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三十章经商资风
    商场如战场,优胜劣败。
    商誉之建立,非一朝一夕;要自砸招牌,却容易得很,因为顾客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时,经商的人在社会上地位甚低,士农工商,商列末位。纯粹以经商为业的人,衣,不许穿绫罗绸缎;食,不许与豪绅争购美食;住,禁建高楼大厦;行,不许自置华丽舟车马轿。在任何场合,商人的地位,比任何人也低一级,稍有名望的人,皆不屑与商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最高级的当然是读书人,士,是特权阶级,家里有幸出了一位佳子弟,再曾经参加起码的乡试而列名,立即便鸡犬升天。如果曾经入京大比,那还得了?因此,做官便是他们的一切。卖与帝王家便是一切。自从赶走了元鞑子,读书人重新抬头,扬眉吐气,重新取得了失去近百年的优越地位。因为元鞑子主政时,读书人走了霉运,八辈子抬不起头,列为比乞丐仅高一等的废物,九儒十丐,悲惨的境界不言可喻。
    但经商的人有钱,有钱可使鬼推磨。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要不爱银子,必定是天下间最愚蠢的大傻瓜。可是,商人的地位低,鱼与熊掌不可能兼得。穷则变,变则通,豪绅们不愿经商贬低身份,但并无王法规定不许暗中出资另找亲信出面经商。
    因此,有不少商号的东主,是当地的缙绅名流,只是不公开而已。
    从南京南行,过了太平府,便是一连串近千里的无尽山区,那便是黄山山脉。这一带山区,西面近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带,山灵水秀,遍地桑麻,极少穷山恶水。
    舟车繁会之乡,风俗和乐之境。阻山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颜谢流风。这就是直隶南京的宁国府。
    宁国府幅员并不大,下辖六县而已。附廓首县叫宣城。东南六十里有县,叫宁国县。稍一大意,便会张冠李戴弄错地方。正如湖广的武昌府一般,武昌府的东面也有一座武昌县。
    本地的人是不会弄错的,分称府城和县城。这里虽不是附近最富裕的一府,但坐三望二绝无问题。地处山区与平原之间,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土产货物源源不绝输往南京销名人轶事售,因此品质甚高。
    由于山坡地宜于栽种桑麻,所以输出的货物,以山产与布匹绸缎为大宗。
    西北一百五十里,是太平府的芜湖县。不管宁国府的物产起旱或是水运,皆以芜湖为集散地,以小舟沿宛溪运至芜湖后,改载大船转运南京。
    芜湖,扼住了宁国府的咽喉。
    宁国府的纺织品,大大的有名。以往有四种织物曾经列为贡品。绫绮、五色线毯、兔褐、纻布。以纻布来说,通称为贡布。
    自从二十年前芜湖的鸿泰绸缎庄开张以后,宁国府的布料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首先是派人阻断了颜料的输入。其次,暗中破坏了府城的十家染坊设备。最后,在府城、南陵、县缓,同时开设栈房,把其他的栈房布庄一一赶走,巧取豪夺,软硬兼施,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酷毒辣令人发指,以雄厚的财力与人力,泰山压卵般,在短短的一年中,打出了独占的天下。
    从此,这一带只许出产胚布,一律由鸿泰绸庄收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物价年年涨,而胚布的收购价格却年年下降。乡间的织户,莫不叫苦连天,有冤无处诉。
    鸿泰庄在芜湖除了店面之外,并建有庞大的染坊,胚布在此地加工,运至南京却以宁国制品行销,财源滚滚,所获暴利超出十倍以上。
    二十年,前后不知出了多少人命。四乡的织户,忍气吞声生活日渐艰苦。
    反抗没有好处,也没有人敢反抗,因为鸿泰的后台东主有财有势,一切反抗皆属徒劳。
    据说,鸿泰的后台东主共有三人。南京人向福;曾任十余年京官,已经退休致仕在家。
    芜湖人古禄;一个地棍出身的地方土豪。宁国人易寿;本府的县学生员,曾经参加三次乡试(省试),榜上无名,浪费了几年光阴(乡试每逢子、午、卯、酉年八月举行),十年无成乖乖滚蛋。地方人土,称他为绝秀才,因为这家伙有钱有势,为人刻薄阴险,酒色财气无所不好。后来他与向、古两人合营鸿泰绸庄,乡人恨之入骨。
    岁月漫漫,二十年,织户们艰难地撑过去了。
    这天,一艘轻舟泊上了凤凰桥码头。
    府城并不大,但城中有一座山,叫陵阳山,隐现三座峰头,北峰叫敬亭,南叫鳌峰,东南的叫阳陂。三座峰头各有一栋建筑,一建叠嶂楼,一建谯楼,一建景德寺。东门是水旱码头,也是最繁荣的商业区。横跨宛溪有两座桥,凤凰桥与济川桥,凤凰桥西至城根一带,沿溪形成一条栈仓林立的城河大街。东门内的东大街,则是资本雄厚的大店铺。以往,城河大街的南端溪旁,共有六座染房。目前,那儿只是一片废墟。
    舟子系好舟,搭上跳板,首先跳上一位三十余岁的壮年人。身材壮实,鼻直口方,双目明亮,脸上闪耀着健康的色彩,笑意常挂。穿一袭蓝相,肋下挂了一个小包裹。
    接着登岸的是五个中年人,一位相貌清瘦的花甲老人,高高兴兴踏上了码头。
    “熊爷,这就是府城。”花甲老人向壮年人说。
    熊爷举目四顾,笑道:“好形势,倚山面水,人杰地灵。丁大叔,咱们好好干。”
    丁大叔收敛了笑容,脸上涌起了乌云,苦笑道:“熊爷,但愿如此,可是……”
    熊爷豪笑道:“丁大叔,不要可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咱们投下了十万两银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是……”
    一名中年人突然接口道:“丁大叔,你如果后悔,退出还来得及。”
    丁大叔叹口长气,满怀忧虑地说:“李二爷,老朽下半身已经入土,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我只耽心你们……”
    熊爷呵呵笑,挺挺胸膛说:“我们自有主意,放心啦!咱们将本求利,规规矩矩做生意,公平义取四方财,行得正坐得稳,没有什么可怕的。丁大叔,为了咱们弟兄,也为了你的乡亲,你该义不容辞帮助我们,对么?”
    “这……”
    “当然,你如果不愿……”
    丁大叔一挺胸膛,振作地说:“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熊爷,老朽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码头上有不少人,对面檐下突钻出一个年约半百的汉子,穿一身破衫,脸有菜色,讶然道:“咦!你……你不是丁师父么?”
    丁大叔欣然上前说:“哦!张兄弟,你还认识我?”
    张兄弟苦笑道:“十载光阴不算长,哪能忘了?”
    “彼此彼此。哦!张兄弟,仍然不得意?”
    张兄弟失声长叹,怨毒地,感慨万端地说:“你是知道的,哪能得意哪!往年织一匹布,可卖十一二两银子,鸿泰来了之后,最好的细布也只能卖四五两。织一匹布要二十天左右,麻是自己地里长的不算,仅两人的伙食也要三四两银子。唉!能活下去,已经是不容易了,还能怎样?哦!丁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嘛!”
    “看?老天爷,如果我丢得开走得了,八辈子也不会回来,看这伤心的鬼地方。怎样,在外面还好吧?”
    “托福,还好。”
    “你有一门好手艺,走遍天下不愁吃。唉!我……要不是我那老伴与儿子和那块鬼麻田牵死了我……”
    熊爷突然走近,笑道:“丁大叔,不替我引见引见你的老乡亲?”
    丁大叔赶忙闪在一旁,欠身道:“张兄弟,这位是敝东主熊爷熊慕天。那五位是掌柜李二爷、总管周五爷、管事吴爷、郑爷、王名人轶事爷。”又向众人说:“这位是本城南郊天星里的张三,不但是本城的最佳织匠,也是本府数一数二的织花高手。想当年,他的织我的染,在本府不作第二人想,他的老伴也极为高明。”
    熊慕天呵呵笑,拱手为礼道:“张师父,久仰久仰。过些天,兄弟再登门拜访。”
    张三畏缩地行礼,在这几位阔客面前,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出来,对方一客气,他更是慌张得只会拱手作揖。
    李二爷笑道:“张兄,等咱们安顿停当,一定前往拜望,日后咱们多亲近。”
    丁大叔拍拍张三的肩膀,神色肃穆地说:“兄弟,等我的消息。我先到城里替东主找地方安顿,以后再谈。记住,不可透露我的行踪。”
    第三天,东大街的小柳巷口的右侧,三家店号取下了招牌。接着,大兴土木改装门面。
    几乎在同一天,对面鸿泰绸缎庄宁国分店的店伙,不断地前来打听。但二人不知其详,只知是芜湖来的一位姓熊的财主,买下了这三间店面,鸠工装修,不知要作何种买卖。
    十天后,城河大街南街尾染坊废墟,换了新主人,新主人姓熊。接着,大批工人开始建造厂房。
    又是十天,河下来了二十艘船,运来了数十只大木柜,不知内盛何物,雇来大批挑夫,将木相抬至仍在修建的店内。
    一个月过去了,店面已修整停当,厂房亦粗具规模,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建的是大厂房而不是栈房。
    这天,厂房正屋上梁,吸引了大批顽童和看热闹的人。顽童是想检些上梁时撒下的祭品,大人则想看看热闹,探听修建的是何种厂房。
    闲人中,有鸿泰的几个伙计帮闲。
    祭坛上香烟缭绕,供桌上除了三牲之外,另有十大盆糕饼果品,准备用来撒食消灾,顽童们就等这些食物。道士们正在跳神,等候阴阳生报时。工人们一切准备停当,兴高采烈筹备时辰光临。
    厂房的空地上,摆了十桌酒席,准备上梁毕,大宴所有的工人。钟鼓齐鸣,念咒声此起彼落。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有人向同伴说:“嗨,老四,你说这是什么厂?”
    老四直摇头,说:“谁知道呢?人家守口如瓶,又没有看见工具,从何猜起?”
    “会不会是染坊?”
    “见你的大头鬼,十九年来,从没听说有人敢来开染坊,谁肯吃了豹子心老虎胆,在此地玩命?别废话啦!”
    一旁的一位中年人沉声说:“看格局,八成儿是开染房,不信咱们打赌一吊钱,外加一只鸡一壶酒,如何?”
    不远处站着一位青衣泼皮,哼了一声说:“真要开染坊,大概是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谅他也没有这个胆。”
    一个嘴上刚长毛的少年邪气地说:“水老鼠,人家开的就是染坊。”
    “混帐!你敢叫我水老鼠?”泼皮怒不可遏地叫,急冲而上。
    少年人怪笑着往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城内外谣言满天飞,谣传纷纷,但工人们不知其详,主事人像个没口儿的葫芦,不透丝毫口风。各种行业都有人猜,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是开染坊。
    熊慕天来去匆匆,往来于宁国与芜湖之间,在宁国逗留的时日无多,每次逗留三五日,跑跑衙门并结识当地的名流,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就是不谈有关本身的行业。
    他的身份很特殊,落藉太平府繁昌,三代以来,皆是繁昌的殷实粮绅。直至他这一代,抛下祖业至南京落户,自贬身价改农为商,开设了两家粮行,一家银楼,三家油栈,一座船厂。因此,他是农,也是工,同时是商,是具有复杂身份的人。也因此他能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流,行走官府,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应付裕如,面面俱到。一月工夫,他就曾经在本城首屈一指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酒楼,宴了九次客。有钱、有地位、人圆滑,风度佳,手面广。不消多久,宁国府谁不知道熊慕天熊爷的大名?
