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人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5章和尚弄鬼,气煞陆小凤
    陆小凤怔住。
    沙曼的手冰冷。
    他们立刻发觉,这的确是他们逃离这地方的唯一机会。
    良机一失,永不再来。
    老实和尚又在叹气:“两只小鸡、一头秃驴,若是全都老死在这里,那倒……”
    他忽然闭上了嘴。
    陆小凤跳了起来,沙曼的人虽然没有动,心却在跳,跳得很快。
    他们都听见门外有了脚步声,好像是五六个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竟是往这屋子走过来的。
    门缝里已有了灯光,而且越来越亮。
    陆小凤窜过去,掀起了那口箱子的盖,用最低的声音道:“再躲进去。”
    等到沙曼窜入箱子,他自己才躲进去,轻轻地放下箱盖。
    就在这时候,门已开了。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也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一共是五个。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凶:“这箱子是谁要你们搬到这里来的?”
    陆小凤的心一跳。
    他听得出这是小玉的声音,小玉这个人并不要命,问的这句话却实在要命。
    “是曼姑娘。”
    回答这句话的,当然就是刚才抬箱子的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曼姑娘?”小玉在冷笑:“你们是听九少爷的?还是听曼姑娘的?”
    没有人敢答腔。
    “你们知不知道曼姑娘已经不是九少爷的人?”小玉的声音更凶。
    陆小凤的心直往下沉。
    他实在不懂,这件事本已明明没有人追究的,为什么会被这小丫头发觉。
    这丫头自己刚从死里逃生,为什么又要来管这种闲事?
    陆小凤直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
    “抬走。”小玉又在大叫:“快点把这口箱子抬走。”
    “抬到哪里去?”
    “从哪里抬来的,就抬回哪里去。”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立刻知道自己错了。
    这么可爱的一张小嘴,他怎么能缝起来,他实在应该在这张小嘴上亲一亲,就算多亲两亲,都是应该的。
    箱子是从船上抬下来的,再过两个时辰,船又要走了。
    只要这口箱子被送回船上,他们的人也跟着船走了。
    “那么过了五天,两只小鸡都可以回家了。”
    陆小凤开心得几乎忍不住要大叫:“小玉万岁!”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小玉这是在帮他们的忙。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一定早就知道他们躲在箱子里。
    他心里充满了欢悦和感激,他相信沙曼的感激定也一样。
    他忍不住要去找她的手来握在自己手里。
    箱子里虽然很黑暗,可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就算摸错地方也没关系。
    他真的摸错了。
    错得厉害,错得要命,活活要人的老命。
    他摸到的是光头。
    ×××
    跟他一起躲在箱子里这个人,竟不是沙曼,是老实和尚!
    陆小凤真的要叫了起来。
    只可惜他的手刚摸到这个光头上时,老实和尚的手已点了他三处穴道。最要命的三处穴道。
    他非但叫不出,连动都不能动了。
    ×××
    沙曼呢?沙曼在哪里?
    箱子已被抬起来,小玉还在不停的催促:“快,快,快!”
    陆小凤简直急得发疯。
    看到箱子被抬走,沙曼一定也会急得发疯,可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想到这一点,陆小凤连心都碎了。
    沙曼的心一定也碎了。
    可是心碎又有什么用?就算一头撞死,把整个人都撞成碎片,也一样没有用。
    他终于明白了“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的滋味,这种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
    抬箱子的两个人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一抬起箱子,就走得飞快。
    老实和尚居然握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的拍着,就好像把他当做个孩子,在安慰他,要他乖乖的听话。
    陆小凤却只希望能听到一件事,那就是听到这和尚的光头,忽然像个鸡蛋壳般被撞得粉碎。
    可惜抬箱子的这两个人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稳,就好像在他娘肚子里已学会抬箱子了。
    老实和尚轻轻地叹了口气,显得又舒服、又满意。
    “这和尚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看见他,我就知道迟早要倒楣的。”
    骂人的话,陆小凤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式各样骂人的话他只不过全都懂得一点点,加起来也只不过有六七百种而已。
    他早已在心里把这六七百种话全都骂了出来,只恨没法子骂出口。
    ──沙曼呢?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她跟她的小公鸡拆散,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会不会死?
    ──死了也许反倒好些,若是不死,叫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
    ──也许她会想法子溜到船里去的,她的本事远比别人想像中的大得多。
    ──如果她上不了船,会不会再上别人的床?
    陆小凤的心就好像被滚油煎熬,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难受。
    他本来并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可是沙曼却让他变了。
    一个人有了真情后,为什么总会变得想不开?变得小心眼?
    ×××
    抬箱子的两个人忽然也开口骂了。
    “就是这口见鬼的箱子,害得我们想好好吃顿饭都不行。”
    “真他妈的活见了大头鬼。”
    “我们倒不如索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扔到海里去,也免得它再作怪。”
    这种久经风浪的老水手,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角色,说不定真会这样做。
    陆小凤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有点希望他们真的这样做。
    谁知那人又改变了主意。
    “可是我们至少总得看看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鬼东西?”
    对陆小凤来说,这主意好像也不太坏。
    只可惜小玉已经把箱子上了锁。
    “你能开得了这把锁?”
    “开不了。”
    “你敢把箱子砸坏?”
    “为什么不敢?”
    “九少爷若是问下来,谁负责任?”
    “你。”
    “去你娘的。”另一人半笑半骂,“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杂种。”
    “你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乖乖的把箱子抬回去,往底舱一摆就天下太平了。”
    ×××
    “砰”的一声响,两个人重重的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下面是木板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吐出口气,这里显然已经是宫九那条船的底舱。
    他们的任务已完成,总算已天下太平了。
    老实和尚也轻轻吐出口气,好像在说:“再过三五天,一只小公鸡,一只老秃驴,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了。”
    他的天下也太平了。
    陆小凤呢?
    陆小凤好像已连气都没有了,摸摸他的鼻孔,真的已没有了气。
    老实和尚也吃了一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没有气。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活活气死?
