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三十九章日精剑
    冉峰濒死的狂号,令群贼魂飞魄落,湖狲还能不散?只片刻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
    火势正猛,血腥刺鼻。
    百余名官兵来自龙泉,这时恰好到达下面的武溪亭村。
    第一个扑近尚云松的是尚氏,抱着人放声哀号。
    绛玉抢到,三不管先给尚云松塞人两颗九还丹,急叫道:“蕙姨,姨丈中了毒,带走,只有李大哥有办法治好。快,下山。”说完,奔近艾文想,倒抽一口凉气叫:“他也受了伤了,也中了毒,糟。”
    她毫不吝惜地将最后一颗九还丹塞入昏迷的艾文慈口中,抱着人说声“走”,急奔堡东。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踉跄下山,在山坡下劈面撞上弓上弦刀出鞘的官兵,领兵的人,赫然是龙泉县的县太爷杜大人杜良翰。
    大明皇朝中叶以前,八股余毒为害尚浅,学舍中的士子必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学文、上京中榜还得研读经世之学,成绩好方能外放。如果外放县令,不但是一县的行政长官,也是该县的剿匪司令与城防司令,坐堂问案,上马带兵杀贼,颇不简单。
    杜大人带了十余名兵勇捕快走在前面,看到火光下沿山径奔下的一群人,立即下令备战,百余名兵勇左右列阵相候,他自己仗剑领着捕快当路拦住,喝道:“命他们放下兵刃,先问问不可鲁莽,看情形不像是贼。””
    十余名捕快应喏一声,迎出喝道:“站住!放下刀枪。”
    走在前面的尚氏吃了一惊,沉声问:“什么人?”
    “龙泉的官兵,知县大人亲率兵勇前来捉拿坐地分赃的大盗冉峰。”
    “请杜大人前来一见,不然……”
    “你们是什么人?”
    “草民等今晚杀入贼巢,火焚贼堡救人。”
    杜大人缓步上前,他一身戎装,年约四十出头,有一双精明睿智的大眼,挥手令捕快们退下,含笑问:“你们是何方人氏?本官社知县良翰。”
    “草民是武溪亭村人。”
    “咦!你们……,,
    “草民有同伴中毒受伤,可否先至村中救治再说?”
    “本官须上山擒贼……”
    “冉峰已死,堡中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甚众,大人只须派人善后便可,余贼已行逃散,也许可派人追捕归案。”
    “好,留下你们的刀剑,本官派人陪同你们回村。”杜知县深信不疑地说,转向一名捕快说:“张巡捕,叫两位随军郎中陪他们到村中救治受伤的人。”
    张巡捕派了十名兵勇,叫来了两位随军郎中,护送众人回村。知县大人带了兵勇,奔向大火冲霄的堡寨。
    武溪亭村已被官兵封锁,兵勇不断巡逻,严禁村民外出走动,以防止贼人的眼线通风报信。本来,这儿属于云和县管辖,龙泉县的兵勇是不该越境前来捕盗的。但这次捕盗行动的主事人来自处州卫,带了五十名卫所军秘密南下,早先曾帧悉冉贼在云和县有眼线,也查出防守武溪隘的官兵也有贼人的内奸,所以不愿打草惊蛇,调集龙泉的乡兵配合卫所军追查。
    那时的兵,卫所军是世袭的,父传子子传孙。而地方上备州县另有民壮,等于是地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队,有事方行召集,平时按期参加操练,每月三四次,练后各自回家。在偏远地区,按当地民俗组成乡兵。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乡兵最骁勇,义乌乡兵勇善战,处州乡兵名列第二。后来剿侯名将戚继光,就是以义乌处州的乡兵剿候的,此外著名的有川兵。河南篙县的乡兵绰号称毛葫芦,善山地战斗。灵宝、永宁的乡兵,由矿丁组成,叫角脑,也称打名人轶事手。福建的乡兵善水战,叫镖牌手,泉州永春的乡兵以技击颇负盛名。河东的盐徒更是大名鼎鼎,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带的盐徒并自备火炮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车。
    后来候寇为害,盐兵战果辉煌,东洋鬼子见到民家门前置有盐袋,便亡命飞逃。所以真正的官兵并不足畏,当地的乡兵对剿贼方面收效甚宏,盗贼不怕官兵,怕乡兵民壮。龙泉的杜知县文武双全,接到卫指挥使的手令,带着民壮与乡兵,协同五十名卫所军急急出动,兵贵神速,预定夜间攻入堡寨擒贼,仍然晚了一步,堡寨已被艾文慈攻破。
    贼首已死,余贼在逃。杜知县一面派人救火,一面派人分头追捕余贼,善后事宜处理停当,方带了十余名兵勇返回武溪亭村。
    村中尚家灯火辉煌。十名兵勇名义上是护送他们回村,事实是负责监视,到了村中便知会守村的官兵,调来了不少人,将尚家包围看守。
    两个随军郎中只会医治金创,对江湖人使用的奇毒束手无策,派不上用场。
    绛玉主婢曾亲聆艾文慈谈解毒的常识,倒能镇定,指挥尚氏母子将两个受伤的人安顿在内房中,沉着地上药裹伤。
    所有的人全部精疲力尽,尤其是章姑娘,连站都站不稳。她不顾一切哭倒在艾文慈身旁,摇撼着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艾文慈身躯,声嘶力竭地叫:“大哥,你……你醒醒,你……你不能死你……”
    绛玉心中发酸,拉住她劝告道:“章姑娘,他死不了,你不能惊扰他,以免……”
    “他……怎会么不见他呼吸?天哪!”
    “他精力损耗过巨,气如游丝,不久便可恢复部分精力,让他好好休息。”
    尚氏细察尚云松的伤势,腿肿而发青,拔毒名人轶事药外敷似乎尚有效用,青紫色的液体正缓缓外流,呼吸沉浊,伤势比艾文慈轻得多。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创伤。她听说艾文慈能疗毒,希望在艾文慈身上,急没有用,目下只希望文文慈早些苏醒,困此她也在艾文慈身旁张罗。
    伤已处理要当,药已上了,只能静候变化。
    “李壮士浑身血污,血已染透衣裤,必须替他净身换衣裤。以免招凉哪。”尚氏焦急地说。
    只有一个尚毓是男人,而尚毓必须招待那么多兵勇,净身换衣的事,章姑娘顾不了自己疲劳,毅然承担下来。
    房中生了火,尚氏取来了尚毓的衣裤。准备好汤水,方与绛玉主婢退出房外,在房外静候消息。
    章姑娘强打精神动手。半月来,她与艾文慈同起同寝,身在难中,忘了男女之分,艾文慈一个陌生入,为了她不惜身历万险,这份恩情比天高海深,这份感恩的心情,令她在苦难中有了倚靠,在吃尽千辛万苦之后尚能支持。论体质她比周三夫妇差多了,但这时她却比周三夫妇强,仍能替艾文慈尽心力,周三夫妇目下却软瘫在后面的柴房中,连站起的力量都消失了。
    她流着泪,哭泣着替艾文慈除去因治伤而割破的衣裤藤甲,净身……刚替艾文慈穿着停当,榻上的艾文慈突然吁出一口气,眼睑眨动。
    “他……他醒了。”她欣喜欢狂地叫。
    尚氏首先扒门抢人,叫道:“给他热汤,我扶他起来。”
    绛玉奔近榻旁,探了深鼻息,说:“先别动他,以免牵动创口。他尚未清醒……”
    话未完,艾文慈的双目完全张开了,用似乎来自天外的虚弱嗓音问:“这……这是何……何处?”
    “大哥……”章姑娘捉住他的手偎紧脸颊叫。
    “章姑娘,镇静坐。’绛玉急叫。
    艾文慈神智渐清,扫了床前的众人一眼,缓缓地说:“哦!是……是你……你们。
    我………我没死!”
    童姑娘伏在榻前,握紧地的手哭道:“大哥,你……你活着。大哥,但愿伤……伤的是我而不……不是你。”
    “是小弟吗?别……别哭。”’他挤出一丝笑意说。沿途两人兄弟相称,他已叫惯了小弟,似乎已忘了姑娘是女人。
    “李兄,我擅自用了药,不知是否对症,你能不能指示用药追毒?”绛玉宽心地问,人醒了想必危机已过,死不了啦!
    他点点头,说:“谢谢你,药对……对症,想不到老弟悟……悟性如……如此高,闻一知……知十,用药恰到好处。请取纸……纸笔来,去捡几味清毒名人轶事药草煎汤服用便可。”
    尚氏去取来纸笔,绛玉说:“冉贼已死,不知如何毙命的,那位戴狮形面具的人……”
    “是尚伯母十年断讯的夫君。”他含笑接口,又道:“他大概也吃了苦头。”
    “他也中了冉贼的淬毒飞刀。”
    “现在……”
    “仍昏迷不醒,我已替他上了药,并让他吞下两颗九还丹。”
    “哦!他身上大概不少毒性,不要紧,多捡些药煎汤服用便可。老弟,在下的小剑射入冉贼的胸膛,这把剑是否已取回了?”
    “哎呀!我……我没想到是你毙了他的,而且当地的形势也不许可我……”
    “糟!老弟,快去替我取来,那是在下的家传至宝,不能遗失。”
    “糟!目下官兵已封镇了堡寨………”
    “哎呀!真有官兵到来了?”他吃惊地问。
    “是的。”
    他想挺身坐起,却被绛玉按住了.急问道:“李兄,你想怎样?躺下。”
    “我得走。’他气沮地说。
    “为什么?”
