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
    沈宗仪的耳目之力,不会弱于岳倩倩,自然也已有了发现,甚至于还发现得在岳倩倩之先。
    他知道那是两个人,未用轻功提纵术,是从左侧林中,一步一步地,悄悄掩来,如今尚在十二三丈以外。
    遂微微一笑。以哂然神态,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两个毛贼,岳姑娘暂时不必出手,由我独自打发便可……”
    语音顿处,向岳倩倩的如花娇靥,仔细盯了两眼,神情关切问道:“岳姑娘,你颊上的毒汁伤痕,完全痊愈了么?”
    岳倩倩见他在强敌即临的百忙之下,竟还如此关切自己,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能够如此镇定,好整以暇,嫣然笑道:“多谢沈兄的回春妙手,小抹业已痊愈,‘养天庄’既有秘图,所蓄无一俗手,沈兄要不要我来助阵,这所谓‘庄主千金’身份,似乎已无甚么利用价值,不必再加保留了吧……”。
    沈宗仪冷笑道:“小战不须惊主帅,杀鸡何必用牛刀?岳……倩妹只高坐掠阵,不是沈宗仪发句狂言,直到目前为止,‘养天庄’中,似仍只有‘鬼斧神弓’吴天才一人,堪为我敌!”
    他是觉得彼此已共患难,敌忾同仇,遂把稍嫌生分客气的岳姑娘称呼,换成了“情妹”二字。
    果然这比较亲切的一声“倩妹”叫得岳倩倩笑逐颜开,芳心颤动,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感觉。
    就在岳倩倩芳心可可,妙目流波,凝注沈宗仪,朱唇微启正欲发话之际,沈宗仪青衫飘处,恍如一缕轻烟,飘下了参天古木,他不是乱飘,而是有目的的飘,沈宗仪是突然飘坠在一个从左侧方贴树掩来,已到达四五丈距离,并已伸手入怀,似正有所摸索的黑衣人之前!
    而且沈宗仪不是斜飘,是先左纵四五丈,再以“千斤坠”身法,垂直下降,这样出现,相当出人意料,真把那黑衣人吓了一跳。
    那是个须发微苍,年约五十六七,但却奇瘦无比,脸上彷佛只剩下两块高高颧骨,和一双鹰眼的黑瘦矮身之人。
    瘦人多半颀长,这黑袍老者,却矮得有点反常,只有五尺高下。
    他一见沈宗仪骤然出现,脸上神色,先是微惊,旋即改为一片和善地抱拳含笑说道:“尊驾可是誉满江湖的‘四绝书生’沈大侠么?”
    沈宗仪隐迹数年,对新近崛起江湖之人,虽然陌生,但对一些穷凶极恶的武林老魁,却夙有所闻,目光一注,冷然挑眉道:“在下正是沈宗仪,焦朋友适才伸手人怀,不是想掏取你独门所创,见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镖’吧?”
    原来就这一对面之间,沈宗仪便已想起面前的矮瘦黑衣老者,是在驰名黑道,被列为“寰宇六煞”之一的“巴山玄枭”焦一桂。
    焦一桂闻言,仍然满面笑容地,拱手说道:“想不到焦—桂所炼‘追魂十字镖’的庸俗暗器,暨这点微薄名头,竟入沈大侠的法耳,委实极感荣幸。”
    沈宗仪冷然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焦当家不必再说客套话了,根据江湖传言,‘寰宇六煞’中,孟不离焦,‘巴山玄枭’,既已在此,那位‘西陵斑豹’孟三通呢?他不必再复藏藏躲躲,赶快出来,沈宗仪要—并领教。”
    焦一桂陪笑道:“沈大侠真是明察秋毫,‘西陵斑豹’孟三通就在你左前方两丈来外的那株白杨树后。”
    沈宗仪凭耳力发觉,另外还有一人,藏在四丈三四之外,如今听得竟仅两丈距离,不禁微感讶然,向焦一桂所说的那株白杨巨木,看了一眼。
    他目光才瞬,焦一桂双手连挥,十三片急漩光影,漫空飞洒而至。
    沈宗仪临敌不骄,虽然未把这‘巴山玄枭’焦一桂看在眼中,但也早有戒心。
    光影电漩,冷笑亦起!
