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花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1章三少爷和他的剑
    一
    “很好,很好,魔剑一发,必见血光,你已经能择人而发,我大概就快摆脱魔意了,小朋友,请过来一谈。”苍老的声音,发自破旧的茅亭里。
    一听见这个声音,甲子他们立刻脸现尊敬之意,连忙躬身低头。
    白天羽含着询问之意看向谢小玉,向她求证这说话的人,是不是就是谢晓峰。
    他从她的眼中得到证实,但也看出一丝恐惧,他不禁奇怪了,谢晓峰是她的父亲,女儿见了父亲,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白天羽并没有去想那么多,他是来找谢晓峰的,已经找到了,正好前去一决,于是他跨步走向茅亭。
    看见白天羽一动,谢小玉略一犹豫,正想跟上去时,突听到谢晓峰的声音:“小玉,你留下,让他一个人过来。”
    这实在是一座很简单的茅亭,亭中空无一物,除了两个草蒲团之外。
    蒲团是相对而放的,一个灰衣的老人盘坐在上,另一个当然是为白天羽而放的。
    白天羽终于看见了这位名震天下的传奇性人物,而对着谢晓峰,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一种滋味。
    看见一个自己要挑战的人,胸中必然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鼓着激昂的斗志。
    但是白天羽没有。
    面对着一个举世无双,众人公认的第一剑客,心中也一定会有着一点兴奋,或是钦慕之意。
    但是白天羽也没有。
    听声音,谢晓峰是老了。
    论年龄,谢晓峰约莫是五十多不到六十,以一个江湖人来讲,并不算是很老。
    但是见到了谢晓峰本人之后,连他究竟是老?是年轻?都无从辨白了。
    谢晓峰给白天羽的感觉,就是谢晓峰
    白天羽听过不少关于谢晓峰的事,也想过不少谢晓峰的事,甚至从小的时候他就已立志长大一定要找谢晓峰,在未见谢晓峰之前,他已经在脑海中构成了一副谢晓峰的形象。
    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谢晓峰,几乎就是那构想的影子。
    二
    第一眼,白天羽直觉上是谢晓峰是个老人。
    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苍老,他又穿了一袭灰色的袍子,踞坐在蒲团上,仿佛是一个遁世的隐者。
    白天羽首先看见的是谢晓峰的眼光,他的眼睛看来是那么的疲倦,那么的对生命厌倦。
    但是再仔细看一看,才发现谢晓峰并不老,他的头发只有几根发白,他的脸上没有皱纹,皮肤还很光泽细致。
    他的轮廓实在很英俊,的确够称得上是美男子,无怪乎他年轻时会有那么多的风流韵事流传世间。
    就光以现在来讲,只要他愿意,他仍然可以在女人中间掀起一阵风暴,一阵令人疯狂的风暴。
    虽是一个草垫,但放在主人的对面,可见谢晓峰是以平等的身份看白天羽的。
    这已经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敬意了,够资格坐上这垫子的,只怕举世间还没有几个人。
    要是换了从前,白天羽一定会感到忸怩或不安的,但是现在,他已雄心万丈,自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已没有人能与谢晓峰平起平坐,所以他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很好。”
    谢晓峰看着他,目露嘉许之意:“年轻人就应该这个样子,把自己看得高一点,把自己的理想定得很高,才会有出息。”
    这是一句嘉许的话,但是语气却像是前辈教训后辈。
    白天羽居然也认了下来,事实上他也非认不可,谢晓峰的确是他的前辈。
    就算等一下他能够击败谢晓峰,也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谢晓峰仔细的打量了白天羽:“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
    “我不是。”
    “我以前也不是。”
    谢晓峰笑了笑,但是语气中却有着落寞的悲哀:“但是我现在却变了,变得多话。”
    人一上了年纪,话就会变得多,变得嘴碎。
    “不过那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会变得多话。”
    谢晓峰说:“没有人的时候,我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不喜欢猜谜。”
    这是一句不礼貌的话,但是谢晓峰居然没有生气,而且还笑嘻嘻的说:
    “不错,年轻人就要直接了当的说话,只有年纪大的人才会拐弯抹角,一句最简单的话,也要绕上个大圈子,说一串话。”
    ──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自己知道末日已无多了,假如再不多说几句,以后就无法开口了?
    但是以白天羽现在的年纪,绝不会有这种感受的,不过,谢晓峰的问题,还是很耐人寻味的。
    为什么一个天下闻名的第一剑客,会变得如此唠唠叨叨的样子呢?
    为什么只有在这儿,他才会如此呢?
    白天羽虽然不喜欢猜谜,却也忍不住的想以自己的本事去得到这个答案,所以他的眼光飘向四周。这儿的确不是一个令人很愉快的地方。
    这儿到处充满了荒凉、颓败、萧索、消沉,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没有任何一点生气。
    任何一个意气飞扬的人,在这儿耽久了,也会变得呆滞而颓丧的。
    但是,这绝不会是影响谢晓峰的原因。
    一个对剑道有高深造诣的人,已经超乎物外,不会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了。
    所以白天羽还是找不到答案。
    幸好谢晓峰没有让他多费脑筋,很快的自己就出了答案:“因为我手中没有剑。”
    这简直不是答案。
    手中有没有剑,跟人的心境有什么关系?
    胆小的人。或许要靠武器来壮胆,但谢晓峰是个靠剑壮胆的人吗?
