面颊。
    小鱼儿将药碗端过来,道:“不淮哭,吃药,这是最好的药方,最好的药,你吃下去后,立刻就会好了,若像小孩子似的好哭,就又要打屁股了。”
    铁心兰道:“这……这是谁开的药方?”
    小鱼儿板着脸道:“我。”
    铁心兰道:“原来你还会看病,你难道什么都会?”
    小鱼儿道:“不淮开口,吃药。”
    铁心兰轻轻一笑,虽在病中,笑得仍是那么妩媚。
    她嫣然笑道:“你不淮我开口,我怎么吃药呢?”
    小鱼儿也笑了,他突然发现女孩子有时也是很可爱的,尤其是她在对你很温柔地笑着的时候。
    □□□
    黄昏,铁心兰又睡了。
    小鱼儿踱到簷下,喃喃道:“江小鱼呀江小鱼,你切莫忘记,女孩子这样对你笑的时候,就是想害你,就是想弄条绳子套住你的头,她对你越温柔,你就越危险,只要一个不小心,你这一生就算完了。”
    那白马正在那边马棚嚼着草。小鱼儿走过去,抚着牠的头,道:“小白菜,你放心,别人纵会上当,但我却不会上当的,等她病一好,我立刻就走……”
    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停在客栈外,这客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还附带家酒舖。
    小鱼儿听得这蹄声来得这么急,忍不住想出去瞧瞧。
    远远就瞧见四,五条大汉冲进店来,一言不发,寻了张桌子坐下,店家也不敢问,立刻摆上了酒,但这些人却呆了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他们的衣着鲜明,腰佩长剑,气派看来倒也不小,但一张张脸却都是又红又肿,竟像是被人打了几十个耳括子。过了半晌,又有两个人走进来,这两人更惨,非但脸是肿的,而且耳朵也像是不见了一只,血淋淋地包着布。
    先来的五个人瞧见这两个人,眼睛都瞪圆了,后来的瞧见先来的,脚一缩,就想往后退,却已来不及。
    小鱼儿瞧得有趣,索性躲在外面,瞧个仔细。
    这两批人莫非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说不定立刻就要动起手来,小鱼儿可不愿进去淌这趟浑水。那知这两批人却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先来的瞪着后来的,后来的瞪着先来的,像是在斗公鸡。
    先来的五人中有个麻面大汉,脸上已肿得几乎连满脸的金钱麻子都辨不清了,他瞧着瞧着,突然大笑道:“镖银入安西,太平送到底……安西镖局的大镖师岂不是从来不丢东西的么,怎地连自己耳朵都丢了,这倒是奇案。”他这一笑,脸就疼得要命,但却又实在忍不住要笑,到后来只是咧着嘴,也分不出是哭是笑。
    后来的两人连眼睛都气红了,左面脸上带刀疤的大汉,突也冷笑道:“若是被人打肿了脸,还是莫要笑的好,笑起来疼得很的。”
    麻面大汉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说什么?”
    刀疤大汉冷冷笑道:“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是差不多。”
    麻面大汉跳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刀疤大汉也冷笑着站起身子,小鱼儿暗道:“这下可总算要打起来了。”
    那知两人还未动手,手已被身旁的人拉住。
    拉住麻面大汉的,是个颔下鬍子已不短的老者,年纪看来最大,脸上也被打得最轻,此刻摇手强笑道:“安西镖局和定远镖局,平日虽然难免互相争生意,抢买卖,但那也不过只是生意买卖而已,大家究竟还都是从中原来的江湖兄弟,千万不可真的动起手来,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拉住刀疤大汉的一条瘦长汉子,也强笑道:“欧阳大哥说的不错,咱们这些人被总局派到这种穷地方来,已是倒了霉了,大家都是失意人,又何必再呕这闲气。”
    那欧阳老者叹道:“何况,咱们今日这觔斗,还像是栽在同一人的手上,大家本该同仇敌忾才是,怎么能窝里翻,却让别人笑话。”
    那瘦长汉子失声道:“各位莫非也是被她……”
    欧阳老者苦笑道:“不是她是谁?除了她,还有谁会莫名其妙地下如此毒手,唉!咱们弟兄今天可真算栽了。”他说了这句话,七个人全都长叹着坐了下去。
    这七人脸上虽已肿得瞧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双圆瞪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怀恨怨毒之意。
    那麻面大汉又一拍桌子,恨声道:“若真是为着什么,咱们被那丫头欺负,那倒也罢了,只恨什么事也不为,那丫头就出手了!”
    老者欧阳长叹道:“江湖之中,本是弱肉强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咱们武功实在连人家十成中的一成都赶不上,纵然受气,也只得认了。”
    那瘦长汉子突然笑道:“但瞧那丫头的模样,也像是在别处受了欺负,非但眼睛红红的,像是痛哭了一场,就连她那匹宝贝马都不见了,只怪咱们倒霉,恰巧撞在她火头上,她就将一肚子气都出在咱们身上了。”
    麻面大汉拍掌笑道:“徐老大说得不错,那丫头想必是遇上了比她更厉害的,也说不定遇着个漂亮的小伙子,非但人被骗去了,就连马也被人骗走了。”
    几个人一齐大笑起来,虽然一面笑,一面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笑得极为开心,像是总算已出了口气。
    听到这里,小鱼儿早已猜出这些人必定是遇着小仙女了,小仙女打耳光的手段,他是早已领敎过的!但小仙女这次出手,可比打他时要重得多,她在那井边想必受了一夜活罪,这口气正好出在这群倒霉蛋身上。小鱼儿越想越好笑,但突然间,外面七个人全都顿住了笑声,龇牙的龇牙,咧嘴的咧嘴,歪鼻子的歪鼻子,所有奇形怪状的模样,全都像中了魔般冻结在脸上,一双双眼睛瞪着门口,头上往外直冒冷汗。
    “小仙女”张菁已站在门口,一字字道:“我叫你们去找人,谁叫你们来喝酒!”
    □□□
    小鱼儿一颗心已跳出腔来,但却沉着气,一步步往后退,他自然知道小仙女要他们找的人,就是他自己。幸好这时已入夜,屋子里已点上灯,院子里就更暗,小鱼儿沿着墙角退,一直退到那马棚。
    他不但人不能被小仙女瞧见,就是马也不能被她瞧见,该死的是,这匹马偏偏是白的,白得刺眼。马槽旁地是湿的,小鱼儿抓起两把湿泥,就往马身上涂,马张嘴要叫,小鱼儿就塞了把稻草在牠嘴里,拍着牠的头,轻轻道:“小白菜,白菜兄,你此刻可千万不能叫出来,谁叫你皮肤生得这么白,简直比铁心兰还要白得多。”
    他说完了,白马已变成花马,小鱼儿自己瞧瞧都觉得好笑,他将手上的泥都擦在马尾上,悄悄退回屋子。这屋子里没点灯,但铁心兰却已醒了,两只大眼睛就像是灯一样瞪着,瞧见小鱼儿进来,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嘶声道:“我的靴子呢?”