    唯一令本城人迷惑的是,他在南京有许多基业,为何到宁国府来买店面开店?开甚么店?
    他始终不透露口风,令人莫测高深。对方如果追问,他只用两句老话来搪塞:天机不可泄漏,届时自知。
    开粮行?宁国府水田有限,山多田少,勉勉强强能自足而已,没有余粮运南京,南京也不要宁国的米,此地的粮食价比南京高些。银楼?本地大户人家并不多,需要的首饰少得可怜,绝大多数的人皆买不起首饰,买得起的人,却要到南京去买。油栈,你了不能食用的桐油外,食用的油产品有限。
    因此,绝大多数的人猜想他要开造船厂,厂房大,位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那还错得了?
    对面的鸿泰绸庄店面不大,只有两间门面,店内没有货柜,并不向外营业,他们只收不卖。自早至晚,四乡各县来的胚布、素绸、白绫、五色线毯、兔褐,源源不绝向店内运,以胚布为大宗,绸缎的产量毕竟有限。每天清早,必定有两艘运布船航运至芜湖,在芜湖加工染色。
    制品如不卖给鸿泰,绝对无法偷运出境。鸿泰在各地收买了不少地棍,放出不少眼线,没有人敢反抗。
    这天晚间,鸿泰的店后厅灯火通名,高高矮矮三十余名老少,正在商讨机密大事。主人绝秀才易寿高坐在大环椅内,左是师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喜,右是打名人轶事手头儿双尾蝎朱坤。
    绝秀才易寿五短身材,年约五十出头,身材瘦削,颊上无肉,生了一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狼似的锐利怪眼,一双手留了寸长的指甲,不时捻动山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阴森锐利的目光,往复扫视在座的人,令人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颇具威严。
    右首一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发话道:“大东主派在下前来,向三东主禀明……”
    “有话你就快说吧,一切闲话客套可以免了。”绝秀才不耐地催促。
    中年人口气一紧,说:“派往南京的人,已带回信息。这姓熊的在南京,确有一座船厂,但承造的皆是行走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百石以上大客货船,从不制造小舟。这人的底细,在南京小有名望,算不了什么。”
    绝秀才哼了一声说:“等于是一大堆废话。大东主有何打算么?”
    “大东主说,如果姓熊的开船厂,就不必管他。但依二东主猜测,似乎不可能是开船厂。”
    “有道理么?”
    “行走宛溪的船,皆是二十石以下的小舟,需要船的人不多,芜湖的船厂足以供名人轶事应而有余。在此地开船厂无利可图,必定血本无归,天下间哪有这么愚笨的人?”
    “有道理。”
    “因此,大东主也认为有道理,要找出线索,可从是否有利方向推测。宁国府唯一可获厚利的行业是织物,因此,对方很可能要与本店竞争。”
    “不可能……”
    “大东主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防患于未然,三东主必须将他们的底细摸清。如果他们真的开染坊,大东主请三东主便宜行事,决不容许此事发生。”
    “那是当然。”
    “过几天二东主要亲自前来,听候……”
    “你回去告知二东主,有我负责,上面已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全权办理,用不着他插上一脚。”
    “但大东主二东主这方面,还未接到指示。”
    “他们会接到指示的。今晚咱们分配人手,准备绑架那位李掌柜,要他招出底细,你是否有兴参加?”
    “绑架?在未查出底细之前?这……”
    “当然不以本店的名义出面,何所惧哉?”
    “恐怕不妥……”
    绝秀才冷笑一声,挥手道:“那么,你走吧,心存顾忌,成不了事的。”
    “这……好吧,在下告退。”
    同一期间,已修整停当,门面焕然一新,等候择吉开张敬神上招牌的店内花厅中,熊慕天也在召集手下,商量择吉开张的事。他们已预料到开张那天,必定会掀起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必须早作准备,以应付可能发生的纠纷。
    城河大街的街屋已远离码头,新建的厂房原是往日的染坊废墟,距街尾最后一栋房屋,约有半里地。由于这里是城墙折向处,因此中间横亘着一条三丈宽的城壕,架了一条小木桥维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在濠与溪会合处。附近杂树丛生,行走的人不多。建厂的工人早上来,晚上去,除了三两位采办人员不时走动外,平时没有人走动。建屋的主要材料,皆用船只直接运送到工地,用不着这条街尾的小径。街尾的居民,视线被杂树所挡,只能从树梢看到厂房的屋顶。
    厂房已大部建妥,大概十天半月便可完工。
    这天,熊慕天已乘船离开了府城,监工的重责,完全落在李掌柜李二爷头上。一早,他便带了一名随从,在工地巡视,直至近午时分,方满意地带了从人,施施然返回城内。
    距木桥尚有三二十步,路旁的矮树下,突然跳出两个穿青衣短打的大汉,牛耳尖刀一左一右,顶住了李二爷的胸口和背肋要害,右面的人喝道:“老兄,反抗者死。”
    随从吃了一惊,扭头便跑,正待出声求救,路旁又跳出两个大汉,匕首一扬拦住去路,大喝道:“站住!不要命么?”
    随从反应甚快,俯身急抓路旁的一根枯枝防身。
    李二爷神色镇定,叫道:“老七,听他们的话。”又转向挟持他的两个人问:“请问老兄,你们要些什么?”
    “跟咱们走。”大汉狞笑着说。
    “为何?”
    “不许多问。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乖乖跟咱们走?”
    “这……”
    “告诉你,不跟也得跟。走!向北走,少废话。”
    被两把尖刀逼住,不走也得走。随从被打昏,李二爷则被四个人押着向北走,双目被黑巾蒙住,手上了绑,一脚高一脚低,连拖带拉不知走向何处。
    李二爷相当沉着,大有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气概。当蒙目的黑巾除去之后,他发觉处身在一座小茅屋的厅堂内,门窗闭得紧紧地,看不到屋外的景物,厅内幽暗,只有从后堂天井中透来的微弱光线。
    除了押他来的四个人外,中间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一个獐头鼠目的青衣中年人。两侧,是四名魁梧的大汉,全用冷然的目光注视着他。
    押他的一名大汉将他向前一推,叱道:“跪下!拜见咱们老大。”
    不由他不跪,膝弯已挨了一脚,双肩且被压住,强迫他跪下。他咬牙忍痛说:“你们要干什么?绑架?”
    “哼!”上首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仅哼了一声。
    “勒索?”他再问。
    “你认了吧。”右首一名魁梧大汉说。
    他苦笑说:“在下只是个受雇的人,如果富裕,何必到责地来奔波劳碌?”
    獐头鼠目的人又哼了声,用刺耳的破嗓子说:“这是由大爷决定,榨不榨得出油水,是咱们的事,咱们要问清楚,当然你得好好合作。”
    “在下愿合作。”
    “很好。首先,大爷要问你。”
    “大爷不知要问些什么?”
    “报上你的三代履历。”
    “在下李忠,曾在湖州学制笔,一直就靠这门手艺过活。目下有一妻两子在池州老家。”
    “哦!制笔,很好。谁要你来宁国的?”
    “熊东主知道在下的手艺很好,因此聘请在下至贵地开店。”
    “开什么店?怎么说?”
    “开笔肆,设制笔厂行销南北两京。贵地的兔毫极佳,且供名人轶事应无缺。”
    中年人哈哈狂笑,笑完说:“在本地制笔,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怎么啦?”
    “本地的紫毫笔,天下闻名,品质之佳,湖州虽以笔名著天下,但亦比本地的紫毫差一品。你一个外地人在此地制笔,岂不是疯了?本城原有的五家笔肆,产品精良,远至唐代,紫毫便一直是本地的贡品,你凭什么能和他们竞争?”
    李忠从容不迫地说:“如果贵地的产品不是名传遐迩,又何必多费工本炮制?做官的千里奔波只为财,咱们做买卖的人,也是千里奔波只为财,如果无利可图,谁又肯发疯投资设厂?本店只来了几个主事的人,工匠皆由贵地聘请,行销又不在贵地,对贵地有百利而无一害,真正说来,并非与贵地人竞争。同时,做生意不论哪一行,皆是公平竞争,这才能精益求精,对不对?”
    中年人摇头道:“我不信你们是开笔肆,从没听人提起过……”
    “过早透露,城内五家同业,恐怕要伤了和气,因此在厂房尚未建妥前,不宜声张。大概十天半月之后,熊东主便要开始招请制笔工匠了。”
    “不怕有麻烦?”
    “人活在世间,哪能没有麻烦?要活下去,本来就是一件苦事,不然人一生下地来,为何不笑而哭?大爷,我家境很苦,一年不过赚一两百银子,而家乡老少三口等着这区区银子养活,你们把我绑来,把我送到油坊里榨,也榨不出一星油水……”
    “你们东主有钱。”
    “熊东主?他的家当已全部投入厂房店面。日后的支撑,还得靠南京的朋友帮忙,他成天往南京跑,就为了张罗银子,如果在最近借不到一千两银子,厂房便得停工了。”
    中年人得意地敞声大笑说:“叫熊东主用借来的一千两银子赎你,大概他会肯的,你是他的掌柜……”
    “你错了,我只是一个他雇用的人,我不在,他可以另雇一个。迄今为止,他还欠了我半年的工银呢。”李忠苦着脸说,叹口气又沮丧地说:“再说,能否借得到一千两银子,还是未定之天。据在下所知,他已经罗掘俱尽,朋友都不相信他能在宁国赚钱,认为是个泥淖,早些撒腿以免愈陷愈深。”
    中年人不再多说,不再盘问,话锋一转说:“这么说来,在你们身上,没有油水可捞了。”
    “在下身上还有十余两碎银,三二百文制钱。”
    “这是不够的。”
    “可是……”
    中年人举手一挥,叫道:“搜他。”
    只搜出十余两碎银,三百余文制钱。
    “还给他,给他一顿皮鞭,放他滚蛋!”中年人装模作样地说。
    十记不轻不重的皮鞭,打得李二爷鬼叫连天,最后蒙上眼,连推拉离开了虎穴。最后脑门上挨了一记,他便失去知觉。
    醒来时,身在店铺的内堂中,一个即中正替他用推拿术推血过宫。身侧有几个人:熊慕天、总管周五爷、管事吴爷、郑爷。
    “我怎么了?”他含糊地叫。
    郎中嘿嘿笑道:“你被人打昏在西门城根,几个乡民将你送回来,伤不要紧,你是两世为人。”
    熊慕天打发郎中出外,神色凝重地问:“是些什么人?”
    他苦笑说:“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终于动手了,等不及啦!咱们守秘的工夫,令他们不安了。”
    “经过如何?”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熊慕天说:“他们迟至今天方开始动手,忍耐工夫确也到家啦!伤势怎样?”