    白天羽对于这个答案仿佛很满意,至少,他懂得其中的意思。
    谢晓峰是个造诣登峰造极的剑客,他的一生都在剑中消磨,剑已经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手中无剑,也就是说他已没有了生活、没有了灵魂。
    谢晓峰如果把他生命中属于剑的部分去除掉,那么他剩下的也只有是一个平凡而衰弱的老人了。
    三
    看看白天羽脸上的表情,谢晓峰知道他已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因此显得很高兴。
    “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
    谢晓峰说:“否则,你不会对下面的话感到兴趣的。”
    白天羽有点激动,谢晓峰的话无疑已将他引为知己。能被人引为知己,总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但能够被谢晓峰引为知己,又岂是愉快所能代表的。
    “事实上我这二十年来,已经不再佩剑了。”
    谢晓峰淡淡的说:“神剑山庄早先虽有一柄神剑,也早已被人投入河底。”
    这件事白天羽知道。
    那是在谢晓峰与燕十三最后一战,燕十三穷思极虑,终于悟出了他的第十五剑,天地间至死至杀之一剑。这一剑击败了无敌的谢晓峰,但是死的却是燕十三。燕十三自己杀了自己,为的也是毁灭掉那至死至恶的至毒的一剑。
    “神剑虽沉,但神剑山庄之名仍在。”
    谢晓峰说:“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知道。”
    白天羽点点头:“那是因为你的人还在。”
    剑术到至上的境界,已无须手中握剑,任何东西到了手中都可以是剑。
    就算是根树枝,一根柔条,甚至于是一根绣花的丝线,都可以拿来当剑。
    剑已在谢晓峰心中,剑也就无所不在。
    谢晓峰的话很难懂,但白天羽偏偏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所以他懂,但是谢晓峰的下一句话却更难懂了。“我的手中没有剑。”
    还是重覆先前的那句话,意境却更深了。
    “为什么?”
    这是很蠢的问话,任何一个不懂的问题,都是以这句话来发问的。
    在此时此地,问出这句话,也只有白天羽才问得出,因为他已对谢晓峰的话完全懂了,才会这么问。白天羽原没有打算会得到答案,他知道这必然牵涉到别人的隐私与秘密,但是谢晓峰却意外的给了他答案。谢晓峰用手指了指那两座荒坟。
    坟就在院子里,进了门就可以看见,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天羽也该早发现了,何以要等到谢晓峰来指明呢?
    但是经谢晓峰指了之后,白天羽才知道答案一定要在亭子里才能找到的。
    坟是普通的坟,是埋死人的,它还有特异之处,就在它所埋葬的人。
    一个不朽的人,可以使坟也跟着不朽,像西湖的岳王墓、塞外的昭君墓等。
    名将忠臣烈士美人,他们的生命是不朽的,他们的事迹刻在墓碑上,永供后人垂悼。
    这院子里的两座坟上都没有墓碑,墓碑竖在茅亭里的栏杆上。
    只是两块小小的木牌,一块在左,一块在右,从亭子里看出去,才可以发现这两块小木牌各对着一座荒坟,好像竖在坟前一般。
    “故畏友燕公十三之墓。”
    “先室慕容秋莹之墓。”
    燕十三是曾经击败过他的人,慕容秋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此生最大的死仇大敌,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几乎将谢晓峰置于死地。
    虽然这两个人都死了,但是谢晓峰并没有忘记他们,所以谢晓峰要说在这地方,他的手中无剑。
    谢晓峰虽然天下无敌,却曾败在这两个人手中。
    慕容秋莹不知使他失败了多少次,燕十三虽只击败他一次,却使他永远无法再扳回,所以谢晓峰才把此地命名为“藏剑居”。
    不管他的剑多么利,多么快,但到了这儿,却已全无锋芒。
    不管谢晓峰的生命中有多么辉煌的光彩,但是在这两个人面前,他永远是个失败者。
    看着谢晓峰,白天羽心中不由起了一份由衷的尊敬。
    那两人都已死了,然而谢晓峰却设置了这样的一个地方来激励自己。
    他为的是什么?
    燕十三和慕容秋莹都不是很值得尊敬的人,谢晓峰把他们葬在这里,绝不是为了纪念他们。
    他为的是什么?
    这次白天羽也没有再问为什么,他无须问,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默然了很久,才站了起来,才开口:“我这次是来找前辈决斗的。”
    “我知道。”
    谢晓峰点了点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找我决斗了。”
    “我不是为了成名。”
    白天羽说:“我是真正的想找前辈一决。”
    “我知道,你最近已经是个大名人了。”
    谢晓峰笑着说。
    “以我在剑上的造诣,我以为可以和前辈一较上下了。”
    “你太客气,你应该说可以打败我。”
    “可是现在我却无法对前辈拔剑。”
    “是为了我此刻手中无剑?”
    “这倒不是。”
    白天羽说:“此刻任何人都可以杀死前辈。”
    “不错。”
    谢晓峰说:“我所以才要门口设置禁戒,不让人进来,因为在这里,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但是我知道,出了这个地方,我必然不是前辈的对手。”
    “那也不一定。”
    谢晓峰淡淡的说:“决斗之胜负是很难说的。”
    白天羽再仔细的打量了谢晓峰一番,然后抱剑一拱:“我输了。”
    四
    白天羽从七岁开始练剑,每天至少练八个时辰,然后还要练一个时辰的拔剑,至今他已二十三岁了,已经练了十六年。
    他练剑、苦学,为的就是成名,为的就是他的姓。──他姓白,手中又有“春雨”剑,他跟昔年魔教教主白小楼有什么关系呢?
    几乎可以说打败谢晓峰,是他从小就有的心愿,为了打败谢晓峰,他不知吃了多少苦?流多少血?如今他终于面对谢晓峰,他来此是要跟谢晓峰决斗的,可是现在他却忽然说出:”我败了。”
    听见这三个字,谢晓峰并没有惊讶之意。
    “打扰前辈,多谢前辈指点。”
    白天羽心平气和的说。谢晓峰注视着白天羽:“你今年几岁?”
