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谷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
    戚通暗咬钢牙,心中忖道:“燕家贱婢休要见风转舵,少时我若制住云梦襄时,再要你这两个丫头好看!”
    他心中方起凶念,云梦襄又已沉声说道:“戚老贼,你不要老是双眼乱转,目露凶光,有甚么凶谋毒着,赶紧施展!”
    戚通狞笑道:“好,我先领教云大侠威震八荒的掌法掌力!”
    话完身形一晃,便自双掌护胸地,活开半眼。
    云梦襄表面高傲,其实绝未轻敌,始终随着戚通的转动方位,以双眼神光,注定对方!这时,他与欧阳珊耳边,分别响起燕风燕月姊妹的蚁语传声,说明戚通所着七彩长衣之上,佈满毒粉,可能藉着活开步眼,及动手之际,暗将毒粉,遍佈当空,自己姊妹,已加预防,希望云梦襄与欧阳珊尽量小心,并最好用药物堵住鼻孔,免得稍一不慎,便遭暗算!云梦襄闻言,向燕风眼角一瞟,微点了点头。
    欧阳珊因早有预防,无须再复多事,但经此一来,也对燕风燕月等“天欲双凤”,减却不少敌意!这时,戚通已把步眼活开,陡然一招“渴骥奔泉”,挥动右掌,向云梦襄当胸拍到!云梦襄身形一旋,轻飘飘地,避过来势。
    戚通不甘轻舍,就势欺身,招化“力划鸿沟”,骈指如刀,觑准云梦襄的腰胯之间,猛力划下!谁知云梦襄先向左旋,又向右转,在戚通指力未达之前,业已右飘七尺。
    戚通纵身追袭,双掌平伸,他存心伸量伸量对方究竟有多高艺业,故而在这式“虎扑双撞掌”,凝足十一成功劲!云梦襄向右飘,足尖尚未点地,只把双袖一飘,身形便倒飞而回,仍然巍立如山,回到原处。
    戚通因凝劲太强,招术用老,无法再及时变换,只得在扑袭落空,冲出两步之后,方回身怒目叫道:“云大侠,你不是要我死三次么?像你这等只躲不攻,只怕戚某连一次也死不了!”
    云梦襄冷笑道:“我因要你备尝苦毒地,死上三次,故先让你三招,如今三招已然让过,你应该虽死无怨,替我拿命来吧!”
    话完,欺身伸掌,一招发出。
    这位名列“风流三剑”,身为当世武林中第一流高人的“沧海巫山”云梦襄,所施展的招术,并不奇特。
    他所施展的招式竟是“销魂太岁”戚通适才向他第一次攻击的“渴骥奔泉”!但同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物手中施展,威力便回然不同!戚通施展时,云梦襄可以从容避过,云梦襄施展时,戚通却根本无法闪避得开。
    他觉得对方来势太快,才一发招,便幻起漫天掌影,把自己前后左右等所有退避之路,一齐封住!既然躲避不开,除了硬接一记以外,岂有他途?好在戚通未明对方底细,心想先接上一记硬的也好,这样方可测知自己数十年修为是否当真弱於对方?以及双方功力的差距,究竟是甚么情况?心念才定,“呼”然疾快劲风,已自当胸压到!戚通右掌也翻,提足了十一成的功劲,迎着来势击出。
    十一成功劲,是与人动手时的所发最高限度。
    因为无论採取守势之人,或採取攻势之人,都不能不保留一成功劲,防范有意料不到的特殊变化!故而,戚通认为云梦襄在这招“渴骥奔泉”之上,充其量也仅凝聚了十一成功劲,甚至意存试探,第一招不是杀手,所拟功劲,只在九成十成左右。
    若是九成十成,自己不会吃亏,即令大家都凝足十一成力,自己再修为稍弱,略逊对方,也不过最多被震得踉跄两步,拿桩不稳,那时七彩长衣上的无形毒粉,大量飘扬空中,云梦蘘只消吸入少许,便将难逃自己毒手!这种念头,只是戚通的如意算盘。
    两人掌力,才一接实,戚通便不知是自己淫欲过度,真力损耗,抑或云梦襄盛名无虚,功力太强,双方内劲,居然差得太远!戚通先是觉得右臂酸痛欲折,跟着便脏腑大震,双眼乱转金花,身形凌空飞起!这种伤势,虽然不轻,但只要能容戚通稍为运气调息,也就可以立告复原!可惜,云梦襄不容许戚通有甚调息机会。他才以右掌把戚通身形霞飞,左掌也翻,白光电闪!云梦襄放在掌中发出的这线白光,便是他向欧阳珊所借的三朵珠花之一。
    戚通人在半空,已被珠花打中。
    他身形“砰”然落地之后,便出声惨嚎,满地乱滚!照说像他这等凶人,便被人生生砍去一只臂膀,若是砍掉一条腿儿,也不至於脓包到这等程度。
    燕风燕月姊妹,心中诧异,定晴看时,方看出戚通只在地上滚了两滚后,便无法再复滚动地,全身强烈痉挛抽搐!看这情况,燕氏姊妹,方明白云梦襄果然高明,果然厉害,他是藉着珠花打穴,而对戚通下了错骨分筋重手!错骨分筋,是最难禁受的酷刑之一!凡属身受之人,真比死还难过,无怪云梦襄会有要让戚通死上三次之语。
    不消片刻,戚通业已痉挛得全身缩作一团,口中惨哼得声已嘶哑,彷彿连呻吟都呻吟不出。
    云梦襄知道时虽不长,戚通所受已惨,遂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向这几乎业已不成人形的“销魂太岁”,隔空连弹两指。
    指风一袭,穴道立开,痉挛遂不再作。
    但痉挛虽止,戚通全身却无半点力气,像堵软泥般的,瘫在地下。
    云梦襄哂然一嗤,侧显燕风笑道:“堂堂“纯阳谷”的大供奉,怎么如此脓包?燕大姑娘,麻烦你喂他一粒丹丸,让这往昔害人太多,今日恶贯满盈,应遭报应的戚老贼,恢复再战之力,才好嚐嚐我第二朵花儿的滋味!”
    燕风含笑颔首,把云梦襄所给两粒丹丸的其中一粒,塞进戚通口中。
    戚通嚐足苦头,凶气大破。
    毫不倔强地,把粒相当芳香的朱红丹丸,吞下腹去。
    他服药以后,一面等待药力生效,恢复再战功劲,一面心中却惊疑怒急等百感交集!他惊的是“沧海巫山”云梦襄委实名不虚传,功力太高,若凭武学修为,互相拼斗,自己根本远非敌手!他疑的是为何自己从七彩长衣之上,震淂浮飘空中的无形消魂毒粉,会失去作用,不对云梦襄发生效力?他怒的是云梦襄在第一朵花儿上,已对自己下了错骨分筋重手,身受之惨,无可比拟,第二朵花与第三朵花所施必然更惨,自己可能无力抗拒,却应如何避免?他急的是勾漏山“天欲宫”的燕风燕月二女,虽然功力不弱,各具专长,但如今愿已震於云梦襄之威,并惑於这风流剑客“沧海巫山”之貌,不再帮助自己,地处深林,外援难至,一条老命,岂不由此断送……就在“销魂太岁”戚通心中忽惊忽疑忽怒忽急之际,云梦襄已向他冷冷叫道:“戚老贼不要装脓包了,你的造化不小,我请燕大姑娘喂你服食的,是武林圣药“再造神丹”,你如今已有再战之力,还不爬起身来,准备暗器,彼此较量第二阵,却老是像只死狗般的,赖在地上则甚?”
    戚通闻言,略一运气调息,果觉功力业已复原。
    他一面从地上缓缓爬起身来,一面向云梦襄苦笑说道:“云大侠,戚通明人不作暗事,我身边共有一十二种不同暗器,可以从头上,手上,腹上,膝上,甚至於衣服之上等不同方位发出,但不知云大侠却以那种暗器赐教?”