    李忠伸伸手脚,笑道:“他们满意了,抖抖威风而已,算不了什么,但愿下次也同样幸运。”
    熊幕天也笑道:“不会有下次了,等着吧。”
    “呵呵!要来的终须会来,来日方长,咱们会撑下去的,任何代价在所不惜。”李忠豪笑着说。
    “是的,咱们会撑下去的。他们已走了一步棋,下一步该咱们落子了。你好好休息,我到衙门里走走。”
    敬亭峰与鳌峰间一带山麓,全是本城大户人家的宅院与别墅,朱门大厦,庭院深深,花园广阔,亭台楼阁散布其间。这里,是上流社会的特区。
    熊慕天走在这条石板铺设的大街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前面,本城首富桑宅的主人,桑威桑大爷,正带了四名健仆送客。
    他曾与桑威在酒楼有一面之缘,彼此颇为投缘。桑威年约半百,慷慨、和气、好客,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笑口常开,没有一般为富不仁,可厌嘴脸,在本城声誉甚隆,是数一数二的士绅。桑家在宛溪东岸至句溪之间,拥有良田千顷,本人则曾经参加乡试,中了一名举人。举人虽不是官,距官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已是望重士林的特权人物了。膝下有两子一女,长次两子皆在府学就读,虽没有多大成就,但已是现成的秀才。小女桑婉,是本城人尽皆知的才女,名门闺秀不同凡俗,人美得像朵花,十七八岁正是待放的蓓蕾,可惜才貌双全加上是名门闺秀,本地似乎没有高攀得上的佳子弟,至今仍未有婆家,姻缘路上未遇有缘人。
    桑大爷送客动身,一冷眼看到了熊慕天,站在阶上含笑招呼道:“慕天兄,你好。怎么啦?眉峰紧锁,显得心事重重,有何困难需在下效劳么?”
    熊慕天抱拳施礼,笑道:“桑大爷,多谢垂注。”
    “好说好说,请至舍下待茶。”
    “谢谢,在下要到衙门里走走。”
    “府衙,县衙?”
    “府衙。改日再登门拜望。”
    “别客气。哦!听说贵掌柜出了事?”
    “是的,消息倒是传得快呢。”
    “是为了这件事报案么?那该先到县衙,城外出事,宣城县管……”
    “算了,人平安也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报案,也追不出主谋来。”
    “这些无法无天的匪徒,如不绳之于法,日后恐将变本加厉向你骚扰。我陪你到衙门去报案,请官府严加追究,走!”桑大爷义形午色地说。
    熊慕天苦笑,沮丧地说:“桑爷盛情,在下心领了,感激不尽。只是,本城……唉!不说也罢,区区小事,官方是无能为力的,报案反而引来一连串的麻烦,何苦?”
    “那……那就罢了不成?”
    “不罢也得罢。”
    “哦!慕天兄,你到底设的是什么厂?”
    “这个……”
    “还在守口如瓶?”桑大爷笑问。
    “其实,也用不着故作神秘,只是时机未至,是否可以择吉开张动工,在下尚无把握,与其无谓张扬,不如藏拙免闹笑话。”
    “哦!有困难?是哪一方面的?工人?资金?慕天兄,咱们相识虽不久,但一见如故,总算小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如不嫌弃,愿衷诚相助,有何困难需在下效劳之处,义不容辞。如需要资金,三五万银子只消吩咐一声……”
    “桑爷古道热肠,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倚仗之处尚多,改日再请桑爷关照。哦!桑爷怎知在下缺少资金?”熊慕天含笑问。
    “呵呵!那创业难,守成更难。慕天兄在本城创业,万事非钱莫办,本钱不怕多,是么?是不是需银周转?”桑大爷朗笑着说,最后又加上一句:“需要多少?”
    “在下刚从南京赶回,筹足资金不虞匮乏,桑爷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小店决定下月初开张,届时尚清桑爷光临赐教呢。打扰打扰,告辞了。”
    “慕天兄,别忘了,如有需要,寒舍的人门,随时皆为你而开,呵呵!”桑大爷亲热地说。
    “在下深感荣幸,日后将专诚趋府致谢。”
    送走了熊慕天,桑大爷向身旁的一名健仆说:“桑勇,去打听一下,看熊爷有何要帮忙的地方,别让外人说咱们宁国的人欺负外地人。”
    桑勇欠身问:“老爷,是去查那些绑架李掌柜的匪徒么?”
    “你瞧着办好了。”桑大爷淡笑着说。
    第三天,桑家派人至能慕天的店中,送来桑大爷一封书信。信中提及已查出绑架李掌柜的匪徒,是城南五里地双羊山下的一伙痞棍,为首的人叫曹龙。这群痞棍共有十余人,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拐带诈骗无所不为。可惜他们已闻风远飏,听说已逃至芜湖鬼混去了。桑大爷并在信中保证,今后可望不会发生同样事故,请熊慕天放心。
    熊慕天接到信,确是十分感激,想不到桑大爷竟然能吓唬本城的痞棍,令他颇感意外。
    一般说来,一个安份守己的仕绅,是不会与土棍们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的,碰上麻烦,只消名帖往衙门里一送,官府自会作最有效的处理,自会把那些痞棍泼皮治得服服贴贴。
    熊慕天正式登门致谢,从此,双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逐渐深厚。能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本城德高望重的首要人物,熊慕天已成功了一大半,虽说店未开张,但已在本城站稳脚步了。
    对街的鸿泰庄,伙计们的敌意已从眼神中消失。鸿泰的店,最忙是清晨至午后未牌左右,从四乡赶来送货的人需赶回去,必须早些离城,因此最忙的是午牌前后,素绸白布在店门外堆积如山。未牌后,店伙与船夫则将货物从库中运至城外上船。船次日一早便往下放,运至芜湖本铺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十余年来,这种常规一直不曾更动。
    同行是冤家。既然熊家开笔店笔厂,与布店风牛马不相及,因此鸿泰的东主大为放心,没有仇视熊慕天的必要,难怪伙计们的眼神中消失了敌意。
    月杪,风声终于传出。李掌柜已放出消息,说店铺下月初开张,制笔的厂房已将竣工,即将徵工与购料。
    这天近午时分,鸿泰的店内外忙得不可开支,店门外却来了五名不速之客。领先的是个穿紫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花长袍的中年人,身材颀长,隆额鹰目,唇薄如纸,满脸怒容。带了四名虎背熊腰的青衣打名人轶事手,排众直入。
    一名伙计眼尖,向送货的人名人轶事大叫:“让开,让开!咱们的二东主来了。”
    二东主古禄,芜湖总店的主持人来了。
    一古禄气汹汹地抢入,冷笑道:“叫魂么?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混帐!三东主呢?”
    店伙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说:“三东主在后堂,正与师爷在商量。”
    “滚开!”
    店伙惶然闪至一旁。古禄大踏步往内堂抢。
    内堂中,绝秀才易寿正与师爷及六名伙计,大声地,用充满火气的声音说:“怎么从中旬起,施德方面便断了货源?你到底说说着,是怎么一回事?”
    师爷流着冷汗,慌恐地说:“那面负责的王七说,山路不好走,那一带的机房,诿称要等布匹积存得够多,再一起送来……”
    “混帐!十几年来,一直就是有一匹送一匹,王七怎么糊涂得依他们作主?”
    “把王七叫回来……”
    古禄猛地推开内堂门,冷笑道:“叫王七回来,也救不了施德的货……”
    易寿一怔,欣然叫:“咦!二哥怎么来了?”
    古禄哼了一声道:“我再不来,咱们鸿泰庄的招牌就砸啦!”
    “这……”
    古禄坐下,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乱跳,沉声叫:“老三,你简直昏了头,这些日子来,听说你又买了几个闺女,是不是让女人把你……”
    “二哥,你怎么啦?”
    易寿不满地叫,哼了一声又道:“不错,我弄来了几个小女人,我不能弄?你说这些话有何用意?是不是你想管我的床上的事?”
    古禄“砰”一声又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道:“你床上的事,没有人管你,但砸招牌的事,我不该管?”
    “这……”
    “大哥下午可以赶到,看你怎么交代?”
    “二哥,到底……”
    古禄摇头苦笑,怒火已消,说:“老三,想不到你怎么糊涂。”
    “怎么啦?”
    “你说对街姓熊的开笔肆?我看了城外姓熊的厂房,告诉你,湖州最大的笔厂,也没有姓熊的厂房十分之一大,制那么多笔,卖给谁?天下读书人有多少?”
    “咦,你是说……”
    “你太令人失望了,老三。”
    “二哥,你……”
    “傍晚时分,大批染布师父便可乘船抵达,其中有南京首屈一指的、专门染绸的名手赵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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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霸主争霸
    易寿尚未会意,讶然问:“咦!把染工带来了?二哥,咱们要在此地加开染坊不成?”
    古禄嘿嘿笑,说:“不错,在此地开染坊,这样,才是名正言顺地地道道的宁国绸,宁州纻布。”
    “这……”
    “这里人工便宜,就地加工,你知道要减少多少成本?从此地直接发货,要减少多少开支?”
    “也好,本来,咱们早该将染访建在此地……”
    “染坊是建在此地,但不是咱们鸿泰的。”
    “什么?”
    “那是姓熊的染坊。”
    “什么?”
    “他们在芜湖的仓房与店面,皆已筹设妥备。上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货船,皆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船行承运,上至湖广,下迄扬州。你满意了么?”
    “这……这……”
    “我已打听出来了,此地染纻空布的第一名手老丁,流落南京十余年,他已经回来了。”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蠢材!姓熊的将厂房的生财工具,皆悄然装箱秘密运来,你却在做梦,一口咬定他要开笔肆。”
    易寿脸色泛青,切齿叫:“好小子,他胆大包天……”
    “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已存心和咱们鸿泰抢饭碗,如果没有三五分把握,怎肯冒险?”
    “老天!咱们……”
    “咱们还来得及。”
    “大哥一到,咱们立即动手。”
    “二哥之意……”
    “咱们先下手为强,给他来一记绝户计。”
    “绝户计?”
    “把运送染工的船……”
    “对,妙极了,一不做二不休,把姓熊的脑袋也给故下来做夜壶。”易寿恨愤地说,不愧称绝秀才。
    “这得等下一步。现在,你赶快召集人手,事不宜迟,咱们不能让染工船到达。”
    熊家的店后,建了一间阁楼,上面不分昼夜,皆派有监视鸿泰动静的人。鸿泰派人召集爪牙,怎瞒得了监视人的耳目?