    “二十三。”
    “你很年轻,我今年已经五十七了。”
    谢晓峰笑了笑:“我是在四十七岁那年,才建了这藏剑居,你足足比我早
    了二十四年。”
    “可是前辈在此已经十年了。”
    “不,我在此地的时间并不多,经常还要出去走走,我这好动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谢晓峰说:“你比我幸运。”
    “我比前辈幸运?”
    “是的。”
    谢晓峰点点头:“我一直都在成功中,所以领受失败的教训太迟了,你却已在二十三岁就遭受了挫折,因此以后的进境就很难说了。”
    白天羽想了想,才开口:“以后希望有机会再与前辈一战。”
    “欢迎。”
    谢晓峰笑着说:“但我们最好还是在此地相见。”
    “为什么呢?”
    “你已进来过,藏剑居不再算是个禁地了。”
    谢晓峰说。
    “对不起!”
    “不必抱歉。”
    谢晓峰说:”你来的时候,此地还是藏剑居,因为这个地方只有你知、我知。”
    谢晓峰注视着白天羽,又说:“你懂吗?”
    “我懂。”
    白天羽笑了一下:“我一定记住这句话,不告诉任何人。”
    “特别是我的女儿。”
    白天羽微微一怔:“她到底是前辈的女儿?”
    “是的。”
    五
    要走出藏剑居时,白天羽又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下那两座坟,看了看那座凉亭,心中已经充满了敬佩之意,更佩服的是谢晓峰剑上的境界。
    在神剑山庄的大门口,他听见五大门派的长老在论他的剑。
    五大门派是当今江湖上最具实力的门派,他们的长老无疑也是江湖上武功很高的人。
    他们认为白天羽的剑即是人的境界就是尘世无敌了,这种见解也不能算是不对。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还有更高的境界,就是谢晓峰此刻所追求的境界。
    谢晓峰是剑客,他的境界自然也是剑上的。
    剑,器也;刀亦器也。
    武学到了至高的境界。刀与剑已经没有什么区分了,它们只是肢体的延伸而已。
    白天羽的境界,只是到剑即是人,人仍是人。但是谢晓峰呢?
    他在什么时候到达这个境界,就不得而知,但是他在十年前即已跳出了那个境界,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建了这藏剑居。在藏剑居中,他在追求另一种返朴归真,由绚烂归于平淡的境界。
    那种“剑即是剑,我即是我”,“剑非剑,我非我”的境界,那也是一种仙与佛的境界
    白天羽的身边永远都带着把剑。
    那把发着淡青色光芒的剑。
    那把刻有“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剑。
    那把一出中分,神鬼皆愁的魔剑。
    如果没有了那把剑,白天羽也许不会就是白天羽了。
    他的人与剑是不可分的。
    谢晓峰的手中,原也有一把神剑的,但是十年前,他已藏剑于居,放弃了那把神剑。
    现在他还没有到达最深的境界,所以必须要到藏剑居中才能进入那种境界。
    藏剑居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两座土坟而已,重要的是这两座坟对人的意义。
    在另外一个地方,设置了同样的两座坟,对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意义呢?
    这个问题白天羽没有问,他相信就是问了,谢晓峰也不会答的。
    因为他们现在所摸索的境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境界,每一步都是前无古人的,因此他必须要真正进入其间,才能知道是什么的。
    而且即使有一个人进去了,也无法把他的感受告诉别人的,因为别人没有那种经验与感受。
    正如有一个人进入了一个神奇的花园,出来后告诉他的同伴,那里面的花是金色的,果实是七彩的,但是他的
    同伴却是个天生的盲人,绝对无法从叙述中去了解花园中的情景。
    一个盲人是没有色彩的感觉,他也许可以从芬芳的气息上去分辨花与果实,但绝对无法由色彩上去体会那种美感的。
    不过白天羽却记住了谢晓峰的一句话:“下次你来的时候,此地已经没有藏剑居了。”
    这句话就意识着谢晓峰已经能从此地走出来,真正的步入一个新的境界了,他已经能够把那两座坟搬到他的心中,随处都可以成为藏剑居。
    白天羽知道有这种境界,却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入这种境界,他知道自己比谢晓峰仍逊了一等,所以他才对谢晓峰有着十分的敬意。
    以白天羽的造诣,也只有谢晓峰这样的境界,才能使他萌生敬意。
    六
    谢小玉并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等白天羽。
    当白天羽走到门口时,只有那四名剑奴恭敬的在门口守着。
    “谢谢白公子。”
    一见白天羽出来,甲子立即上前恭敬的说。
    “谢谢我?”
    白天羽微怔:“谢我什么?”
    “谢谢白公子帮助主人走出藏剑居。”
    “我帮助你们主人,你没弄错吗?”
    “不会错。”
    甲子说:“多年来,主人一直被一个问题困住,就是为了那一招剑式,那一招燕十三的第十五剑。”
    “我知道那一剑,但这一剑已经成为过去了。”
    白天羽说。
    “是的,现在是已经成为过去了。”
    甲子说:“在白公子面前,它就不能算一回事。”
    白天羽诧然:“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一招剑法。”
    “白公子见过了。”
    甲子微微一笑:“我们四个人最后逼白公子进去的就是那一招剑式。”
    “就是那一剑?”
    “是的。”
    甲子点点头:“就是那一剑。”
    “就是那一剑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客谢晓峰?”
    白天羽问。
    “我们的造诣自然不能与当年的燕十三大侠相提并论,但是我们施展的就是那一剑。”
    “造诣不足,也能够施展那一剑吗?”