    老实和尚道:“你千万不能死,和尚可不愿意跟个死人挤在一口箱子里。”
    还是没有回应,没有气。
    老实和尚却忽然笑了:“你若想骗我,让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就打错主意了。”
    他笑得好愉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知道你死不了的。”
    陆小凤终于吐出口气来,箱子里本来就闷得死人,再闭气更不好受。他并不想真的被气死。
    老实和尚笑得更愉快,道:“我虽然不想跟你挤在箱子里打架,可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意思,只要你乖一点,我就先解开你的哑穴。”
    陆小凤很乖。
    一个人身上三处最要命的穴道若是全都被点住,他想不乖也不行。
    老实和尚果然很守信,立刻就解了他的哑穴。
    “你这秃驴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死?”这本是陆小凤想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有时候他也是个很深沉的人,很有点心机,他并不想要老实和尚再把他哑穴点住。
    他的声音里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说了句:“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做的。”
    老实和尚道:“不必怎么做?”
    陆小凤道:“不必点我的穴。”
    老实和尚道:“可是和尚怕你生气。”
    陆小凤道:“为什么生气?”
    老实和尚道:“小母鸡忽然变成了秃驴,小公鸡总难免生气的。”
    陆小凤也在笑,道:“你错了。”
    老实和尚道:“哪点错了?”
    陆小凤道:“小公鸡早就已经不是小公鸡。”
    老实和尚道:“是什么?”
    陆小凤道:“老公鸡。”
    老实和尚道:“老公鸡和小公鸡有哪点不同?”
    陆小凤道:“有很多点,最大的一点是,老公鸡见过的母鸡,大大小小已不知有多少,却只有一个秃驴朋友。”他说得很诚恳:“何况,她本就是这里的人,留下来也无妨,你这秃驴若是留下来,说不定就会变成死秃驴了,我总不能看着朋友变成死秃驴。”
    老实和尚又握住他的手,显然已经被他感动:“你果然是个好朋友。”
    陆小凤道:“其实你早就该知道的。”
    老实和尚道:“现在知道,还不算太迟呀。”
    陆小凤道:“现在你解开我的穴道来,也不迟。”
    老实和尚立刻同意:“的确不迟。”
    陆小凤微笑着,等着他出手。
    老实和尚却慢慢地接着又道:“虽然一点都不迟,只可惜还嫌太早了一点。”
    陆小凤道:“还太早?”
    老实和尚道:“太早。”
    陆小凤道:“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老实和尚道:“至少也要等到开船的时候。”
    陆小凤闭上嘴。他实在很怕自己会破口大骂起来,因为他知道随他怎么骂,都骂不死这秃驴的。
    他只有沉住气,等下去。
    如果你是陆小凤,要你跟个和尚挤在一口箱子里,你难受不难受?
    陆小凤忽然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老实和尚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能不能再把我另外一个穴道也点上一点?”
    老实和尚道:“你是否气出毛病来了?”
    陆小凤道:“没有。”
    老实和尚道:“你真的要我再点你一处穴道?”
    陆小凤道:“真的。”
    老实和尚道:“什么穴?”
    陆小凤道:“睡穴。”
    在这种时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睡一觉更愉快。
    老实和尚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的运气实在不错嘛。”
    陆小凤几乎又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还说我运气不错?”
    老实和尚点点头,道:“至少你还有个能点你穴道的朋友,和尚却没有。”
    陆小凤傻了。
    听到这种话,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大哭三声,还是应该大笑三声。
    他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因为他已睡着。
    黑暗。
    睡梦中是一片黑暗,醒来后还是一片黑暗,睡中是噩梦,醒来后仍是噩梦。
    ──沙曼呢?
    睡梦中他仿佛看见她在不停地奔跑,既不知要往哪里跑?也不知逃避什么?
    他想追上去,两个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渐渐只剩下一点朦胧的人影。
    醒来后却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仿佛有种飘飘荡荡的感觉,这条船显然已开航,到了大海上。
    他的四肢居然已可以活动了。
    可是他没有动。他正在想修理老实和尚的法子。
    这秃驴虽然总算没有失约,船一出海,就将他穴道解开。
    但若不是这秃驴,两只恩恩爱爱的小鸡,又怎么会分开?
    想到刚才那噩梦,想到沙曼现在的处境,陆小凤恨不得立刻在他那光头上打个大洞。
    可是就算打出七八十个大洞来又有什么用?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秃驴总算是他的老友了,而且也不能算是太坏的人,小苦头虽然还要让他受一点,大修理则绝对不可。
    船走得很平稳,今天显然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陆小凤悄悄的伸出手,正准备先点他的穴道,再慢慢让他吃点小苦头。
    可是手一伸出去,陆小凤却立刻觉得不对了。
    这箱子里忽然变得很香,充满了一种他很熟悉的香气。
    那绝不是老实和尚的味道,无论什么样的和尚,身上都绝不会有这种味道。
    就连尼姑都不会有。
    他的手一翻,捉住了这个人的手,一只光滑柔软的纤纤玉手。
    这更不会是老实和尚。
    陆小凤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只听黑暗中一个人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柔美的声音中,充满了欢愉。
    陆小凤的声音已因激动兴奋而发抖,整个人都几乎忍不住要发抖。
    “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陆小凤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箱子里明明是老实和尚,怎么会忽然又变成沙曼?
    可是这声音,的的确确是沙曼的声音。
    她的手已牵引着他的手,要他去轻抚她的脸、她的乳房。
    她身子也在发抖。
    这种销魂的颤抖,也正是他所熟悉的。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抱住她。
    就算这只不过是梦,也是好的,他只希望这个梦永不会醒过来。
    他抱得真紧。
    这一次他绝不让她再从怀抱中溜走了。
    她也在紧紧拥抱着他,又哭又笑又吻,吻遍了他整个脸。
    她的嘴唇温暖而柔软。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流着泪道:“这真的不是梦,真的是真的。”
    可是这种事实在比最荒唐的梦境还离奇。
    “你怎么会来的?”
    “不知道。”
    “老实和尚呢?”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我躲在床底下,眼看着他们把箱子抬走,就急得晕了过去。”
    “然后呢?”
    “等我醒来时,我就又回到这箱子里,简直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但这不是梦!”
    “绝不是。”
    这的确不是梦,她咬他的嘴唇,他很痛,一种甜蜜的疼痛。
    难道这又是小玉造成的奇迹,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些疑问他们虽然无法解释,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又重逢。
    他们紧紧的拥抱着,就好像已决心要这么样拥抱一辈子。
    就在这时,突听“咚”的一声响,外面好像有个人一脚踢在箱子上。
    箱子在震动。
    陆小凤没有动,沙曼也没有动。
    他们还是紧紧拥抱着,可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嘴唇已冰冷。
    然后他们又听“咚”的一声响,这次箱子震动得更厉害。
    是谁在踢箱子?