    小鱼儿道:“靴子?就是那双破靴子?”
    铁心兰喘息着道:“就……就是那双!”
    小鱼儿道:“那双靴子底都已磨穿,我已抛到阴沟里去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抛了!”
    小鱼儿笑道:“那双破靴子,叫化子穿都嫌太破,你可惜什么?紧张什么!我已替你买了双新的,比那双好十倍!”
    铁心兰挣扎着往床下跳,颤声道:“你抛到那里?快带我去找!你……你这死人,你可知道我那靴子,靴子里藏着……”小鱼儿眼睛眨眨,道:“藏着什么?”
    铁心兰道:“就是那东西……我为了它几乎将命都送了,但你却将它抛到阴沟里,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小鱼儿道:“那东西?那东西莫非不在你身上么?”
    铁心兰眼眶里已满是眼泪,道:“那是我骗你的。”
    小鱼儿叹道:“谁要你骗我,这一来你可是自己害自己,我把那破靴子随手一抛,根本不知道抛在那里。”
    铁心兰当场倒在床上,不能动了,口中喃喃道:“好……很好……什么都完了。”
    小鱼儿微微笑道:“那东西也只不过是张破纸而已,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又何苦如此着急,急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
    他话未说完,铁心兰已一骨碌爬起来,瞪着他道:“你……你怎知道那……那是张纸?”
    小鱼儿笑道:“你若说的就是那张纸,我已从靴子里拿出来过,纸不但已破了,还是臭臭的,有股臭咸鱼的味道。”
    铁心兰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追着他的胸,又笑又叫,道:“你这死人……你故意让我着急。”
    小鱼儿笑道:“谁叫你骗我……我早已猜出那东西是在你靴子里的……你居然想得出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靴子里,可真是个鬼灵精。”
    铁心兰道:“你才是鬼灵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你方才真骇死我了。”
    小鱼儿道:“但东西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你不着急?”
    铁心兰垂下了头,道:“在你手里,我还着急什么?”
    小鱼儿道:“你不怕我不还给你?”
    铁心兰道:“我不怕。”
    小鱼儿道:“好,我就不还你。”
    铁心兰柔声道:“那,我就送给你。”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但……但你本来死也不肯将这东西给别人的。”
    铁心兰道:“你……你和别人不同。”
    也不知怎地,小鱼儿突然觉得心里甜了起来,全身飘飘然,就好像一跤跌进成堆的棉花糖里。
    但他立刻告诉自己:“江小鱼,小心些,这糖里有毒的。”他立刻想把铁心兰往外推,怎地却推不下手。
    铁心兰悠悠道:“方才你到那里去了?”
    小鱼儿道:“外面……我还瞧见了一个人。”
    铁心兰道:“谁?”
    小鱼儿道:“这人你认得的……我不幸也认得。”
    铁心兰耸然道:“小……小仙女?”
    小鱼儿笑道:“对了,就是她。”
    铁心兰颤声道:“她在那里?”
    小鱼儿道:“你打开窗子只怕就可见到。”
    铁心兰手脚都凉了,道:“她……她就在外面,你却还有心在这里和我开玩笑?”
    小鱼儿道:“她就在我面前,我也是照样开玩笑。”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你这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小鱼儿道:“现在,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咱们……”
    话犹未了,突听外面远处有人厉声喝道:“叫你开门你就得开门,大爷们是干什么的,你管不着!”接着,“砰”的一声,像是有扇门被撞开了!
    小鱼儿叹道:“好啦,走也走不了啦!”
    铁心兰面色如土,颤声道:“看样子小仙女已找了人一间间屋子查过来了,她想必已听说咱们落脚在这附近,但现在他们还未查到这里,咱们赶紧从窗子里逃,还来得及。”她一把拉住小鱼儿的手,就想往窗外跳。
    小鱼儿却摇头道:“不行,咱们现在若从窗里逃走,他们就必会猜出是咱们了,那时小仙女追踪而来,咱们也是逃不远的。”
    铁心兰掌心已满是冷汗,道:“那……那怎么办?”
    小鱼儿微微笑道:“不怕,我自有法子。”
    这时远处又传来女子尖锐的呼声,叫道:“出去……快出去,你们这群强盗怎地也不敲门就闯进来了!……”
    小鱼儿笑道:“这女人莫非正在洗澡。”
    他竟似一点也不着急,一面嘻嘻笑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个已陈旧得褪了颜色的绣花小布袋。
    铁心兰道:“这是什么?”
    小鱼儿笑道:“这是宝贝……是我从一个姓屠的人那里偷来的。”
    说话间他已自袋中取出一迭薄薄的,软软的,黏黏的,像是豆腐皮,又像是人皮般的东西。
    铁心兰眼睛瞪圆了,突然失声道:“这莫非就是人皮面具?”
    小鱼儿笑道:“总算你还识货。”
    他从那一迭中仔细选出了两张,道:“你先脱下外面的衣服,随便塞在那里……再把我这斗蓬,反着披在身上……好,现在把脸伸过来。”
    铁心兰只觉脸上一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等她张开眼来,小鱼儿的脸也已完全变了模样。
    他竟已满脸都是皱纹,只差没有鬍子。
    铁心兰忍不住轻笑道:“真像是活见鬼,你……你竟已变成个小老头了。”
    小鱼儿道:“小老头正好配小老太婆。”
    这时脚步声,人语声已渐渐近了。小鱼儿仍是不慌不忙,先从袋子里掏出一撮鬍子,黏在他自己嘴上,又取出瓶银粉,往铁心兰和他自己头发上洒──两个人头发立刻变为花白的,然后,小鱼儿又取出几只粗细不同的笔,也不知醮了些什么,就往铁心兰脸上画。
    人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已到他们门口。铁心兰手脚冰冷,四肢已簌簌的发抖。
    小鱼儿的手仍是那么稳,口中还不住悄声道:“莫怕……莫怕,我这易容改扮的功夫,虽还并不十分到家,但唬唬他们已足够有馀了!”
    现在,脚步声真的已到他们门口。
    小鱼儿闪电般收拾好东西,扶着铁心兰,道:“走,咱们从大门出去。”
    铁心兰骇然道:“大……大门!”