    “照理是不能的。”
    甲子说:“但是我们十年来就专攻那一招,没有其他的事务分心,因此也勉强能够施展了,而且那一招施展出来,本就是至杀无敌的,可是却挡不住白公子的神剑。”
    白天羽不禁默然了。
    剑式到了至凶至厉的时候,已经与造诣的关系不大了,剑式就是剑式,能施展出那一式,就是已经能发挥剑招的精华了,如若差一点,就不能算是剑式。
    只有另一式更为凶厉的招式才能破得了它,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方法。
    这个道理,白天羽早就懂了。
    “主人这些年来,浸淫于剑道的研究,已经登峰造极了。”
    甲子说:“但是始终未能脱出那一剑的羁困。”
    这一点白天羽也了解。
    谢晓峰自困于藏剑居,就跟佛家的面壁,道家的坐关一样,他们是在思索,摆脱一种桎梏,一旦参悟,就脱颖而出,另上一层新的境界了。
    谢晓峰自困于斯,就是他还无法脱出这一剑的压力,无法控制这一剑。
    但是白天羽却破了这一剑,以兵不血刃的方式,破了这一剑,这使谢晓峰豁然贯通了。
    所以白天羽和谢晓峰认输,而他却不肯接受。
    在这之前,他与谢晓峰遭遇时,谢晓峰也许不会输给他,但也不会胜过他,相互对拼的结果,很可能会两败俱伤,或是双方无功而退,但也只是那一度接触而已。
    再战下去,他就非输不可了,因为他的技已穷,而谢晓峰却因此而闯破了关,而步入无穷之境。
    听了甲子的话,白天羽觉得很高兴,本来他还有点沮丧,现在那一丝沮丧也没有了。
    “神剑山庄今后已经没有藏剑居了。”
    白天羽笑着对甲子他们说。
    “没有了。”
    甲子也笑了:“也不必要了。”
    “你们四个人以后也不必守在这儿了。”
    “是的。”
    甲子点点头:“白公子不但帮助了主人,而且也使我们得到了解脱。”
    “今后四位是否还留在这儿呢?”
    “刚才谢姑娘也希望我们留下,可是我们拒绝了。”
    甲子说:“神剑山庄并不适合我们。”
    “什么地方适合你们?”
    “有很多的地方,我们原先是为剑而生,以剑为生,因剑而生的,现在我们可以摆下剑,有很多的事都可以做。”
    甲子说:“比如说,我最喜欢养鱼,可以去开个鱼场,乙丑喜欢花,可以去做个花匠。”
    “你们要放下剑来?”
    “是的,我们要放下剑来。”
    “你们知道,如果你们不放剑,在江湖上,立即可以享受无限的尊荣。”
    “我们知道,主人说过,我们若是出去了,当也很少有敌手,我们立可成为一流的高手。”
    “难道你们不想?”
    “我们虽然想,可是有一个难题,成为江湖一流高手后,就没有时间做我们喜欢的事了。”
    甲子说:“白公子可以看得出,我们的年纪不小了,也可以说是过去了半辈子,上半辈子是为剑而活的,下半辈子可不能再为剑了,我们要为自己而活。”
    白天羽对这四个人萌起一阵敬意,他们至少已经看破了名利之关,今后一定可以很快乐的生活了。
    “你们的生活都有了安排吧?”
    白天羽说。
    “有的。”
    甲子说:“主人建立这座藏剑居的时候,就给了我们每人五万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是一笔很不小的财产了。”
    “这只是第一年的费用。”
    “第一年?”
    白天羽笑着说:“那么十年下来,你们每个人所得,莫非已经是数都数不清了。”
    “不,数得清,而且很快的就可以数得清了。”
    甲子说:“因为就只有一块,一百两重的一块。”
    “就只有一块?”
    白天羽微怔:“一百两?”
    “是的。”
    甲子说:“主人实在很慷慨大方。”
    白天羽看了看他们:“你们几个人头脑也很清楚。”
    甲子笑笑:“白公子的头脑也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主人跟我们的约定而已。”
    “哦?”
    白天羽问:“你们是如何约定的?”
    “主人跟我们约定是我们留此一年就想离开时,可以带走五万一千二百两,留到第二年,就只有两万五千六百两。”
    甲子说:“如此,每年减一半,到现在是十年,刚好是一百两。”
    “这是哪一国的算法?”
    “这是主人给我们的算法。”
    甲子笑着说:“如果我们在此只留一年,剑术未精,心气又浮,必须要有那么多的银子,才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否则不是论为盗贼,就是走入歧途,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好像有一点道理。”
    白天羽说。
    “主人一向是有道理的。”
    “如果我再晚几年来,你们莫非只有一两银子了?”
    白天羽笑着说。
    “是的。”
    甲子说:“我们若再追随主人几年,就是一两银子都没有,我们也能安之若素,生活得很愉快”。
    “这么说我倒是来得太早了。”
    “在我们而言,虽然希望多追随主人几年,但是再想到能够让主人早日走出这一层屏障,更上一层楼,这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不错,的确值得。”
    他们减低了自己年得酬劳,反而感到占了便宜,放弃了继续为奴隶的身份,反倒认为是一种牺牲,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是傻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是。
    当然还有白天羽也了解。

举报

第02章雨中的花朵
    一
    今早有雨,微雨。
    花朵在雨中悸动,人也在雨中。
    皇甫擎天持着油纸伞,站在那朵“霸王花”前,凝视着花朵。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然后顺着伞面滑下,再落入土里。花长在废虚的墙角边,是淡黄色的,有五片花瓣,花苞发出淡淡的香味,就仿佛处女的骨香。
    这朵花实在是够得上“霸王”这两个字,它的高度恐怕不止是五岁小孩,大概有七岁小孩的高度那么高。它没有叶子,只有花朵和花枝,花枝大概有手臂那么粗。
    皇甫真怀疑它的枝是否撑得住那么大的花朵,可是事实上它不但撑住了,而且已撑住好几年了。
    这场雨不但给大地带来了滋润,也洗去了废虚那么多年的尘埃,却无法洗掉皇甫脑海里的回忆。
    痛苦的回忆,也是甜蜜的回忆。
    在这个世界上,凡事物久了都会变淡,包括爱情在内,唯独“回忆”,不但不会变淡,反而越久越浓。
    越浓就越痛苦,痛苦加深,回忆就越浓。
    尽管回忆是痛苦的,人们却愿意去享受。
    因为无论多么深的痛苦里,总有那么一丝甜蜜。
    二
    皇甫虽然看着花朵,印入眼廉的却是那一幕幕回忆的影像。
    所有的影像都有一个人,一个有着修长的腿的女人,她的长发并没有随风飘扬,而是梳成马尾巴,随着她的跳跃而荡动,就仿佛是春风中的杨柳。
    皇甫擎天的心里在绞痛,但他的嘴角却有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二十年前的那次决斗,虽然造就了他的功名,却令他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
    如果时光能倒流,往事能重演,他是否还会像二十年前那样的做呢?
