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霸王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八章最难消受是痴心
    钟少强的剑法虽然精奇,但比起项小芸的霸王神鞭来,却是相形见绌,仍然差着不少。
    林外艾凤翔的“渔阳三挝”已停,但随之却又传来了一串低沉悠长的颤音,仿佛用双手十指在鼓面上一阵乱划一般。
    塞北人熊梁一尘急叫道:“这是‘十雳百雷’的前奏之曲!”
    郭白杨忙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何必惹那魔头,多树一个强敌!”
    塞北人熊梁一尘低呼道:“快走!……”
    身形晃动,当先驰去。
    塞北四虎、郭白杨相继而行,钟少强、贾似花情知今日已无可为,也不甘落后,急起直追,另外的二十余人更不怠慢,拖起被项小芸打倒的五人急急奔去。
    项小芸静立原处,身子微斜,倚到了一侏树干之上。
    她虽然恨透了这般人,但是她却没有余力追赶,只好眼看着他们一个个逃得没了踪影。林外鼓声已停,项小芸吐出一口长气,索性就地坐了下去。
    这一次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严重了。自从出道以来,她何尝栽过这样的跟头。
    虽然被她打倒了数人,那班魔头也终于落荒而逃,但若非艾凤翔及时以鼓声相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鼓声停歇良久,却不见艾凤翔进入林中。
    项小芸倒不禁对他有一份歉然之感,回思前情,自己毕竟是过份了一些,艾凤翔及时驰援,尤其使她觉得心有不安。
    她暗暗心想:难道他已经走了?
    向林外望去,由于树丛茂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根本无从判断艾凤翔是否已经离去。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略一运息,向林外走去。
    她右臂虽已闭住穴道,但由于“天狼九毒刺”乃是江湖中绝毒的暗器之一,一条右臂已是麻木无觉,同时,也因右臂脉穴封闭之故,半身的力道无法运出,只靠了左面的一半力道行动。
    霸王鞭犹在自握在左手之中,只见她鬓发凌乱,脚步踉跄,往日的丰神英姿似乎已经一扫而空。
    她缓慢地走到林边,只见林外空空荡荡,那里边有艾凤翔的影子。
    项小芸不由感到一阵茫然,虽然与艾凤翔相见也是一件尴尬之事,但艾凤翔这样离去,却也使她怅然若有所失。
    她不由悠然一声长叹,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肩一摇,跌了下去。
    只见一条白影迅如电掣,突由一株树巅上飞扑而下,失声叫道:“芸妹!……芸妹!……”
    原来那白影正是玉面郎君艾凤翔,他竟在冷面阎君郭白杨等人退走之后,躲到了树巅之上。
    项小芸挣扎了一下,挺身而起,强自含笑道:“大哥……”
    叫了一声大哥之后,却不知再说什么是好。
    艾凤翔手中仍然抓着一面软鼓,无限关切地,但却有些脸红地道:“芸妹,你中了淬毒暗器?”
    目光立刻盯注到项小芸的右手之上。
    项小芸强笑道:“一枚淬毒暗器,还要不了我的性命,倒是……蒙你相助,使我于心不安!”
    艾凤翔吁了一口长气道:“芸妹还在生气么?”
    项小芸一笑道:“没有啊……其实,以前是我个性太强了一些,有些地方,似乎……很对不住你……”
    艾凤翔双手连摇道:“自己兄妹,客气什么,难道我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么……倒是芸妹的毒伤,应该快些医治……”
    说着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绿色小瓶。
    项小芸皱眉道:“受人涓滴,报以涌泉……我本身不愿受人恩惠,但如今,却负欠了你这么多……”
    艾凤翔柔声道:“芸妹若是再说这些,那……就是见外了!”
    他试探着伸手去握项小芸负伤的右手,出乎意外地,项小芸并没有畏缩,一任他轻轻地握在手中。
    伤处已呈青紫,射中的“天狼九毒刺”虽早被项小芸以内力排出,但毒素却已使伤肌肉溃烂。
    艾凤翔皱皱眉道:“芸妹,小兄的礼物虽可解去‘天狼九毒刺’的毒素,却无法使已腐的肌肉复原如初……”
    项小芸一笑道:“你是说要动点手术,挖去烂肉?”
    艾凤翔颔首道:“芸妹……需要忍耐一下……”
    项小芸振声一笑,道:“我虽然比不上刮骨疗伤,仍能谈笑对奕的关云长,但些许皮肉上的痛苦还不能使我皱皱眉头!”
    艾凤翔强笑道:“可惜‘酒糟扁鹊’不在,否则就不会使芸妹吃这种苦头!”
    将手中的绿瓶放在面前地上,缓缓拔出了一柄匕首。
    项小芸从容笑道:“没关系,你尽管动手吧!”
    艾凤翔微微颔首,又向她伤处仔细看了一下,匕首一旋,将伤处四周的腐肉挖下了铜钱大小的一块,一股紫黑的血液像喷泉一般的涌了出来。
    项小芸面不改色,微笑不语。
    但艾凤翔看得出来,她前额上也滚下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紫黑的血水流出约有一茶杯左右,方才流出了鲜红的血液,艾凤翔连忙取过药瓶,将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出了一大半,填在了伤口之上。
    药粉一经撒进伤口,流血随之而止,艾凤翔轻声道:“芸妹现在可以续脉通穴,静静调息一会了。”
    项小芸感激地投注了他一眼,笑笑道:“毒素既除,不过只剩了一点表皮之伤,调息与否,倒是无关紧要的了……大哥是怎会来到孟津渡的,又怎会凑巧在此时赶到此地?”
    艾凤翔面色一红,叹口气道:“老实说,我并没离开过你……”
    项小芸颇为意外地道:“你是说……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了。”
    艾凤翔点点头道:“我……没有办法……”
    项小芸也不由涨红了脸,把目光轻轻转了开去。
    艾凤翔沉默了一下,忽然激动地又道:“芸妹,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深,在黄龙庵时我确实想永远离开你,避免再见到你,甚至我想到我那豪阔的生活,众多的姬妾,但是,我发觉任凭什么也无法代替得了你,所以……我还是暗中跟了下来……”
    项小芸打断他的话道:“不要说下去了……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们之间,却只能止于兄妹的关系……”
    艾凤翔连连颔首道:“我知道,我也不敢再多所强求什么,惟一的希望,就是……”
    欲言复止,又把未完的话咽了下去。
    项小芸双眉微锁,道:“有什么话,你尽管明说。”
    艾凤翔尴尬的一笑道:“希望你对我态度好上一些!”