    “在下不与官兵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一切有我,你放心休息。”绛玉沉着地说,吁出一口气,又道:“小剑我负责找回,官兵有我应付。请放心,现在,请说药名,好到村中药店捡药。”
    他想走也力不从心,只好叹口气说:“好吧,目下大概想走也嫌晚了……”接着,他说出十余味药名.最后说,“请诸位记住,在下不叫王缙,叫李三,是至龙泉探亲的人.不是郎中。”
    绛玉与尚氏互相注视一眼,心中有数。
    “李兄,不必担心,请安心休息。”绛玉微笑着说,偕同尚氏出房而去。
    章姑娘不肯离开他,就在床脚歇息。
    绛玉与尚氏走向外厅,一面说:“姨,你到药店捡药,我到堡寨找回李郎中的小剑。”
    “一切小心。’尚氏轻声叮咛。
    可是,她们无法离开,外厅的官兵和巡捕客气地阻止她们外出,说是外面戒严,任何村民也不许外出走动,要检药救人,不劳她们费心,客气地要过药方,派两名巡捕代劳走一趟。两人无所藉口,只干着急。
    天将破晓,杜大人到了,先请见尚氏盘问经过,尚氏除了吐实以外,别无他途,她声称与冉峰有仇,而绛玉兰婢是流浪小花子,听说俞五为富不仁,在云和掳人行凶,追逐至此投宿.谈及俞五藏身冉贼的堡寨内,同仇敌汽,双方联手杀入堡申报仇救人。
    至于艾文慈与尚云松的来历,她说是仗义助拳的朋友,一个姓尚名云松,乃是一门远亲,一个姓李名三,是云松的朋友,顺便在龙泉访亲,为朋友两肋插刀,双头蛇周三是云和的地痞,杜大人已久闻其名,用不着多问。杜大人听说章姑娘是龙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的亲戚,一问家世,不由赫然震怒,立即下令追捕俞五一群人治罪。
    杜大人十分客气,而且思考周到,他认为冉贼的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逃,浙东浙南皆有冉贼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尚氏母子留在武溪事村极不安全,诛杀匪首功在地方,必须迁地为良,至龙泉安顿。这次匪巢得以不费一兵一年轻易抄剿,全是尚氏母子的功劳,匪巢并未完全焚毁,抄出无数金银珠宝,论功行赏,尚氏母子所获的奖金为数当下不千金,在龙泉安顿足有余裕,不但可获官府的照顾,更可获地方人士的竭诚欢迎。
    杜大人的好意,尚氏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杜大人认为有责任保护她母子的安全,不容许她拒绝。
    破晓时分,杜大人已将公务有条不紊地处理停当,派十名卫所将土报至府城,呈报经过并呈请擒捕俞五归案,先呈文报备,通匪与掳掠良民的罪名甚重,抄没俞五的家势在必行。
    找来了六乘山轿安顿艾文慈、尚氏、尚云松、章姑娘、周三夫妇。十名挑夫,将尚家的行囊箱笼家俱带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里正处理尚家田产出名人轶事售的善后事宜,天色大明,一行人在兵勇的护送下,奔向龙泉。
    艾文慈心中暗暗叫苦,麻烦大了。
    从七尺渡到龙泉城,共九十余里。人暮时分,方到达县城。
    他们到达之前,沿途所捕获的余贼共有十六名,已先一步押解入城,因此全城轰动,皆出城迎接剿除江湖大盗的英雄凯旋。
    英雄们皆接至县衙安顿,暗中有人严加保护。
    同一期间,飞骑尉岳珩兄弟一行八人,借同程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爷,与及程三爷的四名弟兄,在武溪亭村东面二十里的小灵村投宿。龙泉至府城全程百四十里,小灵村正是中途站,他们预计明晚便可赶到龙泉,布下天罗地网捉拿艾文慈。
    宇内双仙离开冉峰的堡寨后,并未远走,无情剑不利于行,必须在附近找地方歇息养伤。他们在村东五里地一座山脚下的三家村中投宿,两人谈起艾文慈挥叉奋击的神勇情景,犹觉心有余悸。三绝剑见多认广,他认为艾文慈恐怕不是江湖人。但可疑的是,那天在云和道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艾文慈的剑法身法,又分明是武林中罕见,但确是出于武林技击的奇诡绝学,可惜看不出来历,委实遗憾。总之,两人的见解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位青年人委实可怕,日后相遇必须小心了。
    天隔沉沉,朔风刺骨,气候奇寒。两者道答应了宏光至紫虚观会合,不能久耽,破晓时分便谢过主人启程,踏着晓风残月奔向府城。
    在他们前面两里左右,三名穿了旧棉袄,戴了雨笼的人,大踏步也向府城赶。这三个人身材雄伟,各背了一个当地村民用来背物的竹制背囊,雨笠拉得低低地,左手扶了一个长布卷,右手点着一根竹杖,像某赶着回家的乡民。
    大道并不大,但仍可容三人并肩而行。中间那人有一双阴森的狠眼,留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须掩口,满脸横肉,年约四十开外,他一面走,一面用低沉的嗓门向同伴说:“二弟,你认识那位使叉的小子?”
    “不认识,但似乎……似乎有点面善。”右面的二弟迟疑地答。
    “三弟,你呢?”他扭头问左面的同伴。
    三弟有一双阴阳怪气,不动感情的山羊眼,锁着粗眉也迟疑地说:“小弟也不认识。可是,也与二哥相同,似乎有点面善,但小弟记忆所及,确知从未见过这号人物,大哥……”
    “怪事,火光冲天,明亮如昼,你们竟然无法分辨是不是认识的,可借愚兄回来晚了一步,不然便不至于失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臂了。冉老大死得惨,咱们必须替老大报仇,而你们却不认识这个人,仇如何报起?你两人真是饭桶。”大哥愤愤地说。
    三弟若有所思,说:“小弟在冉老大的体内,找到一把细小的剑,贯人老大的左胸近心室处,锋尖透背愕亦入体,锋利无比,这是冉老大致命之伤。咱们或可从剑中找出线索来……”
    “快拿给我看。”大哥叫。
    三弟从衣下取出一个市卷,解开布卷冷电四射,尺长的日精剑像一泓秋水,亮晶晶的一尘不染。
    大哥取过脱口叫:“好剑!”剑长仅一尺,又窄又薄,但不软亦无弹性,剑愕构造奇特,同样薄小,像是与剑身同铸而成的,似乎不能护手,难怪入人名人轶事体不受阻。
    大哥端详久久,一面走一面感然道:“长仅尺余,刃仅六寸,不可能是短剑,只能当匕首用,但当匕首却不易用劲,柄太细了。要说是暗器吗?却又大了些,重心在中。怎能使用?刻上一无印记,要想查出线索
    江湖上没听过用这种剑的人,不容易查哩!”
    说话间,大道上升,升上一座松林,向上盘升一座高山。路右是陡坡,下面是灵溪的河床。路在是陡崖,攀爬不易。
    三人已过了松林,踏上向上盘升的山崖间大道。二哥伸手接过日精剑,在手上试了试,说:“晤!好沉手,似乎不是钢铁打造的。重心在中,但善用劲的人,正好控制飞行路线,甚至可以不翻腾亦可飞行。”
    说完,信手向左面的山崖掷出小剑。
    “嗤”一声轻响,日精剑贯人坚硬的崖壁,尽愕而止。
    “咦!好锋利。”大哥吃惊地叫,怔使了,脚下倏止,又道:“是宝物,好!”
    蓦地,前面五六丈道路折向的崖后,大踏步接二连三出现了十三个人。十三个人衣首鲜明,劲装带剑。是飞骑尉岳家兄弟出现。
    十三个人皆不曾看到贯入崖壁的日精剑,泰然而来,但所有的目光,全向对面三个乡民打扮的人注视。道上行人互相注视,平常得很。
    但这三位仁兄心虚,大哥舍不得宝剑,看到对面来了穿劲装的人,本能地涌起戒心,一个箭步纵近崖壁,伸手拔剑。
    这一来,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剑拔出,宝光四射。
    大哥用上了财不露白的手法,掩住剑慌忙向衣下一塞。
    光气是掩不住的,形容这种现象有一句成语,称“匣剑帷灯”,也用来隐喻人的才华是掩不住的。宝剑在匣,明灯在帷,剑气潜腾,灯光暗映。大哥以手掩剑,手掌不够大,怎么掩得佳剑上的光华?立即吸引了行家的注意。
    走在中间的神剑秦泰蓦地止步,脸上涌起令人难测的阴笑,朗声问:“朋友,那是什么?”
    大哥心怀鬼胎,已经有点心虚,不由脸色一变,含混地说:“没什么。
    诸位请便,在下少陪。”说完,闪在一旁。
    二弟三弟同样紧张,戒备着移向路左让路。
    岳琳走近崖壁,扫了日精剑留下的剑痕,炯炯有神的大眼现出惊容,脱口叫:“好锋利的暗器,任何气功也难禁一击。锋刃细小,入石约六寸左右。遗孔四周光滑,不见裂屑,石粉凝聚不散。秦叔,这人使用的暗器是无坚不摧的小匕首。”
    神剑秦泰留神注视剑孔片刻,神色渐紧。接着扫视三名匪徒一眼,神色又转变为困惑,一字一吐地况:“诸位,咱们曾经见过吗?”