    会不会?
    ──为什么回忆总是那么令人心绞如刀割?
    回忆不但令人心痛,也使人的警觉都松懈了,甚至于反应都迟钝了。
    如果换作平时,皇甫还未踏入废虚,就已经发觉这废虚里充满了杀机,可是现在他不但没有发觉,甚至于人出现在他眼前,他也都没有看见。
    皇甫的眼前,只有那朵霸王花,怎么会有人呢?人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藏在地里?躲在墙里?
    细雨在飘,花朵在悸动,本来只是轻微的震动,可是现在却突然变得快速而激烈,然后又突然并迸而碎开。纷飞的花瓣中,有一瘦小的人影从花苞里冲了出来。他的手上有光芒在闪。
    暗青色的光芒。
    一种带有剧毒的光芒。
    在这么冷不防之下,在这么近的距离,在这皇甫心情最恍惚的时刻,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杀手,一个手中持有剧毒武器的一流杀手,有谁能躲得过?
    就算是在皇甫巅峰状态之下,也无法闪过这样的攻击,更何况除了花中之人外,皇甫的背后还有两把剑。两把破风而来的快剑,一长一短,一左一右的刺向皇甫的两侧。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也在瞬间就结束了。
    然后大地只剩下静。
    死亡的静。
    静的死亡。
    一切都在皇甫心情最恍惚时发生,也在皇甫还未搞清楚时就结束了。
    当花朵迸裂,人飞跃而起时,皇甫就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躲过这一攻击,他正想勉强往后退时,又发觉背后两侧有两股寒气直逼而入。
    他知道已无法再动了,不管他往哪个方向动,都逃不过这前后的夹杀。
    他知道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可是他却没有死亡的恐惧,他突然感到一片空白。
    脑海里、心深处都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有一片空白,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会有那种感受。
    ──死亡并不象想像中那样恐怖。
    皇甫没有害怕,他忽然笑了,忽然露出一种只有在得到解脱时才会有的笑容。
    就在他笑容刚现,突然由上降下了一条人影,然后他就听见“当、当”
    的两声断剑声,马上又接着听见两声惨叫声。
    人影未落,他手中的武器,看来仿佛是“锁剑钩”这一类的武器,已锁住了那一长一短破空而来的剑。
    断剑声刚响起,就见那落下的人影一个回身,那两支被锁住的断剑也就忽然脱锁而射出,射向那拿一长一短剑的人。
    断剑由他们两个的咽喉射入,由后颈飞出,这时才听见他们的惨叫声,才看见他们的鲜血迸飞。落下人影再一个回身,人已从皇甫背后转至他们面前,在转动时,仿佛看见他手中的锁剑钩被他自己拆开,又仿佛没有看见他在拆。
    等转到皇甫面前时,人影手中的锁剑钩已不见了,换上的是一把刀。
    一把弯弯的刀。
    然后就看见那把弯刀,由下往上,割出了一道弯弯的光芒。
    弯得就宛如上弦月。
    光芒一现,惨叫声又响起。
    那个由花朵中窜跃而出的人,立刻也像弯月般落下,然后大地就忽然静了下来。
    静的死亡,死亡的静。
    细雨很快的就将尸骨上的血冲淡了,冲走了,冲没有了。
    三具尸骨脸上都带着面具。
    带着魔鬼的面具。
    皇甫没有看尸骨,他在看站在面前这个救他的人。
    这个救皇甫的人没有看皇甫,他在看皇甫的背后。皇甫的背后有什么?
    难道还有刺客?
    皇甫的背后有人,一个人,不是刺客,是载思。载思笑了笑,然后轻拍两掌:“好,好一个任飘伶。”
    载思说:“好,好一把‘泪痕’。”
    原来这个突然出现救皇甫的就是任飘伶。
    皇甫凝注着任飘伶突然开口:“你就是狂飘伶?”
    “是的。”
    “你就是那个江湖上最贵的刺客任飘伶?”
    “也是最穷的刺客。”
    任飘伶笑了笑。
    “听说只要有钱,你谁都杀?”
    “传闻错了。”
    任飘伶说:“我有三不杀。”
    “哪三不杀?”
    “人不对不杀,不高兴不杀。”
    “还有一不杀?”
    “太高兴了也不杀。”
    皇甫看着他,突然大笑了起来:“难怪你会是最穷的刺客,任何做刺客的人,有你这三不杀,他一定会穷死了。”
    “我虽然还没有穷死,不过也快了。”
    任飘伶笑笑:“如果没有今天这一桩生意,到了晚上,我大概就会穷死了。”
    “我请你接这桩生意的?”