    沈宗仪儒衫大袖,当空微拂,十三支见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镖”中,有六支被先天罡气震飞,六支落入沈宗仪的左袖之中,只有一支,夺然入木,钉在沈宗仪身后一株古木的树干之上。
    照理说来,暗器既然出手,人也必定随同进袭!
    但一来沈宗仪“四绝书生’的威名震世,声望太高,二来那“巴山玄枭”焦一桂又太以刁滑,他虽猝然袭击,却对自己毫无信心,在十三支“追魂十字镖”出手后,身形竟不进反退,向左侧方退出了四丈三四。
    同时,四丈三四外的一排古松后,也走出一个身材比焦一桂高仅寸许,全身斑烂的豹衣老人,与那“巴山玄枭”并肩站在一处。
    沈宗仪发现自己耳力不差,孟三通确是躲在那四丈三四以外,遂把手中所接得六支“迫魂十字镖”晒然弃去,扬眉冷笑道:“这种破铜烂铁。不必再拿出来,焦一桂、孟三通,你们两个,要联手同上,并施展压箱底的功夫,否则,在沈某‘大力金刚掌’下,活不过三招之外!”
    “寰宇六煞”,是当世武林的一流黑道凶煞,几曾听过如此被人轻视之语?
    但事实摆在面前,适才那觅机猝发十三支“追魂十字镖”,未曾沾着沈宗仪半丝衣角,也未把对方逼动半步,便证实了“四绝书生”名头绝非幸致,不愧有“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之称!
    故而,沈宗仪语音一落,那“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腔上,尚有愤然神色,“巴山玄枭”焦一桂却毫不为意地抱拳陪笑道:“好,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焦一桂、孟三通二人就以两支‘日月环’,和身边几件庸俗暗器,领教沈大侠高明绝学!’话音才了,“当啷”连声,每人的右手之中,均多了一件兵器。
    那是由七枚径约五寸的钢环所连成的外门兵刃,“巴陵斑豹”孟三通手中环头,有一十二锐角是只“日环”,“巴山玄枭”焦一桂所持,则是只“月环”,有无数闪烁散碎,幻起环头月牙之上。
    这“寰宇二煞”,动作好快,就这刹那之间,不单右手有了兵刃,连左手之上,也戴了鹿皮手套,显然准备施展甚么恶毒暗器。
    沈宗仪目光微注,神情自若,彷佛不以为意。
    焦一桂扬眉叫道:“沈大侠见多识广,认不认得出我弟兄的手中兵器来历?”
    沈宗仪剑眉微轩,应声发话答道:“昔年有个黑道凶僧大斗和尚,以‘双环十三钹’,威震江湖,但仍恶贯满盈,死于前辈奇侠司空晓星掌下,你们如今手中之物,到有点像是大斗凶僧的‘日月环’呢!”
    “巴山玄枭”焦一桂脸上突然有丝得意笑容,一现即隐!
    跟着,他便以佩服万分神色,向沈宗仪—挑左手拇指道:“沈大侠对于武林掌故,真是博闻强记,如数家珍,既知我弟兄兵刃不俗,便请亮出你那管威震乾坤的‘玉屏箫’吧!”
    沈宗仪冷然道:“沈某不才,却颇缅想风仪,欲思效法前辈……”
    焦一桂听得有点茫然不解地,讶声问道:“沈大侠要效法那位武林前辈?……”
    沈宗仪道:“焦朋友怎么忘了昔年大斗凶僧空有‘双环十三钹’,却死在司空晓星前辈的一双肉掌之下,沈宗仪打算步武效法的,就是这位武林奇侠!”
    焦一桂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问道:“沈大侠这样说法,莫非竟打算用一双肉掌,来赐教焦一桂,孟三通兄弟的‘日月双环’?”
    沈宗仪目闪神光,从鼻中冷哼一声道:“沈某对敌一向不矜不骄,但今夜因夙知‘巴山玄枭’和‘巴陵斑豹’的双手血腥太甚,一身恶孽太多。却要向你们卖句大话,发句狂言,三招之内,我要夺去‘日月双环’,使你弟兄去见大斗和尚!”