    “咱们从未谋面。兄台尊姓大名?”大哥硬着头皮问。
    “在下姓秦,名泰。请教尊姓。”
    三贼同时变色,目光不约而同全向秦泰的佩剑上集中。
    岳琳心中有数,接口问:“阁下自然知道神剑秦副总镖头的大名了,不会改名换姓搪塞吧?在下姓岳,名琳,字俊臣。”
    “在下姓赵,名清。”
    岳琳身后不远处的程三爷虎目生光,上前向飞骑尉岳琳附耳道:“岳大人,在下想起来了,这三个家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州府平阳县南雁荡山的三虎,赵成,罗裕,方新,号称南雁荡三虎,占山为寇,也出海劫掠沿海城镇,在浙南凶名昭著。”
    岳琳赶忙附耳向神剑禀明,神剑淡淡一笑,以让对方可听到的声音说:“咱们不过问闲事,愚叔吃镖行饭,不愿开罪走镖路线以外的朋友。
    京师与浙南相距万里,彼此风牛马不相及,难怪不认识他们。”
    他的话在赵成耳中听来,不啻如闻伯乐,像是吃了定心丸,心中一宽,笑道:“秦前辈说的是京师回音,定然是北地第一剑客前振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失敬了。晚辈需赶路,少陪了。”说完抱拳行利告退。
    神剑秦泰将手一伸,笑道:“刚才阁下在此试的暗器,请借一观,也可增些见识。”
    赵成心中不愿,却又不敢回绝,迟疑地说:“江湖人的兵刃暗器,非至亲好友,不……”
    “如果我是你,就把咱们看成至亲好友算了。”岳琳不耐地接口。原来岳琳已将程三爷所知道的消息告诉他了。他对盗匪有反感,所以说话相当不客气。
    程三爷突然附耳向一名弟兄说:“高兄弟,闹些事,耽搁愈久愈好,希望今晚赶不到龙泉。”
    高兄弟点头会意,突然桀桀怪笑道:“南雁荡三虎,你们还是认命的好,那边岳大人是京师来查案的,奉命捕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泽大盗逃犯,难道你们想不吃敬酒吃罚酒不成?”
    几句话成了南雁荡三虎的催命符,日精剑便是祸胎。赵成不怕江湖人,却怕官府,查案的人带了北地大名鼎鼎的第一到客捉拿大盗逃犯,那还了得?再不逃走万事休矣!他发出一声逃走的暗号,向后跳入林,扭头拔腿便跑。
    神剑秦泰一怔,本想算了,对方既然拒绝将暗器见示,这是合情合理的正当理由,不能强迫对方接受。
    “胆子不小,走得了?”程三爷及时怪叫。
    岳琳纵身一跃,远出两丈,大喝道:“站住!不许逃。”
    南雁荡三虎展开轻功提纵术,向山下狂奔。
    下面恰好松林下方,宇内双仙正进入松林。
    神剑秦泰与岳家兄弟脚下甚快,奋起狂追,但起步晚了些,三虎先逃出四丈左右,轻功甚佳而且是下坡,双方都快,不易拉近,直追至松林责,方拉近至两丈内。
    “小辈还不站住?”神剑秦泰沉喝,他追在岳家兄弟的前面丈余。
    遇林莫追。林中易受暗器袭击。神剑是个老江湖,怎肯让三贼逃入林?随喝声向下急冲,又接近了三四尺。
    逃在最后的老三方新本就心中发慌,听喝声如在耳后,更是魂不附体,逃不绰啦!逃不掉只好拼命,被捉住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府,早晚得死,谁有放手一拼死中求生,或许还有活的希望。慌乱中,大吼一声,猛地左手向后仍出一枚铜镶,右旋身拔剑来一记“回龙转风”,连人带剑回头反扑,剑上风雷隐隐。
    老江湖神剑秦泰早有提防,算定贼人必定情急拼命,扭身避让,镶擦左肩侧而过,人仍向前冲,手一换剑便人手,“铮”一声架住了贼人的剑,顺势一绞,喝声“撒手!”人仍疾进。
    方新虎口裂开,剑脱手飞走了,一声怒吼,扭身一脚飞踢,猛攻神剑的下阴。
    神剑的冲势甚猛,这一脚很难回避,只好手下绝情,电虹一闪,剑一沉一扫,身躯停下了。
    方新的有腿齐膝而断,狂叫一声,“砰”一声仆倒在地。
    岳兄弟恰好从两侧一掠而过。追人林中。
    后面追来的人渐近,十个人势如奔马。
    岳琳追上了罗裕。罗贼刚折人两株巨松后,却被岳琳机警地抄出前端,两人恰好在树后撞上了。
    “嘿!”岳琳沉叱,“云龙观爪”劈胸便抓。
    罗裕走了背时运,笨得用上盘手急架来爪,却不知岳琳这一招是虚着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自命不凡目无余子的岳琳不管如何狂妄,也不至于在不知对方底细面目,双方皆放手死拼时,伸手劈胸抓人自露空门,稍清醒的人,一看便知是虚招,决不至于笨得用上盘手封架。
    岳琳可不是善男信女,出乎狠辣举手不饶人,收招出腿,不一记“魁星踢斗”,半分不差地噗一声踢在罗贼的小腹丹田要害。
    “啊……”罗裕仰面跌出;狂叫声刚起,“砰”一声背部撞在身后丈余的树干上,震抛而回仆地不起。
    神剑收拾了方新,向下穷追逃入松林深处的赵成。远处两株巨松后,爬伏着两个人,留意双方的动静。
    赵成大概知道逃生之望已绝,猛地闪在一株松树后,大叫道:“在下认栽,不要动手。”
    神剑收了剑,沉下脸问:“你们为何要逃?”
    “你们是官府的鹰犬……”
    “南雁荡三虎,还不配咱们这些人动手。”
    “你们……”
    “咱们并无恶意,只不过想看看阁下的暗器而已。”
    赵成长出一口气,取出日精剑丢过说:“你拿去看好了。”
    神剑抬起日精剑,端详片刻问道:“这是阁下的暗器?你有多少把。”
    “就…就这一把。”
    “可有名称?”
    “没……没有。前辈如果看上了,在下奉送。”
    “真的?”神剑大出意外地问。
    “那是前辈的东西了。在下可以走了吗?”
    “好,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赵成刚跑出丈外岳琳到了,神剑得了日精剑,喜极欲狂,忘形地不住把玩,不忍释手。
    “秦叔,怎么放他走了?”岳琳走近问。
    神剑将日精剑亮了亮,笑道:“是一把小剑,他送给愚叔了。”
    岳琳看清了日精剑,脸色一变,向奔出五六丈外的赵成叫:“姓赵的,说清楚了再走。”
    赵成心惊胆跳,怎敢不听,止步回身脸色灰白地问:“请……请问尚有何事?”
    其他的人,全都跟来了,神剑不知岳琳有何用意,握着小剑站在一旁。
    “这……这……”赵成语不成声地说。
    “在下要的是实话,说!”岳琳寒着脸冷喝。
    神剑过意不去,受人之礼心软手软,劝解道:“贤侄,不要迫他了,算啦!少管闲事。”
    “秦叔,不是小侄多管闲事。那艾文慈多次用暗器伤人,死伤的人伤口细小,很可能是这种锋利的小剑。同时,听说他有一把家传至宝治伤小剑,很可能是这一把,所以小侄必须问清。”
    “你说吧,不许隐瞒”神剑向赵成沉声说。
    赵成心中狂跳,不敢不吐实,将昨晚所发生的事—一说了。最后说:“这把小剑是敝三弟从老大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上起出的,当时在下不在场,所以不知是谁所发的,详情须问三弟。”
    岳琳大喜过望,根本不用再问了,救章姑娘的人,显然是他们这次所要找的疑犯。他喜极欲狂,向众人道:“这位救姑娘的人八成儿是艾文慈,快到武溪亭村问问。”
    众人立即回到路上,迈开大步急赶。
    走在最后的程二爷,向身旁高兄弟苦笑道:“糟了,咱们帮了倒忙。”
    他们找到了驻守在武澳事村的官兵,一问之下,立即展开脚程,向龙泉飞赶,务必在申牌左右赶到龙泉。
    他们后面里余,三绝剑独自跟踪不舍。
    ---------------------
    扫描,xmwjwOCR

举报

第四十章好官杜大人
    龙泉,那是入闽要道的最南端小县,没有城,但建了东南西北四关,紧扼住人粤要道的咽喉,官道在山中南下,南面是从粤境人的小梅溪。
    入粤有两条路,一定南面的小梅隘,至福建松溪六十里。一定县西鸦春溢,二十里,接浦城县界。两隘都有官兵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从这两条路逃走,绝难脱身。
    艾文慈一群人被留在县衙,壮大人为了安全起见,禁止任何人求见这些破贼英雄,而且封锁消息,不许任何打扰养伤的人。
    消息是封不佳,瞒不过有心人。
    张巡捕的家,在县前老梅巷。一早,一名青衣人叫开了大门,迎接来客的是张巡捕本人,开门一看,虎目放光伸出大手叫:“哎呀!是什么风把李兄弟吹来了?请进请进。”
    两人亲热地行把臂礼,李兄弟顺手掩上门,笑道:“兄弟昨晚便到了,不敢惊动辛苦万分的你。张兄,此地说话方便吗?”
    “管坐下。兄弟孤家寡人,家中没有旁人。李兄……”
    “兄弟从府城来,奉三爷所差,有事与张兄商量,走,咱们先找地方填肚子,今早兄弟尚未进食呢?”
    “程三爷有何事……”
    “不急不急,反正有事需张兄鼎力,等会儿再说。”
    两人出门,往街东的小食店走去。
    已牌初,知县大人仍在公堂处理公务,审讯余贼录取口供,对赃追赃追案,连接见地方父老也无法抽身。
    预计入暮时分即可将人犯解到,因俞五行走不便,太胖了,同时打名人轶事手中有三人受伤,不利于行,只能缓缓押解。
    未牌初,公务总算告一段落,杜大人废餐忘寝,备极辛劳,退堂后又得接见地方父老的道贺,接受地方人士慰劳官兵的酒食。但他坚决拒绝地方绅士慰问破贼的尚氏母于与及萧家兄弟等男女英雄,藉口等候府大人派人前来结案之前,为免在逃悍贼的报复,不便张扬,而且有人受伤甚重不可吵扰受伤人。
    潜藏在龙泉的花花太岁与及二十六名打名人轶事手护院,全部被擒,全城在戒严中,官兵们配合地方民壮,根据余贼的口供,四出搜捕眼线小贼。
    章姑娘安顿在杜大人的内衙中,由杜夫人受予照料,并由姑娘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亲族源人前来照料。
    直至本牌未,杜大人方与张巡捕商议善后要务。
    后衙养伤的艾文慈受到亲切周到的照料,不但杜大人派来了两名仆妇待候,尚氏与萧绛玉主婢也在旁照顾。
    他心中万分焦急,急于离开杜大人的羁绊,逃避法网的笼罩,却苦于元气未复,没有逃避的机会。他已看出杜大人是个精明干练的好官,虽说目下受到全县官民的热诚款待,但终非安全之所,一但有人认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后果难以预料,不但杜大人精明干练,那位张巡捕也是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人,只消案件处理告一段落,极可能从他身上瞧出许多破绽,在紧迫盘诘之下他的身份行动来踪去影,皆经不起考验盘洁的,早晚会露出马脚。官府的档案中,计结的案件保存期二十年,他的图形必定留在海捕公文内,万一龙泉的两位承办小吏县丞与主簿心血来潮,翻阅老档案找疑犯,怎逃得过这些精明公人的眼目?