    项小芸也卟哧一笑道:“我将尽量做得像个妹妹就是了……”
    话锋一转,又道:“方才那些人都是氤氲余孽,现在又在图使一个武功奇高,却是残废了的老者创立神武门,兴风作浪,为祸江湖,你的‘十雳百雷’之曲,既能制住他们,为什么却停而不奏?”
    艾凤翔苦笑道:“我的目的是把他们赶跑,才以鼓声使他们知难而退!”
    项小芸皱眉道:“如能把他们擒下,不是更好么?”
    艾凤翔摇头道:“如真想把他们擒下,绝不能再用这鼓!”
    项小芸未加深思地道:“为什么呢?”
    艾凤翔把放在身边的软鼓拿了起来,轻轻一掷,掷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哈哈一笑道:“因为这不是人皮软鼓,而是以狗皮暂做的膺品,倘若能击出‘十雳百雷’之曲,才真是活见鬼呢?”
    项小芸这才想起他的人皮软鼓已经毁在自己的霸王鞭下,一时不由面色微红,含笑道:“既是你以‘人皮软鼓’威震武林,应该再做一面!”
    艾凤翔一笑道:“说来容易,做去却难!”
    项小芸奇道:“难在何处?”
    艾凤翔道:“第一是人皮难弄,若在往日,我杀人犹如宰鸡,看准了谁的人皮合用,立时就可把他的人皮剥下,但自从受了芸妹的感动之后,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我绝不会轻易杀人,这皮又到何处去取?第二是制鼓的时间太长,就算我能取到人皮,先要将它在醋中浸泡九九八十一日,而后挂在阴暗之处,慢慢风干,等到完全干了之后,再把它浸入桐油之中,这次需要浸泡一年,而后再使它风干,等到油渍尽消,才可用来制鼓,芸妹试想,这鼓一时如何做得!”
    项小芸一时默然无语。
    艾凤翔坦然一笑,不在意地道:“这人皮软鼓不用也好,认真说来,我的造诣也不过止于奏一奏‘渔阳三挝’,像‘十雳百雷’等曲,我还不曾奏过!”
    项小芸笑道:“原来那只是唬唬人的玩艺。”
    艾凤翔摇头道:“也不尽然,因为音功一道,浩瀚如海,以‘十雳百雷’一曲而言,奏到极致之时,可使十丈之内虫蚁俱毙,‘阳春白雪’一曲,威势则可及方圆五里,造诣不精,连己身亦可蒙受其害……”
    项小芸笑笑道:“这个我也曾有耳闻,只怕大哥的人皮鼓声,还不能到达那种境界吧!”
    艾凤翔面色微红道:“实不相瞒,如果我还不愿与敌偕亡,还真不想去奏那‘十雳百雷’之曲!”
    项小芸微笑不语,缓缓站起身来,轻轻踱了几步。
    艾凤翔忙道:“芸妹的伤势怎么了?”
    项小芸笑笑道:“除了剑口还没长好之外,已经完全好了!”
    说话之间,右手连挥几挥,把放在身边的霸王鞭也收了起来,缠回腰间。
    艾凤翔也起身道:“芸妹现在要去哪里,回船么?”
    项小芸沉忖了一下道:“这……我倒要与令侄商议一下了,可惜没把那钟少强等擒下一个,否则也可迫问一下那‘玄昊真人’羽化的山洞是在什么地方!”
    艾凤翔哈哈一笑道:“艾皇堂一向对我敬而远之,我也一直瞧不起他那付醉迷迷的窝囊劲,这一次也许我们要碰头了……”
    项小芸忽然哼了声道:“大约是他来了!”
    艾凤翔也已听出有一丝轻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果然,只见艾皇堂神色慌张的沿着林边而来,一见项小芸与艾凤翔站在林前,微微一怔,立刻笑着赶了过来,叫道:“项姑娘,可把我老化子急坏了!”
    项小芸微笑不语,待至艾皇堂赶到面前,方道:“你们两位是初见,还是素识,可要我来介绍一下……”
    伸手一指艾凤翔道:“这是我结义的大哥,艾凤翔,对了,你们两位都是姓艾,五百年前是一家,我这姓项的大约还没有你们近吧!”
    艾凤翔傲立不语。
    艾皇堂却老脸一红,道:“项姑娘别再打趣我老化子了……”
    俯身向艾凤翔深深一揖,道:“叔父大人在上,小侄行礼了!”
    艾凤翔哈哈大笑道:“贤侄少礼……今天你肯与我以族中之礼相见,大约是为了我已弃暴君名号,改邪归正之故吧!”
    艾皇堂忙道:“不敢欺瞒叔父,事实……确是如此!”
    艾凤翔益发开心的大笑道:“你倒是爽直得可以……不过,艾家也不见得以你为荣,至少,你那荒唐的习性也该改上一改。”
    艾皇堂笑道:“叔父教训得极是,其实,小侄除了偶尔贪饮三杯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毛病了!”
    艾凤翔摇摇头道:“紧要关头,一杯亦误事,何况三杯…
    …就以眼下而论,倘若芸妹等你驰援,岂非已经遭遇不测了么?”
    艾皇堂苦笑道:“那是小侄去探听消息,及至回船之后,方才发觉项姑娘独自外出,小侄再度离船,及至打听到项姑娘的下落之后,时间已经过去许多了!”
    艾凤翔哼了一声道:“你满面醉态,满身酒臭,如非贪饮之故,怎会弄得这般模样?”
    艾皇堂老脸红红的道:“小侄而后尽力戒酒也就是了!”
    项小芸一笑接口道:“艾老人家,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艾皇堂方欲答言,却听项小芸又咦了一声,叫道:“不对了!”
    艾皇堂怔了怔,道:“什么不对了?”
    项小芸笑道:“咱们之间的称呼,叫起来实在别扭,你叫他叔父,我叫他大哥,我叫你艾老人家,他叫你贤侄,你叫我项姑娘……”
    艾皇堂老脸又红起来道:“这是想要我叫句好听的了?”
    项小芸满面堆笑地道:“叫什么都随你,我不过觉得这些称呼太乱了些!”