    刚才曾经在焦一桂脸上浮现过的那种得意狞笑,再度在原处出现,但仍是一闪而逝。
    焦一桂静等沈宗仪说完,偏过脸儿,向孟三通笑道:“孟贤弟,‘恭敬不如从命’,平常武林人物,若敢这样说话,自属过份骄狂,但我们若能在‘四绝书生’沈大侠的手下,走得过三个照面,也真可算是光宗耀祖的毕生幸事!’语音才落,这两位列名于“寰宇六煞”的黑道凶邪,便分执“日月双环”,一步—步地向沈宗仪凝神迫近。
    这时,尚隐藏在古木枝叶丛中的岳倩倩突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沈宗仪耳边,悄然说道:‘沈兄请注童一点,这两个凶邪的目中均隐现煞芒,唇角并时有得意狞笑现出,似有特殊杀手,‘日月双环’,不足为虑,你对他们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却千万不可大意!”
    沈宗仪因双方距离,已渐逼近,遂不曾答话,只把头儿点了一点。
    谁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岳倩倩这体贴关切的几句耳边密语却几乎把位“四绝书生”沈宗仪送进“枉死城”中,作南柯一梦!
    转瞬之间,双方距离已近只八尺。
    焦一桂与孟三通凝神卓立,仍由焦一桂发话,目注沈宗仪说道:“沈大侠请展高明绝学,焦一桂、孟三通兄弟,不揣鄙陋,要领教了!”
    语音才落,右手抖处,手中“月环”以一招“彩风双飞”,先行由右向左扬起半空,然后再在空中旋一圆弧,带着惨厉啸声,向沈宗仪左半身,连肩带背地,斜砸而下。
    “巴陵斑豹”孟三通则一式“灵犀一点”,用手中日环的锐利芒角,飞点沈宗仪丹田重穴!
    他们所攻部位,一上一下颇具谋略,沈宗仅纵怀盖世绝艺,要想把这一上一下两件兵刃同时震出手去,真是谈何容易?
    同时,他们招式才发,两支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均已伸腰下的豹皮囊中。
    沈宗仪存心气激对方,根本不躲不闪,一声傲笑说道:“身无彩凤双飞冀,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在‘玉溪生’李商隐诗中,是多么美好词句,怎么被你们用为招式,却如此稀松平常,沈某业已说过,要施展压箱底的功夫,两位快把左手里的东西,拿……”
    最后一语“拿出来吧”,仅仅说了一个“拿……”字,沈宗仪脸色已变!。
    因为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恶当,这一上一下同时攻到的“日月双环”,并非昔年大斗凶僧威震江湖之物,而是焦一桂、孟三通特别铸制,也就是他们压箱底的轻易不舍得施展的厉害暗器!
    他们用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伸向腰下豹皮囊之举,竟是眩人眼目虚招,乘着沈宗仪两道锐利眼神。盯向他们左手之际,他们却凝足内家真力,把右手猛然一抖!
    “日月又环”本是兵刃,经这猛力一抖,竟在转瞬之间变成暗器,七枚互扣金环,一齐脱离关系,变作了七圈电漩光影。
    最厉害的,还是那一日一月,两枚环头!
    日环分化成十二枚尖锐芒角,漫空怒射!
    月环更整个爆裂成无数闪烁寒芒,把沈宗仪整个身形,一齐密密罩住!
    这种骤然变化,把树上那位虽有甚高功力,却少战斗经验的岳倩倩姑娘,吓得呆了!
    因为她知道沈宗仪虽然内外兼修,身负绝学,但却不是大罗天仙,没有练就金刚不坏之体,却是怎生逃过这场劫数?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俄顷之际,奇事突生!
    沈宗仪身上着的那件青衫,仿佛突然胀大数倍地,“蓬”然怒鼓而起!
    一支右掌,也变得宛如蒲扇,色呈淡金地,凌空向外猛拂!
    有脆声,有惨嚎,有飞光,有血雨……
    漫空寒芒以及十四枚电漩环影,本是飞袭沈宗仪,但在他青衫一鼓,暨“大力金刚手”一挥之下,似乎全数被震得倒向飞回。
    于是,“施者恒受”的谚语,便有了解答,“巴山玄枭”焦一桂、“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身体之上,便宛如剌猬一般,插满了他们独门秘炼的杀人利器!
    两具人体倒下,一具人体坠落!
    倒下的,自然是焦一桂和孟三通,坠落的却是参天古木之上的岳倩倩了。
    岳倩倩是吓晕了,一时失神,四肢发软地从树上坠下。
    她坠落之处,恰在沈宗仪的身旁,沈宗仪只稍微一伸手,便可把她接住。
    但沈宗仪却根本不加理会,任凭位绝代娇娃,“卟通”一声,摔得呲牙咧嘴!