    沙曼舐了舐冷而发干的嘴唇,悄悄道:“这不是宫九。”
    陆小凤道:“哦!”
    沙曼道:“他绝不会踢箱子,绝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陆小凤在冷笑。
    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发酸。
    ──为什么她提起这个人时,口气中总带着尊敬?
    他忽然伸腰,用力去撞箱子。
    谁知箱子外面的锁早巳开了,他用力伸腰,人就窜了出去。
    黑暗的舱房里,零零乱乱的堆着些杂物和木箱。
    他们这口箱子外面并没有人,顶上的横木上却吊着个人,就像是条挂在鱼钩上的死鱼,还在钩上不停摇晃。
    现在他又在试探着荡过来踢箱子。
    “老实和尚!”
    陆小凤叫了起来,几乎又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沙曼忽然进箱子,而箱子里的老实和尚却被吊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
    老实和尚满嘴苦水,在等陆小凤替他拿出了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才吐出来的。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惊讶和迷惑并不假:“我本来很清醒的,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就晕晕迷迷的睡着了。”
    陆小凤道:“等到你醒过来,就已经被人吊在这里子”
    老实和尚在叹气,道:“幸好你还在箱子里,否则我真不知道要被吊到几时?”
    陆小凤道:“现在你还是不知道?”
    老实和尚怔了怔,立刻作出最友善的笑脸,道:“我知道。”
    他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发麻:“我知道你一定会放下我。”
    陆小凤道:“我不急。”
    老实和尚道:“可是我倒有点急。”
    陆小凤道:“吊在上面不舒服?”
    老实和尚拼命摇头。
    他真的急了,冷汗都急了出来。
    陆小凤居然坐了下来,坐在舱板上,抬头看着他,悠然道:“上面是不是比下面凉快?”
    老实和尚头已摇木了,忍不住大声道:“很凉快,简直凉快得要命。”
    陆小凤道:“那么你怎么会流汗?”
    老实和尚道:“因为我在生气,气我自己,为什么会交这种好朋友。”
    陆小凤笑了,大笑。
    看见和尚生气,他的气就消了一半,正准备把这和尚先解下来再说。
    哪知就在这时,舱外忽然响起了咳嗽声,好像已有人准备开门进来。
    陆小凤立刻又钻进箱子,轻轻地托着箱盖,慢慢地放下。
    箱子的盖还没有完全关起时,他就看见舱房的门被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好像正是刚才把箱子抬来那两人其中之一。
    陆小凤心里暗暗祈祷,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再把箱子抬走。
    ×××
    箱子里一片漆黑,外面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人来干什么的?
    他们忽然看见个和尚吊在上面,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陆小凤握住了沙曼的手。
    她的手冰冷。
    他的手也不暖和,他心里已经在后悔,刚才本该将老实和尚放下来的。
    现在他才明白,一个人心里如果总是想修理别人,被修理的往往是自己。
    又等了半天,外面居然还是没有动静。
    他更着急,几乎忍不住要把箱盖推开一条线,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在敲箱子,“笃,笃,笃”敲得很轻。
    这种声音绝不是用脚踢出来的,当然也不会是手脚都被人绑住了的老实和尚。
    这种声音就像是个很有礼貌的客人在敲门。
    只可惜主人并不欢迎他。
    男主人本来是想开门的,女主人却拼命拉住了他的手。
    主人自己不开门,客人只好自己开了,只开了一条缝。
    很小的一条缝。
    陆小凤想从缝里往外面看看,却有股热气从外面吹了进来,又香又浓的热气,香得令人流口水,就算没有吃过牛肉汤的人,也绝对应该嗅得出这是牛肉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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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醋海兴波,三美起斗争
    陆小凤吃过牛肉汤。
    他一向都很喜欢吃牛肉汤,可是现在他却只想吐。
    因为他的胃在收缩,心也在往下沉。
    难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牛肉汤”在玩的把戏?就像是猫抓住老鼠后玩的那种把戏一样?
    ×××
    热气终于渐渐散了。
    陆小凤就发现有双眼睛在箱子缝外面偷看着他们,眼睛里带着种恶作剧的笑意。
    一个人居然在外面唱了起来:“砰,砰,砰,请开门。
    你是谁?
    我是老公鸡。
    你来干什么?
    来送牛肉汤,小鸡们喝了长得壮,不怕风来不怕浪。”
    ×××
    陆小凤又傻了。
    这歌声绝不是牛肉汤的声音,就连陆小凤唱的儿歌,都比这个人唱得好听些。
    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唱出这么难听的歌来。
    老实和尚!陆小凤霍然推开箱盖,一个人蹲在外面,手里捧着碗牛肉汤,果然正是老实和尚。
    他刚刚明明还是被人吊在上面的,现在怎么会忽然又下来了?
    老实和尚眨了眨眼:“和尚老实,菩萨保佑和尚!”
    这种事实在有点玄,看来真不像是人力所能做得出的。
    陆小凤也眨了眨眼:“菩萨杀不杀牛?”
    老实和尚立刻摇头,道:“我佛戒杀生,菩萨怎么会杀牛?”
    陆小凤道:“菩萨也不会给和尚喝牛肉汤?”
    老实和尚道:“当然不会。”
    陆小凤道:“那么这碗牛肉汤是从哪里来的?”
    老实和尚忽然笑了笑,道:“你猜呢?”
    陆小凤猜不出。
    这碗牛肉汤的颜色和味道他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他宁愿看见一大碗狗屎,也不愿看见这碗又香又浓的牛肉汤。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煮出这种牛肉汤来──只有“牛肉汤”才能煮得出这种牛肉汤。
    老实和尚忽然道:“这碗牛肉汤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叫和尚送给你的。”
    陆小凤道:“哦!”
    老实和尚道:“她说你们两位这两天一定劳动过度,一定很需要滋补滋补。”他自己好像也有点脸红:“这些话可不是和尚说的,和尚本来也不想说,可是你那位朋友却一定要和尚转告给你。”
    陆小凤道:“她的人呢?”