    她连声音都急哑了,但小鱼儿却已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
    只见方才那条脸被打肿的大汉,恰巧正走到他们门外,小仙女那窈窕的红衣人影,就在这几人身后。
    小鱼儿却连头也不抬,连声道:“大爷们让让路,我这老婆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突然,得了重病,再不快去瞧大夫,就要送终了。”他语声竟突然变得又哑又苍老,活像是个着急的老头子,铁心兰身子不住发抖,也正像是个生病的老太婆。
    那群大汉非但立刻闪开了路,还闪得远远的,生怕被这老太婆传染,那麻面大汉连鼻子都掩住,皱眉道:“六月天突然发病,八成是打摆子,否则怎会冷得发抖。”
    小鱼儿一面叹着气,慢吞吞地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铁心兰简直要晕了,恨不得立刻挿翅而逃,她真不懂小鱼儿怎地如此沉得住气。好不容易走过小仙女身旁,走到了院子里,小仙女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们,也像是丝毫没有怀疑。
    那知他们还未走出几步,“呛啷”一声,小仙女突然自一条大汉腰畔抽出了柄快刀,一刀向小鱼儿脑袋上砍下,口中喝道:“你想骗得了我?”
    铁心兰骇得魂都飞了,但小鱼儿却似毫未觉察,直到那柄刀已到了他头上,立刻就可以将他脑袋切成两半,他还是动也不动,还是一步步慢吞吞走着。那柄刀居然在距离他头发不及半寸处顿住。
    就连那些大汉们都不禁叹了口气,暗暗道:“这丫头疑心病好重,连这个糟老头子都不肯放过。”
    小鱼儿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居然还走到马棚里,牵出了那匹也“易容”过的马,喃喃道:“马儿马儿,老太婆虽病了,我可也不能丢下你。”
    铁心兰急得眼睛都花了,汗已湿透衣服──小鱼儿居然还要牵这匹马,她真恨不得狠狠揑他几把。
    □□□
    现在,小鱼儿和铁心兰已站在大街上,铁心兰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这简直像做梦,一场噩梦。
    她糊里糊涂的被小鱼儿扶上了马,小鱼儿拉着马居然还在慢吞吞的走,铁心兰忍不住道:“老天,求求你,走快些好么?”
    小鱼儿道:“千万不能走快,他们或许还在后面瞧,走快就露像了……,你瞧夜色这么美,骑在马上慢慢逛,多么富有诗情画意。”他居然还有心情欣赏夜色,铁心兰长长叹了口气,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长街终于还是走完了。
    眼前是一片郊野,灯火已落在他们身后很远。
    铁心兰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苦笑道:“你这人……我真猜不出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小鱼儿笑道:“心?……我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心。”
    铁心兰咬着嘴唇,带笑瞟着他,道:“方才那把刀若是砍下,你就连头也没有了。”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知她那把刀只不过是试试我的,她若真瞧破了我,真要动手,又怎会再去拔别人的刀?”
    铁心兰叹道:“不错……你在那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这种关节,你真是个怪人……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害怕?”
    小鱼儿大笑道:“你以为我不害怕?……老实告诉你,我也怕得要死,世上只有疯子白痴才会完全不害怕的。”
    铁心兰嫣然一笑,道:“咱们现在到那里去?”
    小鱼儿道:“到那里去都没关系了,反正再也没有人能认得出你……只是,你的病……”
    铁心兰笑道:“我方才被他们一骇,骇出一身冷汗,病倒像是好了,手脚也像是有了力气,你说怪不怪?”
    小鱼儿道:“你已能走了?”
    铁心兰道:“能,不信我下马走给你看看。”
    小鱼儿道:“好,你下马走吧……我也要走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失声道:“你……你……你说什么?”
    小鱼儿道:“我们不是早已分手了么?只因为你有病,我才照顾你,现在你病好了,我们自然还是各走各的路。”
    铁心兰面色惨变,变得比方才听到小仙女来了时更苍白,更可怕,她身子竟已又开始发抖,泪珠已夺眶而出,嘶声道:“你……你难道真的……真的……”
    小鱼儿道:“自然是真的,你将那东西送给了我,我也救了你一命,咱们可算两相抵过,谁也不欠谁了。”
    铁心兰泪流满面,咬牙道:“你难道真的没有心,你……你的心莫非已被狗吃了。”
    小鱼儿笑道:“这次你猜对了。”
    铁心兰突然扬起手,狠狠给了小鱼儿一个耳掴子。
    小鱼儿动也不动,瞧着她,淡淡道:“幸好我的心已被狗吃了,我真该谢谢那条狗,否则男人的心若被女人揑在手里,倒真不如被狗吃了算了。”
    铁心兰已痛哭着自马背上扑倒在地,放声痛哭道:“你不是人,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人!”
    小鱼儿拉起了她,笑道:“再见吧……无论我是不是人,至少不是会被女人眼泪打动的呆子,我……”
    突听一人冷冷道:“不错,你不是呆子,你聪明得很!只可惜太聪明了些!”

举报

第16章弄巧反拙
    这语声冷而美,赫然竟是小仙女的声音。
    铁心兰哭声立刻顿住,小鱼儿身子虽也一震,但却绝不回头去瞧一眼,口中立刻叹息道:“孩子的妈,你哭什么,又死不了的,快去找大夫吧,再迟人家只怕就要关起门来睡大觉了。”
    只听小仙女冷笑道:“你说完了么?不错,你装得很像,你此刻真该去找大夫了,只可惜世上所有的大夫都已救不了你。”
    小鱼儿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钉子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铁心兰也是那样伏在地上,连头都未抬起。
    小仙女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鱼儿突然转过头,突然大笑道:“很好,终于被你瞧破了,但你是如何瞧出来的?可否说来听听?”
    小仙女冷笑道:“我砍下那一刀时,风声连聋子都听得出,你若真是个糟老头子,早已骇得扑倒在地,又怎会还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长叹道:“不错,原来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得出乎我意料之外。”
    小仙女道:“你现在才知道,不嫌太迟了么?”
    小鱼儿笑道:“但你也莫要神气,我总算还是骗过你一阵子,你发觉得才真的是太迟了,我若不是身旁有个累赘,早已不知走到那里去了,还会等着被你追上!”
    小仙女居然没有动怒,冷笑道:“你即然那么聪明,此刻就该还能再想出个法子逃走……你若想不出,可见你的脑袋还是没有用,不如割下来也罢。”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何必再想什么法子?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我先前只不过是懒得和你动手罢了,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我……”
    他话未说完,小仙女的手掌已到了他面前。这一掌招式倒也平常,但却奇快,简直快得不可思议,若非眼见,谁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出手如此迅急。小鱼儿口中说话时,眼睛虽一直盯住她,防备着她,但这一掌击来,他竟然还是躲不开。
    他身子全力一拧,脸上还是被那春葱般的指尖刮着一些,脸上立刻多了三道红印,火辣辣地发疼。
    小仙女第二掌又跟着发出。
    小鱼儿大嚷道:“住手,好男不跟女斗,住手!”