    手臂脚部的飞刀创伤小事一件,他不在乎,只是真力损耗过巨,奇毒发挥了威力,元气大伤,虽有九还丹济助,无如贼去楼空,在他力竭后服下丹丸,效果大打折扣,预计在三五天内,极难复原。世间并没有真正起死回生仙丹妙药,九还丹只不过比其他药物好些而已。
    手脚酸软,浑身无力,他想走,走不了啦!即使走得了,杜大人岂会让他走?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偷偷开溜。
    “今晚无论如何我得逃走。”他想。
    不是空想,而是下了走的决心,他在等候,等候黑夜到来。
    丢掉了日精剑,他心中万分不好受。绛玉曾向张巡捕打听,据张巡捕说,冉峰的头已经带回等定案后方拿出示众。冉峰的胸口有致命创伤,但没发现兵刃暗器遗留在体内。
    未牌末,门外传来仆妇的传叫声:“大人到。”房内的仆妇急急回避,尚氏和绛玉主婢也匆匆离开。
    他养伤的房间是不太宽敞的单身房,隔邻一间安顿看尚云松,房门徐开,杜大人与张巡捕先后踏入房中。
    张巡捕显得紧张,神色透着神秘,半掩上门,站在门口向外张望,不许闲杂之人走近。
    杜大人神色从容,含笑走近床前,含笑问:“李壮士,感觉怎样了?
    喝过参汤了吗?”
    艾文慈想撑起上身,却被杜大人含笑按住了。他勉强一笑,说:“谢谢大人垂注,草民托大人的福,好多了,身体虚弱,恕草民不能行礼。”
    “壮士别客气。侍候的人如果不周之处……”
    “大人放心,两位大嫂照顾得无微不至,草民心感。”
    “下官这大半天来公务繁忙,无暇前来慰问,壮上海涵。”
    “大人言重,草民担当不起。”
    “哦,请教壮士仙乡何处,家中可有父母妻儿?壮士的路引上记载不明,可否坦诚相告?”杜大人泰然地问,但目光紧吸住他的眼神。
    他心中一跳,但神色丝毫未变,果然不妙,这位大人果然起疑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须会来,惟有沉着应付或可有转机。
    他谈谈一笑,道:“回襄大人,草民孤身一人,父母双亡,只有一房远亲流落贵地。草民是杭州人,这房远亲在十余年前迁来,久已不通音讯,不知是否可以打听得到呢?”
    杜大人脸现喜色,笑道:“壮士见义勇为,义薄云天,甘冒险历艰辛,生死须奥九死一生,护送章姑娘平安到达龙泉。壮士与章姑娘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竟然从恶贼手中将章姑娘救出虎口,义无反顾送至敝县,壮士的义行,下官肃然起敬。这次壮士为浙南除去冉峰与俞五两个大害,下官谨代表本县五万父老致以谢意。”
    杜大人说得诚恳,艾文慈却暗中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却说:“回禀大人,草民与章姑娘确是无亲无故,但草民并不是护送她的人。草民与云松兄曾有一面之缘,为朋友竭诚相助,入匪巢志在剿贼,除之为世除害,与章姑娘无关,草民在此之前,不曾见过章姑娘。”
    杜大人呵呵笑,说:“壮士不必顾虑,章姑娘已将经过向下官说明了”
    “大人相信她胡说?”他惶然问。
    杜大人挥手相阻,笑道:“不谈这些,下官这次特为壮士道喜而来。”
    他更是心中不安,这个喜道得令他心中发毛,但仍然镇定地问:“但不知大人所说的喜字,究何所指?”
    “壮士请定神听下官道来,章姑娘受俞贼迫害,目下除了龙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这门远亲之外,可说是孤苦伶丁,可怜可悯。落难的人,别说是远亲,即使是亲兄弟姐妹,恐怕也难以倚靠。据章姑娘所言,半月以来,她与你同甘苦共患难,同行同寝不避嫌疑,互情互敬可质天日鬼神。据下官所知道……”
    “大人不必说了。”他凛然地说,冷冷一笑又道:“大人是难得的好官,贵州府有口皆碑,精明干练,满腹才华。大人,你瞧着办好了”
    “壮士别误会。”杜大人若无其事地说,淡淡一笑又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是本县的大族,缙云郡怕余荫及于孙,可说是赫赫名门,章姑娘亲友,希望高攀壮士结一门亲,将章姑娘许配……”
    艾文慈脸色一沉,猛地撑起上身,凛然地说:“大人,休怪草民无礼,大人此话,简直存心侮辱人。”
    杜大人一怔,半晌方讶然问:“壮士,下官说错了什么?”
    “大人既然已从章姑娘口中,得悉此事本末,草民不再狡辩。草民与章姑娘素昧平生,路见不平挺身相救,不敢言义,多管闲事打抱不平而已。沿途历尽凶险,草民与章姑娘兄弟相称,事急从权,饥餐干粮,夜宿荒野,同行同寝事非得已,此心天日可表。大人既名之为行义,那么,救之而据以为妻,何得云义?何以杜绝悠悠之口?兄弟相称,表明双方心存亲情友义,章姑娘即使愿下嫁草民,相信她日后亦难以自安,陷草民于不义,她何忍出此?大人,断然不可。”
    杜大人没料到他说得如此坚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渐显肃穆,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沉下的脸,久久方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办?”
    久久,杜大人又清晰地说:“壮士,你要知道,敬与爱不可分,章姑娘先存感恩之念,敬重你这位侠胆慈心的英雄豪杰。由敬而生爱……”
    艾文慈摇摇头,苦笑道:“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宁可我无情,不可我无义。人生在世,时日无多,草民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只要我认为对的,绝不后悔。这件事如果我错了,就让我错吧,因为我觉得心安,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别无他求了。
    草民为了报复俞五的暴行,曾经夜入俞家行劫,劫得不少金银,大部分已被四微山紫虚观的宏光老道所劫走。草民已经表明,要了金珠便不许追赶,但老道食言,仍然跟踪追杀。
    草民曾经留下一些贵重的金珠。
    藏在意姑娘的小包裹内。这些金珠不是无义之财,而是章姑娘受迫害,家破人亡的应得代价,务请大人成全,不予追缴,请转告章姑娘,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要留有一口气在,会永远惦念她。只要我不死,我会来看她的。金珠送给她做嫁妆,我祝福她平安。快乐、幸福,嫁一个爱她的人,自首偕老。”
    “下官真……真想不到……”
    “草民感到困倦,大人恕罪,草民支持不住,要歇息了。”说完,他躺下闭上虎目,吁出一口长气。
    杜大人吁出一日长气,默默地注视着他,喃喃地说:“你是个值得敬重的人,是个值得爱惜的人,是个无辜的人,我成全你。”
    说完,轻轻转身走了。门口的张巡捕在后紧跟,低声问:“请大人明示,该如何办理?”
    “你能找到一个有骨气而身材高大的人吗?”
    “卑职找到。”
    “去找来,回头一,同前往见我。”
    “是,卑职遵命。”
    “你敢担当?”
    “卑职的为人,大人明若观火。”
    “好,我信任你。”
    两人一面走,一面商议,扬长而去。
    尚氏与绛玉主婢,藏在尚云松的病房中,隔了一道墙。绛玉用银针在墙上赞了一个小洞,注视着邻房的一切,随身暗藏长剑,准备着风色不对,要不顾一切蜒而走险。等杜大人走了,三人急急回到艾文慈的房中。
    绛玉擦掉额角的冷汗叫声“好险!”走近床前说:“李兄,我觉得你很傻。”
    “我傻?有说的?”他张目问。
    “我认为你与章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爱……”
    “你要我骂你不成?”他抢着问。
    “至少,在下认为你阁下所说的反对理由不够充分,拒绝的理由也有点牵强。”
    “那是你年轻识浅,怪你不得。”
    “咦!你的话另有文章,你我是道义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能明告吗?”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我这种亡命之徒,爱一个人不啻害人害已,你还不明白?”
    “我可糊涂了。你是龙泉的英雄,杜大人显然地愿意替你们一双爱侣主婚,你在此落籍,谁又敢冒大不韪挖你的老根?两全其美,怎说害人害已?”
    “当然你还不了解我的处境,我不能说。姑娘们找终身伴侣,仅是情与爱是不够的,她必须获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饱、安全、幸福。而我这些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艰难、困苦、凶险,灾祸永无穷尽。男子汉爱一个人,他不会问自己能获得些什么,而是问自己有什么给自己所爱的人,给的首先当然是清与爱,而更重要的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饱、安全、与幸福,不然,便不是男子汉,而是个极端自私残忍的小人了。”
    绛玉双目红红地,幽幽地说:“那么,你不否认你对她不能忘情了。”
    他扭转头,回避绛玉的目光,低声说:“她是个好姑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你……”
    “我一无所有……”
    “所以要挥剑斩情丝?”
    “就算是吧。”
    久久,绛玉苦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不是个伪君子,不是个斩情灭性的人。能将真姓名见告吗?”