    三艘快船急急离开了码头,鸿泰的爪牙出动了。
    但在半个时辰前,一艘渔舟已先下放。
    宛溪下流里余,在城东北会合句溪,流经敬亭山东称为敬亭潭,北流二十五里是油榨沟,汇合双溪水,再往下,便是与南犄湖会合的河口。以下,便可以航行大船了。
    运送染工的船,轻快地越过河口。后面,小渔舟缓缓追随,但上面除了艄公之外,神秘的搭客已经失踪。
    船舱紧闭,舱面只有六名船夫,哼着俚曲,篙声有节拍地起落,船缓缓向上航行。
    距油榨沟约里余,上游三艘快船鱼贯向下急放。第一艘快船的人,在百十步外便大叫道:“鱼潭河泊所的公差,奉命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船向右岸靠,接受检查。”
    接着,红旗向右挥。鱼潭河泊所在城东北的三汉河口,经常派小船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缉私防盗,所有的民船官船,皆不敢抗命。
    船向右岸靠,右岸是一处芦苇丛主的荒坡,三两座上阜起伏其间,蔓生着一些荆棘和小树。河岸平坦,芦苇并不密,正好泊舟。
    船靠上滩岸,三艘快舟也傍左右靠上了。
    五个青衣跨刀大汉,飞隼似的跃上了舱面,为首的人向惶恐的舟子叫:“叫舱内的人出来接受检查,快打开舱门。”
    舱门拉开,里面踱出三个中年人。
    为首的人穿青长袍,方面大耳,留了三增长须,背着手含笑问:“船家,怎么啦?”
    “河泊所的人要检查。”舟子惶然地说。
    中年人打量着五大汉,问:“公爷,检查什么?”
    “你们从芜湖来?”为首大汉问。
    “是呀!”
    “有多少人?可有路引?”
    “且慢!”
    “什么?”
    “河泊所的公爷,该穿公服。河泊所的巡河船,也不是你们这种小乌篷。你们……”
    “少废话。”
    “咦!你……”
    “把里面的人全叫出来。”
    “我们都出来了,就咱们三个人。”
    大汉一怔,举手一挥。另一人抢入舱内,不久急急钻出说:“里面没有人了。”
    中年人呵呵笑道:“船上本来有十二个人,他们在南湖口登岸起旱,这时恐怕已经到了府城啦!”
    大汉怪眼怒睁,怒喝道:“说!那些人是不是染工?”
    “是呀!是染绸缎绩罗的染工,都是些艺自家传,学有专精的染匠,还有染花的特殊艺技呢。”
    “你是什么人?”大汉厉言问。
    “我?搭便船的。”
    “你认识熊慕天?”
    “熊慕天?没听说过……”
    “你少给我装糊涂。”
    “咦!你这人怎么啦?火气好大……”
    “闭嘴!”
    “这……”
    大汉扭头向同伴叫:“咱们上当了,把这三个混帐东西带走。”
    上来三个大汉,伸手便抓。
    中年人名人轶事大喝道:“住手!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哼!不久你便知道了。”
    “你们是强盗?”
    “呸!闭嘴!狗养的……”
    中年人沉下脸,从容地说:“老兄,别出口伤人,在下不希望与你伤和气,你们走吧。”
    大汉巨手疾伸,抽向中年人的左颊。
    中年人手一抄,便擒住大汉的腕门一扭。
    “哎!”大汉狂叫,屈腰转身,但仍不甘受制,扭身时左肘凶狠地后撞。
    可惜仍然无用,中年人左掌飞快地抵住了对方的左琵琶骨,轻轻一推。
    大汉向前一栽,“砰”一声仆倒在舱面,挡住了另一名同伴,跌得七荤八素。
    同一期间,另两位中年人一声长笑,四手一分,便擒住了另两名大汉,抛死狗般抛过船,一名中年人名人轶事大笑道:“乖乖地回去,叫你们的东家收收心。”
    有人呐喊,有人拔刀。
    为首的中年人名人轶事大吼道:“听着!不要命的只管上,谁动刀子,他得留下胳臂,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你们犯不着为了一些血腥钱卖命。”
    一名中年人抓起一根篙,抡篙猛扫,风声虎虎中,想纵上船行凶的几名大汉,鬼叫连天后退回船。
    “开船!”第三位中年人急叫。对方人多,很难照顾船夫,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船撑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往上游急驶。
    第一回合,李掌柜吃了小亏。
    第二回合,鸿泰拦截染工的毒计落空。
    两下里扯平,还好没出人命。
    初二,店面挂上了朱漆金字大招牌:宁宣绸布庄。
    染房同时开工,三十余名师父,三十余名学徒,二十余名杂工,大炉大灶火焰熊熊。染布的师父,皆聘自本城,都是往昔失业十余年的名匠。染绸的手艺不简单,由南京来的巧手师父负责。
    宁宣绸布庄堂开盛筵,整整四十桌,本城的官与差到了不少。地方名流的筵席设在二楼,全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仕绅。桑大爷是上宾,为盛会生色不少。
    对面鸿泰绸缎庄毫无动静,伙计们皆冷眼旁观。同行是冤家,三东主易寿风度不够,撕掉了请帖,到城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的别墅消气去了。
    次日近午时分,施德县来的第一批布匹到达,不运到鸿泰,径自送至宁宣绸布在。先在店铺验收,然后出城送至染房入仓。
    货主取得了货款,全城立即沸沸扬扬,陷入狂欢境界,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每匹红布的货柜,实足制钱一万二千文,折银是纹银十二两。比鸿泰的收购价,高出一倍有奇,而且不扣运费。鸿泰每匹布要扣运费两百丈,两百文当时可买七八升米,运费高得令人咋舌。
    全城骚然,暴风雨在蕴酿中。即使是白痴,也可感觉出不祥的凶兆在四周流动了。
    第二批货物,来自宁国县,是素绸、绢、和白绫,且有一部份织绵,比大名鼎鼎的南京织造局产品并不逊色,敢与全国五大织造局的产品争短长。
    一连两天,鸿泰方面毫无反应,并未采取行动,这盘棋似已输定了。
    太平县,在府城西南两百二十里,位于丛山深处,县境南面就是黄山。这里的产品是五色线毯和兔褐,产品用小舟从青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运至芜湖。这两种产品不需加染,因此不需运至府,径自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芜湖的宁宣本铺。
    四艘小舟乘急流下放,过了寒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不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右岸是山,左岸是桑麻遍野的田亩。这一带的田,十亩田必有桑田半亩麻田半亩。桑与麻皆是高茎作物,入藏身在内,极难发现。
    水势已趋平缓。舟子显得清闲,船顺流下放,每艘船相距约十余丈。离开了山区,押运的人松了一口大气,大概不会有危险了。
    负责押运的是管事吴爷,带了五名手下,他与一名手下站在第一艘小舟的舱面上,目光不住打量左岸的田野,不时用手下意识地抚摸佩剑的剑把,神色并未因离开山区而轻松。
    同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大汉,佩了一把单刀,呼出一口长气,欣然地说:“吴爷,不会有人拦截了,航程已过了一大半,最危险的险难也过了啦!如果有人动手打主意,早就该露面等不到现在了。”
    吴爷眉心紧锁,心情沉重地说:“山区水势湍急,他们怎肯下手?他们要的是货,船沉了岂不一场空?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山区而是这一带大家认为安全的所在。”
    “你是说,山林中有人埋伏?”
    “埋伏在山林有何用处?”
    “这……”
    “我耽心的是……”话未完,喜地从左岸的芦苇丛中,箭似的钻出两艘梭形快艇,每艇有十二名赤着上身的大汉,以黑巾蒙面,佩了刀剑叉斧,那六个大汉手中,高举着一支火焰飞腾的火把,向上急划而来。
    “哈哈哈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接财神来了。”有人狂笑着怪叫。
    舟子们大骇,船上一阵乱。
    吴爷大惊,咬牙道:“他们要用火攻,快往右岸靠。”
    右岸一声尖哨,接着是一阵锣鸣,山林中,一支红旗高伸出树梢,不住挥动。
    “糟!右岸果然有埋伏。”手下惊叫。
    吴爷心中叫苦,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意在焚船。如果缠上了,不仅货物无救,所有的舟子皆可能枉送性命,不由他不惊。他已无暇多想,断然下令道:“往左岸靠。”
    登岸决战,至少无辜的舟子可免池鱼之灾,逃入田野暂可脱身,在船上必定同归于尽。
    四艘船火速向左岸靠,正落入对方的陷阱,梭形快艇破浪而至,好快。
    船直冲上摊岸,搁浅了。吴爷一跃登岸,大叫道:“不必顾货物了,你们快逃。”
    船夫们一哄而散,纷纷逃入田野的桑麻田中藏身。
    吴爷五个人在岸上结阵,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两艘梭形快艇并不靠岸,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上下巡航,艇上的人不住狂笑。
    吴爷大惑不解,心说:“怪事,他们为何不靠岸动手?”
    接着,他心中一懔,突向同伴们说:“糟!咱们中了圈套。”
    “吴爷,怎么啦?”一名同伴问。
    “他们的首脑并不在船上,在对岸山林故布疑阵伏兵,迫咱们……”
    不远处一座桑田中,人影急闪,接着狂笑震天,领先钻出的一名虬髯中年壮汉,亮出沉重的鬼头刀,飞跃而来狂笑道:“老兄,不错,逼你们前来送死。你们自刎吧,太爷留你们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吴爷迎前两步,剑隐肘后沉声问:“朋友,是哪条线上的?”
    “何用多问?”虬须人得意地说。
    “是鸿泰的?”
    “你认为有知道的必要?”
    “正是此意。在下吴清河。你老兄贵姓大名?”
    共有十二名粗壮的骠悍汉子,把他们五个人围住了。虬须人仰天狂笑,笑完说:“大概太爷不通名号,你们便死不瞑目了。好吧,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告诉你并无不可,让你们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便了。太爷任飞。”
    吴清河大吃一惊,骇然叫:“魔刽任飞。”
    任飞一阵桀桀笑,笑完说:“天目山太爷住腻了,不能来此地么?”
    “你……”
    “哦!你是宁宣的保镖?算了吧,你一个无名小辈,居然敢做起保镖来啦!好吧,太爷成全你。来来来,我轻轻给你一刀,一下子就完了,保证你不疼不痒的、”魔刽一面说,一面迫近,刽刀冷气森森,直迫须发,狞笑极为可怖,像一头向羔羊拜年的饿狼。
    吴清河一咬牙,剑出立下门户,沉声道:“姓任的咱们有商量么?”
    魔刽任飞桀桀笑道:“有,凡事不妨商量。”
    “你说吧。”
    “你们乖乖引颈呢,抑或是劳驾太爷硬砍?你们选吧,太爷听你一句话。”
    吴清河哼了一声,大声说:“好吧,在下倒要领教你魔刽十三刀的绝活,是否浪得虚名。”
    “呸!你配?”魔刽怒叫,火杂杂地冲进,刀光疾闪,劈面就是一记“力劈华山”,刀沉力猛,声势惊人,但见刀光一闪,冷气便已及体。
    剑走轻灵,决不可与刀硬碰。吴清河身形疾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刀,反欺至魔刽身左,剑发似灵蛇,迅疾地攻向肋骨要害。
    魔刽一声狂笑,刀随身转,闪电似的封架,“铮”一声崩开剑,顺势又是一刀,反应奇快,接招攻招一气呵成,令人措手不及。
    吴清河也不弱,暴退三尺,剑尖奇准地点向对方的肘部,避招反击也是毫无暇隙地同时完成。
    两招无功,魔刽勃然大怒,一声怒叱,狂风似的抢入,第三招“乘风破浪”无畏地攻击,贴身行雷霆一击,志在必得。
    吴清河收剑侧闪,刀尖以毫厘之差掠过腰胯,惊出一身冷汗,但总算有惊无险,身形疾转,剑再次吐出反击,身手极为灵活。
    魔刽突然刀势一顿,似是身法迟钝反应力不从心。
    反应迟钝肌肉发僵,这是致命的缺憾。吴清河无暇多想,抓住机会进击,剑身长驱直入,点向魔刻的左肩,硬往鬼门关里闯,睁着眼睛往陷饼里跳。
    锋尖及体,刺中魔刽的左肩并,如中韧革。
    魔刽一声狞笑,身形疾转,刀背一挥,“铮”一声架住了剑,剑突然从中折断。
    刀光一闪,锋刃直薄吴清河的咽喉。
    吴清河总算了得,绝望地用上了金鲤倒穿波身法,上体后仰、下躺、斜穿……
    可惜,仍然慢了一步,刀风厉啸,冷气掠胞而过,衣破胸伤,双乳被削掉了一层皮肉。
    倒穿出丈外,吴清河方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真气浮动,身躯发僵,气血一阵翻腾,力道迅速地消失,一双腿着地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砰”一声摔倒在地,身形无法翻转,背部着地,跌了个天昏地黑。
    魔刽一跃而上,手起刀落,同时叫:“太爷替你分为八块。”
    一名同伴大骇,飞跃而上大喝道:“接招!”