    他大叫大嚷,小仙女却似全未听见,她实在恨透这坏小子了,铁青着脸,瞬息间已击出了二、三十掌!小鱼儿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她招式有什么奇妙之处,她一掌击来,小鱼儿明明觉得自己可以从容化解。但到她一掌真的击来时,小鱼儿却不知躲得多么狼狈,他连变了十几种身法,连掏心窝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但却竟然无法还手击出一掌──他一招还未击出,小仙女的第二招已跟着攻来,他好不容易再躲过这一掌,再想还手,小仙女第三招又来了,他简直只有挨打的份儿。
    铁心兰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睛也已瞧直了。
    她根本瞧不清小仙女的身法,招式,她只瞧见一条红衣人影,那两只白生生的手掌,竟已化为一条白线。这条白线在红影中窜来窜去,又好像一条鞭子,小鱼儿就被这条鞭子打得到处乱跑,他跑到那里,鞭子就追到那里,铁心兰委实也瞧不出这掌法有什么特别奇妙之处,但却一辈子没有瞧见过这么快的掌法,小仙女的这双手生像是附着什么妖魔精灵,否则怎会有如此快的出手?
    小鱼儿只觉她像生着十几只手似的,刚躲过这一只,另一只已来了,他简直连气都不能喘。到后来小鱼儿眼前已全都是她那白生生的,兰花般的掌影,他连头都晕了,突又放声大呼道:“住手,住手,你已中了我的毒,你……”
    他又想重施故计,怎奈小仙女却全不听他这一套,铁心兰也急得变了颜色,但身子还是软软的,却又无法助他出手。
    小鱼儿满头大汗,叫道:“你不相信?!你可知我这毒药有多厉害。”
    小仙女冷笑道:“在我手下,天下可说绝无一人还能抽出手来施毒,何况是你这小鬼,你又想骗我?!你简直是做梦!”
    小鱼儿大叫道:“我不骗你,我……”
    突然“吧”的一声,他脸上已着了一掌,身子竟被打得直飞了出去,远远落在一丈外,在地上直滚。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小鱼儿,你……你……”
    那知小鱼儿不等她话说完,一个翻身又跳了起来,擦了擦从嘴角淌下来的鲜血,笑嘻嘻道:“你放心,她打不死我的,只要她打不死我,我总能打倒她。”
    小仙女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她话未说完,身子又冲了过去,又攻出七掌。不错,她掌式即不奇诡,也不算狠辣,但却实在太快,快得令对方简直不能喘息,不能还手。
    别人若不还手,又怎能胜她。
    小鱼儿咬着牙,发下狠,无论如何,也得还她两拳。他看淮小仙女掌法中有个破绽,拼命一招击出!
    那知等到他这一招击出时,小仙女手掌已将那破绽补上,他一招还只击出一半,肚子上已捱了一拳!
    铁心兰惊呼道:“不好!”
    呼声中小鱼儿又被打得飞了出去,满地乱滚。
    铁心兰颤声道:“算了吧,求求你……你打不过她,她实在太快了!”
    那知小鱼儿还是站起来。
    他虽然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笑道:“就因为她太快,所以打不死我……出手太快,就不会太重,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小仙女面色也变了,她委实也未想到这小子竟然变得如此有种,居然还能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出手并不轻。若是换了别人,挨了这三下,纵然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但这小子非但能站起来,竟反而也出手反击来了。
    小仙女咬了咬嘴唇,道:“好,算你骨头硬,我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她出手越来越快,小鱼儿却越打越慢。
    但是他躺下去,又爬起来,躺下去,又爬起来!……
    小鱼儿第七次爬起来,却又跌下去,他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小仙女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也不知是愤怒?是痛恨?还是已有些可怜,有些不忍。
    她口中只是冷冷道:“你只要服输,我就饶了你!”
    小鱼儿道:“放屁!谁要你饶我……要你求我饶你……我要扒下你的衣裳,把你吊在树上,狠狠地抽你……”
    他摇摇摆摆,才站直身子。小仙女已冲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得连滚几滚。
    铁心兰已闭起眼睛,不忍去瞧了,她的心已碎,肠已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这可恨的冤家如此关心。
    小鱼儿伏在地上,不住喘息,终于不能动了。小仙女胸膛已有些起伏,她喘息着道:“小鬼!小坏种!小流氓!你还能站起来么?你还能再打么?”
    小鱼儿双手抓着地上的草,身子慢慢向上爬,颤声道:“你才是坏种!流氓!你……你还是强盗……”
    小仙女大怒叫道:“你还敢骂我!”
    她又冲上去,一脚又将小鱼儿踢了几个滚。
    铁心兰嘶声道:“你……你……你好狠,人家已躺在地上,你还要动手!”
    小仙女恨声道:“谁叫这小鬼骂我!”
    小鱼儿道:“我骂你,我偏要骂你,你见财起意、你无恶不作、你杀人如草、你……你是见鬼的小仙女,你简直是个母夜叉。”
    他声音已越来越弱,但还是骂不绝口。
    小仙女气得身子发抖,一脚踩在他胸膛上,道:“好,你骂,你骂……我叫你永远再也骂不出,我本不想杀你,这是你逼我的,我……”
    她咬着牙,一掌方待击下,铁心兰失声惊呼,也挣扎着要爬过去,滚过去,那知就在此刻──
    小鱼儿突然出手,抱住了小仙女的脚!
    他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竟将小仙女纤巧窈窕的身子一抡,抡了起来,接着飞起一脚踢在小仙女腰眼上!
    小仙女再也想不到这垂死的人还能出手,脚一麻,身子被抡起,头一晕,腰上挨了一脚,接着就摔在地上。
    小鱼儿也扑倒下去,压在她身上,两只手片刻不停,把可以摸得到的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点了。
    铁心兰又惊又喜,颤声道:“小鱼儿,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喘息着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打不死我的……我这身子是被药水泡大的,别人吃奶的时候,我就已开始吃药……莫说是她,就算是出手比她再重十倍的人,也休想将我打得真个爬不起来!”
    铁心兰道:“但你……你方才……”
    小鱼儿大笑道:“我方才只是故意装出来骗她的,好敎她不防备,然后再故意骂她,让她生气,她气晕了头,我就笑歪了嘴。”
    铁心兰终于破涕为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没事么?”
    小鱼儿站起来,笑道:“我这一身铜筋铁骨,凭她那两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能伤得了我?她拳头打在我身上,简直好像在弹棉花似的。”但这棉花却委实弹得不轻,他嘴虽说得硬,但身子一动,就到处发疼,全身骨头却像是被打散了。
    他狠狠瞧着小仙女,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仙女闭着眼睛,眼泪已一连串流下来。
    小鱼儿大笑道:“你哭也没有用的,我说过要还你几拳,就是要还你几拳,一拳也不会少……”
    说着说着,他一拳打了出去!他一连打了四拳,打得可真不轻。小仙女闭着眼,咬着牙,哼也不哼。
    小鱼儿道:“你求我饶你,我就少打几拳。”
    小仙女突然大叫道:“你这恶贼,你打死我吧!”