    老实和尚道:“她说她很快就会来看你,叫你别着急。”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也有几句话要请你转告给她。”
    老实和尚道:“和尚洗耳恭听。”
    陆小凤道:“你就说我宁可去陪母狗吃屎,也不愿再见她,再喝她的牛肉汤。”
    房子的角落里一堆箱子后面忽然有人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去陪母狗吃屎呢?”
    ×××
    这也不是牛肉汤的声音,声音很娇嫩,像是个小小的女孩子。
    这句话刚说完,果然就有个小小的女孩从箱子后面跳出来。
    陆小凤立刻松了口气:“小玉!”
    小玉笑嘻嘻的看着他,眨着双大眼睛,道:“你能不能不要去陪母狗?能不能去陪公狗?”
    陆小凤道:“不能。”
    小玉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要陪你。”
    小玉的脸红了。
    老实和尚忽然道:“你为什么一定不让他去陪母狗?”
    小玉道:“因为我怕曼姑娘吃醋。”
    陆小凤一把夺过老实和尚手里的碗,道:“你们吃醋,我吃牛肉汤。”
    牛肉汤的滋味好极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世上并不止牛肉汤一个人会做这种牛肉汤。”
    小玉道:“还有谁会?”
    陆小凤道:“你。”
    小玉道:“我只会吃。”
    陆小凤道:“这不是你做的?”
    小玉道:“我不但会吃,还会偷,这是我从厨房里偷来的。”
    陆小凤道:“厨房里有人会做这种牛肉汤?”
    小玉道:“只有一个人。”
    陆小凤道:“谁?”
    小玉道:“牛肉汤。”
    陆小凤闭上了嘴。
    小玉眼珠子转了转,道:“其实你应该想得到,这次她当然也上了船。”
    陆小凤道:“为什么她当然要来?”
    小玉道:“因为我偷偷的藏起了一条小船,所以她就认为你们一定是坐船跑了,否则他们怎么会找不到?”她叹了口气,道,“就因为找不到你们,这两天九少爷和宫主的脾气都大得要命,幸好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事是谁做的。”
    陆小凤道:“究竟是谁做的?”
    小玉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陆小凤道:“是你?”
    小玉道:“除了我还有谁?”
    陆小凤道:“是你把沙曼送来的?”
    小玉道:“当然是我。”
    陆小凤道:“把这和尚吊起来的也是你?”
    小玉道:“把他放下来的也是我。”
    陆小凤吃惊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头上忽然长出了两只角。
    小玉道:“你不信我能做得出这种事?”
    陆小凤实在有点不信。
    小玉笑了笑,道:“连你都不信,九少爷和宫主当然更不信。”
    陆小凤道:“所以他们想不到是你。”
    小玉道:“连做梦都想不到。”
    陆小凤叹了口气,只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也不错。
    这时候舱房里忽然有个地方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大家都吃了一惊,然后才发现这地方原来是老实和尚的肚子。
    小玉笑了,看着他的肚子吃吃笑个不停。
    老实和尚红着脸,道:“这有什么好笑,和尚也是人,肚子饿了也会叫。”
    小玉嫣然道:“可是和尚的肚子好像叫得特别好听。”
    老实和尚道:“可惜和尚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听。”
    小玉道:“和尚喜欢什么?”
    老实和尚道:“和尚只喜欢看。”
    小玉道:“看什么?”
    老实和尚道:“看馒头、看咸菜、看萝卜干,只要能吃的,和尚都喜欢看。”
    小玉道:“牛肉汤不好看?”
    老实和尚道:“和尚不吃荤。”
    小玉道:“那么和尚只有饿着,听和尚自己的肚子叫。”
    她又问沙曼:“曼姑娘也不吃牛肉汤?”
    沙曼道:“不吃。”
    小玉道:“曼姑娘不饿?”
    沙曼道:“不饿,就算饿也不吃。”
    小玉又笑了:“原来曼姑娘真的是在吃醋,原来吃醋也能吃得饱的。”
    老实和尚忽然将牛肉汤抢过去,道:“她不吃我吃。”
    小玉笑道:“和尚几时开始吃荤的?”
    老实和尚道:“饿疯了的时候。”
    他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等到吃累了,才叹了口气,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和尚吃点牛肉汤,其实也没太大关系。”
    陆小凤忍不住笑道:“的确没关系。”
    老实和尚忽然跳起来,大声道:“有关系。”
    陆小凤道:“有什么关系?”
    老实和尚道:“大得要命的关系,和尚……”一句话没说完,他的人就仰面倒了下去,嘴角立刻喷出了白沫子。
    陆小凤立刻也发觉自己的头有点晕晕的,失声道:“这碗汤里下了药。”
    小玉变色道:“是谁下的药?”
    陆小凤道:“我正想问你。”
    他想跳起来扑过去,只可惜手脚都又变得又麻又软。
    小玉一直在摇头,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她看见陆小凤凶巴巴的样子,已吓得想跑了。
    只可惜沙曼已挡住了她的去路,冷冷道:“不是你是谁?”
    小玉不知道。
    门外却有个人替她回答:“不是她是我。”
    ×××
    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煮得出这种牛肉汤,当然也只有一个人能在汤里下药。
    那就是牛肉汤她自己。
    ×××
    牛肉汤做出来的汤又香又好看,她的人也很香,很好看。尤其是今天。
    看来她好像是特地打扮过,穿的衣服又鲜艳,又合身,脸上胭脂不浓也不淡,都恰好能配合她这个人。
    直到今天,陆小凤才发现她不但很会穿衣服,而且很会打扮!
    陆小凤虽喝得不多,现在头又已发晕,眼睛也有点发花,就好像已经喝醉了的样子,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对我怎么样。”
    牛肉汤道:“哦?”
    陆小凤道:“你特地打扮好来给我看,当然不会对我怎么样。”
    牛肉汤板着脸,冷冷道:“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不过想要你去陪母狗吃屎罢了。”
    ×××
    原来她早就到了这里,说不定她根本就是跟小玉一起来的。
    可是看小玉的样子并不像。
    小玉看来好像怕得要命,简直已经像快要吓得晕了过去。她正在往外溜。
    牛肉汤根本不理她。
    船在大海上,人在船上,能够溜到哪里去?
    小玉也好像想通了这一点,非但没溜,反而用力关上了舱门。
    牛肉汤霍然转身,盯着她,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小玉道:“我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要你陪和尚喝汤!”