    云梦襄听了他那几句“明人不作暗事”,不禁嗤之以鼻,等他话完后,一伸左手,示以掌中珠花,根本末予答话。”
    戚通目光一注,讶声问道:“云大侠,你只用两朵珠花,对付我一十二种绝毒暗器。”
    云梦襄摇头道:“不是两朵,只是一朵,另一朵要留在第三阵上断送你这条狗命!”
    换在平时,“销魂太岁”戚通相当骄狂气盛,那里容得如此轻视讥嘲?但如今,却像只败公鸡,凶威尽杀,垂头丧气地,低声问道:“我们这一阵,既是以暗器较量,则距离方面……”
    云梦襄不等地再往下说,便自接道:“距离无须规定,随你高兴,近至数尺,与远足数丈,均无不可,反正我今日要你嚐尽痛苦地,死上三次,便在这三阵之上,让你佔尽便宜就是!”
    戚通听他这样说法,心中一喜,赶紧扬眉说道:“若是距离太近,显不出彼此手法,我们以三丈为限如何?”
    云梦襄冷笑道:“我早说过,随你高兴,并容你佔尽便宜,要等你把十二种恶毒暗器,一齐施完无功之际,我的这朵金花,才会出手,打在你“五阴鬼穴”之上!”
    “五阴鬼穴”四字,把戚通听得寒生心底,全身一颤!因为他也是大行家,知道倘若真被邪朵珠花,打中“五阴鬼穴”,则此番身受之惨,定比第一次的错骨分筋,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梦襄彷彿看透戚通心意,话完之后,沉声又道:“但我要告诉你,彼此採取三丈距离无妨,你若起逃走之念,却系自找苦吃,我会叫你死上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决不止只死三次的了!”
    戚通双眉一挑,目闪凶光答道:“云大侠,你不要过份看轻了人,戚通在当世武林中,也颇有威名,何况这第二阵互相较量暗器,是我拿手……”
    云梦襄不耐烦听他多说地,点头接道:“你觉得比斗暗器,是你的拿手技艺最好,那边林木较稀,你且走出两丈多去,再把那十二种凶毒暗器,向我一一施展。”
    戚通点了点头,向云梦襄所指定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欧阳珊见状,向云梦襄悄然说道:“云兄,这老贼嚐过了适才的缩骨抽筋之苦,定必心胆俱寒,我看他多半是藉词要彼比距离三丈,而有逃走之意。”
    云梦襄咀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慢说区区三丈距离,就是让他先走三十丈去,戚通老贼也休想有丝毫徼倖希望!”
    他这句话儿,说得并不低声,是故意要让那“销魂太岁”戚通,听在耳内。
    戚通走出两丈六七,默计与云梦襄约莫距离足有三丈之后,便止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躯。
    云梦襄仍是意态极为悠闲地,站在原处,目光遥注戚通,冷然叫道:“戚通老贼,你尽管把你自以为最拿手的十二种暗器,一齐施展出来,我等你黔驴技穷之际,再赏你一朵珠花,让你死第二次!”
    这时,欧阳珊因对“天欲双凤”燕风燕月姊妹,已无敌意,遂不知不觉地,与她们站在一处。
    燕风微蹙双眉,向欧阳珊低低叫道:“这位姑娘,…”
    欧阳珊觉得不报姓名,人家不便称呼,遂含笑说道:“我叫欧阳珊……”
    燕风笑道:“欧阳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云大侠虽然神功盖世,却仍稍嫌托大一些,他何必像灵猫戏鼠般,乍弄“销魂太岁”戚通,早点把他解决,报却旧友深仇,岂不是好?”
    欧阳珊微微一笑,秀眉双轩微笑答道:“我云兄生就这般高傲性格,他既要为旧友雪恨,尽量对戚通老贼,加以楚毒报复,又不愿特技凌人,使戚老贼毫无还手机会,遂让戚老贼把本身艺业,充份施为,才好死而无怨,心服口服……”
    燕风叹道:“大侠襟怀,果然迥异流俗,我姊妹这番西来,得识如此高人,可算大开眼界……”
    话方至此,一片“呛螂螂”的金铁交鸣声息,突然响起。
    燕风顿住话头,与燕月,欧阳珊等循声注目看去。
    原来戚通止於步转身之后,便探手腰间,取出了一十二面铜钹,燕风等所闻“呛啷”声息,便是由钹上发出。
    那铜钹钹身极薄,似甚锋利,径约三寸,体并不大,又可合在一起,故而悬在腰下,并无不便。
    戚通取出这十二面铜钹后,又取出一根共长十二节的“蜈蚣鞭”,和十二粒核桃大小的黑色铁弹,向云梦襄狞笑叫道:“云大侠,戚某身边暗器,共有一十二种,如今先以“迷神钗”,“打神鞭”,和“封神弹”等三件,向云大侠请教,倘若无功,戚某便再施展其余九种!”
    三种暗器中,云梦襄唯独对“打神鞭”一种,有点好奇,目光闪处,不禁向戚通手中那根共有十二节的“蜈蚣鞭”,看了两眼。
    等戚通语吾一住,云梦襄恢复了冷傲神情,挑眉说道:“何必分甚先后,只要你有本领,不妨把十二种暗器,对我连续施为!”
    戚通突也神情转傲,冷笑一声道:“云梦襄,你不要太狂,就这三样,业已够你受的,戚某自走江湖以来,还没有遇身能逃得过我这“三煞手”的英雄好汉!”
    “好汉”二字,方一脱口,右手扬处,十二铜钹,便已错落联翩飞出。
    他这铜钹,不是打向云梦襄,而是一面接着一面地,向自己头顶上方,凌空飞起!每飞起一面铜钹,戚通便以手中那根十二节蜈蚣鞭,向铜钹边缘,猛力一击!经这一击,铜钹便声带错音,飙轮云转般,向云梦襄飞去。
    但眼看笔直打向云梦襄,到了中途,又生变化。
    有的往上斜飘,有的往下掠落,有的向左偏出,有的向右错开,也有一二面铜钹,仍然不变原有路线,准确异常地,照直打到。
    云梦襄自然知道这“销魂太岁”戚通所耍花样,不禁暗惊对方果是暗器高手。
    表面看来,这十二面铜钹,或上或下,忽左忽右,有点杂乱无章,其实这是极高明的“欲擒故纵,百鸟归巢”手法,飘上的还会掠下,掠下的还会飘上,偏左的还会错右,错右的还会偏左!总而言之,这十二面铜钹,像一面网!如今,戚通上下左右地,是把网张开,等他一收网时,那十二面铜钹,便从上下左右,各方飞来,使云梦襄成了无法徼倖的网中之鱼了!转眼间,十二个铜钹,均已发完。