    小鱼儿一个耳光打过去,打得她住了嘴。
    铁心兰忍不住道:“你就饶了她吧。”
    小鱼儿道:“饶她,我为什么要饶她,她方才为何不饶我,我说过要扒下她的衣服,将她吊在树上……”
    小仙女嘶声呼道:“你敢!你若真的,我……我死了也不饶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活着我尚不怕,何况死的。”
    他一把抓起小仙女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抓起来,正正反反,先打了她四个耳括子,笑道:“这是本钱,先还你,还要再加利息。”
    小仙女泪流满面道:“你……你好狠……”
    小鱼儿道:“我狠?!你自己难道不狠?!……你祇知别人对你出手狠,难道就忘了你对别人出手时,岂非还要比这狠得多。”他越说越气,一把就撕开了小仙女的衣服。
    小仙女整个软玉般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她嘶声大骂道:“你这恶狗、恶魔……”
    她简直将心里想得出的什么话全都骂了出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听着,摇头道:“你若骂得好,我听听也没关系,还觉有趣,但你实在不会骂人,骂人的技术你一点也不懂,我祇有请你住嘴了。”他竟从地上抓烂泥,要往小仙女嘴里塞。
    小仙女现在真的怕了,终于痛哭着道:“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小鱼儿大笑道:“好,你终于求我饶你了,你莫要忘记。”
    小仙女哭得肠子都断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毕竟年纪还小,她第一次嚐到被人欺负的滋味。
    小鱼儿大笑着将她摔在地上,道:“好,我饶了你。”
    他再也不瞧小仙女一眼,转过身子,扶起铁心兰,撮口而哨,叫道:“小白菜……小白菜……”
    那匹小白马竟真的和他有缘,竟真的跑了回来。
    小鱼儿笑道:“白菜兄,这次辛苦了你,背我们两人一程吧,到了前面,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还得喝两杯。”
    他扶着铁心兰上了马,自己也上了马,这匹马虽然小,气力却不小,轻嘶一声,轻快地向前就跑。
    小鱼儿大笑道:“小仙女,再见了……嗯,还是莫要再见的好。”
    他竟然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动也不能动的小仙女,躺在地上,小仙女的哭声,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
    两个人挤在马背上,靠得紧紧的,铁心兰只觉身子又轻又软,像是靠在云堆里,即不愿动,也不愿说话。
    小仙女的哭声,终于听不见了。铁心兰终于轻叹一声,道:“你真是张菁的剋星。”
    小鱼儿笑道:“她遇见我,算她倒霉。”
    铁心兰默然半晌,悠悠道:“我真没想到,你真的打起来时,竟那么狠,那么不怕死……”
    小鱼儿大笑道:“我也许是个坏蛋,但却绝不是懦种!别人想要我干什么都容易,但谁也休想叫我求饶。”
    铁心兰嫣然一笑,柔声道:“不错,你就算坏,但也坏得是个男子汉!”
    星光月色都很亮,银子般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几乎已变成了一个。
    又过了半晌,铁心兰突然道:“你可知道‘小仙女’张菁为什么要抢我那张藏宝图?”
    小鱼儿道:“还不是见财起意。”
    铁心兰道:“那你就错了,她手段虽然毒辣,却不是个坏人。”
    小鱼儿笑道:“她难道是好人?……好人要杀你,坏人却救了你,这岂非怪事!”
    铁心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她要抢我的藏珍图,只因为她母亲和这批宝珍的主人有很密切的关系。”
    小鱼儿道:“哦!……她已经这么凶了,她母亲岂非更是个母夜叉。”
    铁心兰笑道:“她母亲非但不是个母夜叉,还是昔日江湖中一位大大有名的美人,只要看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我倒想瞧瞧。”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只可惜你迟生了几年,她现在已经老了,但江湖中老一辈的人听到‘玉娘子’张三娘的名字,心还会直跳。”
    小鱼儿笑道:“你为什么不说只可惜她早生了几年,见不着我……那么,小仙女的父亲又是个何许人物?”
    铁心兰道:“这……这我却不清楚。”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有名美人的子女,的确有许多是找不到父亲的,只因为可能是她父亲的人太多了。”
    铁心兰“噗赤”一笑,道:“你少缺德,那‘玉娘子’虽然美得如玉,但也冷得如冰,江湖中追求她的男人虽不知有多少,但她瞧得上的却只有一个。”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谁有如此艶福?”
    铁心兰道:“就是那藏珍的主人,名叫燕南天!”
    小鱼儿身子微微一震,失声道:“燕南天?!”
    铁心兰道:“你也听过这名字?”
    小鱼儿道:“我……我好像听见过,却已记不清了。”
    铁心兰道:“你若听见到这名字,就不该忘记。他本是昔日江湖中最最有名的剑客,他的剑法,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哦!”
    铁心兰悠悠道:“他生得虽不英俊,但却是江湖中最有男人气概的男子汉,只可惜我也迟生了几年,见不着他。”
    小鱼儿笑道:“你可要我帮你找他?”
    铁心兰叹道:“你已找不着他,任何人都找不着他,江湖传言,十几年前,他不知为了什么,闯入‘恶人谷’,从此就没有再出来,他虽然剑法无敌,但遇着那许多恶人,只怕……还是难逃毒手。”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噢……”
    铁心兰道:“这藏珍图,据说就是他入谷之前留下的,他似乎也自知入谷之后必死,所以便将他生前蒐集的古玩珍宝,以及他无敌天下的剑谱,全都藏在一个隐密之处,若没有这藏珍图,谁也找不到。”
    小鱼儿缓缓点头道:“珍宝虽不足令人动心,但这剑谱却的确令人眼红,谁得了这剑谱,谁就可无敌于天下,那就难怪有这许多人要来抢了。”
    铁心兰道:“但小仙女却非为这剑谱,而是为了要安慰她的母亲……”
    她方待回头,但眼光溜过地上,整个身子突然一震,失声道:“你……你瞧,这……这是……”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瞧见了,地上的影子,已多了一个。”
    地上的影子,竟赫然真的多了一个,多出来的影子,就站在小鱼儿身后的马屁股上。
    但马还是照样往前跑,像是全无知觉。小鱼儿虽沉得住气,铁心兰却慌了,抱着小鱼儿的手,拼命一勒马缰,那匹马长嘶而起,铁心兰却跌下马去!