    岳倩倩肘部膝部,均已皮破见血,但她身上的伤痛,却远逊于心中的惊急!
    因为她知道沈宗仪是多情人、深情人,不是薄情人,沈宗仪之不理会自己,绝非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定是他本身受伤更重,要想援助自己,也力有未逮!
    故而,岳倩倩惊魂稍定之下,立即忍痛自地上爬起,细看沈宗仪的情况。
    鼓起的青衫,和膨胀的右手,都已恢复原状,沈宗仪却如一尊石像,屹立当地!
    他身上多了一点东西,那是青衫上七八个小小破洞,并正从洞中不停沁出鲜血!
    岳倩倩急得想哭,却欲哭无泪,一伸右掌,便往沈宗仪的“灵台穴”上按去!
    她这种动作,是生恐沈宗仪伤重虚脱,想隔体传功,以本身真气,度入沈宗仪体内,来为他疗伤续命!
    “且慢……”这声断喝,是从假山上不少玲珑洞穴的其中之一发出。
    跟着,从洞中钻出个须眉微白,面貌慈祥,年约六十余岁,却作下人装束之人。
    这人,对岳倩倩并不陌生,他就是连日均在岳倩倩所居庭院中,浇花种树的园丁老丁,辛冰冰并曾交代他每天都要插上一瓶鲜花,送到自己房内。
    故而,岳倩倩一见之下,便自失声叫道:“老丁,是你?……”
    老丁微微一笑,向岳倩倩点头说道:“老朽丁子济,既号‘百花隐者’,又称‘百草先生’,对武学方面,虽然气血已哀,不敢言勇,但对医学方面,却还颇有几分自信,与姑娘令师‘九畹仙子’,昔年亦曾有数面之识。”
    岳倩倩一听丁子济如此说法,立即改了称呼,恭身一礼道:“丁前辈适才为何阻止我对沈宗仪兄隔体传功?…”
    丁子济笑说道:“姑娘虽艺出名门,但江湖经验,却太以不够,请想‘巴山玄枭’焦一桂与‘巴陵斑豹’孟三通兄弟,心机既然如此险恶,则所震碎伤人的‘日月双环’之上。定必淬有剧烈毒物……”
    岳倩倩点头道:“当然……当然……”
    丁子济说道:“适才险厄,出乎意料,换了功力稍差之人,早已归诸劫数!沈老弟虽仗应变敏捷,修为高厚,以绝顶神功回元反震,诛戮焦、孟二人,但仓卒施为,本身真元,耗损必巨,加上伤势之中,蕴有奇毒,岳姑娘若再为他隔体传功,岂非加速毒力发作,只消你内劲一透灵台,便把沈老弟送进了枉死城内?”
    岳倩倩听得一身冷汗,目注丁了子济,以一种企求神色说道:“丁老人家,你……你既精华扁之术,定……定知怎样才可搭救我……我沈宗仪兄?”
    丁子济皱眉道:“只有先把他暂时点了‘三元大穴’,护住心脉,不使伤毒入侵,然后设法吸出体内碎环,再复对症疗毒!姑娘请看沈老弟如今不言不动之故,便是自知伤重,强以余力,护心保命,等待那一线生机……”
    岳倩倩业已忍耐不住,“嘤咛”一声,珠泪泉滴……
    丁子济语音一了,便向沈宗仪叫道:“沈老弟莫要懈怠疏神,仍请凝功护住心头方寸,老朽要先点你“三元大穴”,然后再易地施救!”
    他一面说话,一面施为,业已运指如风地,点了沈宗仪“三元大穴”。
    岳倩倩一看对方所用手法,便知此老确是高人,好生感激的陪笑问道:“丁老人家打算把沈兄带往何处疗治?”
    丁子济道:“就去我所居的‘百花圃’中,那三间小屋吧,‘养天庄’内,虽多心机阴险的盖代魔头,但他们均还想不到平日呼来喝去的老园丁,竟是我‘百花隐者’丁子济?最低限度,一半日光阴间,还疑心不到那下人居住的寒酸所在。”
    话完,抱起沈宗仪,便自飘身离去。
    岳倩倩一面随行,一面问道:“丁老人家隐迹这‘养天庄’中,不会是无心巧合。莫非……”
    丁子济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即含笑说道:“起初,我因偶然得悉这‘养天庄’中,藏有大量宝物,以及几种罕世灵药,的确心怀贪念而来,如今眼见武林浩劫,已在当头,却撇开私心,愿意与你们这等年轻英俊,互相结合,为降魔卫道,弥劫消灾,贡献一份力量。”
    岳倩倩喜形于色,向丁子济拱手笑道:“多谢丁老人家,老人家是否已察出‘养天庄’群魔的甚么重大隐秘?”