    戚通猛一抖手,那十二节“蜈蚣鞭”,便一节一节互相脱离,化为十二个红黑光影,向云梦襄疾飞射去!照当时情况,云梦襄并非太难应付,他身法灵妙,快速异常,只消退后丈许,出了浓烟所罩范围,便可脱离困厄了!但自己适才还夸大话,在距离三丈之处,任凭对方把身边所有毒辣暗器,一一施为,如今,第一种“封神弹”才爆,便被逼得后退,超出了三丈距离,倘若传扬开去,岂不贻笑江湖,为盛名之累?云梦襄这一起了爱惜羽毛之念,便决心屹立不动!跟着,他那十二粒黑色铁弹,也宛如狂风暴雨般,一齐电掣出手!三种暗器,三十六件东西,以及三十条钹光弹影,在空中结成了一片慑人心魂的怪啸光网!以暗器结网,已是令人惊奇,但更惊奇的,抑是这片暗器光网,居然不是向云梦襄当头罩落!此时,云梦襄已颇惊心!他虽卓立如山,提足功力,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等暗器临头再行抵禦!谁知那些暗器,虽以精妙手法,乱人心神地,先分后合,但那聚合目标,却非云梦襄的身躯,竟在他身前三尺!铜钹先发后至,最先到达云梦襄身前的,却是那最后发出的十二粒“封神弹”。
    十二点黑影,本是洒成一片,如雨飞来,但到了距离云梦襄身前三尺之处,却骤然从中一合。
    “砰”的一声,十二粒“封神弹”猛合之下,一齐炸裂!但这“封神弹”委实与众不同,它爆裂之举并非以碎片伤人,竟在云梦襄眼前,立漫黑烟,佈成一片浓雾!云梦襄大吃一惊,心中好心为难。
    他鼻中预塞灵药,并不怕黑烟之中,含有剧毒,但雾质太浓,足以蔽目,另外十二面铜钹,和十二团“蜈蚣鞭”的红黑光影,若在雾中龑来,却是如何抵禦?他不是目光能够透视浓烟,也不是已成金刚不壤之身,不怕那十二面铜钹,与十二团“蜈蚣鞭”所化红黑光影,而是不甘被逼后退,要凭双耳风之力,於浓烟密罩以下,来个盲目应敌!“波,波,波,波……”
    “呛,呛,呛,呛……”
    一连串的奇异声息,相继在云梦襄身前三尺的雾影之中响起。
    云梦襄所作判断,够迅速,却不够正确,他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他认为“波波”之声,是红黑光影爆炸,“呛呛”之声是铜钹互相错击,而在这爆炸的错击之后,必将有无数碎片,妅蝗如雨地,蝟袭自己。
    一件一件的来袭,可凭耳力听风,加以闪避格拒,倘若如蝗如雨地,密集击襄而来,却是如何……云梦襄功随念发,所练的上乘内家神功“先天太乙罡气”业已化为一片无形气网,护住周身,尤其加强了头面胸腹等要害部位的。
    云梦襄此举,是不闪不拒,准备硬挨,他认为仅凭戚通铜钹铁弹爆炸所化的一些蝗飞碎片,未必击得破自己念动即佈,其轫如钢的护身真气!真气佈处,云梦襄白紧张了。
    原来他的后一半判断错误,十二面铜钹与十二团红黑光影,虽在浓烟中,“呛呛”“波波”地,相继爆炸,阻却决无任何碎片,向云梦襄蝟集飞袭!爆炸的结果是每增加一种爆音,当前似乎已将淡散的那片幕空黑烟便又加强一些浓度。
    换句话说,那名称听来极具威力相当唬人的“迷神钹”“打神鞭”和“封神弹”三者,发放手法虽高,威力却不甚强,它们的作用,不在伤人,只是佈成烟雾,维持时间,以求遮蔽住云梦襄的视力而已。
    云梦襄起初茫然!他弄不清楚“销魂太岁”戚通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么药?当然不无戒惧疑诧。
    但等到听完第三次的“呛呛”声息,仍无碎片来袭,眼前烟雾,却又加浓之际,这位风流剑客,也就恍然大悟。
    他知道自己第一次把戚通一掌击倒,使他尝受错骨分筋磁味以后,对方心胆已裂,根本丧失斗志。
    眼前的一切,甚么三丈距离,甚么十二种毒辣暗器,全是藉词,戚通并非要作孤注一掷的困兽负隅之斗,只是安排他的逃走的机会而已……云梦襄智珠一朗,动作也变!他不再以“先天太乙罡气”护身,而是双手一挥,将它从无形变成有形,化为一片宛如海涛怒啸的排空狂飙!这阵狂飙,威势极强,把林中漫空浓烟,冲出了一个大洞。
    云梦襄接连数次拂袖挥掌,驱散了漫空浓烟,口中冷然叫道:“戚老贼……”
    三字方出,云梦襄不由怔住。
    他身前三丈以外,除了高低,巨细不一的森森林中,那里还有“销魂太岁”戚通的丝毫的踪影?云梦襄钢牙一挫,提气高声叫道:“戚老贼,你纵然逃出十里,我也要抓回……”
    云梦襄话虽未了,但却也听得出他未了之语,只是一个“来”字。
    而且,他既要抓回戚通,便应立展轻功,向戚通所隐遁的方向追去才是。
    但云梦襄身却未动。
    不仅身却未动,他并呆呆发怔,满面急怒神色。
    刚刚不见戚通时的发怔,他脸上只有“怒”,如今再度发怔,却是添上了“急”。
    发怔的原因相同,他是发现这林中又少了一个人。
    “急”和“怒”,份量不同,显然,这第二个失踪人物,对云梦襄来说,比戚通更为重要!这份量比较重的第二个失踪人物,便是业已被云梦襄视为爱妻的欧阳珊。
    其实倘若描写得正确一些,这林中不是失踪了两个人,而是失踪了四个人。
    因为云梦里目光扫处,发觉适才与欧阳珊同立一处的“天欲双凤”燕风燕月姊妹,也一并失去踪迹。
    转瞬之间,变化这大,云梦襄怎不发怔?怎不茫然?他觉得方才那阵烟雾,委实太厉害了!追!当然要追,但方向完全不同,他应该追那面呢?这判断并不难下,云梦襄当然暂时只得放弃为旧友复仇之念,以爱侣欧阳珊安危为重!於是,他在一怔之后,连那句“我也要抓你回来”的最后一个“来”字,也未说完,便闪动身形,向适才“天欲双凤”与欧阳珊所立,并可能便是由该处隐遁的方向去追!但刚刚闪过数丈距离,云梦襄便又止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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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是他改变主意,不重视欧阳珊的安危,而是面前一株合抱巨树的树干之上,钉着一方罗帕。
    非单树上有帕,帕上并还有字。
    云梦襄正在心中怒极,脑中在茫然之际,自然住止揤步,要看看帕上字迹,究竟是写些甚么呢?帕上字儿,显系用黛笔仓促写成,歪歪斜斜只有十个字,写的是:“欲了相思债,请来欢喜桥!”