    只听一人冷冷道:“你怕什么,我若要取你们性命,早已出手了!”
    小鱼儿笑道:“我若害怕,早已跳下马了。”
    那语音咯咯笑道:“不错,你这人很有意思,我早就瞧出你很有意思,想交交你这朋友,所以才跟着来的。”这语声又尖又亮,说话人的嗓子,就像是金铁铸成,这语声虽然冰冰冷冷,但却又似带着稚气。
    铁心兰惊惶爬起,抬眼瞧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轻飘飘站在马股上,活像是黏在上面的纸人。他不但全身都被一件闪闪发光的紧身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地方如漆,白的地方如雪,这双眼睛在夜色中一眨一眨的,也说不出有多么诡异可怖。
    铁心兰耸然动容,失声道:“你莫非就是黑蜘蛛!”
    那黑衣人怪笑道:“不错,你居然认得我。”
    铁心兰道:“你……你怎会来到这里?”
    黑蜘蛛道:“我本也是为你来的,但瞧见这小伙子,觉得很有趣,可真比那藏珍图有趣多了,我想交这朋友,只好放弃那藏珍图。”
    小鱼儿大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将我瞧得比这藏珍图还重,这种朋友我也要交的……只是,黑蜘蛛,这又算什么名字?”
    黑蜘蛛冷冷道:“你连黑蜘蛛这名字都未听过,简直是孤陋寡闻,当今天下,不知我名字的人,还能在江湖中混么?”
    小鱼儿道:“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黑蜘蛛道:“你将白马涂成花马时,我就瞧见了。”
    小鱼儿道:“奇怪,我竟不知道。”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存心要跟住一个人,就算跟上一辈子,那人也不会知道。我若不愿被人瞧见,当今天下,又有谁能够瞧见我的影子。”
    小鱼儿纵身下马来,瞧着他那摇来摇去的身子,笑道:“你年纪虽小,口气可真不小。”
    黑蜘蛛怒道:“谁说我年纪小!”
    小鱼儿道:“我听你说话,难道还听不出?”
    黑蜘蛛眨着眼睛,瞧了他半晌,咯咯笑道:“我年纪纵然小,也大得可以做你叔叔伯伯了,只是我即想交你这朋友,也不愿倚老卖老,你就叫我大哥吧!”

举报

第17章碧蛇神君
    小鱼儿笑道:“大哥?……你个子比我还小,该叫我大哥才是。”
    黑蜘蛛眼睛一瞪,怒道:“江湖中人求我要叫我一声大哥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却被我一个个踢回去了,我要你叫我,你还不愿意。”
    铁心兰已站了起来,不住向小鱼儿使眼色。
    小鱼儿却似没有瞧见,还是笑道:“很好!……黑老弟,你的本事不小……”
    黑蜘蛛怒道:“你叫我什么?”
    小鱼儿道:“黑老弟,咱们喝两杯去如何?”
    黑蜘蛛咯咯笑道:“你可知你现在已将有大祸临头,除了我外,没有人能帮你,你若叫我一声大哥,不知有多少好处。”
    铁心兰已急得要跺脚,直恨不得揑住小鱼儿的脖子,要他叫“大哥”,但小鱼儿却还是笑嘻嘻道:“黑老弟,我有什么大祸临头,你且说来听听。”
    黑蜘蛛瞪着眼睛瞧住他,瞧了半晌,突然冷笑道:“好,我本来想帮你个忙的,但你即然要在我面前充老大,我也就犯不着再管你的事了。”说话间,手突然一扬,月光下只见他袖管中彷彿有条闪闪发光的银丝,笔直飞了出去。
    小鱼儿还想仔细瞧瞧这是什么,那知他眼睛才眨了眨,黑蜘蛛的手一抖,人已跟着飞了出去,就像是箭一般!接着,他人就不见了,那银丝也不见了。
    小鱼儿也不禁怔了怔,叹道:“难怪他口气这么大,轻功果然有两下子。”
    铁心兰叹道:“岂祇有两下子,他这手独门轻功,‘神蛛凌空,银丝渡虚’,在江湖中简直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这种功夫有什么巧妙?”
    铁心兰道:“他袖中所藏的,据说真是南海千年神蛛所结的丝,又坚又韧,刀剑难伤,他将这蛛丝藏在一个特製的机簧筒中,手一扬,蛛丝就飞了出去,最远据说可达一二十丈,而蛛丝顶端的银针,无论钉住什么东西,他人立刻就能跟着到那里,当真可说是来去飘忽,快如鬼魅。”
    小鱼儿笑道:“这小子非但人古怪得有趣,所练的功夫也古怪得有趣,却不知他年纪竟是大是小?为什么如此喜欢充老。”
    铁心兰道:“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瞧见过他的脸,更没有人知道他年纪,只知他最恨别人说他小,谁要犯了他这毛病,马上就要倒霉。”
    小鱼儿道:“我怎么还没有倒霉?”
    铁心兰展颜笑道:“这倒是怪事,他倒真像是和你有缘,否则,就凭你叫他那几声老弟,他只怕已经要割下你的舌头了。”
    笑着笑着,突又长长叹息了一声,皱眉道:“但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他说咱们立刻就将有大祸临头,只怕……只怕也不会说假。”
    小鱼儿笑道:“那有什么大祸临头,你别听他鬼话。”他语声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字,已几乎听不出了,他的眼睛,也已紧紧盯在马屁股上,不知瞧见了什么。
    铁心兰刚发觉,刚想去瞧。
    但小鱼儿却拖着她上了马,道:“咱们快走吧?”
    铁心兰道:“你……你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没有什么……哈哈,那有什么?”
    铁心兰垂下了头,默然半晌,幽幽道:“我知道你一打哈哈,说的就不是真话。”
    小鱼儿怔了怔,大笑道:“不想我这毛病竟被你瞧出了……我这毛病是从小被一个人传染的,竟一直到现在还改不过来。”
    铁心兰自然不知道传染这毛病给他的就是从来不说真话的“哈哈儿”,她也不想问,只是急着道:“那么,你究竟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不瞧也罢。”
    铁心兰笑道:“我知道你不让我瞧,是怕我着急,但我若不瞧,就会更着急……”
    小鱼儿苦笑摇头道:“唉,女人……女人,你要瞧,就瞧瞧吧。”
    马股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印上一条绿色的小蛇。
    □□□
    这条小蛇是以碧磷印上去的,在月光下闪着丑恶的绿光,光芒闪动,这条蛇也像是在蠕动,那铲形的蛇头,更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噬人。小鱼儿虽然明知牠不是活的,但不知怎的,却越瞧越觉得噁心,全身上下,像是都起了鸡皮疙瘩。
    铁心兰更早已面色大变,道:“蛇……碧磷蛇……青海之灵,食鹿神君!”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你说什么?”