    艾皇堂摇头一笑,只好一揖道:“小侄拜见姑母!”
    项小芸、艾凤翔俱皆哈哈大笑了起来。良久,项小芸方始收笑道:“江湖之上,不拘俗礼,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虽然艾老人家与我这义兄是本族叔侄,我却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目光向两人投注了一眼,岔开话题道:“艾老人家快说,你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
    艾皇堂忙道:“据我老化子得到的消息,神武门与玄昊真人的传说沾上了关系,玄昊真人坐化古洞,不幸被一名江湖恶人误打误撞,得入洞府,获得了玄昊遗学,目前一般氤氲余孽,相率归附……唉,项姑娘这第二局棋,只怕不易下呢!”
    项小芸皱眉道:“可知那名江湖恶人是谁!玄昊洞府究在何处?”
    艾皇堂忙道;“这个我老化子已经打听了出来,那名江湖恶人就是四十年前横行鲁东的独脚大盗皇甫方,四十多年前,曾经单人匹马进袭碧微山庄,将庄中一百零四口尽皆杀死,为此触怒了一剑先生公孙明,才远赴鲁东,去追剿这名独脚大盗……”
    项小芸噢了一声,道:“原来又是一剑先生……”
    提起一剑先生,项小芸不由想到了虞大刚,心头顿时又是一阵黯然。
    艾皇堂接下去道:“一剑先生赶来鲁东,在即墨城中遇到了这名剧盗,交手之余,皇甫方不敌,遁入崂山,一剑先生随后苦追,最后将皇甫方逼到了一座插天高峰之上,皇甫方无可再退,又返身与一剑先生交手,结果被一剑先生打落峰下,那高峰不下万丈,皇甫方已经身负重伤,按说决无生理,一剑先生因为这名剧盗是十恶不赦之徒,曾拟下峰去搜查一下他的尸体,及至发觉峰下乃是一座死谷之时,方才作罢,因为就算皇甫方不会负伤,也绝难生离那死谷之外!”
    项小芸苦笑道:“结果却出了意外,是么?”
    艾皇堂道:“一点不错,那皇甫方不但未死,而且还获得了玄昊真人遗学,也许这就是天意!”
    项小芸慨然道:“多难兴邦,也许是对我武林侠义道的一大考验!”
    艾凤翔接口道:“那高峰死谷的地点,已经确定是在崂山之中了?”
    艾皇堂忙道:“正是,那皇甫方虽是侥幸获得玄昊遗学,但他却已成了难以得动的残废之人,更是不易离开崂山了!”
    项小芸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还迟疑什么,那船还在么?”
    艾皇堂忙道:“自然还在,随时皆可起程!”
    项小芸毫不迟疑地道:“依原定计划,径去崂山!”
    艾皇堂犹豫了一下,道:“听说那皇甫方虽是残废之人,但武功却高得惊人,相隔四十余丈,拂指一点,就将列名十七奇中的日月魔翁金振明点碎膝盖,并将他的得力助手罗子匡点穿肺腑而死,这种神功,委实不容忽视。”
    项小芸皱眉道:“依你说应该怎么样呢?我们不去了么?
    还是索性找处穷山僻野去躲藏起来,苟安一世!”
    艾皇堂双手连摇道:“不!不!……我自然不是此意,按目前情形看来最好广为连络天下侠义道豪雄,同襄义举!”
    艾凤翔颔首道:“这也是一个办法!”
    项小芸则皱皱眉道:“缓不济急,那皇甫方人已残废,不论他武功多高,只要他离不开崂山的那座死谷,也不过自生自灭,不会有什么作为,可怕的是那般氤氲余孽,当真等他们与那残废老儿创立了神武门,问题就严重得多了,目前给他们一个当头棒喝,也许会有些拦阻作用!”
    艾皇堂摇头道:“项姑娘的话虽然有理,但如我们深入腹地,毕竟人手单薄一些,至少,咱们该通知一下猿公真人、大忍禅师等人,也好多几个帮手!”
    项小芸道:“通知尽可通知,但咱们却不宜为此迟延行期,早到一日,也可早一些查探一下他的虚实!”
    艾凤翔颔首道:“这样也好,老贤侄此刻就去见几位丐门弟子设法传讯,我和芸妹先到船上去等候了!”
    项小芸笑应道:“不错,就这样办吧,老贤侄多辛苦了!……”
    娇躯转动,当先走去,艾凤翔一笑相随,只留下茫然呆立的“神行酒丐”艾皇堂站在原地发怔。
    项小芸与艾凤翔登船不久,就见艾皇堂急急而至。
    艾凤翔从容问道:“事情办妥了么?”
    艾皇堂连连点头道:“已经办妥了,我已派本地丐门头目以飞羽传书迅速通知大忍禅师等人,请他们斟酌情形,速加驰援。”
    项小芸道:“这样就好,我们可以放心先奔崂山了!”
    艾皇堂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还听了一个消息,是……”
    说了一半,却又收住话头,不肯再接下去。
    项小芸双眉一挑,道:“艾老人家,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总是吞吞吐吐,这那里还像你平素的为人!”
    艾皇堂轻吁一声道:“我听到的消息是关于……虞老弟的……”
    项小芸震了一震,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但她却仍然强装冷笑道:“是他的消息也没关系,说吧!”
    艾皇堂道:“虞老弟也去了崂山!”
    艾凤翔也震了一震,道:“这消息确实么?”
    艾皇堂凝重的道:“丐门弟子所传的消息从来不曾与事实有过出入。”
    项小芸面无表情的道:“这消息就是如此简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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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慧心巧碎玄昊洞
    艾皇堂忙道:“还有下文,……据说虞老弟与……与那率领着一胖一瘦两名侍婢的黄姑娘一同进了崂山,目的大约正是那座死谷!至于进入崂山之后的情形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项小芸面目沉肃,一言不发,艾凤翔也是一脸凝重。
    艾皇堂干咳了一声,忙道:“老化子告诉船家日夜兼程前进,大约三日之后可到历城,再走上两天的旱路,就可进入崂山了!”