    “请恕我,不能。”
    绛玉转身走到了门旁,突又转身幽幽地说:“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李兄,日后如有困难,需要相助,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在江湖,我还有此实力,寄柬或传口信,我接信必到。”
    “谢谢你,小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
    “咦!你……”
    “在小括山俞家,你见过我的庐山真影。”
    “什么?我……”
    “我叫萧绛玉,江湖绰号叫隐红。”说完,出房而去。
    艾文慈张口结舌,不住叫:“哎呀!我真该死,怎么没想到她是女孩子!”
    这期间,他在生死线上挣扎,连同行同寝的章姑娘他也不在意男女之分,哪有闲工夫去辨别两个小花子是不是女人?
    申牌之中,天色不早,神剑秦泰领着岳家兄弟,一行十三人浑身热气蒸腾,踏入了东口。四个时辰,他们赶了一百二十余里,还未减去在武澳事村查问半个时辰,确是脚程惊人。
    杜大人未牌方进午膳,膳后继续升堂问案,倍极辛劳,堪称公忠为国,勤政廉能。堂下跪着悍贼花花太岁一群恶徒,杜大人脸色肃然,追问掳人投匪的口供。卫役突然出现在堂口。将一封拜柬递给内面的公没。
    公役将拜柬侧方呈上,拜柬上的具名写着:“上直卫虎责左卫飞骑尉岳珩云骑尉岳琳同拜。”
    飞骑尉是从五品,云骑尉六品,都比七品知县官高,但竟然用拜柬。
    事态不寻常,显然有所求而来,别具用心。再说,京卫中的上直卫共有十二、虎贲左卫是十二上直卫之一。上直卫便是所谓余军,余军不可能擅离京城,唯一例外的是十二卫之首的锦衣卫,该卫的人方可以奉密旨出京查案。虎贲左卫的人出京,极为罕见。
    杜大人一怔,亮声向下吩咐道:“本官升堂问案,公务在身,速请岳大人花厅小歇,本官退堂往拜。”
    片刻,差役又将话传上,大意是说:“岳大人有急事公务待商,务请在三堂一见。
    杜大人毕竟不敢得罪京中来的大官,随即宣告退堂。堂上堂下一阵陷喝,杜大人离座进入三堂。
    三堂上,坐着岳家兄弟。堂侧,站着神剑秦泰。双方行礼完毕,岳琳取出了勘合、手令、都督府的公文等等,开门见山地说:“请贵官先验证这些公文。本官有急事请教。”
    杜大人验看毕,双手送过含笑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末能远迎……”
    岳珩接过公文,抢着说:“杜大人不必客气,听说大人昨天进剿七尺渡武溪亭村的贼巢,一鼓而下,其中有几位破贼有功的村民,现下皆在大人卫中。那些人中有一位李三,极似督府发下的公文上所要缉拿的大盗艾文慈,特请大人协助,领本官缉拿此人归案。”
    “不错,有这么一个人,他受伤不轻,两位大人……”
    “他住在何处?”岳琳抢着问。
    “在后卫养伤,下官这就派人……”
    “本官带有从人,不劳大人派人,请大人领本宫前往便可。”
    “这……”
    “大人是否有所不便?”
    “他受伤甚重,两位大人何必费心亲自……”
    “这人武艺高强,即使受伤,亦不可轻视,本官必须亲自擒他。”
    杜大人略一迟疑,伸手肃客道:“好,两位大人请随下官前往。”
    从岳珩兄弟两人的兴奋神色中,可知他俩对杜大人的表示合作极感快慰。来自京师的大员,偏远地区三等贫脊县的地方官,怎敢不合作巴结?
    病室前面有一座相当宽敞的院子,刚踏入院中,病房前突然跃来两个小花子,劈面拦住。绛玉佩了剑,不客气地叱道:“止步,不许前来打扰病人。”
    杜大人跨前一步,拱拱手笑道:“萧壮士,这几位大人来自京师,奉命前来查案。并专谈前来探问李壮士的伤势,不可无礼。”
    绛玉清澈的大眼一翻,摇头道:“不行,李大哥伤势沉重,目下仍在昏迷中,除了大人之外概不接见。”
    杜大人正待分说,岳琳摇手相阻,举步上前含笑拱手道:“两位小兄弟想必是破贼英雄中的萧绛玉昆仲了,失敬失敬。”
    绛玉淡淡一笑,和气地说:“不敢当。不是草民斗胆相阻,而是李大哥伤势沉重,险期未过确是不便打扰,以免令其受惊,大人宽恕。”
    “下官来自京师,听说李壮士协助官兵攻破贼巢,功在国家,故而前来致慰问之意,并察看伤势以便调治,不至于打扰伤者,两位但请放心。”
    “怪!怎么没听说过京城中有人来?”绛玉自语,其实声音不小,接着又道:“京师派人到偏远的浙南来,大有可疑。哼!你仍可能是冉贼的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胆大包天侵入县卫,挟壮大人假冒京官意在置李大哥于死地,为悍贼报仇是吗?阁下,你打错主意了,放了杜大人,在下不为已甚。”
    一面说,一面拔剑出鞘。
    小秋向左移,亮剑列阵。
    杜大人赶忙摇手叫:“萧壮士,使不得,他们确是京师来查案的大人奉有朱都督与锦衣卫提督钱大人与及东厂提督张大人手今,不是贼人,这位是骑尉岳大人岳琳。”
    绛玉好了两人一眼,冷笑道:“那几位狗官,不是改姓朱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彬、钱干、张锐三个混蛋吗?狗官们差来的人,还会有好东西?”
    “住口!你好大的狗胆。”后面的神剑秦泰抢出沉喝。
    绛玉冷冷一笑,收剑轻蔑地说:“再神气也是国贼狗腿子,在下不和你们计较。”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你小辈好狂,何人调名人轶事教出来的招祸弟子,说!”岳琳也忽不可遏地问。
    绛玉转身冷笑,一字一句傲然地说:“出身武当门下,太和山提点真名人轶事人辖下,高土玄吴仙师的俗家侄孙。飞骑尉前程不小,三国贼权倾天下。但吓不倒行侠天下的武当门人。”说完,扭头便走。
    道教将受朝廷管辖的道官分为两等,称全真,正一,皆受道录司管辖,但道录司的四等官阶中,首阶左善也有善世(四阶是善四,阐教,讲经,觉义,各分左右,左右各一格阶只有正六品,但龙名人轶事虎山的正一真名人轶事人,竟高至正二品。龙名人轶事虎山是道中官阶最高人的,原称天师,本朝初改称真名人轶事人,直至目前。后来僧道的封号甚滥,在全真、正一之外,真名人轶事人、高士等等。
    官阶有封至太常卿、礼部尚书、官保、伯爵等等,滥至天下大乱。
    太和山朝廷派有提点,也是正一真名人轶事人。玄吴是武当元老,曾获封高上,来头不小,武当门人遍天下,飞骑尉出京查案,不怕得罪地方一品大员,可不能不顾忌武当弟子的武林威望与江湖势力。
    所有的人皆不敢乱摆官架子发威,眼睁睁目送两人昂然而去。
    岳琳到底见过世面,沉着地抢入房中。
    床上,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手脚包了染满血污的伤布,气息奄奄,脸色败灰。
    岳琳仔细端详片刻,失望地向杜大人问:“大人,是这人吗?”
    壮大人点点头,叹口气说:“回禀大人,是的,他就是李三,伤得太重,三五个月不知是否能复原,可惜。”
    “还有一个云松呢?”岳琳希望未绝地问。
    “在后房,大人请随下官来。”
    半个时辰之后,街背的龙泉客栈中神剑秦泰向岳家兄弟说:“两位贤侄,此事可疑,愚叔得查个水落石出。”
    岳琳苦笑,无可奈何地说:“见过李三的人不多,张巡捕和不多几名兵勇,一口咬定那人就是从武溪亭村抬回来的李三,杜知县更是力证其实,咱们找不出反证,怎能揭发他们的掉包罪证呢?”
    “愚叔要在两个武当小辈身上着手,咱们分头封锁通向各地的要道,谅那艾贼也插翅难飞。等会儿咱们探县卫,盯住那两个武当小辈,他们会露出破绽的。愚叔先走一步,去探道,你们等候我的消息。”
    龙泉客栈通向县后街有一条小巷,神剑悄然从小巷岔出,到了一处转角,冷不防一颗飞石从暗影飞出,“噗!”一声正中后心,老江湖向前一仆,人事不省。
    屋檐下跃出老道三绝剑,从神剑身上搜出日精剑,冷笑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阁下,我知道你会来的,你这个老江湖老孤狸,不出贫道所料。呵呵!谢谢。”说完,得意洋洋地一溜烟走了。
    激愤羞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的神剑与岳家兄弟,在备要道上苦守半月,艾文慈的音讯全无。
    两个小花子在城中走动,成为龙泉地方人士的佳宾,大摇大摆出游,游综所及,皆受到英雄式的欢迎。她们逗留至月初,方启程南下飘然而去。
    尚云松在龙泉呆不住,伤好后重返杭州去了。尚氏母子也不愿在龙泉落籍,带了一批珍贵的礼物与及龙泉地方人士的人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秘密迁赴杭州去了。
    至于杜大人,他依然精明干练,耿介清廉,地方人士以有这好官而自傲。
    章姑娘得到了抄自俞五的部份财物,安居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她的香闺内,挂了一幅艾文慈的像,上款写着:“大哥肖像”。横披是:“恩同再造,义薄云天。”每天,她在像前点上一柱好香,喃喃地含泪祷告:“大哥,上苍保佑你保佑你平安,保佑你健康。大哥,来看我啊!别忘了哪!”