    铁心兰苍白着脸,颤声道:“你不懂的……不懂的……”
    小鱼儿道:“一条小蛇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可怕?”
    铁心兰道:“真的不可怕,这假的才可怕!”
    小鱼儿失笑道:“不怕真的怕假的,为什么?”
    铁心兰深深吸了口气,道:“这碧磷蛇就是那‘青海之灵,食鹿神君’的标志,标志所在,他人就不远了,他人即不远,祸事就真的要来了。”
    小鱼儿皱眉道:“这食鹿神君又是什么玩意儿?”
    铁心兰道:“你可听过‘十二星象’这名字?”
    小鱼儿目光闪动,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
    铁心兰叹道:“这‘十二星象’乃是近三十年,江湖中最残酷,最狠毒的一批强盗,他们平日极少下手,但若瞧见值得下手的东西,被他们瞧中的人便再也休想跑得了。三十年来,据说‘十二星象’只有一次失手。”
    小鱼儿道:“这条蛇自然就是‘十二星象’中的人。”
    铁心兰道:“不错,这‘食鹿神君’,正是‘十二星象’中最阴毒,最狡猾的一人,他的老窝就在青海……唉!我本该早已想到他要向我下手的。”
    小鱼儿道:“为什么你早就该想到?”
    铁心兰道:“十二星象唯一失手的一次,据说就是栽在燕南天手上,他们若知道燕南天有藏剑谱留下,又怎肯放过。”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不想你年纪虽小,知道的事却不少。”
    铁心兰幽幽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闯盪江湖,知道的江湖秘辛,自然比别人多些,你将来在江湖走动,便会知道的!”
    小鱼儿笑道:“知道的越多,就害怕的越多,倒不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无论遇着什么人,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他拼了再说。”
    铁心兰笑道:“但我们现在即然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
    小鱼儿道:“咱们此刻即拼不过他,自然唯有走。”
    铁心兰喃喃道:“走?……能走得了么?……”
    □□□
    两人一骑,策马狂奔,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都已将面具取了下来,小鱼儿轻轻道:“小白菜,辛苦你了,抱歉抱歉!……”
    只见前面有个小小的山村,此刻虽然只不过曙色初露,但这山村的屋顶上,却已嬝嬝升起了炊烟。
    青灰色的炊烟,在乳白色的苍穹下嬝娜四散,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但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得出。
    这里已迫近青海、四川的接境,汉人已多。
    只见一个身穿青布短褂的老汉,站在一家门口,嘴里刁着管旱烟,瞧着天色,喃喃道:“看来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该把棉被拿出来晒晒了。”
    小鱼儿翻身下马,走过去唱了个诺,笑道:“老丈可有什么吃喝的,赏给我兄妹一些。”
    那老者上下瞧了他几眼,又瞧了瞧马上的铁心兰,呵呵笑道:“小官人说话真客气,只要不嫌老汉家里茶饭粗陋,就快请进来。”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含笑揖客。
    小鱼儿笑着谢过,扶铁心兰下马,悄声道:“不想这里的乡下人倒好客得很。”
    铁心兰笑道:“瞧见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话又说得这么甜,无论你要什么!只怕没人能狠得下心拒绝你。”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垂下了头。
    小鱼儿瞧着她嫣红的脸,笑道:“只怕别人是瞧在你这病美人的面子,他虽是个老头子,但却没有瞎眼。”
    铁心兰嫣然一笑,扶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只见那老汉已擦干净了桌子,摆上了四付碗筷,笑道:“两位稍坐,老汉瞧瞧老婆子饭可煮好了没。”
    他人走进去,饭香就一阵阵传了出来,小鱼儿肚子叽哩咕鲁直叫,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厨房的门,厨房里碗杓叮噹直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终于走了出来,一手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上面还摆着一块咸肉,几条咸菜。
    她蹒跚着将饭送到桌上,弯腰笑道:“两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气,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鱼儿笑道:“即是如此,我兄妹就不客气。”
    他还没等到这老婆子走出门,已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里扒饭,突听“噹”的一声,铁心兰刚端起了碗,立刻又松下了手,笑道:“真烫。”
    小鱼儿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用筷子在铁心兰手上一敲,铁心兰筷子落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鱼儿也不说话,却将那碗饭倒在桌上,又干又硬的糙米饭洒了一桌子,却有条小小的青蛇从饭粒中蠕动着钻了出来。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蛇……十二星象!”
    小鱼儿已飞身冲进了厨房,铁心兰接着冲进去,只见方才那老汉仰天倒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黑的!
    还有个老婆子倒在灶旁,脸也是又黑又青,但头发却也是黑的,看得出不是方才送饭进去的那老婆子。
    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已不见了!
    铁心兰颤声道:“好狠……好毒……唉,好险。”
    小鱼儿咬着牙,恨声道:“这些人看来竟比我还坏十倍,竟连这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铁心兰道:“我……我早就知道咱们跑不了的!”
    小鱼儿取出块金子,抛在地上,又用块焦柴,在墙上写了十个大字:“厚殓两人,否则必追你命!”突听门外马嘶,小鱼儿立刻冲出去,一条小蛇已沿着马腿在往上爬,小鱼儿撕下条衣襟,将蛇掸在地上,踩得稀烂,摸着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这些恶人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得死我。”拉着铁心兰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那白马似也知道凶险,跑得更是卖力,霎眼间便穿过那小小的村庄。
    铁心兰身子还在发抖,不住喃喃道:“好险!……好险,咱们只要吃进一粒饭,就活不到现在了。”
    小鱼儿大笑道:“但咱们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
    铁心兰道:“你……你是怎么会发觉的!”
    小鱼儿道:“你端起饭碗,还烫得不能留手,那老婆子却安安稳稳从厨房里一路捧出来,这双手没有练过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才怪。”
    铁心兰叹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突见前面路上,一块绿草如茵,仔细一瞧,这块草竟不住蠕动,赫然是百馀条青色的小蛇。
    铁心兰失声惊呼,小鱼儿已掉转马头,往旁边一条岔路冲了过去,这条路虽然窄小,但两旁竟有林荫夹道。
    小鱼儿一路上从未见过如此干凉幽美的道路,心里方自有些惊疑,突然一条蛇自树上倒挂下来!
    这条蛇虽仍是碧绿色,但却不小,绿油油的蛇身,粗如儿臂,赫然正挂在铁心兰的眼前。
    白马惊呼人立,铁心兰吓得魂都飞了。
    小鱼儿喝道:“莫慌,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在行!”
    喝声中出手如电,揑住那蛇的七寸,往树上摔了过去,这一抓一摔,果然是迅急美妙,蛇果然已被摔晕。
    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女人可都是怕蛇的。”
    小鱼儿道:“你那柄匕首拿来。”
    铁心兰递过匕首,道:“小心些,莫要被蛇血溅在身上。”
    小鱼儿道:“哼!……”
    只见他铁青着脸,突然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下!