    他果然毫不迟疑,招呼船家兼程开船而行。
    一来顺风,二来顺流,船行绝速,半日时光就赶了三百多里水程。
    船到历城,不过仅仅耗了两日半的时光,由历城弃舟登路,逶迤东行,为了兼程疾赶,三人既不骑马,也不乘车,各自展开提纵身法,风驰电掣,往崂山的方向飞奔。
    项小芸伤势已愈,在三人之中,功力最强,艾凤翔次之,艾皇堂最糟,拼力追在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叫苦不迭。
    第二天入夜之后,三人已经踏人了崂山山境。项小芸首先收住脚步,回身一笑,道:“艾老人家,一路行来,实在辛苦你了!”
    艾皇堂喘着气道:“好说好说,我这把老骨头大约一准要丢在崂山,不说别的,再这样跑上一阵子,大概就可以报销了!”
    项小芸微笑道:“眼下已入崂山,果而那批氤氲余孽已经创立了神武门,只怕这山中已经是处处桩卡,步步埋伏了!”
    艾凤翔接口道:“既已身入重地,还该养足精神,以应艰巨。”
    原来,他也有些累得难以支持了!
    艾皇堂忙道:“这话有理,我老化子实在吃不消了!”
    不管项小芸如何表示,已经一屁股向一处草丛中坐了下去。
    项小芸目注艾凤翔淡淡一笑道:“咱们也歇上一会吧!”
    于是,三人俱在草丛中匿下身形,默默调息了起来。
    且说在崂山的另一处山峰之下,此刻正潜伏着四条黑影。
    那四人一个是虎皮裙虞大刚,另外三人正是黄一萍与胖瘦二婢。
    月色西斜,夜已三更。
    虞大刚仰首望望天色,轻声道:“师妹,是时候了!”
    由虞大刚的称呼上,可以知道黄一萍原来也是一剑先生公孙明的弟子。
    黄一萍一笑道:“好吧,咱们走!”
    在二婢搀扶下,与虞大刚绕着山峰的边缘,向山峰的另一边转去。
    黄一萍虽是藉二婢搀扶而行,但三人配合得十分巧妙,犹如一人行动,轻灵飘忽,不在虞大刚之下。
    绕过那座山峰,面前忽然呈现出一道陡峭的断崖,崖下是一条白云飘忽的山谷,看上去险恶异常。
    虞大刚皱眉道:“就是这里么?”
    黄一萍颔首道:“不会错的。”
    虞大刚沉凝的道:“依愚兄之见,师妹就在此处等我,也许我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办完!”
    黄一萍笑盈盈的道:“是怕我拖累了你么?”
    虞大刚正色道:“师妹误会了,愚兄怎会有这种念头,不过,这里山势陡峭,最好由我先去探查一下,若有困难,再来与师妹商议!”
    黄一萍摇头道:“不然,制敌之道,端在随机应变,若是你我力不能胜,就应遵从师父训示,早离此处,回去与师父送信!”
    虞大刚只好应道:“我们在此已经鹄候了七日之久,好不容易等上了这么一个机会,若是只为探查一下虚实就走,岂不太过可惜!”
    黄一萍笑笑道:“那也不然,能胜则战,不能胜则走,方是智勇双全之士,否则,不过匹夫之勇,有如暴虎凭河而已!”
    虞大刚面色微红,道:“师妹说得是,愚兄当先开路了!”
    说话之间,转身就走。
    黄一萍沉声叫道:“师兄且慢!”
    虞大刚连忙收步道:“师妹还有什么话说!”
    黄一萍道:“凡事都有两种可能,以眼前局面而论,皇甫方对那一批批的江湖恶人前来游说之语,可能已加拒绝,也可能已经接纳。”
    虞大刚笑笑道:“这些大可不必理他,恩师的训示也曾说过,置此獠于死地,毫无可惜之处,只要能够做到,尽管放手去做!”
    黄一萍双眉一挑道:“我并没说不能杀他,目前我仍是判断敌情!”
    虞大刚忙道:“师妹指教!”
    黄一萍笑道:“指教二字,如何敢当,设若皇甫方拒绝了群丑之请,那么这一批批的群丑相率离去,走得一个不剩,倒是十分合理之事,但如果他接受了群丑的请求,出而创立神武门,成了群丑之首,则这一批批的恶人俱皆相率离去的情形就有些不对了,至少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虞大刚有些困惑地道:“什么原因?”
    黄一萍道:“第一是他有恃无恐,第二是另有阴谋!因为这皇甫方不是一个傻瓜,他在玄昊古洞之事未曾传出,他本身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既经传出江湖,他怎会不预防有对他不利之人?”
    虞大刚忖思着道:“依愚兄看来,也许这老魔拒绝了群丑的所请,试想他在玄昊古洞已经住了四十多年,人已是垂死之身,还有什么争胜江湖之心?”
    黄一萍轻盈的一笑道:“师兄,恕我要挑你的毛病,依我看来,这老魔绝不会加以拒绝,纵使拒绝,也不过装模作样一番,抬高一下身价而已。
    第一,这老魔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剧盗,本性上不是这样容易改变的;第二,四十多年中,可以想得到他在玄昊古洞中是吃了多大的苦头,他之所以四十多年未出山洞,那是因为他不良于行,离不开死谷,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又如何肯轻轻放过;第三,如果他拒绝了群丑所请,势必离开玄昊古洞,另觅栖息之所,试想他双腿皆残,行动维艰,又如何能够做到?……”
    虞大刚深然其言,连连颔首道:“师妹分析得极是,这老魔一定是接受了群丑的建议,出头创设神武门,争雄江湖了!”
    黄一萍笑道:“这判断有九成可能,但也有一成不可能,那就是他认识群丑皆是庸碌之辈,不足与之为伍!”
    虞大刚皱眉道:“如果他接受了群丑建议,创立神武门,则他此刻把所有之人俱皆遣走,却又有些不可思议了!”
    黄一萍郑重地道:“这就是我方才说的,一来他可能有恃无恐,二来他可能另有阴谋安排,总之,要小心!”
    虞大刚连声道:“愚兄知道了!”
    缓缓转身一当先而行。
    黄一萍与两名侍婢随后相偕,一同向那断崖下走去。
    虞大刚不住回头,但黄一萍在二婢搀扶下,走得既稳且快,黄一萍神色从容,虽是攀行在惊险无比的断崖之上,却没有丝毫惊怕之态。
    虞大刚不由暗暗佩服,当下疾如弹丸飞泻,向谷中落去。
    谷中俱是钟乳状的乱石,正是玄昊古洞之前的死谷。
    黄一萍与二婢相偕俱下,只见夜色深沉,谷底雾浓,几乎对面难辨人形,但在十余丈外,却有两团微弱的火球闪动。
    虞大刚奇道:“师妹快看那是什么?”