    末后,用草草笔法画了两只燕子。
    显然,这帕儿是“天欲双凤”燕风燕月所留,更显然的是欧阳珊已被她们掳劫而去。
    云梦襄再度怔了,使他发怔的有两种原因,一是“天欲双凤”燕家姊妹为何要掳劫欧阳珊?一是所谓“欢喜桥”是在天南?抑或海北?两个问题,均非仅凭思考所能解答,云梦襄猛一顿足,闪身再追。
    他希望凭自己的绝世脚程,超绝身法,或许可以追得上逃之不远的“天欲双凤”!这种想法对吗?不对,云梦襄是具有大智慧的绝顶聪明人,但却“急令智昏”,作了一次大大笨蛋。
    所谓“笨蛋”之称,是指他过於高估敌人低估自己,遇事仍嫌不够冷静,没有沉下气来,运用智慧好好想上一想。
    云梦襄若镇定不追,不单有希望擒住“销魂太岁”戚通,为崑崙旧友,报却深仇,也有希望从“天欲双凤”手中,夺回欧阳珊,使她安然无损。
    这一追之下,非仅把“销魂太岁”戚通追得死里逃生,冥冥鸿毛,更便欧阳珊被人掳掠而去,受了不少风流罪过。
    因为戚通与燕氏姊妹,都太以聪明,他们双方武学修为相去甚远,自己若逃,只要被云梦襄追对方向,便绝难逃得过这位风流剑客,快捷如风的罕世脚程之上。
    故而,两批人都不逃,全在原地,隐藏於那些参天古木的浓密枝叶以内。
    首先藏匿的是“销魂太岁”戚通?他以“迷魂钹”“打神鞭”“封神弹”等三十二件暗器,接连爆炸,佈起一层障目烟雾之后,便一式“旱地拔葱”,腾身数丈,藏在一株巨树的浓荫之内。
    戚通人虽藏起,戒备未懈,双手中至少扣了六种真正具有威力,可以致人死命的独门厉害暗器,并把一粒外裹蜡衣的烈性毒药,含在口中。
    希望烟雾散后,云梦襄发现自己失踪,便怒发如狂地追向“纯阳谷”方面,自己便得捡回一条性命,悄悄逃走。
    万一,云梦襄的江湖经验太以老到,雾散后竟不追踪,只在原地搜索,而将发现自己之际,便冷不防地,发出手中所扣六种厉害暗器,与其拚命一搏!六种暗器,若再无功,自己便立即咬碎口中蜡丸,来个服毒自绝!这不是戚通有意忏罪,不再偷生,而是他吃过苦头,心胆皆碎,知道第二次被点“五阴鬼穴”的痛苦滋味,比第一次缩骨抽筋,还要难以禁受!於其落於敌手,惨受楚毒,何如自己了断,求得解脱!戚通有了这等打算,遂在飞身上树,手扣暗器之前,先把那粒内蕴剧毒,入喉断魂的小小蜡丸含好。
    暗器连爆,烟雾一散,林中便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情况,除了令云梦襄皱眉以外,另一个最关心的人儿,自然是欧阳珊。
    她正自心惊,一时间又想不出法儿,可以防护云梦襄,不至受人暗算之际。自己却已中人暗算。
    暗算欧阳珊之人,是“天欲双凤”中的“多手凤”燕月。
    暗算欧阳珊之物,则是根小小绣花针儿。
    “多手凤”燕月,本来与欧阳珊站在一起,见浓物大作,觉得可以利用,遂悄然拔了根绣花小针,向欧阳珊的手臂刺去。
    一来,浓雾方起,目难见物。
    二来,欧阳珊对“天欲双凤”已减敌意,一颗心儿全关怀云梦襄身上,根本没有顾及本身的安危。
    二来,燕月兴她相距咫尺,所用对人暗算之物,又是一根绣花小针,自然毫无迹象,毫无声息,使欧阳珊来不及作任何防范。
    欧阳珊只觉手腕上似被蚊虫之属,轻轻叮了一口,人便立时失去知觉,娇躯倒下!燕月接住欧阳珊,并把她交给姊姊燕风,暗以“蚁语传声”的功力,向燕风耳边悄道:“姊姊,你带这丫头,上树躲藏,我去留件东西骗骗云梦襄,看他可会上当?”
    燕风想不到燕月有这种举措,但再加阻止已然不及。
    只得听她之言,抱着业已昏迷的欧阳珊,纵上了身旁一株参天古木。
    燕月算准云梦襄可能因关怀欧阳珊,浓雾散后,放弃追赶“销魂太岁”戚通,而会先追自己姊妹,遂循着原立方向,后退数丈,以描眉黛笔,在罗帕上匆促写了“欲了相思债,请来欢喜桥”二语,并画了两只燕子,钉在一株巨树的树干醒目之处。
    她留帕既毕,并不返回原地,就藏在这株大树之上。
    果然,云梦襄以“先天太乙罡气”,驱散浓雾以后的一切动作,全如燕月所料。
    等他看完罗帕留书,略一迟疑,再下了决心,循此方向,电掣追去后,燕风便知燕月之计己售,但却不知她藏身何处?她正待提气传音,呼唤燕月,蓦然。“夺”的一声,树身一震。
    燕月吓了一跳,赶紧隐身不动屏息静观。
    原来是“销魂太岁”戚通,因见云梦襄怒追燕家二女,自己业已死里逃生,遂高兴得从大树上,纵身跳下,并把含在口中的那粒毒丸喷出。
    他高兴之下,竟用了内家真气,使那粒毒丸变得像枚具有威力的厉害暗器,打在燕风所藏身的大树上,把燕风吓了一跳!燕风见他亦未逃去,知道这位“销魂太岁”,业已痛恨姊妹,遂暂不现身,看他有何举措?戚通目光电扫,见深林寂寂,毫无人迹,不禁好生得意地,狞笑自语说道:“今天总算运不当终,捡回了一条老命,云梦襄小贼,若敢再来“纯阳谷”,参与“阴阳大会”,我定要用尽各种手段,对他加以报复!”
    话完,身形一闪,便自隐入深林,像是向“纯阳谷”方向驰去。
    燕风凝神倾耳,听出“销魂太岁”戚通确已远去,方把欧阳珊抱下树来,目扫四下,高声叫道:“月………”
    一个“月”字才出,燕月已从数丈外,飘身纵来,向她摇手说道:“姊姊莫要高声,我们虽不怕戚通老儿,却提防云梦襄会再度赶回,还是小心一些。”
    燕风闻言,顿住话头,燕月遂把自己在树上罗帕留书之事说出,并对燕风得意笑道:“姊姊,我这一招,用得好吗?”
    燕风皱眉道:“云梦襄对於我们已无敌意,月妹何必………”
    燕月不等燕风再往下问,便接口笑道:“这不是有敌意或无敌意的问题,我们在天南一带,阅人多矣,何曾见过如此英朗,如此高华,并具有如此身手的健美奇男,风流俊傑?姊姊平素的床上瘾头,比我还大,你难道不想和这“沧海巫山”,同游“沧海”,共梦“巫山”地,彼此魂消真个?……”
    燕风苦笑道:“我怎么不想,但这种事儿,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
    燕月吃吃笑道:“怎么办不到呢?常言道:“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衣裳”……”
    她说到这“隔衣裳”之际银牙微咬下唇,又是一阵“吃吃”娇笑,神情委实媚荡已极!燕风点头道:“云梦襄若去“欢喜桥”,我们自然可得地利之助,但区区一桥,不似五嶽名山,江湖中,未必有多少人知晓,云梦襄能够找得着吗?”
    燕月笑道:“寻常人自然未必找得着,即令找得着,也未必得到了“欢喜桥”
    ,但既有地名留下,那里会难得住身负绝艺,足迹又几遍天下的风流剑客“沧海巫山”,让他费些心思,找一找吧,我们也好有一段时间,从容佈置。”
    燕风问道:“月妹打算如何佈置?”
    燕月双眉一挑,正式说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天时”一项,比较虚幻,其余两者,却是最重要,最实在的东西,云梦襄身怀绝艺,名不虚传,我们要想把他掳於裙下,仅仗“地利”,恐怕无功,非要加上“人和”不可……”
    燕风听出燕月之意,“哦”了一声道:“月妹打算要传“天欲令”吗?”
    燕月颔首道:“勾漏山的“天欲宫”,此次开宫,十姊妹均分头外出,实力太以分散,我正是打算飞传“天欲令”,把“双凤三娇,一花四叶”等“天欲十女”
    ,一齐集合到“天欲别府”的“欢喜桥”,因为聚集十个“蜘蛛精”的道行法力,大概可以吃到云梦襄这块“唐僧肉”了!”
    燕风听完燕月所说,不禁双眉略皱。
    燕月发现她这副神情,不由诧异地说道:“姊姊,你皱眉则甚?莫非我这想法不对,或者是你认为集我们“双凤三娇,一花四叶”等“天欲十女”之力,仍斗不了那“沧海巫山”云梦襄吗?”
    燕风摇头道:“以十对一,任凭云梦襄本领再高,也必居下风,故而我的顾虑,不是斗他不了,只是在掌宫大姊身上……”
    燕月一时之间,未明其意地,诧然问道:“掌宫大姊怎样?姊姊莫非认为掌宫大姊会不同意我们这种打算?”