    皇甫问。
    “不是你。是你的银子。”
    “我的银子?”皇甫微愣:“那么是谁将我的银子付给你的呢?”
    “我,当然是我。”载思走前。
    皇甫没有回头,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为什么每次你要做的事,我总是都等到事后才知道呢?”
    载思还没有回答,任飘伶却忽然开口:“奇怪,奇怪?”
    “什么事奇怪?”
    载思冷哼一声:“魔教的人总是见不得人的。”
    “不对。”任飘伶说:“他们为了今天的谋杀,一定计划了很久,而且一定练习很多次,他们这一次的行动,一定是绝对要求百分之百的成功。”
    任飘伶盯着尸体,又说:“谋刺一定要成功,那为什么还要戴面具呢?”
    听任飘伶这么说,载思也觉得奇怪了。
    “戴面具的通常意思是什么?”任飘伶问。
    “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是谁。”
    回答的一定是载思。“他们一定要求谋刺一定要成功,既然会成功,又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任飘伶又盯着尸体的面具:“难道..难道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
    载思忽然蹲下,伸手欲揭开面具。
    “我想你就算揭开面具,也一定看不出他们的脸。”
    任飘伶又说。
    载思顿了顿。问:“为什么?”
    “他们戴面具一定是怕我们认出他们是谁。”
    任飘伶
    说:“他们的主人也一定会猜到他们一死,我们一定会揭开面具看的。”
    任飘伶转头看着载思,又说:“他们的主人一定会算到这一点,你想他还会让他们的脸,清清楚楚的让我们看见吗?”
    揭开面具,果然无法看出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上已看不见肉了,只剩下白骨,肉已被一种药物毁得都烂掉了。
    药就藏在面具里,他们一死,药就流出,立即将他们的脸毁得惨不忍睹。
    “好毒的手段。”
    皇甫开口:“连人死了都不放过。”
    载思盯着尸体看了很久,才缓缓站起,等站定了才开口:“我错了。”
    “你错了?”
    皇甫说:“你也会做错?”
    “会。”
    载思点点头:“这次我不但算借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你错在哪里?”
    任飘伶问。“他们今天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南君王。”
    “不是我,是谁?”皇甫问。
    载思回过头,看着皇甫。
    “你记不记得和珠宝一起送来的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记得。”
    皇甫说:“欣闻王爷分别二十年之女儿,将重返身边,在下等不胜欢喜,今特送──”
    皇甫忽然说不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他看着载思,忽然转头欲走。
    “来不及了。”载思说:“我相信她一定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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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女人的本钱
    一
    一个女人的魅力,并不是在于她的脸漂不漂亮,而是看她懂不懂得利用自己身上每一寸女人的本钱。一个真正迷人的女人,不是在她的暴露,而是在于她懂得掩饰。
    一个脱光了的女人对男人固然有诱惑的力量,但是这种诱惑力量是有限的。
    一个用衣服把身子重重密密裹着的女人固然失去了美感,但是一个毫无遮掩的女人也会给人有大煞风景之感。谢小玉现在的魅力就十足。
    白天羽一走出藏剑居,走入了山庄,就看见了谢小玉,他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了,她的诱惑是无人能够抵御的。
    她很懂得利用身上每一寸女人的本钱,而她也的确有着充份十足的本钱。
    谢小玉懂得暴露,所以她现在穿着一件透明的轻纱,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呈现在人的眼前。
    她又更懂得掩饰,她把最神秘的地方,都巧妙的掩饰了起来,这样一来就更增加了她的诱惑力。
    在轻纱里面,她身上还穿着一点东西的,两根细长的金色带子,穿着两排寸许来长的流苏。
    一排紧系她高耸的胸前,恰好遮住了她的乳房,另一排则在她的小腹下。
    流苏是柔软的,在轻轻的晃动着,当晃动之际,给你的目光能够由那深处一瞥。
    ──也就是那一瞥,可以使人的心跳猛烈加剧。
    谢小玉在白天羽的眼前巧妙的打了个转,再一次的展露了她美妙的身材,然后才笑吟吟的说:“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白天羽无法承认。
    “你说好看,那就一定真的好看。”
    谢小玉说:“这件衣服是一个波斯的胡贾带来的,他说要值几千两银子呢。”
    她笑了笑,又说:“带来之后,他却后悔了,因为在中原没有一个人敢穿它,我就不信,他跟我打了个赌说,只要我穿起来给他看一看,他就把衣服送给我。”
    “你就穿给他看了?”
    “没有。”
    谢小玉说:“当我自己对着镜子穿好了之后,我忽然发现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不止值几千两银子,所
    以我输了,我付给了他一万两银子。”
    “给得值得。”
    白天羽点点头:“我若是你的话,也宁可输掉一万两银子,而不愿意给他看一下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我承认这是一件很美的衣服,可以把女人最美的部分都衬托了出来。”
    谢小玉笑笑:“而美原是给人欣赏的。”
    “不错,衣锦夜行,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
    白天羽也笑笑。
    “我只觉得那个家伙太俗气,根本不配欣赏这一种美。”
    谢小玉说:“因为我已经试过一次,穿上这身衣服在几个男人面前亮了一亮。”
    “他们的反应我可以想象得出。”
    “那还用说,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恨不得把我剥光了才称心。”
    “这是一定的反应。”
    “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块大肥肉,那时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女人,完全忽视了我的美。”
    谢小玉又笑了:“对这种有眼无珠的男人,我又何必要浪费我的美丽呢?
    所以对那些人,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惩罚。”
    “哦?”