    两个小花子萧绛玉主婢走后,岳家兄弟跟踪至鸦春隘,进入福建浦域县境,方失望而回。众人再查了半个月,方死了这条心。
    假李三伤势略有起色,但仍然起不了床,精神委顿,脸色不正常,距复原之期遥之又遥,损耗过巨,连说话也感到艰难。
    龙泉客栈中,众人商讨此行得失,重谢了程三爷弟兄五人,打发他们返乡。送走了程三,八人在房中计议。
    神剑老脸无光,愤愤地说:“咱们也白跑了一趟,得不偿失。依我看来,姓艾的定是在府城救章姑娘的人,而不是这一位杀冉峰的李三。暗算愚叔劫定小剑的人,八成儿是艾文慈所为,与两个武当小辈无关,那晚两个小花子根本没离开县卫。
    “依秦叔之见……”岳琳懊丧地问。
    “假定艾贼不敢见官,找人冒名顶替,他自己却该暗中跟来龙泉看风色,乘机夺回遗失的小剑了……”
    “那……他怎知刻在秦叔身上?会不会是夺剑另有其人,无意中击倒秦叔,顺手牵羊将剑弄走了?”岳珩抢着发表意见。
    神剑秦泰不以为然,这老狐狸不明不白地被人暗中击倒,夺走了发横财得来的小宝剑,阴沟里翻船,无头公案无从查起,心里面的难过自不必说,脸上更不光彩,一肚子愤火羞焰无从发泄,气得几乎吐血,这一跟斗裁大了,怎肯干休?既没有发泄的对象,他满腔怒火全烧在那从未谋面的艾文慈头上啦!冷笑一声道:“说不定那小狗已找到了赵成,咱们放了赵成乃是一大失策,姓赵的贪生怕死,还能不吐实?如果是赵成弄的手脚,咱们将他三兄弟毙一伤一,他岂肯夺回剑了事?不戳我百十刀才怪。以艾小狗的行事看来,此事极为明显,过去这小狗不是一而再放过琳贤侄吗?”
    “但……唉!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咱们已将人追丢了,白跑了一趟,一无所获。目下无从查起,要获取他的行综,得花很多工夫了。”岳琳懊丧地说。
    “依愚叔之见,他逃不出咱们的掌心。”神剑阴森森地说。
    “秦叔有何高见,有把握吗?”
    “当然有,像你们这种捕风捉影般的追踪,恐怕追上十年也是枉然。”
    “这……”
    “愚叔定有妙计,要他自投罗网。”
    “真的?”岳琳惊喜地问,又接着摇头苦笑道:“这家伙像头狡狐,不会上当的。”
    “狡狐也有落陷日,他会自投罗网的。”神剑极为自信地说,似乎胸有成竹。
    “秦叔的妙计是……”
    “以他的为人行事说来,咱们已可大致地摸清他的性格了,首先,咱们重新着手清查与他有关的人,尤其留意与他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的朋友。”
    岳琳吃了一惊,愕然道:“秦叔之意……”
    “你听我说完。咱们最好能查出他早年投匪时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朋友,然后查他逃亡期间所交往的人,这应该可以查出来,并无困难。然后,咱们向与他有深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的人下手,放出消息,布下陷井,等候他自投罗网。”
    “秦叔这……”
    “这太恶毒,太不合道义,是吗?”神剑冷铃地问,接着冷笑道:“那么,你们自己去找好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像你们这种捕风捉影大海捞针的找法,愚叔可不愿浪费工夫替你们跑无望的腿。”
    “秦叔…”
    “你反对?珩贤侄呢,也反对?”
    “秦叔,小侄不是反对。”
    “那就听我的。”
    “这……”
    “咱们分头行事,你们回去查底案,愚叔去找龙凤盟的朋友,一是打听消息,二是查那把小剑的下落,这条线索不难掌握。”
    岳琳总算不是个阴险的人,迟疑地说:“在他的朋友身上打主意,小侄仍认为不妥。”
    “你怕有损令尊的威望?算了,贤侄,你身在官门,做事名正言顺,硬起心肠办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无词也是罪。他那些朋友的死活,该可以完全由你控制,公事公办,与令尊的声望何关?”
    “秦叔是说……”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神剑阴狠地说,脸上泛现着令人悚然的神色。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没有人敢表示意见。最后,他断然地说:“就这么办,明日启程分道行事。”
    ---------------------
    扫描,xmwjwOCR

举报

第四十一章大风庄迷雾
    大明正德十年六月,夏秋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赣南赣州府,赣南第一大城。
    赣州府,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南部的咽喉要冲。宋朝王安石虔州学记上记载道:地广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广闽越,铜盐之贮所。出人同朝的赵扑在奏议上称:当二郡之冲,由南来者,必自此易舟而北。同朝的洪迈也在奏表上称:接瓯闽百越之区,介溪谷万山之阻。
    有关民风的记载,宋朝的周必大奏称:其人劲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特异他郡。
    同朝的葛无德奏议称:风俗儒良秀美,然地广人稠,大抵嗜勇而好斗,轻生而忘死。根据前朝名臣的看法,赣州的人嗜勇好斗,轻生忘死,该是相当客观的批评。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风山庄,其实不在府城附近,在信丰县西十五里谷山。那是一座黑道人物引以为荣,白道朋友感到头痛,浪子亡命以之为家的山庄。
    谷山,因位于谷水旁而得名。山周围数十里,其高插天,雄踞一邑,上有人形石、育龙池、芜蓉,岩等名胜。当地人夸张地说:山高一千五百丈,不通行人。
    大风山庄在主峰的西南五里地,北面是英蓉岩,乳泉百例,满山苍翠,幽静可爱,山庄就在草木葱翠山岩苍劲中。其实这里没有大风,大风的庄名,出自汉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今云飞扬,威加宇内今归故乡,安得猛士今守四方。由庄名的含义,可以测知山庄主人的抱负。
    可是,主人只知歌词的豪放含义,却忽略了歌的背景与旋律。这首歌,是刘邦扫灭群雄完成帝业,定都关中后返回故乡沛县,与族中父老子弟欢聚,酒酿耳热,即席亲自击筑而歌,令一百二十名小儿唱和,歌声充满感慨,悲怆凄凉的旋律至为感人。据说,刘邦随歌起舞,慷慨伤怀,不禁泣下数行,所以向父老说:飞鸟恋旧林,游子悲故乡。
    不知大风山庄的主人,是否也了解其中含义?刘邦作此歌时,已经是统一天下,杀尽守四方的功狗,进入桑榆晚景日薄崦嵫的老境,返回关中帝京,不久便死了。
    大风山庄距信丰城约二十里,往来十分方便。信车距府城全程一百七十里,脚程快的人一天便可赴到。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涨,乘船则一天可达,但平时不论水陆,皆需时两天。任何江湖人进入情丰地境,他的行踪便很难保守秘密,这表示大风山庄眼线四布,想秘密混入打大风山庄的主意,极为困难。
    大府城,那是大风山庄与外界接触的第一线,许多行业店铺,皆与大风山庄有关,上自乡绅巨富,下至贩夫走卒,皆可能是大风山庄的人。
    大风山庄的庄主是谁?只有少数亲信知道,目下管事的是副庄主多臂熊丘万里,和名义上的大总管方整。
    大风山庄平时人数不多,经济来源不致引起外人的怀疑,他们的人在士农工商中正正当当谋生,庄附近任凭外人游览,除了江湖人,谁也不知这儿是黑道人物的连络站和江湖流浪者之家。
    大风山庄不会吃人,不会喝血,但却不容许外人侵犯。江湖上流传着该山庄的一条不成文规矩,必须遵守。那就是进入情丰的同道,必须向眼线表明身份,不然概不负责阁下的安全。
    目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各地盗贼如毛,为首的几名巨盗,大多与宁王窟濠有所勾结,赣南尤其闹得凶,朝廷震动。邻省汀漳等府,也是盗贼峰起。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不产盐,盐皆来自外地。赣中衰州、临川、吉安等地,食用所谓淮盐。赣南的赣州、南安等地,食用广盐。淮盐不上赣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多险,上航不便。广盐在边境一带经常闹贼,道路时断盐运不济。所以赣南一带,长期乏盐。赣州是盐的集散地,原设有税厂,但至去年加以撤消,因为盐贩皆成为私盐贩子,谁也不肯向税厂缴税。这一来,税厂撤消,等于是承认盐运已断,盐的来源已绝,私盐贩子发财了,盐价直线上升,一日三跳。这种现象直至三年后(正德十三年十一月)阳明先生王守仁巡抚赣南汀漳等处,剿平各地大盗,方量行建厂打通盐运,赣南的人方获得足量的盐食用。
    运私盐,这是大风山庄的经济主要来源。他们垄断了盐运,与盗匪勾结,不许把水流人外人田,这就难怪盐价何以始终踞高不下,平民百姓叫苦连天了。
    大风山庄控制盐运,勾结匪盗,培植奸宄,掩护亡命,无一不是犯法的勾当,但局外人不明内情,仅风闻那是一座江湖人的逃荣神秘山庆而已。组织十分严密,派人分司各事,中上阶层皆采单线指挥,各负其责,各自发展,有问题则另有专人负责解决。但有利必有害,彼此之间,难免摸不清底细,时起冲突,也牵涉意气之争。长处是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而且可保守秘密。
    各行业的负责人,如无座召秘令,不许擅自返回山庄,消息往来皆另派有专人负责,所以山庄平时极少有人往来,总之,这是一个组织严密,人才济济,实力雄厚,野心勃勃,极具威胁性的神秘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江湖人心向往之,颇具诱名人轶事惑力的处所。
    六月盛暑,一个风尘仆仆,来自福建汀州府的旅客,踏着夕阳余晖,渡过丁关东桥,走向东津门。
    还有半个时辰关闭城门,因此城门口行人不绝,但大多数是返城的人,出城的民众,定是城郊附近的居民。
    赣州府城周十三里,原有十三座城门,目下塞了七座,还有六座城门出入。该城的官吏上自知府大人,下至守城兵勇,似乎对金银很感兴趣,对公务提不起劲。大大的东津门,已到了黄昏将近闭门时间,城门口竟然不见把门的人了,更不见兵勇的踪迹,自然没有人盘查奸宄,门禁松弛,一至于此。
    城门洞两侧的公示栏,照例张贴着府大人的劝民勤耕守法的布告,张贴着通缉人犯逃丁的榜文图影。
    捉拿艾文慈的榜文仍在,字迹模糊难辨,图形却早就失了踪。岁月悠悠,三年,谁也不再记忆通缉犯中是否有艾文慈其人了。
    他,正是文文慈。但他的身份名人轶事证明路引上,姓名是文英,福建福州府闽县洪塘村人氏,至赣州访友。平时他说官话,万一遇上福建人,他的福州话几乎可以乱真,在福州住了四个月,为了生存,他必需学会当地的语言,不然便活不下去了。
    穿一袭揭衫,背着包裹,胁挂旧革囊,手拉一根竹枚,青帕包头,风尘掩不住他英俊的脸容,贱人之衣褐衫,也盖不住他雄壮如狮的结实身材,整个人充溢着蓬勃的生气与豪迈爽朗的性情。
    他本能地扫了那些榜文一眼,从容入城。
    城东城北与城西,俱是商业区,店铺林立,市面繁荣。城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船舶连糟,小舟穿梭往来,城北章贡两水合流处折梅亭旁,旧税司已经拆除,四年前改建了一座赣关,税课司便设在关内。关对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岸,是四大镇之一的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船夫与那些见不得天日的亡命和浪子,不愿进城找麻烦,干脆到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找快活。因此,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成了四大镇之首,亡命流浪与江湖客,替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带来了畸形的繁荣。四大镇是城东长兴乡的平固市、大由乡的七里市、城西的章永乡杨梅渡,与及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合流的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而以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最繁华,是冒险家与寻梦容的乐园。
    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是水旱码头,天下间哪一座水旱码头不是是非之地?