    燕风向燕月看了一眼,缓缓说道:“月妹忘了云梦襄和我动手之时,曾以“蚁语传声”,告诉他和我们“天欲宫”的掌宫大姊,乃是旧识,彼此有交情吗………”
    燕月怔了一怔。
    燕风继续说道:“倘真如此,我们纵然费尽心机,把云梦襄诱去“欢喜桥”,也无非促成他与掌宫大姊,重温旧好而已……”
    燕月眼珠连转,截断燕风话题叫道:“不至於……不至於………”
    燕风讶道:“月妹认为甚么事不至於……”
    燕月一扬纤手,伸出食中二指笑道:“有两个不至於,第一个不至於是我认为云梦襄纵与掌宫大姊,是昔年旧识,也可能是风萍偶遇,互相略作倾谈而已,不至於有其真正“交”情……”
    燕风自然听得懂燕月所说“真正“交”情”一语中的“交”字之意,遂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燕月继续笑道:“第二个不至於,是即令第一个不至於有所料错,云梦襄与掌宫大姊之间,业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地,有了真“交”情,却私“交”情,掌宫大姊在重温旧梦,重修旧好之下,也不至於“吃独食”,姊姊难道不记得掌门大姊,於获得上佳男子之后,总是大大方方地,分我们一杯羹吗?”
    燕风苦笑道:“对於寻常男子,大姊虽然大方得总是公诸同好,但对於声名震甚,风神秀绝的“沧海巫山”云梦襄,却怕……”
    她说至“却怕”二字,便不往下说,叹了一口气道:“反正事已作出,地点也已约定,我们不必在此空作研究,且把这位活宝贝欧阳姑娘,带去“欢喜桥”吧!”
    说完,抱着欧阳珊,便待闪身出林。
    燕月摇手叫道:“姊姊,我们要绕些路儿,採取与云梦襄相反方向行动,免得万一被他转回撞上,岂不倒霉?”
    语音一毕,当先闪身,向云梦襄适才追赶自己等的相反方向行去。
    在这“天欲双凤”燕家姊妹,走后约莫半个时辰,林中人影又闪。
    这条如飞驰来的人影,正是“风流三剑”中的“沧海巫山”云梦襄。
    云梦襄虽然功力精纯,此时也满头大汗,胸前剧烈起伏,口中喘息颇急。
    因为他关心欧阳珊的安危,自忖轻功甚高,或可追上“天欲双凤”燕氏姊妹,遂展尽脚程,提气猛赶!一口气赶出百里!但因燕氏姊妹根本在林中未动,则云梦襄根本慢说赶出百里,就是赶出千里万里,又有何用,仍然见不看他要追之人的丝毫踪影!云梦襄本是聪明绝顶之人,灵机一动,突然省悟!他不再前追,赶紧往原处飞跑。
    几乎毫未休息地,飞跑了来回两百里路,叫他胸前怎不起伏?口中怎不急喘?额上怎不是满头大汗?但回到林中,为时已晚,不论是“销魂太岁”戚通,或“天欲双凤”燕氏姊妹,都已利用这半个时辰,走得无踪无影。
    云梦襄真急了!人在急到极点之际,往往会化急为怒!云梦襄也是人,他如今便毫不例外地,把心中焦急,化作了满腔愤怒。
    既然愤怒,便须发泄,既要发泄,便须有发泄对象。
    云梦襄略略寻思,遂将“氤氲神君”乔大化所居的“纯阳谷”,作为发泄对象。
    因为“天欲双凤”燕家姊妹所去的“欢喜桥”,不知是在天南海北,一时无法找寻。
    “销魂太岁”戚通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既是“氤氲神君”乔大化的供奉之一,自然便可前往“纯阳谷”,向乔大化要人,闹它个天翻地覆。
    云梦襄主意一定,便欲闪身扑往“纯阳谷”方向。
    但他身影才闪,忽又止步不动。
    因为他听出林外有了脚步声息,不由心中起了希冀,悄悄向林口掩去。
    距离渐近,转出林外行动的共有三人,云梦襄不禁心跳起来,暗忖难道竟是“天欲双凤”燕氏姊妹,有所追悔,带着欧阳珊,去而复返?走到林口,掩身段后地,注目看清,心中顿告失望。
    不错,来人中确有两姊妹在内,但另外一个却是男的,不是女的。
    这两姊妹,是阴家姊妹,不是燕家姊妹,是“白骨公主”阴玉华,和“白骨魔女”阴素华。
    两个女的,既是阴家姊妹,则那个男的,无疑便是方与“白骨魔女”阴素华新婚燕尔的“玉面鬼谷”上官明了。
    云梦襄见并非所料之人,失望之下,不禁一叹。
    这声叹息虽极轻微,但却已被远在数丈外,正行径林口的“玉面鬼谷”上官明听见。
    上官明脚步立时一住,目光注定林内,冷然发话问道:“在林内叹气的,是那位江湖朋友?”
    云梦襄道:“上官兄,你也太霸道了,你自己燕尔新婚,身为驸马,享受风流艳福,却连我这“坐观垂钓者,徒有羨鱼情”的旁观人,叹口气儿都不许吗?”
    他一面说话,一面从林内现身,缓步走出林中。
    “白骨魔女”阴素华上次因未见过云梦襄的本来面目;故而顿觉眼前一亮,暗忖世上真有这么美的男子汉,居然比自己的新婚夫婿,还要俊朗三分!云梦襄见她这副惊愕神情,遂含笑说道:“阴二公主竟不认识在下了吗?我就是曾在贵岩叨扰,前往“白骨洞”探险,那位欧阳姑娘的忠诚老仆,欧阳不二。”
    上官明急忙接口笑道:“素妹,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真牌实货的“沧海巫山”云梦襄兄,也就是名震当世的“风流三剑”之一。”
    云梦襄哦了一声,扬眉笑道:“上官兄是否因生米已成熟饭,对於贱名贱号,不打算再用了吗?”
    上官明俊脸一红,正待答话,那位相当倜傥的“白骨谷主”阴玉华,已在一旁娇笑说道:“云大侠不要口角尖酸,你的鱼呢?”
    她这句“你的鱼呢?”把云梦襄问得一怔,皱眉讶道:“阴大公主,你……你说的是……是什么鱼?”
    阴玉华笑道:“云大侠适才不是曾说“坐观垂钓者,徒有羨鱼情”之句吗?古人说得好:“临渊羨鱼,不如退而结网”,我是问业已落在你情网之中的那倏美人鱼,也就是那位百媚千娇,倾国倾城的欧阳姑娘,怎的不与你在一处,她往那里去了?”
    云梦襄一面倾听,一面却把两道微带高兴的目光,盯在阴玉华的身上。
    因为这位“白骨公主”,虽是女中豪傑,倜傥无伦,但行径却太以风流放荡,云梦襄先前见她却是一丝不挂,精赤条条,最多也只披上一袭轻纱,那些逗人销魂的粉臀雪股,新剥鸡头,仍然隐约可见,如今居然穿着整整齐齐,显然心情已变,行迹已改,怎不令云梦襄目注之下,有些欣慰高兴!直等阴玉华的话完,他方双眉微蹙,摇头一叹!这回,阴玉华却面带惊容,失声问道:“云大侠是曾经沧海,历尽巫山,能够泰山崩於前,面色不变,麋鹿兴於侧,面目不瞬,具有绝顶镇定功夫的不凡人物,你两度叹气,显见事情不小,莫非欧阳姑娘有……有甚……不……幸……”
    云梦襄又是一声长叹,神色沉重答道:“是否已遭不幸,此刻虽尚难言,但她身落人手,泰半凶多吉……”
    一句“凶多吉少”尚未说完,忽然想起一事,目光电扫阴家姐妹及上官明面带希冀问道:“阴大公主、阴二公主、上官兄,你们可曾听说过“欢喜桥”这个地方?”
    阴素华与上官明夫妇,一齐摇头。
    阴玉华却娇笑答道:“云大侠,我问你欧阳姑娘的下落安危?你却反问我“欢喜桥”则甚?此处是云南西陲,“欢喜桥”远在贵州,两者相去千里,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
    云梦襄不等阴玉华话完,便急急问道:“那“欢喜桥”在贵州吗?是在贵州何处?”
    阴玉华摇了摇头,目注云梦襄道:“在贵州何处,我不知道,因为我只是曾听一位朋友,偶然提起,他说“欢喜桥”上,春色无边,可算得世间罕见的一处销魂洞天!”