    “我要他们每个人都吃下一块肉。”
    “这个惩罚并不算太苦。”
    “那块肉有十斤重。”
    谢小玉笑嘻嘻的说:“而且是生的。”
    “这就比较难以下咽了。”
    “是的,不过他们都乖乖的吃了,而且,吃得一点都不剩。”
    谢小玉笑了笑:“有一个家伙咬了两口后就吐了出来,给我剜掉了一颗眼珠后,其他的人都很乖乖的把肉吃下去了。”
    “比起来还是吃肉比割掉眼睛愉快的多了。”
    白天羽淡淡的笑道:“不过你也太跋扈了一点,这原是你要他们看的。”
    “不错,是我请他们看的。”
    谢小玉淡淡的说:“但是我事先也跟他们约定好,欣赏过后,要立即站起来,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去发表他们的欣赏观感的。”
    “结果呢?”
    “结果没有一个人敢站起,因为隔屋都是女眷。”
    谢小玉说:“都是一些很有身份的堂客。”
    “真要有哪个男人还能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去跟别人从容的谈话,那么这个男人就不是东西了。”
    白天羽笑着说:“除非他是个有毛病的男人。”
    “你也别把男人都看得这么没出息。”
    谢小玉笑得好纯洁:“至少我已经遇见了一个男人,他完全是以欣赏的眼光来看我的,既不激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一丝异样的表情。”
    “这个男人一定有毛病。”
    “据我所知,这个男人一点毛病都没有。”
    谢小玉说:“而且还强健得很。”
    “真有这么一个男人?我倒是很佩服他。”
    白天羽说:
    “他是谁,我要跟他去交个朋友。”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见到这个人的。”
    谢小玉说:“所以早就将他请了来,现在就陪你去见他。”
    “我虽然很喜欢见到这样的人,却不喜欢由我去看他。”
    “他自然有不能来的理由。”
    “对我来讲,没有一种理由是理由。”
    “他的理由一定能叫你心服口服。”
    谢小玉说:“如果他的理由不能使你满意,你可以立即杀了我。”
    “我不想为这点小事杀人。”
    “不用你动手。”
    谢小玉说:“只要你认为他不能出来的理由不足以原谅,我就立刻砍下自己的头。”
    她居然肯拿自己的性命来打赌,白天羽即使对这个人没多大兴趣,却也忍不住对这件事感到好奇了。一条种满花的甬道,尽头处是一间香喷喷的屋子。这是一间很奇怪的屋子,除了花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了。
    墙上挂满了花,瓶里插满了花,地上的地毯是织成各种花朵的图案,就连唯一的一张桌子,也都是雕满了花朵。
    这是一个花的世界,不但有开在树上的花,长在田里的花,更还有生在水里的花。
    因为这屋子的中央居然有用白石砌了一个小小的水池,池里飘着几朵白色的睡莲。
    “这是我的卧室。”
    谢小玉说:”因为我喜欢花,所以
    才弄得如此杂乱,白大哥可别见笑。”
    任何一个人到了这儿,都不免会有目迷五色之感。“我读过古人的诗,有花气袭人知画暖之句,始终不能领会,因为花的芬芳是温柔的,不像刀气和剑气有袭人之感,今日到了你这屋子里,才相信真有这回事。”
    白天羽笑着说:“你踏踏实实满屋子的花,似乎都带着一股杀气。
    谢小玉的脸色变了,但随即又笑了笑:“当然了,我的父亲是闻名天下的无敌剑客,我可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么好欺负。”
    “我相信这句话。”
    白天羽瞄了身旁的一朵玫瑰:“说不定什么时候,这朵花里会射出一支致命的毒箭来。”
    说完他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那朵玫瑰。
    二
    “玫瑰多刺”,这是谁都知道的,但是刺最多也只不过扎伤人的手,不会要人的命。
    谢小玉屋里的玫瑰却能要人的命。
    这支小钢箭不但射劲强大,而且还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这是淬过毒的光芒。
    箭由玫瑰花苞射出,射在一棵装饰成梅树的柱子上。“叮当”的一声响,小铜箭陷入了一大半。
    这棵梅树居然是铁铸的。
    在一间满是花朵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一棵铁树呢?
    这棵铁树又有什么用呢?
    “好,好,玫瑰多情也多刺,梅花铁骨又冰心。”
    白天羽笑着说:“你不但懂得花之美色,更懂得花之精魂。”
    谢小玉的神色居然还是没变,她笑笑:“这些小装饰在你白大哥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顾。”
    白天羽笑笑,望望屋子,开口说:“人呢?你不是带我来看那个男人吗?”
    谢小玉嫣然一笑:“就在你的眼前。”
    白天羽眼前,什么人也没有,只有那面很大的铜镜,铜镜里照的是白天羽。
    “没有人呀?”
    “怎么会汲人呢?”
    谢小玉笑着伸手一指铜镜:“人不就在你那里。”
    白天羽顺着手指看过去,就看见了自己,铜镜里的自己。
    “这个人就是完全以欣赏眼光来看我的人。”
    谢小玉也看铜镜中的白天羽:“白大哥,你觉得这个人不能出来见你的理由,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极了。”
    白天羽也只能这样回答,自古以来,又有谁能叫镜中的人出来见人呢?
    “既然满意,白大哥是否愿罚?”
    “是不是要我吃十斤重的生肉?”
    “白大哥又不是那些凡夫俗子。”
    谢小玉说:“小妹有私藏的百花酿,是取百花之英蜜酿的,白大哥有没有兴趣
    尝两口?”