    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单刀砍向魔刽的左腰肋,魔刽如果不闪避,必将与吴清河同归于尽。
    同一瞬间,双方的人立即展开混战。
    魔刽当然不想给吴清河垫棺材背,扭身挥刀吼道:“该死的东西!”
    “铮!”刽刀撒开了单刀,刀光疾闪。
    吴清河的同伴艺业差远了,单刀脱手而飞,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
    已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刽刀已闪电似的光临颈部,刀过无声,脑袋疾飞而起。
    刀光再闪,魔刽将对方头砍飞,仍不甘心,第二刀再补上。
    吴清河的同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尚未倒下,刽刀已从断颈中间疾落,身躯中分,肝肠流了一地,惨极。
    同一期间,另三名同伴先发后出凄厉的惨号,被对方十一个人乱刀砍倒,濒死的惨嚎声惊心动魄。
    魔刽劈了吴清河的同伴,意犹未足,一脚踢破落下的人头,奔向吴清河叫:“好小子,你走得了?”
    其他的人,也呐喊着追出。
    吴清河只伤了胸肌,伤势并不严重,仅是上身麻木,痛楚难当而已。但求生的欲名人轶事望,压下了创口的无边痛苦,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千紧万紧,逃命要紧,同伴的惨死,令他忘了创口的彻骨奇痛,爬起亡命飞逃,速度极为惊人。在一生中,他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魔刽发狂般赶来,相距两丈余,快得像阵风,可是竟然无法拉近,追得火起,也追得心中暗惊,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把锋利的鲫鱼刀。刀长八寸,圆圆的锋刃,用来剔骨十分应手。
    吴清河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岸逃命,不辨方向全力飞逃。渐渐地,精力开始消退,创口的痛楚逐渐恢复。由于失血过多,首先感到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啦!
    “拿命来!”魔刽在后面大叫。
    他感到左后肩一震,有重物入体,麻麻地。他以为挨了一刀,心中狂叫:“我不能死!
    我得留下命报信。”
    他重重地摔倒,本能地奋身急滚。要不是他一脚踏在一个小坑内,失去重心扭倒仆出,鲫鱼刀正好刺入他的脊心要害,小坑救了他的命。鲫鱼刀在他的左背琵琶骨划过,划开了一条裂缝,骨也受到损伤。
    魔刽追到了,吼声震耳:“太爷分了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刀风刺耳,冷气袭人。
    他咬牙再一滚,用尽了平生之力。噗通两声水响,冰凉的水吞没了他。
    魔刽站在高出水面丈余的峡陡岸壁顶端,盯着微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无限惋惜地说:“未能分了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遗憾极了。这小于是在我魔刽手中,唯一死得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
    一名大汉气喘吁吁地追到,跌脚道:“任前辈,糟了!”
    “糟甚么?”他问。
    “他跳水逃掉,走了一个活口……”
    “住口!谁说他逃了!”魔刽暴怒地叫。
    “他……他不是跳水?”
    “胡说!太爷一把飞刀把他打下去的,他活不了,死了才跌下去的。”
    “这……”
    “什么?你不相信?”
    大汉怎敢不相信?惶恐地说:“小……小的相……相信。”
    魔刽拾回鲫鱼刀,冷笑道:“要不相信,你下去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这一带岸陡如绝壁,可知水势必定相当湍急,因此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岸冲刷成了崖壁,下面深不见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早就被水冲走了,谁还愿意下去打捞?
    大汉口中不说,但心中却暗暗嘀咕:“飞刀如果能把人射死,为何不留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上而落在地上?怪事。”
    四艘小舟共有十六名船夫,全被杀死绑上石块丢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底。加上吴清河带来押船的四名手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底多了二十个冤魂。但在魔刽的计算中,却把吴清河也算上了。
    四艘小舟上的货物,在凶手们的快速行动下,搬上了掩藏在岸旁芦苇内的船只,弄沉了四小舟,然后浩浩荡荡下放芜湖。
    吴清河并未死,留下了活口。这位管事的大名是清河,可知必定懂水性,不然岂不名不符实?他忍痛潜下水底,往下游潜泳。胸口被凉水一浸,反而不太痛楚。背部也不太痛了,他知道背部也受了伤。
    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这意念令他撑下去,尽管大量失血令他难以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到了一处平缓的滩岸,手一触到实地,便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嗡一声响,神智失去控制,人事不省。
    昏天黑地的险恶可怖噩梦消失了,他神智渐清,只觉眼前模糊,四肢百赅似已崩散,不属于他的了。
    朦胧中,他耳中听到倒还清晰的语音:“如果他能醒来,便死不了。”
    有人抚摸他的额头,说:“很不好,高烧不退,恐怕没有希望。已经一天一夜了,他连肌肉也未抽动一下呢。”
    “得设法通知他的亲人,不然就得报官才是。”
    “他身上一无所有,怎知他是谁?里正这几天到府城去了,谁愿跑上六七十里到府城报官?”
    他睁开朦胧双目,呼出一口火热的长气。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落在对头手中,可以放心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虚弱地问。
    “哦!谢谢天!他醒了。”有人叫。
    有人轻拍他的脸颊说:“这里是黄池口,是宣城与芜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处。兄台,你贵姓大名,何方人氏?”
    “哦!黄池口,不是黄池镇?”
    “黄地镇还在南面三四里。”
    “这么说,至芜湖比至府城近了。”
    “是的。你伤势沉重,要不要送你到黄池镇巡检司衙门?你像是受了刀伤,我们这里的人担当不起……”
    “不必了,我死不了,可否弄一艘船送我到芜湖?”
    “到芜湖?这……”
    “在下必定重谢。”
    “可是……”
    “将在下送至西大街新开张不久的宁宣绸布庄,感激不尽。”
    “咦!你是……”
    “我是府城东大街宁宣绸布庄宁国分店的管事,从太平运货至芜湖,遇上了水贼。”
    “哎呀!你是宁宣绸布庄的管事?好,放心啦!我们送你去芜湖。”
    “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一切我们去张罗。”
    宁宣绸布庄芜湖总店的门面,比宁国的店面规模大得多。熊幕天在芜湖设总店,另一座分店在南京。宁国分店负责收购胚布与成品加工;芜湖总店负责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下沿岸各埠的批名人轶事发;南京分店则负责行销。由于熊慕天在南京另有行业,店务也不需东主经常照顾,因此在芜湖与宁国逗留的时间并不多。但开张伊始,他不得不在此地逗留一些时日,以应付难关。
    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熊慕天敢在宁国打天下,抢鸿泰的生意,事先当然对鸿泰相当了解。
    他对鸿泰不择手段压榨宁国人的卑鄙手段极感愤慨,这次开设宁宣绸布庄,以打击鸿泰,一方面是想打破鸿泰的独占局面,公平竞争求取合理的利润。另一方面,是要替宁国被压榨了十余年靠织布为生的人,打开一条生路。与其说他志在谋利,不如说是为主持正义而挺身出头来得恰当些。
    可是,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由于鸿泰的局面,已撑了二十年,根深蒂固稳如磐石,表面上已看不出多少痕迹。因此,他认为鸿泰只是凭籍官府的庇护,官商勾结压榨地方共享暴利,并豢养一些打名人轶事手,收买一些地方痞棍欺压良善鱼肉地方,如此而已。他手下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才,对付那些地痞恶棍应该游刃有余。再凭自己的财力,走动官府送些好处,从南京方面弄到几封京官的手书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府大人,动以利害,还怕官府方面不就范?
    他错了。鸿泰豢养的人,不仅是一些地痞土棍,而是一些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凶魔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
    由于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未能摸清对方的底,一二两回合彼此没吃亏,第三回合终于碰了硬钉子,损失惨重。
    他不该操之过急,将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合理的价钱,高出鸿泰一倍以上,引发了对方无穷杀机。俗语说:若要发,须在穷人头上压;他这个生意人竟讲仁义,讲公平合理,岂不是自掘坟墓?这一来,岂不是等于砸破鸿泰的招牌?江湖上有两句口头禅,说的是:破人买卖,如同杀人父母。鸿泰怎受得了?难怪要用激烈的手段来对付他,鸿泰的人不是善男信女。
    终于闹出人命血案了,而且一开始就是二十条人命。
    吴清河侥幸逃得性命,令熊慕天大感震骇。
    他不是个愿采取激烈手段的人,震惊之余,仍理智地按规矩办事,立即报官。当天,芜湖县的公人名人轶事大批出动,首先搜查鸿泰芜湖总店的仓库。
    四船赃物不在仓中,早已运走了。吴清河被救,昏迷了一天一夜,尽够对方将赃物运走。
    熊幕天到了宁国府城,随来的是芜湖的工人,急报文书连夜呈送府衙。
    劫船的地方,到了大批公人,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出马。
    破船捞上岸,也捞上了十六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鸿泰宁国分店受到彻底的搜查,可是疑凶踪迹不见。货仓中,也没有赃物,无法入人于罪。
    全城骚动,谣言满天飞。
    鸿泰三位东主全来了,不仅一口否认,而且咬定宁宣有意嫁祸,表示要与宁宣官司打到底。
    但血案如山,官府自不能怪罪宁宣诬告。最后,行文天下,捉拿杀人名人轶事大盗任飞。
    府衙的文案内,从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南京、湖广等地行文捉拿任飞的案卷,不下二十件之多。加上宁国府的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十天之后,宁宣绸布庄门可罗雀,不再有布料送来,染访也不得不停工。
    各地的机房,以及所有的乡村织工,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敢将货卖给宁宣,必定受到残忍可怖的惩罚。
    半月中,各地共出了十八宗血案,死了十九个人。这些人,皆是不愿与鸿泰合作,坚决拒绝不与宁宣往来的条件,仍敢冒险与宁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的人。这一来,收到了杀鸡做猴之效,没有人敢冒生命之险与宁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了。
    全城的人在战栗,噤若寒蝉。
    鸿泰依然生意兴隆,只是货品减少了些。
    三天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的染访,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运染料的船,在水阳镇北面沉没,死了十二个人,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从此,没有人再敢承运宁宣的任何货物。
    宁宣绸布庄面临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关门大吉。
    这天,熊慕天偕同掌柜李二爷,在东门外的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上喝闷酒。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是城外唯一的酒楼,平时食客甚多,近来发生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案,城内外人心惶惶,上酒楼喝两杯的人少多了。
    两人占了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窗口一副座头,偌大的食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熊慕天眼眶深陷,双目充血颊肉内凹,他已有半月难以安睡了。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咬牙切齿地说:“罢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李二爷愁容满脸,错乱地、喃喃地转动酒杯说:“为什么?为什么?人心真有这么毒?