    牛肉汤还剩半碗。
    小玉道:“这碗汤炖得好,不喝光了实在可惜。”
    牛肉汤的脸色也变了。她脸上的胭脂若是擦得浓一点,别人也许还看不出。
    可惜她擦得既不太浓,也不太淡,正好让别人能看出她的脸色在变。
    沙曼的脸色却没有变。她脸色一直都是铁青的,眼睛一直都在刀锋般盯着牛肉汤。
    小玉虽然在笑,笑里也藏着把刀。
    她们了解牛肉汤,世上很少有人能像她们这样了解。
    这一点牛肉汤自己当然也很清楚。
    她瞧着小玉:“你敢?”
    小玉道:“我为什么不敢?”她微笑着接道:“我看得出你已经在害怕了,因为你本来以为我们会怕你,可是我们不怕,所以你就害怕了。”
    她说得虽然好像很繁杂,其实道理却很简单──你不怕我,我就怕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常常是这样子的。
    沙曼慢慢地从衣襟边缘抽出根很细长的钢丝,拿在手里摆弄着。
    钢丝细而坚韧,闪闪的发着光。
    她的手纤长而有力。钢丝在沙曼的手里,很快的变成一个舞剑女子的侧影,尖锐的一端就是剑。
    她的手指轻拨,剑式就开始不停的变幻。
    小玉嫣然道:“想不到曼姑娘的剑法这么好。”
    沙曼淡淡道:“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本来就很多。”
    牛肉汤什么话都不再说,立刻走过去,喝光了剩下的那半碗牛肉汤。
    她喝的并不比老实和尚少,但是她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当然已吃了解药。
    小玉笑道:“牛肉汤里加上和尚的口水,不知是不是好吃一点?”
    牛肉汤闭看嘴。
    小玉道:“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不管怎么样,和尚的口水总是很难吃得到的嘛。”
    牛肉汤冷冷道:“我很高兴,高兴得要命。”
    小玉笑道:“你高兴就好,我就是怕你不高兴。”
    牛肉汤道:“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让我走?”
    沙曼道:“不可以。”
    牛肉汤道:“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沙曼道:“脱光。”
    牛肉汤道:“脱光?把什么脱光?”
    沙曼道:“把全身上下都脱光,能脱的都脱光。”
    牛肉汤脸色又变了,狠狠的瞪着她。
    沙曼完全没有表情,手里还在摆弄着那条钢丝。坚韧的钢丝在她纤纤手指里,柔软得就像是条棉线。
    牛肉汤回头瞪着陆小凤。
    陆小凤在笑,笑得有点痴呆!
    除了笑之外,他好像已没有什么别的事好做,他虽然没有晕过去,反应却已很迟钝。
    沙曼冷冷道:“你用不着看着他,他又不是没有看过你脱光。”
    她还在吃醋。一个正在吃醋的女人,通常都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牛肉汤开始脱衣服。
    小玉笑道:“她脱得真快。”
    沙曼道:“因为她经常都在脱。”
    小玉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只奇怪她为什么总是不会着凉。”
    牛肉汤好像根本没听见。穿衣服的时候,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脱光了更好看。
    她的腿非常直,非常结实,皮肤光滑紧密,双腿并拢时中间连一只手指都插不进去!
    她无疑正是那种可以令男人销魂蚀骨的女人,对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有信心。
    小玉又在叹气:“好棒的身材,我若是男子,现在一定已晕了过去。”
    沙曼道:“只可惜你不是男人。”
    小玉笑道:“幸好我不是,你也不是嘛!”
    牛肉汤忽然道:“你们也不是女人。”
    小玉道:“不是?”
    牛肉汤道:“你们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还得多学学。”
    小玉道:“你可以教我们?”
    牛肉汤看着她,眼睛里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欲望。
    也不知为了什么,小玉的脸突然红了。
    牛肉汤轻轻道:“你为什么不脱光,让我教给你?”
    小玉只觉得喉咙发干,连话都说不出。
    牛肉汤慢慢地向她走过去,腰肢摆动,带着种奇异邪恶的韵律。
    忽然之间,寒光一闪,向她乳房上刺了过来。钢丝又伸得笔直,就像是一把剑,却比剑更尖锐。
    牛肉汤凌空翻身,最隐秘的地方恰巧在小玉眼前翻过。
    她的腿笔直。笔直坚挺的钢丝却忽然又变成条鞭子,横抽她的腿。
    她的腿一缩,忽然翻到陆小凤身后,手掌按住了他的玉枕穴。
    “你再动一动,他就死。”
    沙曼没有再动。
    小玉也没有动,还是红着脸,痴痴的看着那赤裸的胴体。
    牛肉汤笑了,眯着眼笑道:“小玉,小宝贝,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就常常抱着你睡觉?”
    小玉的脸更红,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牛肉汤道:“现在你如果替我杀了沙曼,我一定更喜欢你。”
    小玉迟疑着,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邪恶淫荡的魅力。
    小玉忽然扑向沙曼,闪电般出手,夺她手里的钢丝。
    沙曼显然没有提防到她这一着,更没有想到她的出手如此快。
    钢丝立刻就被她夺过去,寒光一闪,忽然刺向牛肉汤的咽喉。这一着更意外,也更快。
    可是牛肉汤并没有上当,身子一缩,已躲到陆小凤背后!
    “你们是不是真的想他死?”
    小玉也不敢动了。
    牛肉汤慢慢地站出来,笑得更愉快,道:“现在我能不能要你们做件事?”
    小玉道:“什么事?”
    牛肉汤道:“脱光,”她的眼睛里发着光:“两个女子统统脱光,能脱的都脱光。”
    小玉回头看沙曼。
    沙曼的脸苍白。
    牛肉汤道:“我数到十,你们如果还没有脱光,这里就多了个死人。”
    她已经开始数。
    “一、二、三、──”
    小玉已经开始在脱,沙曼也不能不听话,她们都知道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她数得很快,她们的动作也不能不快。
    牛肉汤吃吃的笑道:“原来你们也是经常脱惯了衣服的。”
    说完了这句她才接着数。
    “四、五、六、──”
    忽然间,陆小凤的手一翻,用手指捏着她的手腕,从他背肩摔了过来,就像是条死鱼般重重摔在地上。
    他本来不会这样容易就得手,可是她也未免太得意了些。
    一个人本不该太得意。
    小玉扑过去,压在她身上,先用膝盖抵住了她的腰,带着笑问陆小凤:“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手?”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本来想等她数到十才出手的。”
    沙曼努着嘴唇,瞪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也已有点发红。
    牛肉汤也不知是不是被摔得发晕,过了半天,才能开口,大笑道:“你们是不是想强奸我?”