    次日一早,他施施然到了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
    江湖之人所以称为江湖人,因为他们具有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具有适合环境的挣扎能耐,有一双多见的眼,一双多闻的耳朵,和一张善探消息的嘴与嗅得到危险及嗅得到猎物的猪犬鼻,也须有一双快腿逃避灾祸与抢夺猎物,为了争生存,当然得具备这些条件。如果有一样差劲,可能便因此而送掉性命。
    事先,他已将赣州的形势打听清楚,有备而来,方敢现身闯入府城。
    但对大风山庄的真正底细,他尚未摸清,得费不少工夫,慢慢来。
    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带是码头,四五十艘船,人群忙碌,旅客脚夫与上下货的伙计乱糟糟。镇北街尾左是至吉安的官道,右是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栅门内是石仙庙,供奉着死后为神的秦朝人石固。庙前的广场甚大,乡人的集市设在!”
    场,称为赶庙市,三面有各色店铺,百货惧备。这是镇中的两大繁华区:庙市、码头。
    他在各处走了一困,仔细察看市况与形势,直至傍晚,方离开这座最复杂最多是非的市镇,对该镇龙蛇混杂的情报已有了深切的了解。
    一连十天,他对赣州作了深入而彻底的调查,接着该是策定行动的计划了。
    大风山庄既然是亡命浪子黑道人物的逃薮,可想而知,活动范围决不限于赣州一地,庄名出于大风歌,志在雄霸天下的意由极为明显。能与群盗通声气,而群盗又暗中与宁王勾结,宁王反迹已露,正加紧备战,把这些关系详加分析,便可一目了然啦!
    朝代的兴替,大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的兴衰,与他无关,他自己本就是大明皇朝的叛徒。但在他的心目中认为不管谁统治天下,天下的百姓决不能惨遭荼毒,决不能像他一样家破人亡被屠名人轶事杀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役,如有这种情形发生,他得设法阻止。
    他这次前来赣州,志在看看大风山庄的动静,其次是找红娘子杨寡名人轶事妇。他对找当年匪首报仇的念头,不如往昔殷切热烈,甚至已淡薄得将近古井无波的境地了。经过在山东歼仇,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巧遇真安僧的事,他的心冷下来了,当年山东响马举事,确也有不得不兴的的苦衷,只因为良莠不齐,在打天下这段期间,难免发生许许多多大怒人怨的惨事。而这些一度叱咤风云的人,所受到的报应也够惨的。刘家兄弟死亡殆尽,杨家只剩下一个声名狼藉的杨寡名人轶事妇亡命天涯,赵家也只有名亡实存的赵疯子,目下在山中出家苦修逃世。荆心自问,他该向谁报仇?响马贼攻揭林树并未得逞,屠名人轶事杀福林村鸡犬不留的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彬国贼纵兵屠名人轶事杀,迁怒于响马贼是不是有失公允?
    那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彬是他必欲得之的人了,但这国贼是当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臣,目下正伴待君侧,引锈正德皇帝冶游,车驾往来于大同宣府,微服游幸刮财物索女人,行止起居四周锦卫如云,十里之内不许有身怀寸铁的人接近,要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贼报仇,难比登天。
    至于日后找到红娘子后,到底有何打算,他无法决定。当从宇内双仙口中挖出红娘子的下落时,他确是兴奋而激动,报仇之念一度不可遏止,但半年来的逃亡、奔波、隐居,他报仇的意念又淡下来了。
    前来大风山庄探动静的另一原因,便是希望摆脱岳家兄弟的追缉,他对逃亡、被追杀、被迫害的事感到不耐,如果大风山庄那些黑道人物是讲道义的英雄,藏身在山庄附近暂避风头也不是坏事,只要这些人行事合乎江湖道义,隐身在旁料亦无妨。
    他到底是局外人,孤家寡人一个,调查只能深入表面,而无法直捣核心,有些人间接受在大风山庄指挥数载,仍不知自己在为大风山庄卖命,他以十天工夫从表面上调查,所知自然有限。不过,以他的聪明与及江湖经验来比较,他所获的消息已较任何一个老江湖所知为多。
    赣南山高水险,民风骠悍而保守,大都市的排外性虽不太显著,但仍然在某些场合壁垒分明,他对语言有天才,对各地的方言学习进境神速,在进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之前他已有所准备,这时已可派上用场了。
    要混身山庄并非难事,按江湖规矩,只消将真姓名与所犯的案说出,直接投贴拜在,便可受到款待。但这种方式并不尽善,原因是山窿的人,常会以所犯的案大小而待遇有所差别,像造反下五门贱贼、犯了江湖戒律的恶盗、采名人轶事花好杀的歹徒等等,山庄是决不许可这种人上门的,上门也只有自讨没趣。以他的身份来说,即使未列入造反之列,也只能做几天宾客,打发些盘缠走路面已,他仅算是一个江湖无名小卒,不会受到那些成名人物的重视,走一趟看别人的脸色,到底不是滋味。
    他不走这条路,他要开辟一条自认为妥善的道路,确也有点自不量力。同时,他并不希望真的投身山庄托庇,受人指使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在未完全模清对方的底细前,他不能冒然决定自己的去留,如果这些人是为非作歹之徒,他不但不屑接近,甚至可能挺身而出锄除不法哩!
    他所获的消息总算强差人意。其一,大风山庄的人,似乎并不控制山庄以外的人,赣州仍是三教九流人物自名人轶事由发展的地方。其二,赣州的歹徒,似乎不受大风山庄管辖。其三,私盐贩子听命于一个拥有庞大潜势力的人,这人姓龙名劳,绰号叫双头龙、与大风山庄有往来,可能是大风山庄的主要人物。其四,大风山庄与占山为寇的著名巨匪保持相安局面,彼此可能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有默契,但不能控制小股盗贼,赣州城内外窃案层出不穷,城郊四乡也经常发现小股流贼打家劫舍拦路收钱,掳人勒索。其五,四镇的地痞流名人轶事氓,只听说大风山庄是黑道人物投奔托庇的好地方,但没有人真正去过那里,路程毕竟太远了,可知大风山庆并不重视没有地位的小人物。其六,真正公然表示由大风山庄经营的店铺有二,北大街的大药肆济众堂,与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的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船行。其七,城内外的县民,对信丰县的大风山庄并无印象,影响力不大,所知者限于江湖人,甚至经常与江湖人接触的打铁兼造兵刃店,也不知大风山庄。其八,维持地方治安的巡捕,对大风山庄所知有限,不誉不毁,莫不相关。
    一连串的可能,他相当满意,他认为,这是他隐身潜伏最理想的地方,不久之后,他可以进人名人轶事大风山庄找到红娘子的。
    他身上还有三十余两银子,可以安度三两个月。近十余年来,大明宝钞已成废物,朝廷不再禁用金银,物价尚称平稳,每石米价银二两,十三两余银子,已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了。
    七月初,他在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租下草房栖身,然后准备做生意。事先,他已至各乡打听行情,他认为有两处生意比较赚钱。一是至远乡偏僻糖场贩糖。至镇中出名人轶事售,红砖搪与姜糖的市况甚佳,稳赚不赔。一是收购蜜饯,近山区一带的石蜜、梅桂子、蜜梅、干姜等,船伙计与水客们皆嗜之成瘾。此地的蜜饯品质极佳,尤其是石蜜,早年曾列为贡品,水客们皆买来赠送亲友,极受欢迎的。他决定贩卖蜜饯。英雄末路。
    花了两天工夫,他到崆峒山九峰山一带,购买了一担货物,花掉了十余两银子,本钱可下得不少,第三天,他挑着货物返城。
    九峰山在城西南三十余里,南接崆峒,北向府城,有一条小径直达大西门。挑着一担货物,洒开大步往回走,倒也自得其乐。
    辰牌末,过了横坑乡,路已走了一半。天宇中万里无云,酷阳高照,晨间的凉气已消,愈来愈炎热,他头戴遮阳笠,挑着一担木油箩,腰带上挂了一条汗帕,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结实的古铜色手臂,敞开衣襟,半露壮实的胸膛。他的打扮,完全是一个贩货挑夫,谁相信他是个武林健者?谁相请他是早年横刀跃马叱咤沙场所向无敌的骁将?