    云梦襄闻得“销魂洞天”,既“春色无边”之语不禁皱眉问道:“阴大公主的这位朋友是谁?他如今人在何处?”
    阴玉华道:“他是个姓名不见经传的小脚色,况且居无定守,一时也无法相寻………”
    云梦襄听至此处,业已满面失望神色。
    阴玉华看他一眼,讶然叫道:“云大侠,你急什么?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既已发生,便需镇定应付,你先把欧阳姑娘遭遇了什么祸变?以及与“欢喜穚”有何关涉,仔细说将出来,我们再集思广益地,筹谋对策!”
    云梦襄知道阴玉华所说甚是,遂点头笑道:“好,我把这段颇富曲折的经过,说给上官兄暨阴大公主、阴二公主听听。”
    当下,遂把别来所经,详细说了一遍。
    上官明听得双眉一挑,失声说道:“好厉害啊!想不到“灵和公子”柳长春与“氤氲神君”乔大化,竟狼狈为奸地,用出那等下流歹毒手段,幸亏云兄洞烛奸谋,吉人天相……”
    阴素华白了上官明一眼,倖嗔说道:“我们如今是要研究怎样营救欧阳姑娘,你提那“纯阳谷”中的过去事儿则甚?……”
    语音至此略顿,侧过脸儿,向阴玊华笑道:“姊姊,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忽然触动灵机,想起那“欢喜桥”在何处了?”
    阴玊华摇头道:“我不是想起“欢喜桥”任何处,只是觉得这两件事儿,无法兼顾,只能权衡轻重,先作其中之一,然后再集中力量去作另一件事。”
    上官明跟着阴素华的称呼,向阴玉华问道:“玉姊,你所指的两件事儿,是大破“纯阳谷”,诛除“销魂太岁”戚通,以及追寻“天欲双凤”,营救欧阳姑娘等二者吗?”
    “当然是这两件事儿,但两者之间的孰缓孰急,孰轻孰重,却应由云大侠自己慎思明择地,作一决定。”
    云梦襄叹道:“我此时方寸之间,已觉微乱,上官兄素有“玉面鬼谷”之称,请为我代修一策如何?”
    上官明觉得责任不轻,但又无法推托,遂想了好大一会儿后,始缓缓说道:“假如我们知道“欢喜桥”的确实地点,自然以追踪“天欲双凤”,营救欧阳姑娘为第一要务,但如今确址未知,即令不惮费尽精力,意欲搜遍贵州全省,也非极短时日,可以完成……”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微瞥云梦襄、阴玉华、阴素华等继续说道:“而“纯阳谷”的阴阳大会会期,却就在目前,故依小弟之见,还是先荡平乔大化的魔窟以后,我们再多找几名好友,同去贵州,给它来个地毡式的全面搜索,不知云兄对此拙见,是否觉有可採之道?”
    云梦襄皱眉片刻,作了决定地,目闪神光,毅然答道:“好,我听从上官兄的献策,决定先破“纯阳谷”,以了结我们之间的那桩赌约………”
    一语方毕,上官明立即连连摇手地接口笑道:“云兄切莫误会,大破“纯阳谷”,只是卫道除魔,为西南一带的苍生除害,至於我们之间的那桩赌约,则早已作废,小弟情愿认输!”
    云梦襄颇感意外地,诧然问道:“上官兄为何认输?……”
    上官明不等他往下细问,便从双目中闪射湛然神光地,含笑接道:“小弟如非借用云兄的盖世盛名,那里轻易获得神仙美眷……”
    说至此处,伸手轻拍“白骨魔女”阴素华的香肩,含笑说道:“如今幸蒙素妹宽宥我冒名亵渎之罪,彼此已是夫妻,白头偕老,则云兄对我成全之德,委实厚似一天二地,深如四海三江,上官明终身听命,尚惭无以为报,那里还敢再存丝毫与云兄争胜之念?”
    阴玉华与阴素华姊妹,听得双双点头,显得十分赞同上官明的态度。
    云梦襄连连摇头,说道:“上官兄,此语太谦了……”
    上官明轩眉一笑,截断云梦襄的话题,说道:“小弟是出诸肺腑,决非谦词,何况,先破“纯阳谷”之举,除了卫道除魔以外,另有其他作用,与营救欧阳姑娘一事,也有相当关系……”
    云梦襄还未及问,阴玉华已先“咦”了一声问道:“大破“纯阳谷”会与营救欧阳姑娘一事,有甚关系呢?”
    上官明笑道:“据说所谓“阴阳大会”,等於是场春色无边的“无遮大会”,滇边左近的武林人物,来者必多,我们可以趁机向他们探询“欢喜桥”究在何处?或许会……”
    阴玉华灵机也动,接口笑道:“来者正邪混杂,不会一无所知,最低限度也可以捉住“销魂太岁”戚通,向他加以逼问,因为“天欲双凤”燕家姊妹是他请来,或许他就知道“欢喜桥”在何处?”
    提起戚通,云梦襄便咬钢牙,恨声说道:“上官兄关於大破“纯阳谷”之事,我想来个变通办法!”
    上官明问道:“云宄打算怎样变通,不妨说来,大家研究研究!”
    云梦襄从俊目之中,闪射出森森怒芒道:“由於欧阳珊之落於“天欲双凤”燕家姊妹之手,使我已无观看“阴阳大会”是怎样胡天胡地的荒唐心情,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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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想……”
    两字方出,上官明便自笑道:“原来云兄还是情深一往,对爱侣关心,想先救欧阳姑娘,再破……”
    云梦襄连连摇手,截断上官明的话头道:“上官兄会错意了,我不是想先行救人,只是想先行破谷,我们何必等甚“阴阳大会”,如今便攻进“纯阳谷”去,把谷中那些万恶凶人,杀它个乾净乾净!”
    上官明笑道:“云兄既无心情,参与那显然淫邪无比的“阴阳大会”我们何不埋伏“纯阳谷”外,先将“氤氲神君”乔大化的党羽帮凶,尽量剪除,前来与会者,是正人侠士,一律放过,是妖孽凶邪,一概诛杀,到了会期正日,再入谷向乔大化直接挑战,这样作法,岂不可以把一些轻易不容易寻着的该死的凶人,多杀几个!”
    云梦襄点头道:“就依上官兄吧,我的本意,亦是如此,只懒得再看乔大化那种不要脸的淫乱排场而已……”
    “笃笃……笃笃……”
    云梦襄话方至此,耳中突卷听得这种“笃笃……笃笃……”的木鱼声息。
    他何等耳力,何等经验,一听之下,便向上官明说道:“来者不是寻常僧人,所敲击的,不是“木鱼”,而是“铁鱼”,并甚巨大,显见颇有膂力……”
    说至此处,除了铁鱼声息外,又随风传来一声,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的“阿……弥……陀……佛……”
    上官明听了佛号,双眉一挑道:“是这罪行不少的花和尚么?云兄若是满腔盛怒,无处发泄,便不妨拿他开刀解气!”
    云梦襄点头道:“上官兄认为来人是时常奸淫妇女,并奸后必杀的“花花罗汉”铁弥陀么?”
    上官明颔首道:“一定是他,因为我昔年与这凶僧,见过一面,听得出这种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的佛号声息。”
    云梦襄眉腾杀气,冷然一哼,说道:“假如是他,假如他真是凶淫万恶,那我就一定诛杀!”
    上官明笑道:“云兄,不必假如,可以求证,这“花花罗汉”驖弥佛,好色如命,少时,见了玉姊和素妺的维代容光之后,必会显露本……”
    他这“显露本性”一语的最后一个“性”字,尚未出口,“笃笃……”铁鱼声息已近,到了转路山角。
    上官明身形一闪,藏向一株合抱巨树,足以障人的树干之后,含笑说道:“我先藏起,免得那秃驴见了我时,心存惧怯,不敢过份猖獗!”