    小玉道:“我倒没兴趣,他也没有这必要。”
    牛肉汤道:“那么你们就该赶快让我走,否则你们也跑不了。”
    小玉道:“哦?”
    牛肉汤道:“只要有片刻看不见我,九哥就会到处找我的,在这条船上,你们能往哪里跑?”
    小玉看着沙曼,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她们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牛肉汤又笑了笑,柔声道:“小玉,小宝贝,快把你的腿拿开,你抵得我好痒。”
    小玉看不出沙曼的反应,只有找陆小凤。
    陆小凤忽然问道:“这船上有没有救生用的小艇?”
    小玉道:“有两条。”
    陆小凤道:“有没有人保护?”
    小玉道:“守护的人,我们可以对付,可是我们就算抢到也没有用。”
    ──因为九少爷他们谁都对付不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
    要将小艇放下海,再远远的划开,让大船找不到,那至少要一个时辰。
    宫九绝不会给他们这一个时辰。
    陆小凤沉吟着,道:“现在上面的人还不知道小玉的反叛,她若去夺小艇,想必不难。”
    小玉道:“可是……”
    陆小凤打断她的话,忽又问道:“现在这时候,宫九通常在什么地方?”
    小玉道:“在他的舱房里。”
    陆小凤道:“除了他之外,这船上还有没有别的高手?”
    小玉摇摇头,道:“他一向独来独往。”
    陆小凤道:“他的舱房,当然就是这条船的主舱。”
    沙曼忽然抢着道:“你……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陆小凤笑了笑,道:“本来也不想去的,可是现在却不能不去了。”
    沙曼更着急:“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你有样东西非卖给他不可,他好像也非买不可。”
    沙曼道:“什么东西?”
    陆小凤说道:“一大碗又香又浓的牛肉汤。”
    沙曼的眼睛发出光,道:“你想要什么价钱?”
    陆小凤道:“我要的价钱并不高。”
    他不让沙曼再问:“先把牛肉汤装进箱子去,我一走,你们就去夺小艇,两条都要。”
    沙曼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关怀:“也许宫九并不想要这碗牛肉汤,也许他只想要你的命。”
    陆小凤笑了笑,道:“无论做什么事,多少总得冒点风险的!”
    他笑得并不愉快:“你们只要看到宫九一个人走上甲板,没有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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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谈判顺利,安然离虎穴
    沙曼道:“那么我们立刻就杀了她?”
    陆小凤慢慢地点了点头,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他并不想要牛肉汤的命,更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种情况。
    只可惜他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沙曼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陆小凤道:“和尚一醒我就走。”
    沙曼勉强笑了笑,道:“当然要等他醒,箱子总得有个男人来扛的!”
    陆小凤也笑了,心里却打了个结。
    他知道这不是她心里想说的话,他看得出她眼色中的恐惧和忧虑。
    可是现在她还能说什么?
    纵然她明知这一别很可能就已成永诀,她也只有让他走。
    因为沙曼也知道现在他们绝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玉看着他们,忽然道:“现在和尚还没有醒来,箱子还空着,难道你们就让它空着?”
    ×××
    老实和尚醒了,陆小凤走了,牛肉汤已经装进箱子。
    现在已经到了她们行动的时候,沙曼却还不想走。
    她看着小玉,眼色中充满了感激,轻轻道:“你是从小跟着他们兄妹的?”
    小玉道:“从我七岁的时候,我是个孤儿,若不是老爷子救了我,我早就淹死在海里。”
    沙曼道:“所以你对宫家的人,一直都很忠心?”
    小玉眨了眨眼,道:“曼姑娘如果想跟我聊天,到了小艇上我们一定有很多时间可以聊。”
    沙曼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又道:“九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当然很清楚?”
    小玉只有点头。
    沙曼道:“现在陆小凤去找他了,这一去很可能不会回来。”
    小玉道:“可是……”
    沙曼打断她的话,道:“他一死,宫主也得死,我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活,所以……”
    她忽然拉起了小玉的手,道:“所以我有句话一定要先跟你说。”
    小玉道:“这句话曼姑娘是不是一定要现在说?”
    沙曼点点头,道:“这句话只有三个字。”
    小玉道:“三个字?哪三个字?”
    沙曼道:“谢谢你。”
    小玉看着她,眼圈已红了。
    沙曼道:“现在我们是在冒险,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们就连这种机会都得不到,所以,如果我们这次都能活下去,我希望你能永远跟我们在一起。”
    小玉垂下头,脸也红了。她当然听得出沙曼的意思,“我们”当然就是她跟陆小凤两个人。
    沙曼柔声道:“我是个很会吃醋的女人,可是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
    小玉终于轻轻道:“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小玉道:“陆小凤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沙曼道:“你呢?”
    小玉红着脸,声音更轻,道:“当然不能说我不喜欢他,可是……”
    她忽又抬起头,面对着沙曼:“可是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他。”
    沙曼:“不是?”
    小玉道:“绝不是。”
    她的声音诚恳而坚决,无论谁都听得出她绝不是在说谎。
    沙曼道:“难道你是为了我?”
    小玉道:“也不是。”
    她眼睛里带着种奇怪的表情:“我是为了我自己。”
    沙曼很意外,道:“可是你并不需要来冒这种险的?”
    小玉道:“我有原因。”
    沙曼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小玉道:“现在还不能。”
    她勉强笑了笑,慢慢地接着道:“只要陆小凤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就算你们不想听都不行。”
    午夜,风平浪静。船走得又快又稳,按照这样的速度,后天黄昏时就可以看到陆地。
    船上有两班船夫,不当值的都已睡了,走出底舱,就可以听见他们的鼾声。
    无论什么人的鼾声,都绝不会是种很好听的声音,尤其是当你睡在他们旁边的时候,有些人的鼾声简直可以让你听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觉得他们的鼾声很好听,因为这种声音不但能让他觉得很安全,而且能让他保持清醒。
    宫九是不是也睡着了?