    丁子济看了岳倩倩一眼,含笑道:“岳姑娘既与沈老弟一路,则你也知道你并非这‘养天庄’的少主人……”
    岳倩倩银牙一咬,应声点头答说道:“我知道,并知道‘养天庄’的庄主,可能便是我杀父之仇,只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抑或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丁于济道:“对于那位向百胜向师爷呢?岳姑娘知道多少?”
    岳倩倩说道:“向百胜更可怕了,他似乎是个两面人,既为‘养天庄’卖命,又与南山群豪方面,有所勾结!”
    丁子济颔首说道:“对,既驱狼凌虎,更驱虎吞狼,双方面的力量,逐渐对消,黑白两道的高手,相继死亡,到头来,他向百胜似平可以不费半点力量,就成为雄视百派的武林霸主了。”
    岳倩倩听出这位“百花隐者”的弦外之音,接口问道:“‘似乎可以’?丁老人家的这种语气,是否认为向百胜的毒计凶谋,难于如愿?”
    丁子济道:“当然难,因为我已看出任何人都可能会上向百胜的恶当,只有一个人,不单不会上当,井装聋扮盲的乘机加以利用!”
    岳倩倩问道:“这人是谁?”
    丁子济道:“这是比向百胜更阴、更刁、更坏的‘养天庄’庄主……”
    说至此处,已到“百花圃”,丁子济遂抱着沈宗仪,进入一连三间,虽颇矮小,却收拾得颇为乾净的房屋之内。
    岳倩倩略一凝神倾耳,听出并无别人跟踪,遂也闪身入室,关好门户。
    丁子济把沈宗仪放在榻上,立从榻下取出一只药囊,找出一块马蹄形的黝黑之物。
    岳倩倩目光一注,秀眉双扬问道:“丁老人家,这……这似乎只是一块普……普通磁铁……”
    丁子济笑道:“磁铁虽属昔通之物,但却可另用人为,略微加强力量,何况沈老弟修为深厚,身中算计时。已作准备,碎环入肉,不会太深,据我所料,费我两个时辰光阴,大概可以使他度过这场劫数!”
    岳惰情失惊道:“丁老人家为我沈兄疗伤怯毒,竟需要两个时辰之久?……”
    丁子济从囊内取出了一些药物,喂入沈宗仪的口中,并苦笑道:“这样治法,业已尽我所能,两个时辰,也是最低限度,在此时间之内。并禁不起丝毫外扰……”
    岳倩倩听至此处,插眉接口说道:“丁老人家放心,由我来担任护法,岳倩倩拚着骨化形消,也决不让任何外人,进屋惊扰……”
    丁子济道:“‘养天庄’中,除了明面力量之外,庄主与师爷间,并均各用心机,暗藏杀手,颇有一些穷凶极恶的魑魅魍魉,匿迹其间,故而岳姑娘不必一味逞强,恐怕要智勇兼施,才容易奏效!”
    岳倩倩脸上一热,玉颊间飞起两片红霞,赧然说道:“老人家请加明教!”
    丁子济向房门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这种柴门,一掌即破,故而根本不必关闭,反足令人起疑……”
    岳倩倩从善如流,立即把那两扇柴门,微微开启。
    丁子济道:“我深具戒心,善于掩饰,这园丁身份,尚未引起向百胜等嫌疑,故而群凶纵在后园中发现焦一桂、孟三通的尸体,也必以为沈老弟脱身而去,不至于找来此地……”
    语首至此略顿,伸手入怀取出三粒银光夺目白珠儿,暨三粒朱红丹丸,递向岳倩倩道:“但为防万一起见,我们仍须略作准备,岳姑娘请在门边守护,无人滋扰最好,若是有人起疑,坚欲入屋搜索,则以你庄主千金身份,再骤发我这独门秘炼之物,定可制倒来人,不至于坏了沈老弟的起死回生大事。”
    岳倩倩把那三粒银光夺目的珠儿,才一接过,便感觉到奇寒澈骨,不禁大惊道:“这是‘雪魂珠’?……”
    丁子济赞道:“‘九畹仙子’的门下高足,见识果然是不凡,这正是用万年冰雪精英,加上‘天一真水’,所炼的‘雪魂珠’,岳姑娘若逢强敌,自忖难于应付,便先服用那朱红色的‘六阳丹’,然后再悄悄捏碎一粒‘雪魂珠’,洒向对方,纵令修为再厚功力再高之人,也难免会被冻得暂时骨髓成冰,晕倒在地!”