    果然,上官明刚把身形藏起,山角后,便转出一个身材高大的披发头陀。
    这头陀身高足有六七尺以上,面如锅底,浓眉巨眼,相貌十分凶恶!左手中拾着一只巨型铁鱼,看去重量足在两百斤以上。
    头陀遥遥望见云梦襄与两个女子,站在道旁,便似有意示威地,左手一扬,把那只极为沉重的铁鱼,平举起来,再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向铁鱼上“笃……笃……”敲了两记。
    原来他不用铁鎚木鎚,竟用手指,足见他除了膂力奇强之外,手指上也颇有功力!不过,这种示威举措,只能唬唬寻常江湖道,慢说看不在云梦襄的眼内,就是“白骨公主”阴玉华,“白骨魔女”阴素华姊妹见了,也只嗤然一笑!这时,那“花花罗汉”铁头陀业已走到云梦襄等近前。
    “白骨公主”阴玉华已是天生尤物,“白骨魔女”阴素华更有“苗疆第一美人”之称,她们姊妹的那份绝世风情,怎不令“花花罗汉”於目光一注之上,便有点遍体酥融,魂飞魄散!“噗嗤”笑声一发,“花花罗汉”铁弥佛便把两道充满淫邪的目光,盯在首先发笑的“白骨公主”阴玉华身上,贼忒嘻嘻问道:“女菩萨,你笑些甚么?”
    他因见阴家姊妹,身着苗装,遂在话完之后,又用极流利的苗语,再问一遍。
    阴玉华对他存心逗弄,偏偏以极流利的汉语答道:“我姊妹见你长得像一只牛,故而好笑。”
    花花罗汉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向云梦襄看了一眼,说道:“女菩萨既然看洒家长得像一条牛,洒家便打算向两位女菩萨,化点善缘!”
    阴玉华道:“你要化甚么善缘,是要铺路修桥?还是盖塔造桥?”
    花花罗汉堆起一脸淫欲笑容,摇头说道:“洒家不是寻常行脚僧人,是想向两位女菩萨化场彼此均可享受极乐的欢喜缘儿……”
    阴玉华听得方目冷笑一声,花花罗汉又发笑道:“女菩萨,莫要“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夜壶”,洒家长得虽然粗莽,却有股可爱牛劲,包管能把两位女菩萨,伺候得舒舒服服,欲仙欲死!要知中吃不中看的大蛮牛,比那中看不中吃的银样蜡枪头,滋味好得多的呢!”
    云梦襄闻言勃然大怒,正欲出手,阴素华却已抢先一步,娇笑说道:“大和尚,你“银样蜡枪头”之语,未免露了马脚,我猜出你手中这只看来沉重的傢伙,定然不是蜡制,便是木制,只在外面漆了铁色,或是色层铁皮的唬人之物!”
    花花罗汉笑道:“女菩萨怎么小看洒家?我这铁鱼,是镔铁铸制,虽然中空,也足有两百七八九斤重量!”
    说完,左臂扬处,把那只铁鱼,抛起半空,噹的一声,掉在地上,立时火花四溅,把石地都砸了一个小坑。
    阴素华仍然笑吟吟地,呀了一声道:“当真是铁的吗?我想敲一敲看。”
    她既号“苗彊第一美人”,风神自然秀绝,满脸带笑之下,真把个色中饿鬼的花花罗汉,看得灵魂出窍,馋涎欲滴!阴素华边自娇笑发话,边自从腰间以下,取出一物。
    那是一根兽骨,粗如儿臂,长才尺许,一头平整,一头却凸起一个大包,好像是柄天生“白骨鎚”儿。
    花花罗汉见状笑道:“女菩萨要试加敲击无妨,但请不要过份用力,免得震断你这柄小小的白骨鎚儿,并闪了你的杨柳细腰!”
    阴素华哑然一笑,走到铁鱼之前,举起手中“白骨鎚”,向下击去。
    云梦襄因到过“白骨岩”中,知道阴素华手中之物,是她们祖先遗传的前古异兽“貘”的额骨。
    据说“貘”的额上,有一凸包,以之撞山,无坚不摧,而那凸包,便是由十二根这种可以当作兵刃的“貘”额凸包短骨,留作传家之宝,“野人山”的“白骨岩”也就由此得名。
    如今,阴素华取出此物,花花罗汉竟不识货,还要狂妄待讥称对方会把“白骨鎚”儿震断,岂不太以可笑?云梦襄本来颇为愤怒,如今见状之下,不禁哑然释怒,打算袖手旁观,到看阴玉华阴素华姊妹,怎样戏弄这花花罗汉。
    果然“白骨鎚”儿落处,“噹”一声巨响,花花罗汉立时为之色变!刚才,是花花罗汉抛起铁鱼,把石地砸了一个小坑。
    如今,是阴素华挥动“白骨鎚”,把铁鱼砸了一个大坑。
    阴素华向地下看了一眼,娇笑道:“大和尚,你真是个老实人,居然自吐秘密,不稍隐讳,这只本来颇为沉重的铁鱼,果然是个银样蜡枪头,不堪我轻轻一击!”
    花花罗汉目光略注那只已被击扁的铁鱼,脸色异常难看,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声道:“女菩萨神力惊人,洒家心服,这段善缘,不化也罢!”
    话完,合掌一拜,闪身便走。
    这贼秃好生狡猾,一见阴氏姊妹,身怀绝技,并非庸俗女流,竟欲念顿消,要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阴玉华、阴素华姊妹,一个站在左面,一个站在正面,花花罗汉既想开溜,自然是向右面闪去。
    但他的身形才闪,便被人伸手拦住。
    拦他之人,是那原本打算只作旁观,不想出手的“沧海巫山”云梦襄。
    花花罗汉把两只牛样凶睛一瞪,皱眉问道:“尊驾拦我则甚?”
    霎梦襄冷冷答道:“我要向大和尚化点善缘!”
    花花罗汉本是凶人,此时竟又激发凶性,目注云梦襄那种翩翩绝世的俊朗风神,狞笑问道:“适才洒家是想向两位姑娘,化场欢喜善缘,此刻尊驾又向我化的甚么缘呢?莫非你是位龙阳公子,毛遂自荐,要想给我唱曲“后庭花”……”
    话犹未毕,“拍”的一声脆响,花花罗汉已挨了一记耳光。
    他本来练有一身好横练,堪称刀枪不入,如今竟似突然失去效用,无法防身,不单左边脸颊,应掌肿起好高,并被生生打折了几枚大牙,满口鲜血,疼得他“哇哇”怪叫!云梦襄面寒似冰,沉声说道:“万恶淫僧,佛门败类听真,我所谓“欲化善缘”,就是要你这颗恶贯满盈的六阳魁首!”
    他的语音方了,突又有人接口笑道:“该死,该死,这淫僧不知悔改,真正该死!”
    花花罗汉听得语音甚熟,不禁偏头看了过去。
    从一株合抱巨树之后,闪出了“玉面鬼谷”上官明。
    花花罗汉因昔年吃过上官明的大亏,故在见了这位“玉面鬼谷”之后,越发心内大惊,面无人色。
    上官明笑道:“你不要怕我,适才打你一记耳光之人,便是名列“风流三剑”
    之一,威震八荒的“沧海巫山”云梦襄云大侠,他的武功,比我高明多了………”
    花花罗汉心中“砰”的一震,不由直念“阿弥陀佛”。
    上官明哂然失笑道:“你是佛门败类,只可能再邀佛祖默佑,猛念佛号,又有何用?……这样吧,看在你毕竟是三宝弟子出身,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花花罗汉闻言,不禁把两道充满希冀的眼神,盯在上官明的身上。
    “玉面鬼谷”上官明存心寻他开心,缓缓说道:“你只要能在云大侠一掌之下,倖逃不死,我们就把你放过,这是你最后机会,希望你好好把握!”
    说完,又向云梦襄含笑叫道:“云兄,请下手吧,这一二日内,我们的生意,可能忙得很呢,不要为这下流贼秃,多耗时间!”