    当然没有,他就算真睡,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他是个不平凡的人,是个超人,他的能力,他所拥有的一切,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梦想得到。
    他仿佛永远都能保持清醒。
    立刻要去面对这么样一个人,陆小凤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关这个人的传说,他已听得太多了,但是面对面的相见,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几乎已接近神话般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在这夜凉如水的玉器中宵里,他一个人会做什么事?
    是在静坐沉思,还是享受孤独的真趣?
    ×××
    当值的船夫都在操作,大家各守其位,谁也不敢离开半步。
    舱房外并没有警卫。
    九少爷在这里,有谁敢妄越雷池半步?
    这给了陆小凤不少方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主舱,舱门紧闭,门外悄无人踪。
    没有人敢打扰九少爷的安宁,尤其是每当午夜的时候,除了宫主,谁也不许在附近徘徊窥伺。
    现在陆小凤来了。
    他既没有徘徊,也没有窥望,他确知九少爷一定就在这间舱房里!
    他还没有敲门,就听见舱房传出一阵奇异的声音。
    是一种带着呻吟的喘息声,就像是条垂死的野兽在痛苦的挣扎。
    陆小凤怔住。
    舱房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正在被宫九虐待折磨?
    这世上岂非本就有些人以虐待别人为乐?
    门里忽然又有人呻吟低呼:“快来救我,我已忍不住啦!”
    陆小凤也忍受不住。他一向痛恨这种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狂人,他用力撞开门闯进去。
    他又怔住。
    ×××
    舱门里只有一个人。
    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半裸着在地上挣扎翻滚。
    他的躯体苍白而瘦弱,带着斑斑的血渍,却是他自己用针刺出来的。
    他手里还有根针。
    舱房里布置得精雅而华丽,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也是手工精致、质料高贵的上等货。
    这无疑就是宫九的舱房。
    没有人虐待他,他为什么要自己虐待自己?看见陆小凤进来,他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与渴望,已使他完全失却了理智。
    他又在低呼:“鞭子……鞭子……”
    床头的木架上果然挂着条鞭子。
    “用鞭子抽我……用力抽我……”
    陆小凤看见了这条鞭子,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
    这个人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乞怜和哀求。
    “求求你,快……快拿鞭子!”
    陆小凤坐了下来,远远的坐了下来。
    现在他已想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宫九,他知道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喜欢虐待自己。
    自虐虽然是变态的,却也是种发泄。
    陆小凤从来不能了解这种人,看见宫九,却忽然明白了。
    ──他得到的已太多,而且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心里的欲望,只有在虐待自己时,才能真正得到满足。
    陆小凤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在等宫主?她喜欢用鞭子抽人,我不喜欢。”
    这人眼睛里的乞怜之色忽然变成了仇恨和怨毒,喘息着道:“你喜欢什么?喜欢沙曼?”
    他忽然大笑,疯狂般大笑:“你若以为那女人是个淑女,你就错了,她是婊子。”
    陆小凤的手握紧。
    这人笑得更疯狂:“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为了块肥肉就肯陪人上床睡觉,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陪人上床睡觉。”
    陆小凤忽然冲过去,拿起了鞭子。别人侮辱他,他也许还不会如此愤怒,侮辱他所爱的人,却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这人大笑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陆小凤咬着牙,忽然一鞭子抽下去,抽在他苍白瘦弱的胸膛上。
    第一鞭抽下去,第二鞭就不难了。这人眼里发出了光,嘴里却还在不停的辱骂,鞭子抽得越重,他眼睛越亮,也骂得越凶。这是双重的发泄。
    他的身子忽然蜷曲,又伸开,然后就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了。他已满足。
    陆小凤踉跄后退,坐了下去,衣服已湿透。他的愤怒已发泄。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仿佛也有种奇异而邪恶的满足。
    这种感觉却令他几乎忍不住要呕。
    他闭上眼睛,勉强控制自己,等他再张开眼睛时,地上的人已不见了。
    ×××
    舱房里寂静无声,若不是鞭子还在他手里,他几乎还以为刚才又做了场噩梦。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里舱慢慢地走了出来,漆黑的发髻一丝不乱,雪白的衣衫上连一道皱纹都没有,轮廓美如雕刻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决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锋。
    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人,有谁能相信?陆小凤却不能不信。
    这既不是奇迹,也不是噩梦,真实的事,有时远比梦更离奇可怕,更令人作呕。
    这人刀锋般目光正盯在他脸上,忽然道:“我就是宫九。”
    陆小凤淡淡道:“我知道!”
    现在,他终于完全知道宫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既不是神,也不是超人,只不过是条蜗牛而已。
    因为他总是像蜗牛般躲在他超人的壳子里,只有在没人看见时,才会钻出来透透气!
    也许就因为在蜗牛壳子里憋得太久,所以他心里的欲望必须发泄。
    他选了种最恶心的法子,只有这种法子才能让他真正满足!
    现在他虽然又钻进了他又冷又硬又光鲜的壳子里,可是陆小凤已不再怕他。
    一个人若是真正看清了另外一个人,对他就绝不会再有所畏惧。
    陆小凤道:“你就是宫九?”
    宫九道:“我就是。”
    陆小凤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来找你?”
    宫九冷冷道:“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并不止你一个。”
    陆小凤道:“我怕死。”
    宫九道:“所以你现在一定很后悔。”
    陆小凤道:“后悔?”
    宫九道:“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的确有机会杀了你的。”
    宫九道:“你没有。”
    陆小凤笑了,看着自己手里的鞭子在笑。
    宫九脸上却完全没有羞愧之色,刚才这鞭子就好像根本不是抽在他身上的!
    陆小凤道:“我没有杀你,是我的错,我并不想要你感激,可是你……”
    他的声音停顿,因为宫九忽又做出件很奇怪的事。他突然又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和后背,他的肌肤光滑洁白如玉。
    陆小凤再次怔住。
    ──这个人身上的鞭痕和血渍到哪里去了?
    他不懂!虽然他也听到传说中有种神秘的功夫,练到某种程度时,就会有种奇异的再生力,可以在瞬息间令创痕平复收口。可是他一直认为那只不过是种荒谬的传说而已。
    宫九又穿上衣服,静静地看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了?”
    陆小凤道:“明白什么?”