    苍天!你为何不伸出你那大慈大悲的手?”
    熊慕天又灌了一杯酒,厉声道:“不要叫天,天永远袒护强者,他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不管强者是些什么人。”
    李二爷惨然长叹,沮丧地说:“东主,咱们只有关门大吉一条路么?”
    “不!”熊慕天坚决地叫。
    “那……你是说……”
    “我豁出去了。”
    “你要……”
    “以牙还牙。”熊慕天激愤地说。
    “我们也去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
    “那……”
    “你记得去年在通政使司在参议罗大人府上,所见到的那位姓杜的怪客么?”
    那时,京师与南京皆设有相同的衙门和官吏,除了皇帝只有京师的一个之外,其他都是相同的,六部六科诸司,京师有南京也有。不同的是,南京的规模小。说好听些,南京的是备用人员。说不好听,南京的官是吃闲饭的,有职无权。如果北面的强敌入侵,京师吃紧支持不住,便向南退至南京,南京的备用官便可派上用场。因此,说南京有通政司的一位参议大人在职,并非笑话,南京同样有通政司衙门,官员的官品与京师的相等大小。
    李二爷不住点头说:“不错,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熊慕天放低声音说:“据罗大人说,他是为借五千两银子至安庆府开店而来的。”
    “好大的口气,他与罗大人有亲?”
    “不知道,罗大人没说。”
    “东主提这些事,与咱们有关?”
    “那位杜公子名弘,字天磊。在官名人轶事场中,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见,但在江湖道上,他却是无人不知的江湖侠客,绰号银汉孤星。这些事,是罗大人事后告诉我的。”
    “哦!你准备……”
    “我要到安庆找他,来回十天半月……”
    话未完,楼门帘子一掀,进来了桑威桑大爷,笑道:“慕天兄,十天半月意何所指?”
    熊慕天不得不收起愁容,离座迎客陪笑道:“桑大爷,请坐。在下想暂时离开贵地……”
    桑大爷坐下,长叹一声抢着说:“慕天兄,贵店的事,委实十分遗憾。牵涉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的事,区区帮不上忙,抱歉。”
    熊慕天苦笑道:“即使桑大爷肯帮忙,在下也不敢劳驾。”
    “唉!想不到他们竟敢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来出头,大毒了,太狠了。哦!慕天兄,算了吧,何苦与人在刀口上讨口食?这样吧,你把店面与染坊烬余的一切顶给我,怎样?”
    “顶给你?抱歉,你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薄,我可不能把灾星带给你。”
    “我请知府大人派兵勇保护,不怕任何人生事。”
    熊慕天黯然地说:“桑大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你只怕我血本无归,故意送给我一笔费做盘缠而已。”
    “慕天兄,我可是当真的。”桑大爷正色说。
    熊慕天神色凛然地说:“桑大爷,在下也是当真的,我要撑下去,宁宣的招牌决不取下来,计算陷害在下的人,休想安枕。”
    “慕天兄,请不要固执……”
    “桑大爷,择善固执,是一种美德,来,喝两杯。”
    桑大爷却离座苦笑道:“不,我要到对岸走走。请记住,我等你的回音,随时恭候。”
    “在下深感盛情,但恐怕不会打扰桑爷了。”
    送走了桑大爷,不久,听到楼梯响,门帘一掀,又上来了一个人,赫然是鸿泰的三东主,绝秀才易寿。
    李二爷眼都红了,倏然而起。
    熊幕天拉住了李二爷,冷冷笑道:“坐下,沉着些。权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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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起伏不定
    绝秀才易寿不是单独来的,后面跟着四名壮实威武的从人。在酒楼上如果想动手打架,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论那一方占便宜,都得不到好处。
    跟来招呼的三名店伙,战战兢兢的伺候,深怕双方翻脸动手,耽上了无穷心事。
    熊慕天及时制止了李二爷,可说是明智之举。谁都知道鸿泰用激烈的恶毒手段对付宁宣,杀人放火全用上了,数十条人命的善后,几乎拖垮了宁宣。但凶手都不是本地人,更不是鸿泰的帮闲和打名人轶事手,无凭无据,任何人也不能指证是鸿泰所为。官府方面,原来倾向于宁宣的态度,已重新偏向于鸿泰。当然,官府即使能抓住三五个凶手,只要凶手不咬出鸿泰,也无法定鸿泰的罪,何况根本就抓不到凶手?这次在酒楼冤家碰头,李二爷如果冲动闹事,必定授人以柄,可能会被鸿泰反告一状,那就麻烦大了,因此熊慕天不得不阻止李二爷发作。
    绝秀才大模大样地在邻桌就坐,冷冷一笑,向熊慕天阴笑着颔首示意打招呼,说:“熊东主在此地喝闷酒呀?近来贵店发生一连串不幸的祸事,委实遗憾万分,在下深表同情,不知是否需要在下效劳?”
    李二爷忍无可忍,沉声道:“绝秀才,你少给我猫哭老鼠假慈悲。你放心,宁宣的招牌,是不会因此被砸掉的。”
    绝秀才嘿嘿笑道:“李掌柜,你可千万别误会,在下……”
    熊慕天含笑抢着说:“易东主,当然你那份好意,在下感激不尽。熊某虽连遭不幸,但还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熊东主,说实话,咱们虽说同行是冤家,但总不能眼看货号就此一蹶不振……”
    “呵呵!请放心,人活在世间,必需挺起脊梁做人,跌倒了再爬起来。在下的资本虽没有贵号雄厚,但并不是经不起风霜的人,这次损失近万两银子,但在下禁受得起,宁宣的招牌,决不会因此而砸掉的。”
    绝秀才装腔作势地长叹一声,摇头道:“熊东主,那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必定看中了贵号本钱雄厚,因此认定贵宝号是财神爷,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长此以往……”
    “呵呵!这倒不用耽心。俗语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下自会设法对付他们的。”
    “你是说……”
    熊慕天喝了一满杯酒,一字一吐地说:“本来,在下来贵地开业,原抱定公平义取四方财的心意,为各地生活艰难的穷苦织工尽一番心力,从未想到要用武力解决,生意人谁也不愿用流血来求取暴利。现在,那些丧尽天良心黑手辣的畜生,雇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来对付在下,虽能侥幸于一时,但不久便要受到报应。这一天会来的,而且决不会太久。天下间比魔刽任飞更狠毒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多的是,比魔刽的武艺高明百倍的风尘侠客也多如牛毛。”
    “哦!你是说,你也要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来相助?”
    “不一定。”熊慕天冷冷地说。
    李二爷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未报,时辰未到。”
    熊慕天推椅而起,大笑道:“易东主,你记住: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人不会永远幸运。走的夜路多,早晚会碰上鬼的。从今天开始,熊某不再相信仁义二字。既然上天尚未报应恶人,在下已尽了人事,官府也不可恃,因此,在下只好相信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限还眼。呵呵!易东主,咱们走着瞧。”
    最后,他反常地哈哈狂笑,带着李二爷,醉步跟跄下楼而去。绝秀才的眼中,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电寒芒,向一名从人低声说:“去告知二东主,一不做二不休。”
    “是。”从人恭敬地答。
    绝秀才阴阴一笑,用竹筷在桌面上信手乱划,有意无意写下两行看不见的字:“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写完,扔下筷子,狞笑着自语道:“对,就这么办,决不可让这群混帐的东西活着离开,一了百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帘门一锨,踱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衣人,沉着睑走近桌旁,脚下轻灵得像头猫。
    绝秀才尚未听到脚步声,他的一名手下低声道:“程捕头来了,三东主。”
    他猛扭头,一征,站起谁下笑说:“咦!程捕头,请坐,喝两杯。”
    程捕头穿的不是公服,当然不是来喝酒的,颊肉抽动了两下,有点冷冰冰地说:“谢了,你自己喝吧。”
    绝秀才见对方神态有点不对,奸狡的笑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轻蔑与傲慢的神情,冷冷地说:“喝就喝,不喝就拉倒。哼!别不识抬举,摆出这副臭面孔,给谁看?”
    那年头,一个巡捕虽然相当神气,但在地方仕绅面前,还是低了一级。即使是一个读书秀才,捕头同样得低声下气。秀才即使犯了法,也不敢随随便便逮捕。到了公堂,县太爷如不经过正式手续革去犯人的秀才身份,也不敢对秀才加铐镣上刑具。
    程捕头见对方翻脸,本能地退了一步,气焰徐消。接着,似乎横定了心,重新沉下脸说:“易秀才,不要欺人太甚。”
    绝秀才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站起厉声道:“你说什么?你配在我面前如此说话?”
    程捕头一挺胸膛,亢声道:“等芦花沟那群人有一个进了班房,届时看在下是否配如此说话。”说完,扭头就走。
    芦花沟三字,把绝秀才的凶焰压下去了,鬼眼一转,换上笑脸笑道:“程捕头,慢走,生那么大的气,何苦?未来来,坐下谈。”
    程捕头有所为而来,当然不想闹僵,转身道:“易秀才,没有什么可谈的。”
    “呵呵!你说芦花沟……”
    “那儿有人不断地监视,必要时,知县大人会发签出动民壮的。首要不易擒获,至少可以弄到三两个不太高明的毛贼问口供。”
    “哦!知县大人为何不发签?”
    “当然是不希望有死伤。”
    “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动民壮,事情闹大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尤其是对县太爷的乌纱帽不利,也可能砸破不少人的饭碗。”
    “因此,大人尚未发签。”
    “对,这是最聪明的举措。呵呵!但不知捕头前来有何见教?”
    “在下是传话来的。”
    “传话?谁的话?”
    “府里已经怪罪下来了,今早同知大人与推官大人,把咱们的知县大人请去,当然不是叫去嘉勉的。”
    “哦!严重么?”
    “人命关天,能不严重?”
    “怎么说?”