    大丈夫能屈能伸,做小贩比做浪人无赖光荣得多。
    他购货的路线是南下峻们,转向九峰,然后取遣返城,这条返城的路他只走了一次,但已经不算陌生。他知道,转过前面的小山脚,便是横坑乡的水尾村,距城只有十里左有了。
    水尾村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西是小山,村东是稻田。进了村栅门,并无异状,村民们忙着干活,只有一些村童好奇地向他目迎目送。
    村北的栅门右侧,栅柱上飘扬着一面税旗,两名皂衣公人把守在门两侧。栅内侧东首的一家村舍中,大门外也有三名皂衣人,里面似乎还有同伴。
    他心中一怔,心说:“怎么这里有课税的人?大概是派来催征的。”
    他昂然而行,课税课不到他的零担,不用烦心。接近栅口,一名皂衣人用手向村舍一指,说道:“挑到那边去。”
    他又是一怔,不敢不听,缓缓到了门前,尚未开口询问,门口的三个人已将他围住了,其中一人叫:“放下,里面是什么货?”
    他放下担子,据实答:“是蜜饯。”
    那人又问:“到城里去?”
    他又据实答:“是的。”
    另两名皂衣人,已分别动手揭开了萝盖,一味乱翻,把那些以棕叶包得好好的货物翻得颠三倒四。
    “到里面去纳税。”皂衣人冷冷地说。
    “纳税?这是……”
    “这是钞关派来的水尾抽分分场。”
    “咦!抽分场只科竹木柴薪税………”
    “闭嘴!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胆敢抗税,你想造反?”皂衣人怒叱。
    他忍住一口恶气,沉着地说:“小的天胆也不敢抗税造反,这些货物是小可刚购到的,尚未贩卖,贩卖时当按规缴纳门摊税,目下……”
    “呸!你还敢顶嘴?凡经过税场的货物,不论自用或贩卖,自七月初一起,一律课额外税,抗缴者法办,货物充公没收,你是不是想抗缴?”
    他长吁一口气,暗叫罢了,苦笑道:“小的不敢,只是不知此地有抽分场而已。”
    “现在你该知道了,进去办理缴纳事项。”
    “是,小的遵命。”他无可奈何地说。
    里面设有案桌,两名公人坐在桌后,一计银,一文牍,简简单单。门外的三名皂衣人验货、过秤、估价,经过一阵忙碌,一名皂衣人拉大嗓门叫:“蜜饯七十六斤。”
    管文牍的公人抓起算盘,稀哩拍啦一阵拨动,提起毛笔在一张盖了大印,以木刻刊印的税凭,埋首疾书。书毕,拾起后娘面孔冷冷地说:“税银一两四钱零五十文。”
    他吃了一惊,讶然叫:“公爷,小的这担货全卖了,也赚不了一两四钱银子,这……”
    这位公人虽生了一副晚娘面孔,但倒还和气,说:“那是你的事。在下只知按规矩行事。”
    “公爷,即使按货色课税,也课不了那么多……”
    “你听清了,蜜饯每斤价银两钱,你的货重七十六,除去六斤畸零不计,以七十斤课税,税额是十取一,另加五十钱文牍费,你自己可以算算对不对。”
    银折钱,概以洪武通宝为准,银一分折钱十文,古钱则折三十文。
    一两银子,折洪武通宝一千文,也称一贯。一贯有十串,每串一百文,一百文折银一钱,十文为一分。
    他倒独一口凉气,沮丧地说:“公爷,门摊税也只有三十取一,这儿……”
    公人摇手止住他往下说,冷然造:“这是税课司所下的税例,与我们无关,税例直接下自宁王府,税课司只有遵行。我是为你好,你还是缴了快走吧。我只能告诉你,这处抽份分场是最守法的一处。”
    他一咬牙,缴纳税银,取了税凭纳入怀中,愤然挑起担子出栅,口中不住咒骂:“简直是强盗、土匪!”
    这是他第一次领教做生意的苦经。
    走了两里左右,前面是一条小桥,桥那一端蹲着三名青衣大汉,桥头的树林中,隐约可以看到人影。
    三大汉等他踏上桥,方站起迎上,其中之一手中提着一串小笔竹板,笑嘻嘻地说:“老表,辛苦啦!歇歇腿吧。”
    他停下步,讶然道:“歇腿,小可要赶路呢?”
    一名大汉一手搭住他的扁担头,狞笑着向下一按,说:“别不识好歹,歇下啦!”
    他有点恍然,放下担子说:“诸位大哥想必是缉私的公爷了,小可已纳了税,取有税单。”一面说,一面在怀中掏税单。
    “免掏了。”大汉谈笑着说,瞥了他一眼又道:“你如果没还税,怎离得开水尾村?我们不是缉私的。”
    “那……你们……”
    大汉将一串竹牌标了杨,问:“老表,你有申字牌吗?”
    “申字牌?”他愕然问。
    “呵呵!看来你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是刚上槽的新手,你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咱们的小竹牌按地支排列,每日更换。”
    “你们……”
    “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路吃路。”
    他明白了,哦了一声。大汉接着说:“在下不管你做的是什么,对新手咱们客气些,孝敬咱们一两银子,便给你带上了一片竹牌。”
    “这个…”
    “有了这块竹牌……”
    “小可知道,以后不会有人找麻烦了。”他接口。
    “不错,不但没有人再找麻烦,西关的税谋司的人,见了你的竹牌,保证不会再课你入城税。”
    他确是不甘心,冷冷一笑问:“如若小可没带银子……”
    “咱们会留下你一些货物。”
    “如果小可不肯呢?”
    “你会肯的,不肯才是最愚蠢的人,树林里有咱们的弟兄,即使你能闯过,西关的税课司说不定会没收你的货物,要你坐班房。”
    “小可有数凭。”
    “在下可以在你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查验时一把撕掉,税课司的人又为何不可?举手之劳嘛,你斗得过他们吗?”
    他认了命,掏出一两的小银锭递过愤愤地说:“谢谢。些少孝敬。
    尚请笑纳。”
    大汉接过银子,给了他一块小竹牌,呵呵大笑道:“别气愤不平,老表,放心,在下不会哭着纳的。竹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税课司的人,预祝你发财,你走吧!”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尝到了委曲求全的苦果。
    到了西关税课司,果然竹牌可以挡灾,那位接竹牌的人挺够意思,问清他住在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镇,善意地劝他绕城而走,不必人城,不然出城时又得缴货物出城税,这趟生意不陪老本才怪。
    第二天,他聪明了,不再设摊,以免抽所谓门摊税,干脆挑了担子到码头上去卖。他感到奇怪,如按成本计,两百文一斤,别想有钱可赚。
    据他所知,市面上一斤只卖两百四十文,怎不奇怪?
    挑着货担,他先到庙市去找介绍他做这种生意的谢老四。谢老四在庙市的右场摆设一座摊位,天色尚早,赶庙市的乡民尚未到来。
    他尚未走近,谢老四便欣然地叫:“老表,过来歇歇,早着呢!怎么啦?挑着卖?”
    他放下担子,苦笑道:“缴不起门摊税,只好挑着卖了……”他诉苦,将昨天所遭遇的琐事—一说了,最后说:“四哥;你的货大概进得早,没碰上加税的倒霉事,你的货是不是准备提高售价?下次进货价钱又不同了,水涨船高,如照原价卖岂不亏老本?”
    谢老四叹口气,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知道前天突然开始增税?不错,货都在涨,不得不提高售价,我准备加一成。”
    “加一成还不够哪!”
    “不够也无可奈何,太高了没人要。别人加一成,你多加一分,谁还和你做生意?非垮不可了。”
    “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做,这……其他同行他们也只加一成?”
    “是的。
    “这……这趟买卖,我可赔定了。那你不打算再进货了?”
    “当然要进,可不能不做生意吃老本哪!”
    “可是……”
    “我会另打门路。今晚上你到我家谈谈,我告诉你怎样逃税,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晚上见。”
    “好,晚上承教。”
    “你到何处去卖?”
    “到码头走走。”
    “码头,你纳了地盘钱了?”谢老四讶然问。
    他笑,说:“我还不知该向谁接头呢,码头大爷是康永和大爷,他这几天不在家,我可不能等他回来再说。”
    谢老四不住摇头,说:“不行,老弟,我劝你还是等几天再说,先在庙市做几天生意,反正你已租了门摊,向卫里捕缴门摊税定可通融,如果到码头上去,恐怕有麻烦,不去也罢。”
    “挑着买卖大概无妨,真被那些爷们找上头来,打打商量想必可行,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挑着担子走了。
    他找到一个码头上的两个小混混,陪小心说好话,孝敬上两吊钱,总算顺利地解决了地盘的难题。小混混告诉他,要长久做生意,可去找二爷孙孝宗,不可以直接去找康大爷,康大爷岂有随随便便接见陌生人的。得了两百文孝敬,允许他在码头上贩卖三天,并且答应帮忙在孙二爷前通融,热心地将拜见孙二爷的规矩—一告诉他。
    两个小混混很不错,找到为首的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要来了一块竹牌,要他挂在货担上,凭这个不起眼的竹牌,果然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辛苦了一天,可惜,三十余斤蜜饯只卖出五六斤,尽管他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公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到底是第一次做小贩,不知行情门路,像这种一个制钱卖一两颗的小生意,能卖出五六斤已是不错啦!
    第二天,他不挑了,提了一个大型提篮,到船边兜售,总算不错,这一天卖出十三斤左右。他想:混一段日子再说吧。
    为了不致引起注意,他必须潜伏一段时期,待机而动。
    可是,明灯在帷,灯光映掩,帷是掩不住光的。他人才出众,雄壮如狮,提着货篮做小贩,更显出他与众不同,码头是非地卧虎藏龙,岂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合该有事,意外的事终于发生了。
    ---------------------
    扫描,xmwjwOCR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12:20 , Processed in 0.3125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