    铁心兰吃惊道:“你……你这是……”
    一句话未说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困难。
    自小鱼儿臂上刀口流出来的血,竟是黑的。
    小鱼儿脸色惨白,嘶声道:“我终于还是上当了!”
    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凝结着几滴血珠,竟是黑的!
    再瞧那条蛇虽已晕死,但蛇身却仍笔直,七寸处隐隐竟似有光芒闪动,铁心兰变色道:“原……原来这条蛇早已死了,那恶魔竟在蛇身里藏着一柄软剑,剑上有剧毒,你一揑蛇身,里面的剑锋就割伤了你!”
    小鱼儿悠笑道:“你真聪明,真是天才儿童。”
    铁心兰道:“幸……幸好你……你发觉得早,已将毒血放出,只怕已没……没事了吧?”
    小鱼儿道:“没事了……半个时辰后,什么都没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从马上跌了下去,颤声道:“你……你胡说!”
    小鱼儿道:“这毒是没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已要去见那老头子了,纵然放了血,也拖不着半个时辰!”
    铁心兰扑到他身上,泪流满脸,道:“这毒有救的,你根本不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我从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群中打滚,我若不知道,天下还有谁知道!”他居然还像是得意得很,居然还笑得出。
    铁心兰叫道:“即然如此,你就该能配解药。”
    小鱼儿道:“我自然能配解药。”
    铁心兰大喜道:“你……你原来又在吓我!”
    小鱼儿缓缓道:“但这解药却要三个月才配得好!”
    铁心兰笑容还未绽出,又已软软地跌倒,流泪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流泪变为抽泣,抽泣变为痛哭,痛哭追地道:“你简直不是人!你竟对自己的生死都要开玩笑,却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小鱼儿也不理她,却从怀里掏出了张发黄的羊皮纸,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口中大声呼道:“小臭蛇,你瞧见了么!这就是那藏珍图,你想不想要?”
    他喊了两遍,树梢果然传下来一声又尖又细,又滑又腻,叫人听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着道:“这迟早是我的,我并不着急。”
    只见这人穿着条碧绿的紧身衣,藏在树叶中,当真敎人难以发觉,他又瘦又长的身子,弯弯曲曲地藏在枝桠间,全身像是没有骨头,那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瞪着小鱼儿,活脱脱就像是条蛇,毒蛇!
    铁心兰抬头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觉发麻,就像是有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衣服,沿着她脊背在爬。
    小鱼儿却大笑道:“这真已迟早是你的了么?”
    那碧蛇神君阴测测笑道:“你若趁早双手奉上,本座只怕还会救你的命。”
    小鱼儿大笑道:“是,是,我很相信……”
    铁心兰嘶声道:“你就给他吧,反正……反正咱们已用不着了!”
    碧蛇神君道:“还是这女子聪明。”
    小鱼儿哈哈笑道:“是,是,她聪明,我却很笨!”
    突然将那张羊皮纸塞入大笑着的嘴里,大嚼起来。
    碧蛇神君身在树上一滑一闪,便“嗖”地窜了下来,从马上一把抓了小鱼儿,厉声怒喝道:“吐出来!”
    小鱼儿也不招架闪避,任凭他拖下马,却趁机将那团纸吞了下去,张开嘴笑道:“吐不出来了。”
    碧蛇神君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藏珍图世上只有一张,也只有我一人将它看熟了,你若让我死,一辈子都休想瞧那藏珍图一眼。”
    碧蛇神君怔了怔,手掌不由得渐渐放松。
    小鱼儿悠悠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该将解药拿出来了,只要我活着,说不定还会将那藏珍图画出来,死人的手是不会动的。”
    碧蛇神君狠狠瞧着他,一张几乎已只有皮包着骨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残酷的狞笑,狞笑着道:“你只当本座真的要被你这小鬼要胁住了么?”
    小鱼儿仰起了头,笑嘻嘻道:“假的么?”
    碧蛇神君一字字道:“那羊皮纸又薄又韧,你纵然吞下去!也还是好好的在你肚子里,本座只要剖开你的肚子,还怕拿不到?”
    小鱼儿脸上虽在笑着,心里却不禁透出一股寒意。
    铁心兰嘶声大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碧蛇神君咯咯笑道:“谁说不能?你瞧着吧!”
    他手一抖,已自腰畔拔出柄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小鱼儿虽然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法子,铁心兰拼命扑过去,怎奈大病未癒,碧蛇神君反手一掌就将她打得滚倒在地,狞笑道:“捉蛇打狗你最在行,开膛剖腹却是我最在行的,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剑刺下,绝不会要你的命。”
    小鱼儿虽已满头大汗,却仍笑道:“多谢多谢……!”
    碧蛇神君道:“我就算将你肚子剖开,将那羊皮纸拿了出来,你还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的死!”
    小鱼儿笑道:“但你动手时却要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条蛇祖宗在肚子里,还未消化,你切莫不小心伤了你的祖宗。”
    碧蛇神君怒道:“小鬼,临死还要贫嘴!”
    他一剑刺下,突然“噹”的一声,掌中剑竟被震开。
    原来小鱼儿已悄悄将那条“死蛇”拿在手里,用死蛇身子里的剑,挡了他一剑,接着又是一剑刺出!
    碧蛇神君轻轻一闪,狞笑道:“你妄动气力,毒性发作更快,死得更早。”
    口中说话,掌中剑连续击出,小鱼儿挡了四剑,手臂发软,竟再也擧不起来!
    铁心兰已晕了过去,小鱼儿心也凉了。
    碧蛇神君嘶声笑道:“小鬼!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掌中剑抵住了小鱼儿的胸膛,一分分往下刺。
    小鱼儿胸膛已见血,放声狂笑道:“剖肚子乃人生一大快事也,不想我江小鱼竟在无意中得之!……”
    笑声未了,突听“噹,噹,噹”三声,碧蛇神君右掌中剑不知怎地,竟突然断成四段,一段段落在地上!
    碧蛇神君凌空翻身,紧紧贴在树上,小眼睛四下乱闪,嘶声道:“什么人?”
    一个甜笑的女子声音道:“我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
    这语声竟赫然又像是小仙女的声音。小鱼儿绝处逢生,方在欢喜,听见这语声,又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落在小仙女手里,可未必比落在碧蛇神君手里好多少。
    碧蛇神君面色煞时苍白,道:“你……姑娘你……”
    那语声缓缓道:“你纵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这条路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撒野!”小鱼儿本已垂头丧气,此刻又几乎拍起掌来!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01:51 , Processed in 0.4375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