    “县丞大人交代下来说:‘人已经死得够多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担待不起。’”
    绝秀才把心一横,脸色又变,冷笑道:“听口气,死了人也怪我了。”
    “当然该怪那位叫魔刽的人。”
    “那么,你们该去捉他。”
    “再出人命,他休想在附近存身。”
    “预祝你们成功。”绝秀才阴笑着说。
    程捕头扭头便走,在梯口突又转身说:“还有。熊慕天在南京有朋友,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府,走动衙门,有四品大员与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薄。如果他在本府有三长两短,连知府大人也脱不了身。”
    “哼!姓熊的……”
    “牵涉到前程,知府大人不会淡然处之,那将是可怕的灾祸,你明白么?”程捕头神色凛然地抢着说。
    “废话!”绝秀才有点心虚地叫。
    “但愿不是废话,告辞。”
    一名从人死盯着已没有人影的梯口,阴恻恻地说:“三东主,衙门里的人害怕了。”
    “我也感觉到了。”绝秀才悻悻地说。
    “恐怕他们会坏事。”
    “有此可能。”
    “程捕头明里敷衍,暗中别有打算。”
    “是的,所以他派人监视芦花沟以留后路。”
    “既然姓熊的在南京有四品大员撑腰,五品知府与七品知县为了自己的前程,随时皆可能调转刀口来对付咱们。狗官们反反复复平常得很,不足为奇。”
    “是的,他们早先与姓熊的勾勾搭搭,便是明证。”
    “知道咱们底细的人并不多,而程捕头是知道最多的一个。其他几个狗官有把柄在咱们手中,不难应付。”
    “不错,这人相当精明干练。”
    “咱们必须早作打算,防患于未然。”
    “依你之见……”
    “划两条路给他走。”从人狞笑着说。
    绝秀才沉静地点头,阴森森地说:“好,你去知会帐房一声,天黑前送五百两银子过去。咱们希望他走这条路,不然……”
    “属下这就去。”
    “好,我们都走。今晚,咱们在孙主簿家中宴客,不管是城内城外发生事故,皆与咱们鸿泰的人无关,走!”
    众人下楼而去,已定下了恶毒的阴谋。
    起更时分,明礼坊孙府堂开盛筵,鸿泰的三位东主作东,叫来了十席酒菜。孙府的主人孙纲,任职宣城县官居主簿,小小九品官神气万分,据说与绝秀才是儿女亲家,绝秀才在此宴客并不足怪。
    赴宴的人,全是本城名流。三更初筵散客仍留,男宾们品茗清谈,国民民生风花雪月无所不谈。女宾们则在后楼欢聚,玩那些剪花、请蝶仙、牙牌等等兰闺清玩;当然也说说东家长西家短。
    三更正,远远地,东门方向传来了警锣声。
    二更末,夜席刚散,宁宣绸布庄附近,有不少黑影潜藏在每一处黑暗角落。
    阁楼上,熊东主慕天与几位心腹密商要事。他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向李掌柜说。“明天我走了之后,这里一切皆需你费神照料了。万一我一月之内不见回来,那就表示安庆之行失败了,你可以全权处理宁国的店务,结束后迁至芜湖总店候命。”
    李掌柜眉心紧锁,苦笑道:“咱们就此认栽了么?”
    “恐怕是的。”熊慕天慨叹地说,长吁一口气,又道:“他们竟然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请来杀人放火,咱们怎能与他抗衡?哦!三月来,咱们亏蚀了多少?”
    “连抚恤金全算上,亏蚀一万二千余两。”
    “把店面与厂房盘给桑大爷,大概可收回多少?”
    “如果桑大爷敢收,可望收回一千两左右,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只怕他不敢要。”
    “他会要的,他已经表示过了。”
    “怪!我不知桑大爷凭什么敢盘下来?他一个地方富豪,凭一些地方庄稼汉,能有多大作为?凭官府之力?事实已经证明官府毫无作用,而且显然与鸿泰官商勾结狼狈为奸,桑大爷倚赖什么?”李掌柜狐疑地说。
    熊慕天泄气地说:“不必管他人的事了,桑大爷既然今天已表示过,自然他有三五分把握。”
    总管周五爷接口道:“东主下安庆,不知要带几个人?”
    “你我两个人便够了。”熊慕天信口答。
    周五爷摇头苦笑道:“风险太大,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须防他们半途拦截。”
    熊东主不以为然,笑道:“他们已成功地断了咱们的货源,烧了咱们的厂房,眼看咱们要关门大吉,犯不着冒险来对付我。他们谅必明白,如果我有三长两短,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我南京方面的朋友……”
    周五爷突然伸手一拂,两技明烛倏灭,烛台向西面的明窗飞去,喝道:“取兵刃,出去。”
    楼中一暗,“啪啪”两声暴响,烛台砸在明窗上,接着传出一声惊叫,窗外有人向楼下飞坠。
    “砰!”明窗崩坍,黑影凶猛地撞窗而入。
    “砰!”西面的明窗几乎同时被毁,接二连三窜入几个黑影。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入侵的人似已完全熟悉楼中的一切,入内便封住了梯口,截断了退路。
    “啊……”前进院落传出了惨叫声,有人被杀。
    周五爷大喝一声,打出了一把飞刀,穿破窗而出,向下飞纵,飘落在邻店的瓦面。
    熊慕天接着跃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四面八方皆有黑影冲出,第一个黑影虎扑而上,星光隐隐只看到对方的模糊轮廓,是个穿夜行衣戴黑头罩,只露出一双怪眼的人,单刀破风声入耳,近身了。
    周五爷身形尚未稳住,百忙中仰身急退,踏破了几块瓦。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招急袭,惊出一身冷汗。
    同一期间,另一名黑影猛攻熊慕天,长剑吞吐如虹,势如排山倒海,一照面间,接连狂攻了九剑之多。
    熊慕天身手颇为高明,匕首上下翻飞,连封九剑,回敬了七匕,两人展开了一场空前猛烈的恶斗。在一旁观战的另三名黑影跃然欲动,但并不急于加入。
    楼下杀声震耳,刀剑的振鸣入耳惊心。
    警锣传出了。
    “并肩上,拖不得。”一名黑影沉叱。
    刀剑四合,手下绝情。
    一声惨叫,周五爷砰然摔倒,骨碌碌向下滚,滚至帘口突然大叱“东主快走……”
    熊慕天以为对方真要撤走,手上一慢,突觉股下一震,浑身发麻,立脚不牢,扭身便倒。
    剑光如匹练,破空点到。
    他临危不乱,猛地奋身一滚,匕首猛边掷出,人向侧急滚。
    “哎……”匕首贯入黑影的小腹,惨叫着摔倒。
    “砰!”熊慕天跌下天井,立即昏厥。股问,一枚透风镖直抵骨盘,伤势不轻,再跌下丈余深的天井,不痛昏才是怪事。
    呼哨声起落不定,入侵的人四散而逃。
    店内外血肉横飞,十四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只有一具是贼人留下的。重伤五人,其中之一是熊东主。总管李二爷断了一条左臂,总算保住了老命。
    熊慕天大难不死,昏迷了三天三夜。
    沉重的打击,完全毁了宁宣绸布庄。
    血案发生在城内,闹翻了天。
    祸事接踵而至,程捕头带了三十二名捕役至芦花沟缉凶。全部葬身芦花沟,无一生还。
    他们去晚了一天,贼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候他们前往送死。
    血案如山,终于,知府大人与知县大人,丢掉了乌纱帽。
    官府行文缉凶,官样文章不起任何作用。
    凶手是些什么人,毫无线索,只好将罪名加在魔刽身上。这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身背百十条死罪,多加一条又算得了什么?
    鸿泰的人毫无嫌疑,案发时,三位东主皆在孙主簿家宴客,有上百人可证明他们不曾离开孙府。
    半月后,熊慕天伤未痊可,悄然离开了府城。
    宁宣的招牌仍然挂得高高地,尽管店门早已关闭,门可罗雀。
    鸿泰的生意已恢复旧观,继续获取暴利,四乡各县的绸缎布匹,源源往鸿泰送。
    太平县与施德县的织户,最先反抗鸿泰与宁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因此,这两地的织户,货价一律减扣四成。谁敢拒绝出名人轶事售,必定受到惨烈的报复。
    新任的知府与知县到任,除了下令通缉凶手魔刽之外,毫无办法,不敢过问鸿泰的事。
    鸿泰终于发现熊慕天失踪,派了人沿途追索,但已晚了三天。
    掌柜李二爷丢掉一条左臂,深居简出,似乎已心灰意冷。
    转瞬一月,熊慕天音讯全无。李二爷过了三天,至桑府求见桑大爷,商谈盘商的事。
    桑大爷很大方,愿意以三百两银子,顶下店面与厂房,比原值低了十余倍。
    李二爷当然不肯,只好另外找人设法。可是,没有人敢要。他第二次去找桑大爷,桑大爷只肯出一百五十两银子。
    宁宣已走头无路,想关门大吉也办不到,遣散店伙与工人,最少也得上千两银子。
    眼看又过了半月,熊东主突然出现,带来了白银两千。次日,店门便打开了。
    对面的鸿泰生意兴隆,店前送客的织工挑着布料排成长龙,等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货,看到宁宜开了店门大感诧异。
    接着,熊慕天与李掌柜出现在店门外,向店内叫:“来人哪!取梯子来,把招牌擦亮些,咱们今天重新开张,得好好整理整理。”
    绝秀才跨出鸿泰的店门,呵呵大笑道:“熊兄,正式做买卖了?恭喜恭喜。”
    熊慕天一声豪笑说:“谢谢,店已经开了,总不能不做买卖,是么?染坊也正在整理,十天半月便可开工了。”
    绝秀才阴阴一笑,摇头道:“熊兄,以平你并未请了保镖。回南京吧,宁国小地方,生意不好做呢。”
    “不用请保镖了,在下已在南京打听出那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已经逃到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台山一带去了。”熊慕天含笑答。
    绝秀才踱近,神色冷然地说:“熊兄,咱们可否到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喝两杯?”
    “谢了。易兄是否有事?”
    “不错,有事商量。”
    “此地说也是一样。”
    “熊兄,俗语说:同行是冤家……”
    “易兄,你错了,有竞争方算公平,彼此互助合作,利益均沾,无所谓冤家。贵宝号未开设之前,本城有布号与染访各十余家,千百年来,他们相处得好好地。目下只有你我两家,咱们没有成为冤家的理由,对么?”
    “熊兄,你收货的价格……”
    “按原订价格收货。”
    绝秀才哼了一声,冷冷地问:“熊兄,你可否与敝店采同一价格收货?”
    “抱歉,在下不做这种绝子绝孙的事。”
    熊慕天一字一吐地说,拂袖转身入店而去。
    李二爷怪眼彪圆,咬牙切齿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候未到。”
    这是他以前在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楼,向绝秀才说的四句老话。说完,也转身走了。
    绝秀才碰了一鼻子灰,冷哼一声,没趣地回店。
    街西匆匆来了一个挑布的人,竹制的条筐,里面是十匹宁布。这人身材高大结实,黑褐色脸庞,五官端正,但左耳下长了一块紫黑色服记,右眼角凸起一颗鸽卵大有毛青痣。穿青直缀,脚下穿多耳麻鞋。布担往鸿泰的店门前一放,双目却向对面的宁宣瞧。
    一名验货的店伙恶狠狠地走近,喝道:“看什么?混帐!”
    挑夫转过头,陪笑道:“没看什么,大爷。”
    “哪儿来的?”店伙问。
    “泾县来的,大爷。”
    “挑到前面去,等你们泾县的货到齐再验货。”
    “可是……我要赶回去……”
    “混帐!回去是你的事。”
    “要等多久?”
    “你等着好了。”
    “现在不收。”
    “是的,现在不收。”
    “可是……”
    “少废话,挑到前面去。”
    挑夫眼一翻,埋怨道:“不收就不收,我……”
    “住口!你想怎样?不卖就挑回去。”
    挑夫转头向宁宣瞧,说:“挑回去就挑回去,不收就不收,对面宁宣开了门,他们会收的。”说完,挑起了布担。
    店伙一把抓住扁担,喝道:“贼王八!你想死?”