    云梦襄点了点头,目注花花罗汉,当胸一掌,轻轻推出。
    花花罗汉本来想闪,但觉对方这缓缓一掌,来势虽慢,但却把自己前后左右上下的各方退路,一齐封住!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凝足本身功力,双掌齐推,硬接一记!掌方才合,花花罗汉一声闷嵉,眼耳口鼻中齐溢黑血,身形也被震得凌空飞起!阴玉华娇躯一闪,半空中银光微击!血雨洒空,屍身坠地,但花花罗汉已变成了无头罗汉,一颗血淋淋的六阳魁首,正就在阴玉华的手中。
    云梦襄因花花罗汉挨了自己一掌,业已被震断心脉死去,似乎不必再补上一刀,遂目光微瞥阴玉华,嘴角一掀,似要发话?………阴玉华是何等玲珑剔透之人,目光才与云梦襄相触,便如其意地含笑说道:“赴会正日,成束赠与那“氤氲神君”乔大化,也好令他聚睹之下,心神立被震慑!”
    云梦襄闻言之下,颔首笑道:“好,阴二公主的这种想法也妙,索性麻烦你一下,请你制个名帖,我们每杀掉一个凶邪,便在那“追魂帖”上替他记上一个姓名身份!………”
    阴玉华方一颔首,上官明突然笑道:“素姊快去制那“追魂帖”吧,可能又有生意送上门了!”
    云梦襄与阴玉华、阴素华姊妹,均已听得峰脚以后,果又传来一种奇异声息!阴玉华双眉一挑,目闪精芒笑道:“在这化外深山,制帖不易,乾脆我就来个割袍代纸,蘸血当笔!………”
    一面说话,一面割下花花罗汉所穿的一大幅僧袍,并蘸着他项间鲜血,在僧袍上写了“花花罗汉铁弥陀”名号,并在名号下面,加注了句“万恶淫僧”。
    就在阴玉华以指代笔,作那血书之际,云梦襄与上官明、阴素华等,业已相顾愕然。
    他们愕然之故,是为了那举脚之后,渐行渐近的奇异声息,似乎太以奇异!如今,声息距离更近,约莫只隔十七八丈远近,在这些均具神功的豪侠耳内,自然是清晰可闻!“亲……亲亲……好……亲亲,你……你……你快……快乐死我了,快!……快……快…………”
    这那里是甚么奇异的声息,简直是男女交合,荡妇叫春!“氤氲神君”乔大化举行“阴阳大曾”本以与会之人,个个无遮的奇淫极秽,作为号召,故而除了意图除魔卫道,扫穴犁庭的大侠士外,前来参予的,多半都是些穷凶恶极的浪子色狼和寡廉鲜耻的淫娃荡妇!在这种原则下,来的是色界狂徒和欲海淫女,根本不足为奇,奇的是他们怎么可以一面行路一面交合?那位女主角并还这样毫无忌惮地,大声叫着,不住淫词浪语!答案有了!从峰脚下的竹树掩映之下,转出了一乘大轿。
    这轿真美,真大!大得简直不像是轿,而像是张加了槓子,和加了顶及周围帐幔的床儿。
    美得则织绵为幔,垂珠为帘,周围并装饰了不少光华灿烂的奇珍异宝。
    抬轿的四前四后,共是八名美婢,虽然谈不上甚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也均具艳於中人的相当姿色!行家眼内,一望而知,云梦襄等均觉得这八名美婢中,有四名神情艳媚,荡逸飞扬,其余四名,则有点神情呆滞,目光发直!距离只有七八丈了,八名抬轿美婢,并未停住脚步,轿内的淫声浪语,也来得越叫越凶:“好……好……好人,你……你不……不……要捉……捉狭……九……九浅一深,我……我不过瘾,来……来个八浅二深……或………或是七浅三深好吗?喔……喔……对……对………”
    随着这阵浪语淫声,轿外的珠帘锦幔,也抖动得越发剧烈!阴玉华本来也是位欲海妖姬,她在高黎贡山中,初会云梦襄,也是命侍女抬了一张软榻,与人在榻上淫乐,并上无轿顶,外无帘幔使人可以把榻上春光,一览无遗,似乎比目前情况,还要过份一些!但如今她一归正道,性情转变,只觉得轿中人委实太不像话,玉颊微红,冷冷骂道:“好不要脸!”
    这一句“好不要脸”,骂得轿外帘幔,不再抖颤,轿内的浪语淫声顿告收歛,八名抬轿美婢,也立时止住脚步。
    沉默了一瞬之后,轿中响起一个娇滴滴,软绵绵,懒佣佣的语音,缓缓问道:“谁……在骂……人,是……骂我……吗?………”
    阴玉华接口道:“我骂的是个丧尽廉耻的淫娃荡妇!”
    轿中那听来着实容易令一般男子为之神驰心荡,血脉贲张的娇佣的语音又复叫道:“翠翠!”
    轿前左面的第一个绿衣美婢应声答道:“翠翠在,娘娘有何吩咐?”
    轿中那勾魂荡魄的语言,虽在又听了阴玉华怒骂之后,仍旧又娇又软地,慢慢说道:“骂我的倘若只是一个女娃你就替我杀掉………”
    阴玉华方自嘴角微张,冷哼一声。
    那名叫翠翠的绿衣美婢,业已答道:“启禀娘娘,对方是两个苗女和两个汉男,那两个汉男,长得好漂亮呢!”
    轿中那被称为“娘娘”的女子,闻得有两个汉男,长得十分漂亮之语,似乎颇感惊奇地道:“哦!”
    随在这声惊“哦”之后,是“呼”地一声响!原来这八名美婢所抬的,果然是张大床,只在床上加了个相当华丽的活动大罩而已。
    轿形大罩“呼”的一声,先飞起两丈高下,再轻轻落在地上,四平八稳,点尘不惊!即此一举,已可显示出轿中那位“娘娘”,对於内家劲力,控制由心,是个出群高手!云梦襄等於大罩飞起以后,自然以八道目光,齐往床上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却把他们看得为之目瞪口呆!他们目瞪口呆之故,是由於床上风光,太以出人意料!因为……首先,由於他们听了不少蚀骨消魄,下浪无耻的淫声浪语,有甚么“九浅一深”“八浅二深”等等,自然觉得在那华丽形罩顶下的大床之上,定是精赤条条,不堪入目的一男一女。
    其次,由於八名抬轿女婢,均甚美好,轿中人的语音更又娇、又脆、又甜、又媚,自然使云梦襄等均以为轿中这位“娘娘”,定是个具有上佳姿色,柳媚花娇的美艳少妇。
    如今,轿顶一揭,真相毕呈。
    云梦襄、上官明等的两桩猜测,居然全属错误!首先,躺在床上的那位“娘娘”,不是美艳少妇,而是个中年丑妇!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于,血盆嘴!这副尊容,业已丑得吓人,但“娘娘”娇躯,更为奇胖,胖得即令把阴玉华阴素华姊妹等“白骨双妹”,横排一处,还要比她小上一号。
    男人胖点,还可以说是魁梧,雄伟,女人胖了……但这样丑,这样胖,年纪又已经三十七八九,四十一二的中年妇人,却又有那么娇、那么脆、那么甜、那么媚的语音,也真是天下怪事!其次,床上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奇胖丑妇,并没有另外一个想像中骑在丑妇身上,跃马挺戈,与她凤倒鸾颠,弄得她欲死欲仙,春声大作的俊伟男子。
    云梦襄、上官明、阴玉华、阴素华等,均不禁相顾诧然,不明白了?他们不明白适才的盈耳春声从何而来的?即令是这奇胖中年丑妇,是在自慰,但淫声中的“好人………好亲亲………”
    等语,又是属何指?这位“娘娘”,似乎决无平白无端地,独自在床上发呓之理!尤其……尤其这“娘娘”的睡相太以难看,她精赤条条,未着寸缕,却把两只水桶般的肥腿,左右大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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