    黄一萍略一忖思,道:“那定然就是玄昊古洞,大约是洞前的两盏灯吧!”
    虞大刚摇摇头道:“这就可疑了,那老魔如果不能行动,这灯是怎样挂上去的?”
    黄一萍道:“不能因为洞外有灯就判断他能够行动,也不能因为外面无灯而判断他不能行动,总之,凡事都有两个可能!”
    虞大刚颔首道:“对,任他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
    轻步向前走去。
    黄一萍与之相偕而行,悄声道:“大敌当前,千万疏忽不得,师兄最好事事与小妹商议一下!”
    虞大刚颔首道:“小兄知道了!”
    身形展动,已到洞外两丈之处。
    只见那山洞上面就是一道插天巨峰,可以想见当年一剑先生就是由峰头将他迫落峰下。
    虞大刚不由暗暗咋舌,因为像这样高的山峰,谷底又是乱石嶙峋,而皇甫方当年竟没有摔死,实在是令人难信之事!
    黄一萍也已凑了过来,悄声道:“我们已有七八分成功的机会,看见那山洞上面了么?”
    虞大刚凝神看去,只见那山洞虽是在山峰之下,但在洞上却有数丈之地是两块巨石支撑。
    虞大刚大喜道:“不错,我们成功了,这一来包使那老魔身化肉泥,再也不会出面为祸,搔乱江湖了!”
    黄一萍笑道:“师兄自忖能做到么?”
    虞大刚含笑道:“那两块巨石最多不会超过五千斤,小兄之力,举个三两千斤的石块,也还可勉强凑付,拉倒一块重上一倍的巨石,大约不致发生问题!”
    黄一萍笑笑道:“那两块巨石一经拉下,上面重心一失,至少将有数十万斤的巨石砸了下来,则这玄昊巨洞,立时就将化为乌有,那皇甫方不论是何方神圣,也将难脱此劫!”
    虞大刚忙道:“小兄就去准备了!”
    黄一萍道:“巨石一经拉倒,上面的乱石立下,说不定半面山峰都会塌了下来,师兄如果行动稍慢,难保不受其害!……”
    虞大刚剑眉微剔道:“这……小兄小心一些就是了!”
    黄一萍摇头道:“光是小心并不够,必须有万全之策!”
    虞大刚呐呐的道:“倘若有一条蛟绳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可惜小兄不曾准备!”
    黄一萍笑向那胖胖的侍婢道:“春雪,快把那条蛟绳拿了出来。”
    胖胖的侍婢应了一声,立刻从袖中拉了一条蛟绳出来,双手递了过去,黄一萍立刻转递到虞大刚手中。
    虞大刚大喜过望,连忙双手接过,道:“还是师妹想得周到。”
    那蛟绳长可十丈,细如竹箸,但虞大刚知道,这蛟绳虽细,就算系上数万斤的重物,也能够承载得起。
    当下欣然一笑,道:“小兄先去系上巨石,单等师妹讯号一起,即刻拉下巨石。”
    黄一萍轻轻颔首示可。虞大刚身手矫捷,迅若飘风,眨眼之间,已经攀上洞顶,将蛟绳系上巨石,静静等侯。
    黄一萍见虞大刚已经一切停妥,遂由袖中取出一幅绢帕,包上了一块石子,递到了那瘦瘦的侍婢秋藤手中。原来那绢帕上早有写好了的一片字迹。
    黄一萍又附在胖胖的侍婢春雪耳边,轻轻数语。
    春雪悄悄颔首,立即振声叫道:“洞中有人么?”
    在这深夜之中,回音隆隆,声音极大。
    没有应声。
    春雪又叫道:“皇甫前辈,皇甫前辈!……”
    这次洞中有了应声:“谁!为何在此大呼小叫!”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听得出内力惊人。
    春雪应声道:“我们是长白山香雪山庄来的,有书信请皇甫前辈过目!”
    只听那声音道:“呈进来!”
    黄一萍悄向秋藤道:“快些掷了进去。”
    侍婢秋藤早已蓄势而待,闻言立刻拦手掷出,径向那仅约五尺见方的洞口用力丢了进去。
    她手劲奇大,而且极准,那包着石子的绢帕立刻向洞中射去。
    不久。
    但听洞中传出一串长笑,一点黑影飞射而出,又稳又准的落到了黄一萍的面前一尺之处。
    黄一萍不由暗暗心惊,侍婢秋藤已将那绢帕拾起递了上来,只见上面批注了一行小字,是:
    “入洞面谈”
    下面则写着“无为子”三个红字。
    黄一萍轻轻一笑,连忙向侍婢春雪道:“快发讯号!”
    胖丫头并不怠慢,抖手一扬,一枚石子向虞大刚停身之处飞去。
    虞大刚正自凝神而待,闻得石子飞啸之声,登时运出全力,将系在巨石上的蛟绳向旁拉去。
    但听一阵天崩地裂的大响,两块支撑在洞顶上的巨石顿时塌了下来。
    这一来,声势非同小可,整座山峰似乎都起了动摇,在震天大响声中,何止百万斤的石块一齐塌了下来,俱都向洞顶之上落下。
    虞大刚则势如猛虎离山,疾掠而至,大叫道:“师妹快些退后。”
    原来黄一萍立足之处已有不少乱石崩了过来。
    两名侍婢簇拥着黄一萍,疾退十余丈,与虞大刚站到了一处。
    山崩地裂之声震耳欲聋,果然近乎半座山峰倒了下来,不但把玄昊古洞已经砸垮,而且已经埋在了至少千万斤的乱石之下。
    虞大刚急急的道:“师妹已经证实那老魔在洞中了吧!”
    黄一萍颔首道:“那大约是不会错的了!”
    伸手将那绢帕递了过去,道:“我伪冒长白山香雪山庄来使,试探虚实,已经获得他亲笔覆音,且有他的署名,这是万万假不了的!”
    虞大刚展开绢帕,喃喃的道:“无为子?……这老魔也当了道士么?”
    黄一萍笑道:“那自然是为了玄昊真人之故,利用这个道号遮去他昔年的血腥往事罢了!”