    挑夫进退不得,大叫道:“放手!你怎么啦?你说不收,我有货还怕没人要不成?既然不收,又不让人走,你们是强盗么?”
    挑夫的嗓门大,立即引起全街人的注意。有位汉子在一旁解劝道:“任老大,你就忍一忍吧,何苦?”
    “我要走。”任老大气虎虎地说。
    另一店伙冷笑一声,向同伴说:“让他走,看他能走多远。”
    抓住扁担的店伙闻声放手,冷笑道:“你走吧,你将后悔一辈子。”
    任老大不加理睬,挑起布箩筐向宁宣走去,在店门高叫道:“掌柜的,要进货么?”
    李二爷抢出门,向发呆的店伙叫:“你们聋了不成?接货呀!”
    店伙们做梦也没料到居然有人送货上门。显得张惶失措。李二爷含笑向任老大笑道:
    “挑进来,里面坐。”
    “你们收货?”任老大问。
    “每匹十二两银子,有多少要多少。”
    “不错,送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染房,不扣运费,现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
    “我卖了。”任老大欣然地叫。
    对面,店伙拦住先前劝解的汉子,沉声问:“老兄,你认识那姓任的?”
    汉子显得有点慌张,说:“他……他是泾县龙王桥的山户任老大,在泾县算得是巧手织匠,一家六口,有五口会织布。”
    “好,你走吧。”
    近午时分,任老大挑了布箩筐,里面盛了些日用品,兴高采烈出了大南门,走上了至泾县的小径。至泾县山路一百里,近午时分启程,当天哪能赶到?想必在中途另有逗留。
    他后面,紧跟着两个青衣人。这两位仁兄,已跟了好半天,自从他离开了宁宣,便受到神秘人物的跟踪。他似无所觉,在街上转来转去,买了些日用品,也买了十余枚布梭。
    离城六七里,已是午正时分,脚程相当快。这一带已是山区,举目不见村,前后不见人。他轻快地赶路,口中唱着山歌:“银河潺潺往东流,天涯何处觅归舟?千山万水愁不载,耿耿星河无尽头。”
    唱着唱着,进入山坡下的一座险恶松林。
    前面人影疾闪,抢出两个黑衣跨刀大汉,拦住去路大喝道:“站住!放下担子。”
    任老大吃了一惊,依言放下担子叫:“怎么啦?你们是……”
    “少废话!”
    “你们……”
    “咱们是劫路的。”
    “老天!府城近旁,竟有劫路的……”
    “闭上你的臭嘴!再说就宰了你。”
    任老大打一冷战,抖索着说:“老爷……好汉!行行好,小的……”
    “把银子掏出来!”
    “这……好汉爷,小的一家六口,要靠小的养家,我这点银子,是一家六口一年的……”
    “住口!掏出来。”
    “好汉爷……”
    “你要命还是要银子?”一名大汉拔刀出鞘怒吼。
    任老大惊软在地,手忙脚乱在怀中掏,掏出了十锭银子,丢在地上哀叫道:“好汉爷,放了小的,神灵保佑你长命百岁……”
    刀光一闪,大汉虚晃一刀,任老大大叫一声,惊倒在地狂叫:“饶命!大王名人轶事爷,好汉爷饶命……”
    来路奔来两个盯梢的人,快得像阵风,抢入林大叫:“要活的,带回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示众。”
    任老大一蹦而起,大骂道:“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皇天在上,菩萨不饶你们……”
    刀光又闪,他撒腿便跑。
    “哈哈!你居然想跑,先卸你的狗腿!看刀。”
    一刀挥下,任老大的后腿恰好前移,一刀落空。大汉一怔,赶上叫:“你倒快,砍掉你的手再说。”
    刀向下疾落,落向任老大的右肩。
    怪事发生了,任老大肩一沉,刀擦臂外侧而下。同一瞬间,任老大倏然转身,左手一挥,不偏不倚劈在大汉的左耳门上。
    “砰!”大汉飞跌八尺外,立即失去知觉。
    “咦!”另三人吃惊地叫。
    任老大双手抬起单刀,高高地举起,刀在抖手在颤,摆出的架式委实惹人发笑,大叫道:“我给你们拼了,给你们拼了!”
    三大汉同时疾冲而上,一个叫:“抓住他,剥他的皮。”
    冲进至丈内,任老大脸一沉,手不再颤,刀不再抖,单手运刀徐徐前指,冲三人冷冷一笑,虎目中神光似电,令人不敢逼视。
    冲得最快的大汉突然止步,打一冷战,骇然叫:“天!他的眼神好冷,好厉,好毒。”
    “但没有你们的心肠冷厉毒。”任老大阴森森地说,然后点手叫:“时辰到了,你们上吧。”
    “你……你是……”
    “我是报应神。”
    “你……你不是任老大?”
    “任老大就是报应神。”
    “你……”
    “快来纳命。”
    另一名大汉掏出一枚透风镖,叫道:“朋友,亮万,咱们谈谈。”
    “哈哈!你亮镖谈?你该先发镖。”
    “光棍不挡财路,你……”
    “为了几两造孽钱,你们助纣为虐,广宁府血流成河,数千人二十年受穷受难,你说谁挡谁的财路?天不报应你们,在下不得不替天行道,你们都得受到报应。”
    声落人到,刀光疾闪。林子里,另一条人影悄然扑出。
    一个时辰之后,过路的人报了官。黑松林内倒吊了四个人,有三个已经死了,只有一个是活的,但双耳和鼻尖皆被割下,手脚大筋也被割断了,成了个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
    有人认出,他们是鸿泰的伙计。人心大快,大快人心。晨间任老大卖布的事,立即令人联想到四伙计的下场。
    经调查,泾阳根本没有一个叫任老大的人。
    官府根据唯一生还的店伙所写的口供,去追查任老大其人。口供上写着:任老大是个劫路的,谋财害命杀死了三个人,抢走了百余两银子。
    按理,要捉拿任老大并不难,耳下有胎记,眼角有青痣,面貌特殊,哪能躲得了?可是,这位任老太硬是平空消失了。
    鸿泰的爪牙四出,不但要追捕任老大,也要捉拿那位形迹可疑,知道任老大身份底细的汉子。要不是这位汉子告诉鸿泰的店伙,说出任老大的底细,谁知道那位将布卖给宁宣的人叫做任老大?
    但他们失望了,那位汉子也失踪了。
    谣言满天飞,有人说:“过去不断与宁宣作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目下已认为宁宣已近倒闭边缘,毫无油水可捞,目下已转变方向,转向财力雄厚的鸿泰下手了。”
    鸿泰表面上并不在意,暗中却人人紧张,悄悄派了信差,向芜湖方向飞赶。店内外,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夜间,店前后灯光辉煌直亮至天色发白,夜行人休想在店内外遁形。
    屋顶,是两名警哨。后院,有四名隐起身形的打名人轶事手严密监视。店堂中,有衙门里派来的八名公人,不时派出两名前后巡视。
    三天,五天,毫无动静。
    大东主向福与二东主古禄,终于带了几个从人打扮的大汉,乘船抵达。
    内堂中,立即召开一次密仪。除了三位东主与掌柜之外,另有四位从芜湖带来的大汉。
    这四位仁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长相一个比一个狰狞,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二东主先替店中的人引见四位大汉说:“诸位兄弟,这四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好汉孔乾孔坤兄弟,与曹宇曹宙昆仲。”
    身材高高的孔乾阴恻恻怪笑,接口道:“说名道姓,诸位也许感到陌生。提起咱们的绰号,诸位想必有所耳闻。”
    “咱们叫丰都四鬼,来自四川。我,二鬼孔坤。”矮个儿狞笑着接口,神色傲慢已极。
    绝秀才阴阴一笑,冷冷地说:“久仰久仰,在下姓易名寿,请多指教。”
    胖子三鬼曹宇嘿嘿笑,傲然地说:“废话少说,咱们是办事来的。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请咱们来杀人,咱们办妥了拍拍腿走路,认识的人愈少愈好,不必浪费光阴引见不相干的人”。
    瘦子四鬼曹宙也桀梁怪笑道:“我曹四鬼快人快语,古兄,你就省些事吧,快把要办的事说,咱们办了就走,又不是攀亲家,用不着把你的猫猫狗狗引来相见。”
    绝秀才心中冒火,忍不住立即发作,冷笑道:“二哥,你怎么不睁眼,请来这几个浑人?”
    “老三,你……”古禄变色喝阻。
    大鬼孔乾大怒,怪眼怒睁,倏然虎跳而起,怒火冲天地戟指叫:“混蛋!你他妈的龟儿子,你说谁是浑人?”
    “当然你也算一个。”绝秀才冷冷地说。
    向大东主变色叫:“三弟,你怎么啦?你疯了不成……”
    绝秀才嘿嘿笑,抢着说:“大哥,你就别管了。咱们请人办事,必须干净利落不着痕迹,以免遗害无穷。这几位仁兄全是些四肢发达头脑不清的浑人,傲慢无礼愚蠢自大,如不给他们说清楚,必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鬼孔乾忍无可忍,大怒之下不顾一切,猛地一耳光掴出,恍若电光一闪,手长脚长,手动掌至迅捷绝伦,出其不意志在必得。
    岂知绝秀才更快,左手一抄,食、中、拇三指轻轻扣住了及体的手掌向旁一带,右掌一闪,“啪”一声反而抽了大鬼孔乾一耳光。
    “哎呀!”大鬼孔乾惊叫,捂着脸踉跄急退,“噗”一声坐倒在椅上,再连人带椅向后跌。
    二鬼孔坤手急眼快,赶忙伸手扶住了椅子,惊道:“咦!你龟儿子倒是快,太爷们走了眼……”
    绝秀才安坐不动,阴笑道:“不是走了眼,是瞎了眼。”
    “你……你是……”
    “易某二十余年前横行天下,威震大河南北,你小子不知是否出生了呢。”
    冷眼旁观的四鬼曹宙沉声道:“阁下高明,贵姓?”
    “目前姓易名寿。”
    “二十余年前呢?”
    “无可奉告。”
    “你也是请来的?”
    “在下是鸿泰的三东主。”
    四鬼脸色一变,三鬼曹宇冷笑道:“你三东主的身手,比咱们高明得多,但你们却用重金把咱们请来,到底有何阴谋?是有意侮辱咱们么?”
    绝秀才冷笑一声道:“鼓不打不响,钟不敲不鸣,不说清楚,你们不会重视这件事,必定把事弄砸了。目前以在下的身份来说,鸿泰的三位东主,皆是平平常常的地方绅仕,只会拉两膀弓,会几下花拳绣腿,只能坐镇店面,不敢到处乱跑的人。因此,咱们将你们请来,替咱们出面办事。”
    “你说吧。”
    “过几天,咱们从宁国县运来一批货,料定会有人出手拦截,请你们以店伙身份押运,等候一个姓任的人。”
    “他会拦截么?”
    “会的,船上有几个拒绝售货给本店的人,对方如果不将这些人救走,以后谁还肯与宁宣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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