    “当然要,有美人不能无美酒。”
    “只是没有茶。”
    谢小玉说:“因为那百花酿沾不得一丝荤气,否则味道就全都被破坏了。”
    “不错。”
    白天羽笑着说:“在这洞天福地之中,有仙姬为伴,应该作避尘世的仙饮,如何能沾那种腥膻之气。”
    白天羽似乎变得出奇的好说话,谢小玉的每一句话,他不但都表示赞同,而且还提出说明。
    这种谈话应该很融洽的,但是谢小玉却脸泛忧色。
    她走至小池边,从水里捞起一个白色的瓷缸,缸口用腊密封着,她用手指挑开了腊封,又找出两个水晶杯来,放到桌上,然后才捧起瓷缸,倒了两杯酒。
    “此酒宜冷饮,所以我一直用泉水冰着,白大哥请。”
    拿起水晶杯,白天羽就感到触手冰凉,他笑笑:“真冰。”
    “不错,这池里的水是寒泉。”
    谢小玉说:“其寒胜冰。”
    “我倒不知道神剑山庄内还有寒泉。”
    白天羽说:“据我所知,只有极西星宿海之侧,有寒潭,流出为泉。”
    “白大哥博学,连这些僻冷的地方都知道。”
    谢小玉说:“其实这泉水很普通,只是无锡惠泉加上杭州虎跑泉的水而已。”
    “这是天下两大名泉。”
    白天羽说:“惠泉宜酿酒,虎泉宜煮食。”
    “我只是各取其半,实在也没什么。”
    “这两种水加在一起就会变冷,倒是初闻。”
    “两种泉水都不会冷的,所以会这么冰冷,是它们由那棵梅树顶上流进去,再由梅树的根里流出来,如此而已。”
    白天羽看了看那棵铁树:“那就难怪了,就算热水流过寒铁,也会变成冰冷的。”
    白天羽说:“谢姑娘好巧的心思。”
    寒铁生性奇寒,即使长曝在烈日之下,也始终是冷冰冰的,不过此铁极为名贵,而且不易寻获,多半是由铸剑大师觅去做为铸练宝刀宝剑的材料。
    谢小玉却用来铸成一棵树。
    这棵树既然是用寒铁铸成的,刚才那一箭居然能透树而入,那支箭不是更为奇特吗?
    但是白天羽却又似乎很粗心,他没有想到这方面去,而且谢小玉的笑,也使他想不到这上面去。
    白天羽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长长的一口气。
    此时此景,他居然还能叹出气来,难怪连谢小玉也吓了一跳,白天羽接着说的话,更令她吃了一惊。
    “我曾经问过你父亲,你是不是他的女儿?”
    白天羽在叹完气后,马上接着说,谢小玉一愣,呆了很久才又笑着说:
    “他怎么回答你的?”
    “他竟然说是。”
    一听,谢小玉又笑得更开心了。
    “我本来就是他的女儿。”
    谢小玉忽然将笑容收住,她反问:“为什么你会有此一问?难道你怀疑我不是谢晓峰
    的女儿?”
    “你看来的确不太像。”
    “为什么不像?”
    谢小玉问:“难道做我父亲的女儿,还要具备有什么特别的条件不成?”
    “那倒不是。”
    白天羽笑笑:“只不过在一般人的想法中,谢晓峰的女儿也该是个人人尊敬的侠女才对。”
    “白大哥难道忘了,人类是有遗传的?”
    “遗传?”
    “我爹年轻时是个很风流的人。”
    “令尊的色闻跟他的剑法一样有名。”
    “做女儿的多多少少也有着一点父亲的遗传。”
    谢小玉笑笑:“如果我是他的儿子,一定也很能吸引女孩子。”
    这一点白天羽无法否认。
    “但我偏偏是他的女儿,所以我只能吸引男人了。”
    谢小玉又接着说:“如果我规规矩矩的像个淑女,反倒不像谢晓峰的女儿了。”
    关于这一点,白天羽也无法反对,所以谢小玉又接着说:“我父亲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他选中的女人都是天下绝色,千中难得其一的美女。”
    谢晓峰看女人的眼光比他的剑更有名,他选中的女人,无疑也是每个男人公认为最可爱的女人。
    所以谢小玉既是谢晓峰的女儿,她挑选男人的眼光当然也不差,必然也是最为出色的男人。
    谢小玉没有说出这句话,可是她的眼睛却等于很明显的这样说了,而且也回答了白天羽一些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白天羽轻轻的笑了,他很欣赏这个女孩大胆,虽然他也见过一些很大胆的女人,但那也只是她们在追求男人时所表现的作风而已。
    如果要她们在口中承认喜欢男人时,她们就会扭扭摆摆的装模作样了。
    但欣赏归欣赏,爱不爱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你是挑中我了?”
    白天羽笑着说。
    “你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谢小玉说:“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你。”
    “你挑选男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白天羽注视她:“招待男人的方式更是特别。”
    “因为我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不是特别的男人,我是看不中意的。”
    谢小玉也在凝视着他:“即使是很出色的男人,通不过那些特别的测试,我还是看不中意的。”
    “你所谓特别的测试,是指你这件使人想入非非的衣裳?”
    “这只是其中之一。”
    谢小玉笑了笑:“我穿上这身衣服,只是考究一下他们审美的眼光,如果他们只为我的身体而引起了兽性的行动,而忽视我所表现的美,这种男人谢小玉笑着摇摇头。
    白天羽凝视她,看了很久,才开口:“你还是个小女孩,怎么懂得这些..
    这些道理?”
    “你以为我已不是..不是──”
    白天羽不等她说出那两个字,马上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你是的。”
    谢小玉的脸居然会红:“你真的相信?”
    “相信。”
    “你对女人会不会很凶?”
    “不一定。”
    白天羽看着她:“有时候是很凶很凶的。”
    谢小玉的脸已发出了艳然的红光,身子贴得他更近了,声音更加嗲声了:
    “我就不怕你凶,你越凶我越高兴。”
    白天羽已不再说话了,他已展开了行动。
    他展开什么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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