    宫九道:“你刚才并没有错,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不必对我感激。”
    宫九道:“所以你现在非死不可了。”
    陆小凤又笑了。
    宫九道:“无论谁做出了不该做的事,都非死不可。”
    陆小凤道:“何况我还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事。”
    宫九忽然轻轻叹息,道:“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杀你。”
    陆小凤道:“因为你从不免费杀人?”
    宫九道:“为了你,这一点我也可破例。”
    陆小凤道:“你为的什么?”
    宫九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她在哪里?”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甚至连“她”是谁都没有指明。
    陆小凤却毫不迟疑就回答道:“在箱子里面。”
    宫九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陆小凤道:“我知道。”
    他也忍不住问:“你也知道她已落入我们手里?”
    宫九道:“你怕死,可是你来了,你当然不是来送死的。”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不管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其中多少都带着些尊敬!
    这种对仇敌的尊敬,有时甚至还远比对朋友的尊敬严肃得多。
    又过了很久,宫九才缓缓道:“你准备用她的命,来换你们两条命?”
    陆小凤道:“不是两条命,是四条命。”
    宫九道:“还有两条命是老实和尚和小玉的?”
    陆小凤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确有些超人的地方。
    宫九道:“你要的是──”
    陆小凤道:“我只要一个时辰。”
    他再解释:“我带她走,你的船回转,一个时辰后我放她走。”
    宫九道:“船上的两条小艇你都已夺下?”
    陆小凤道:“我知道小玉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宫九道:“一个时辰,你就让她来跟我会合?”
    陆小凤道:“四个人用不着两条小艇,其中一条就是为她准备的。”
    宫九道:“你想得很周到。”
    陆小凤道:“我说话也算数。”
    宫九道:“只有不多说话的人,说话才算数。”
    陆小凤道:“你看我像是个多嘴的人,”
    你不像!
    宫九道:“你能忘记这几天看见的事?”
    陆小凤道:“不能。”
    这些事本就是任何人都忘不了的!
    宫九道:“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们的事我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宫九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道:“看来你好像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一件事?”
    陆小凤道:“是的!”
    宫九道:“不轻易许诺的人,就不会寡信。”
    陆小凤道:“我总是尽力去做。”
    宫九道:“那么我相信她回来的时候一定平安无恙。”
    陆小凤道:“一定。”
    宫九道:“我也相信现在小艇一定已放了下去。”
    陆小凤道:“很可能。”
    宫九慢慢地站起来,道:“那么只要等你一下去,就可以看见这条船已回头了。”
    他站起来,就表示这次谈话已结束。
    陆小凤也站起来,看着他,微笑道:“跟你谈交易,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宫九淡淡道:“我也一样。”
    陆小凤大步走出去,拉开了里舱门。
    宫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道:“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陆小凤道:“最后一次相见?”
    宫九点点头,道:“下次你再见到我时,我相信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愉快了。”
    陆小凤道:“我也相信。”
    ×××
    黑暗的海洋,浪潮已起。小艇在海浪中漂荡,就像是沸水锅的一粒米。
    陆小凤和老实和尚并肩摇桨,操舵的是小玉。
    宫九的船早已回头了,他们已经在这黑暗的海洋上走了很久。
    老实和尚忽然问道:“你真的见到了宫九?”
    陆小凤道:“嗯!”
    老实和尚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这句话本是他常常问别人的,现在居然有人来问他了。
    他在考虑应该怎么答复。
    “不知道。”这就是他考虑的结果。
    他考虑得越久,越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才是最好的答复。因为他实在不了解这个人。
    老实和尚道:“你们已见过面,但你却还是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一点。”
    老实和尚道:“哪一点?”
    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想再看见他,也绝不想跟他交手了。”
    船尾的小玉忽然也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有些事就算你真的不想去做,有时却又偏偏非去做不可。”
    陆小凤道:“难道我一定还会看见他?”
    小玉沉默着,面对着无边黑暗的海洋,居然好像没听见他问的话。
    ──这小女孩子心里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另外一条小艇用绳子系在船尾后。
    她忽然定住舵,将这条小艇用力拉过来:“现在时候一定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应该放她走。”
    沙曼默默地打开箱子,牛肉汤还是赤裸着蜷伏在箱子里,连动都不动。
    淡淡的星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胴体就像海浪般柔滑光亮。
    沙曼道:“你还不走?”
    牛肉汤道:“我为什么要走?·这箱子里又暖又舒服。”
    沙曼道:“你不想去见你的九哥?”
    牛肉汤道:“我若不回去,他迟早总会追上来的,我一点都不急。”她忽然站起来,赤裸的胴体在夜色中发着光,正好面对着老实和尚。她眨着眼问:“和尚有多久没有看过脱光的女人了?”
    老实和尚垂着头,道:“好像……好像已经有几百年了。”
    牛肉汤笑道:“佛家讲究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和尚为什么不敢看我?”
    老实和尚苦笑道:“和尚的道行还不够。”
    牛肉汤嫣然道:“难道和尚心里有鬼么?”
    老实和尚道:“有一点。”
    牛肉汤吃吃的笑着,忽然一屁股坐到他怀里去了:“坐在和尚怀里去,原来比躺在箱子里还舒服得多。”
    老实和尚头上已连汗都冒了出来。他当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捣蛋,要让这条小艇没法子走快。
    她若不回去,宫九当然会追上来。
    可惜和尚心里虽然有数,却连一点法子都没有,非但不敢伸手去推,简直连动都不敢动。
    牛肉汤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问道:“和尚有多久没摸过女人了?”
    老实和尚道:“不……不知道。”
    牛肉汤道:“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老实和尚道:“是……是忘记了。”
    牛肉汤笑道:“和尚一定连摸女人是什么滋味都忘了,让我来提醒你。”
    她忽然捉住老实和尚的手──
    老实和尚好像已吓得要叫了起来,幸好就在这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扣住了牛肉汤的腕子,一摔一翻,她的人就飞了起来,噗通一声,掉进海里。
    陆小凤拍了拍手,道:“割掉系船的绳子,她上去也好,不上去也好,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小玉道:“如果她一定要淹死,我们怎么办呢?”
    陆小凤道:“我们也只有看着。”
    小玉嫣然道:“好办法,好主意。”
    要对付牛肉汤这种人,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牛肉汤不停的在海浪中跳动着,放声大骂:“陆小凤,你这个王八蛋!我绝不会饶了你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切碎了煮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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