    虞大刚放声大笑道:“任他是有为子也好,无为子也好,这次大约是变成灰尘子了!……”
    兴奋地转向黄一萍道:“师妹,老魔皇甫方既除,咱们可以向恩师复命去了!”
    黄一萍凝重的道:“半座山峰,压塌了一座山洞,洞中有一个残废老人,在数以千万斤计的乱石覆压之中,如能逃得性命,那真是奇迹了!……”
    虞大刚豪笑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任他是大罗金仙,也难逃过此劫!”
    黄一萍摇摇头道:“不过,凡事总有两个可能,在未见到那老魔的尸体之前,就不能说他绝对是死了!”
    虞大刚怔了一怔,道:“若想掘出皇甫老魔的尸体可就难了,这些乱石若要掘开,势非十天半月的时光可能办到。”
    黄一萍道:“这个我知道,但至少咱们要围绕着这座山峰观察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另外的可疑之处!”
    虞大刚点头道:“师妹说得是!”
    略一审度地势,当先向前走去。
    虽然黄一萍仍要围绕着山峰查看一下,但他却认为这是多余之举,他绝不相信皇甫方还有生存之理。
    是以他虽不曾驳回黄一萍之议,但却对此行认为无关紧要,只不过像游山玩水般的绕上一个圈子而已。
    他一面在前行走,一面细细忖思,只要向恩师覆命之后,就可去寻找那使他朝夕难忘的芸妹去了。
    虞大刚心中有些忐忑,他清楚的记得分手时项小芸的暴跳如雷,对他的误会是如何的深。
    然而误会总是误会,只要自己细心解释,总会取得她的谅解,何况,事实可以证明一切。
    项小芸去了哪里呢?他该去哪里找她呢?
    这问题也立刻获得了答案,只要能找得到“神行酒丐”艾皇堂,就不愁找不到项小芸。
    要找艾皇堂,那实在容易之至,只要找到一两个丐门弟子,就不难把那老化子给挖了出来。
    当初次接到恩师谕帖,以及来到这崂山前后的一段时光中,他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当初他意识到这皇甫老魔之乱,也许要比氤氲教还要严重上一些,却没料到事情竟是这般简单,只是略展手段,就把那老魔长埋于地下。
    想着想着,唇角间不禁浮起了一抹轻笑。
    忽然,只听身后的黄一萍轻声叫道:“师兄小心一些,左面好象是一道浅涧。”
    虞大刚只顾心中思索,几乎忘记了注意眼前的景物,此刻方才发觉陡峭的峰壁之左,果然有一道山涧。
    依据方向判断,那山涧就在死谷的对面,中间正好隔了一道山峰。
    涧中水声潺缓,两旁均有枯黄的草地,方才山峰崩塌了半边,这面也落下了不少巨石,显得一片凌乱。
    虞大刚连声应道:“师妹放心!”
    身形疾掣,首先飘向涧旁的草地之上。
    涧中的形势并不如何险峻,虞大刚纵目四顾,只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正当他迈步继续向前走时,却听得一缕哭声传了过来。
    黄一萍也已赶到,柳眉一掀道:“师兄,不对了,这里怎会有人啼哭?”
    虞大刚初闻之下,虽也吃了一惊,但却立刻释然笑道:“纵有人在此啼哭,与那皇甫老魔大约也拉不上关系!”
    原来那哭声是出自一个妇人女子之口。
    黄一萍急道:“世事难料,速去查明这妇人为何在此啼哭?”
    于是,虞大刚飞步当先,向哭声传来之处扑去!
    哭声就发自二十丈外的一片乱石之后。
    虞大刚虽由哭声中听出对方是名妇女,但却也不敢过份疏忽大意,功运双臂,随时准备出手应变。
    黄一萍亦步亦趋,随时赶到。
    及至看到那啼哭之人时,虞大刚、与黄一萍不由齐齐一怔。
    原来在那片乱石之后,正跌坐着一名中年尼姑,抢天呼地,哀哀痛哭,为状至为悲凄。
    虞大刚收住脚步,注目细看。只见那尼姑年约四旬,慈眉善目,乍然一看之下,就会给人一种良好的印象,断定她是位清修的女尼。
    虞大刚退后了一步,转向黄一萍道:“师妹盘问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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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深夜山涧逢魔君
    黄一萍站了老大一会,仔仔细细的盯注着那尼姑,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可疑之处。
    然而那尼姑身上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只见她顾自哀啼不止,对虞大刚与黄一萍等来到她身边之事仍然茫无所觉。
    黄一萍终于轻声叫道:“师太!……”
    那尼姑顾自哭泣,不理不睬。
    虞大刚双眉微锁,道:“师妹!……”
    黄一萍抬起头来,轻声道:“师兄看出什么不对了么?”
    虞大刚摇头一笑道:“依小兄看来,咱们还是走开的好,这些私事不管也罢!”
    黄一萍柳眉深锁道:“在这山峰四周的每一件事都有可疑!不查清楚,怎能向师父复命?”
    虞大刚一笑道:“这尼姑在此啼哭的原因很多,她可能是在庵中受了恶气,也可能是为了争庵中的产业,或者是想起了俗家的父母,以及其他的伤心之事,但任凭怎样,也不可能与皇甫老魔有关,她总不会因为是皇甫老魔被砸死在洞中而来啼哭的吧!”
    黄一萍摇摇头道:“世间的事有些是不可理解的!……”
    当下已转向那尼姑大声道:“师太……”
    那尼姑其实早已听到了两人谈话,已经收住哭泣,傻怔怔地望着两人,闻得黄一萍呼唤,连忙哽咽着叫道:“阿弥陀佛!”
    黄一萍叹吁一声道:“师太在那处庵院虔修,因何深夜之中在此啼哭。”
    那尼姑吁了一声道:“贫尼在福慧庵出家!就在那面不远。”
    虞大刚忍不住接口道:“深夜之中,师太为何在此啼哭?”
    那尼姑长叹道:“方才山崩,有一位善士被压死了,行善之人,竟遭恶报,贫尼叹天道不彰,故而在此啼哭。”
    虞大刚震了一震道:“那位善士叫什么名字?”
    那尼姑毫不迟疑的道:“那位善士复姓皇甫,单名一个方字!”
    虞大刚、黄一萍俱皆大为震动,虞大刚手按剑柄,厉声道:“那皇甫方怎会变成了善士?”
    那尼姑平平静静的道:“贫尼庵中的香火,一向仰赖皇甫善士供给,怎地不是善人?”
    虞大刚道:“那皇甫方可是在山洞中的残废老者?”
    那尼姑点头道:“一点不错,皇甫施主已经双腿双手皆残,但他却是一个大大的善士,来世一定会有好报!”
    虞大刚皱眉道:“就算他有心为善,在那山洞之中他能布施你们什么?”
    那尼姑道:“洞中多的是珠宝,皇甫施主每拿出一颗珍珠,都够小庵之中半年香火之需!……”
    虞大刚不耐的道:“就算他是个善士,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哭也无益,还是快些回庵中去吧!”
    殊料那尼姑笑道:“他不会死,行善之人自有神助,不要说半座山峰倒了下来,就算了一座山压了下来,也是伤害不了他!”
    虞大刚大奇道:“既然他死不了,你又在这里哭些什么?……”
    一语未毕,忽听黄一萍沉声急叫:“师兄,全力出手,杀了她!”
    虞大刚早已全力戒备,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出手搏击,方便无比,但那尼姑跌坐在地,不但看来毫无武功可言,而且又没有丝毫抗拒之意,虽然这尼姑之言可疑,但要他杀死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却是他万万难以做到之事。
    当下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喝道:“快说,你与那皇甫方有何关系?”
    黄一萍咬牙叫道:“她就是皇甫方老魔,还多问什么?……”
    只见春雪、秋藤二婢突如猛虎出柙,每人双手捏着一柄匕首,像脱弦之矢一般,分由左右向尼姑刺去!
    虞大刚做梦也难以相信,这尼姑会是皇甫老魔,是以右手虽已拔出长剑,却并未出手,左手一撩,一股迥旋劲力向那尼姑面前的僧袍抓去!
    一胖一瘦二婢的攻势凌厉万端,但说来奇怪,那尼姑动也未动,二婢在刺到那尼姑的身边之时,却像遇到了极大的阻力,竟向一旁滑去,摔在两丈之外。
    虞大刚凌空一抓,何止千斤之力,然而那尼姑的僧袍却连动也不会动上一动。虞大刚虽已看出这尼姑武功高得出人思议,但仍不相信他就是皇甫老魔,宝剑一振,大喝道:“快说明你的来历路数,否则休怪我要下毒手了?”
    那尼姑一笑道:“方才为何你要撩我的僧袍?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贫尼还是出家人!”
    黄一萍长吁一声颓然坐了下去!
    胖瘦二婢并未摔出大伤,早已挣扎着站起身来,跃回黄一萍身边,各持匕首护卫一旁。
    黄一萍摇摇头道:“收起匕首,不需再备战了!”
    二婢困惑的道:“小姐,您!……”
    黄一萍苦笑道:“听我的话就是了!”
    二婢果然把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卸去了戒备的功劲!
    虞大刚仍然握剑而待,但他已把仍然跌坐的尼姑完全罩在剑锋之下,只要那尼姑略有动作,他的玄天七剑顿时可以出手。
    他仍然满有把握,因为那尼姑是处于极端的劣势,是以他有恃无恐,纵然这尼姑果是皇甫老魔,也无以逃得出他的玄天七剑。
    那尼姑哈哈一笑,又道:“大约你是要证实我是否为那丫头所说的皇甫方吧!”
    虞大刚厉声道:“难道你果然在我面前弄鬼么?”
    那尼姑声音突变,大笑道:“若让你看,只怕你也看不出来!”
    双手自己一撩,把双腿露了出来!
    只见她穿一条黄土布裤,白袜云鞋,果然看不出什么?
    虞大刚注意力又集中到她的双手之上,只见她手戴着一付布缝的指套,也是看不出真实情形。
    但虞大刚却多少有一些悟到:这尼姑已有八九成可能就是那自己认为已经压死洞中的皇甫老魔。
    因为他声音已由女音变成了苍老的男音。
    方在惶惑之中,只见那尼姑用手向脸上轻轻一抹,一付连着人皮面具的头罩已经拉了下来。
    在面具头罩之下的,是一张鹰鼻鼠目,满面阴鸷的老者。
    虞大刚心中—沉,此刻方才完全相信,这老家伙就是皇甫老魔!
    他虽暗责自己愚蠢,但仍充满获胜之心,因为皇甫老魔周身要穴都在自己的青锋笼罩之下。
    黄一萍已在三丈外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虞大刚不再迟疑,长剑一振,大喝道:“老魔纳命!”
    一片龙吟之声起处,长剑寒芒如幕,向皇甫方周身罩了下去。
    这一招是虞大刚玄天七剑中最为凌厉的一招“玄天追魂”,当时一剑先生曾经告诫过他,非至万不得已之时,不得轻用此招,因为这一招“玄天追魂”不出则已,出必伤人。
    但耳际间只听一桀桀大笑之声,有如春雷暴发,震得山鸣谷应。
    虞大刚并未见皇甫方出手抗拒,然而自己那凌厉无比的一招却完全落空,像是不曾击中实物。
    就在剑光略敛之际,只见皇甫方仍是坐在原处,不曾移动。
    虞大刚又气又怒,唰地一剑,又劈了出去。
    他武功造诣虽高,玄天七剑虽猛,但此刻却像完全失去了效用,只觉前胸一麻,登时被闭了“膻中”大穴。
    虞大刚心头一惨,破口骂道:“皇甫老魔,你……”
    但皇甫方未容他骂出口来,咝咝咝,已经又闭了他四处大穴,使虞大刚变成了一具僵尸一般。
    这些经过,仿佛俱在黄一萍意料之中,是以她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曾动过一动,脸上也看不出一丝表情。虞大刚五大重穴被制,双目紧暝,咬牙而已。
    皇甫方格格大笑道:“你们两人本领不小,将贫道的前洞竟然也弄塌了,只可惜你们毕竟还是输了一着,没要了我的性命,反而要送上自己的性命!”
    黄一萍哼道:“果然你想要我的性命,不妨动手,虽是相隔数丈,大约还阻不了你吧!”
    皇甫方大笑道:“丫头,你实在聪明,贫道有些喜欢你了,你知道我是不会杀你的!”
    黄一萍银牙紧咬道:“那不过是你想利用我传讯,把我师父引来,大约四十多年以来,你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想要报仇吧!”
    皇甫方笑道:“不错,不过,如单是为了送信,把你擒下,让这男的去也是一样……”
    黄一萍恨恨的道:“你知道他不是善于受你利用之人,如果你擒下的是我,他定要与你以性命相拼,绝不会抛开我不管,远道去给我师父送信!”
    皇甫方笑道:“你呢?”
    黄一萍道:“我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你也许真正已到了独步武林,武功高过我师父的境界,但我还是只有给他送信的一个办法!”
    皇甫方得意的道:“那很好,你可以走了!”
    黄一萍哼道:“我并不忙走!”
    皇甫方奇道:“莫非你另有主意?”
    黄一萍叱道:“至少,我要看你由何处进入已塌的山洞?”
    皇甫方大笑道:“已塌的山洞不能再住,贫道就要搬开了!”
    黄一萍冷笑道:“至少在我师父到来之前,大约你不会离开这里!”
    皇甫方怔了一怔道:“为什么呢?”
    黄一萍道:“那自然是你要利用这洞中的设备,来与我师父决斗,以达到你报仇的目的……四十年来,大约你在这洞中修筑了不少的机关布设吧!”
    皇甫方眨眨眼道:“这又奇了,贫道的武功,至少已比你那师父高强十倍,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报仇,又何必利用这洞中的布置?”
    黄一萍冷笑道:“但我却了解一点原因,那就是你对我师父始终有着一份畏惧之感,任凭你武功高到什么程度,也难以消除这份心理上的毛病……”
    皇甫方大喝道:“胡说!……”
    黄一萍从从容容的道:“你用不着害羞,也许你真的比我师父武功高强,但当年我师父却是惟一降服了你,使你濒于死亡之境的人,就像一个成了精的狐狸,仍然对当年重重鞭打过他的人怀有畏惧一样……”
    皇甫方大怒道:“丫头,休要故意激怒于我!”
    黄一萍叱道:“激怒了你又怎样?”
    皇甫方大喝道:“也许我会改了主意,先将你这丫头杀死!”
    黄一萍冷笑道:“随时随地,你都可以动手!”
    皇甫方右掌暴扬。
    黄一萍格格大笑。
    皇甫方又无力的垂下手来,叹口气道:“你这丫头实在厉害!”
    黄一萍咬牙道:“我也是轻估了你,才会有此之失。”
    皇甫方桀桀大笑道:“就算你不轻估了我,结果也是一样!”
    黄一萍冷哼道:“虞大刚是我师兄,如果你伤他一毛一发,他日我会千百倍向你讨还!”
    皇甫方笑道:“是为了你么。”
    黄一萍脸色微变,咬牙道:“何不说为了你自己,难道你永远能胜得了我么?”
    皇甫方鄙夷的道:“你虽然可算是我的劲敌之一,但若要胜我,却是难之又难。”
    黄一萍冷笑道:“你可敢与我打个赌儿?”
    皇甫方目光转动,笑道:“丫头,你休想在贫道面前弄鬼……”
    声调一沉,大喝道:“速去告诉你那死鬼师父,限他一月之内,前来崂山,逾时不至……”
    声调一顿,沉吟不语。
    黄一萍冷冷接道:“怎样,你要以什么做为威胁?是我师兄的性命么?”
    皇甫方沉吟有顷,桀桀笑道:“杀了你这师兄,大不了只是一条人命,算不得什么威胁,贫道还要想上一记毒招!”
    黄一萍冷笑道:“恶人自有毒计,我相信你能想得出来!”
    皇甫方笑道:“不错,贫道已有妙着……”
    目光向黄一萍遥遥投注了一眼,道:“你那师父自命侠义道中的高人隐士,对么?”
    黄一萍朗然道:“这话完全正确,不过,你那话中的‘自命’两字,却要剔除。”
    皇甫方枭笑道:“对于武林安危,人命死伤,大约是他十分关心之事吧!”
    黄一萍道:“这是你明知故问了!”
    皇甫方傲然道:“那很好,就烦你之口,传入你那师父之耳,设若你一月之期不至,贫道就要以神武门主之尊下令……”
    黄一萍吃了一惊,道:“你要下令怎样?”
    皇甫方狂笑道:“血屠武林!……”
    黄一萍银牙紧咬,面色顿变。她怕的就是皇甫方会有这一毒谋,她迟迟不走,也就是要试出皇甫方是否有此恶毒计划的预谋。
    只听皇甫方继续笑道:“贫道将下令自崂山之外为起点,不论男女,只要是武林中人,一概格杀,由崂山直到泰山,由泰山直到嵩山,你师父一日不出贫道就杀上一日,你师父一年不来,贫道就杀上一年……”
    黄一萍怒叫道:“好个凶狠的禽兽!”
    皇甫方大笑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你对我怕上一些!哈哈哈哈……”
    拂手一弹,一点豆大的绿火冲天面起,但却一闪即逝。
    但觅山峰之下一道山壁上突然响起一阵轧轧之声,一道暗门打了开来,四名壮汉疾驰而出。
    其中两抬了一乘无顶软轿,眨眼俱到皇甫方之前。
    皇甫方大笑道:“丫头,你目的已达,该看到那道暗门了吧!”
    黄一萍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皇甫方又笑笑道:“大约你是后悔判断错误,想不到这山洞中除我而外,还有别人吧!”
    黄一萍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果然输给了你!”
    皇甫方初时,一怔,但旋即大笑道:“丫头,果然你是我最棘手的敌人,竟然还保留着取胜的一着煞手棋,但现在,你却完全惨败了……”
    黄一萍一言不答,仍然哈哈大笑。
    两名壮汉在皇甫方示意下,迅快的扶起皇甫方,将他扶上软轿,立刻轻轻地抬了起来。
    皇甫方坐于软轿之上,回手一指穴道被闭的虞大刚,向另两名壮汉道:“他将是贫道四十年来的第一位贵客,你们两人要好好服侍,不要伤了他的一毛—发……”
    接着转向黄一萍,又发出了一片如雷的笑声。两名抬轿的壮汉并未停留,抬着软轿,飞步而行,另两名大汉则扶起虞大刚,半抱半拖的随后而去,相偕进入了打开的暗门之内。
    在黄一萍翘望下,那暗门轧轧复合,山涧中顿时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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