    岳倩倩喜道:“照老人家如此说法,用这‘雪魂珠’猝然攻敌,一发已足,何须与那‘六阳丹’各赐三粒之多?……”
    丁子济笑道:“武林浩劫当头,凶邪迭现,岳姑娘用不完时便请留在身边,或许会……”
    话方至此,突对岳倩倩摇手作势,令她噤声。
    岳倩倩也听得有轻功极俊之人,从这百花圃中,疾驰而过,似是来自“五云楼”方面,赶往后庄而去。
    丁子济等那人脚步一杳,低声说道:“时间不能耽误,我要立为沈老弟疗伤怯毒,护法之责,便托付岳姑娘了。”
    话完果然立即着手为沈宗仪细加调治。
    岳倩倩知道自己护法的妥当与否,有关沈宗仪的生死祸福,那敢丝毫怠慢!
    她悄然举步,走到那微微开启的两扇柴门之前,倾耳凝神,细听外间动静。㊣OCR:大鼻鬼㊣连载:㊣※※※
    沈宗仪遍体鳞伤,另一位与他情况彷佛,但却伤得比他更重之人,便是他的大敌而兼好友“鬼斧神弓”吴天才。
    吴天才也是遍体鳞伤,但他左手断了无名指和小指,脸上又缺了右耳,自然要比沈宗仪伤得更重。
    尤其他在回“养天庄”之际,更着了一位蒙面黑衣人的道儿,被人家猝然发难,点了穴道……
    等到吴天才恢复知觉,悠悠醒来,却满眼漆黑一无所见,只觉得躺在一张床铺上面。
    吴天才的第一件事。不是起身察看环境,也不是推测如今置身何处?而是调息试探自己的身体情况。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试得吴天才双眉深蹙!
    他被“巧手天尊”郭慕石垂死反击,除了断指缺耳,身上有了残缺以外,内伤颇为不轻,但那蒙面黑衣人所赠丹药,却似具有神效,如今脏腑间的伤势,业已平复。
    吴天才内伤既愈,应该展眉,却双眉深蹙则甚?
    那是因为他运气调息之下,竟发现自己有一二处重要穴道,被人暂时制住。
    所谓“暂时制住”,也就是“善意点穴”,似乎想强令吴天才在这黑暗而舒环适境中,躺上一对周时,以养息身上所受伤损!
    但吴天才是强人,不愿忍耐,他急于赶回“养天庄’,见见沈宗仪,把究竟是谁在当中搞鬼之事,弄个清清楚楚。
    不想受制,便只有慢慢运气行功,冲击被制穴道。
    以吴天才的功力修为,不是不能自动解穴,但此举极耗真气,也费时间,以他目前情况而言,最少也需要两个时辰以上。
    吴天才心中焦急,气愤与怀疑交并的情绪,使他顾不得了,宁愿真力损耗也决定调气冲穴。
    但他在调气冲穴之际,因双眼已渐适应环境,可勉强于暗中视物,竟看出自己是躺在一间小房之中,正对面孔天花板上,并被人用白粉画出了“稍安勿燥”四字。
    吴天才当然懂得这四个宇儿的含意,但因他个性太强,不甘心处处听人安捧,仍有点“燥”急地,不肯“稍安”,依然暗调真气,试行冲穴。
    冲穴既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中,除了吴天才的焦燥心情与痛苦感受外,又别无足述,故事仍转到如火如荼的“养天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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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养天庄”内,如今委实够热闹了,因为又来了位名震乾坤的“沧俱羽士”罗天行。
    常言道:“人的名,树的影”,南宫独尊一闻罗天行到来,竟亲迎这位“沧溟羽士”于“养天庄”的里许之外。
    向百胜与罗天行眼望袁五空骑着“火骝红”,牵着“乌云盖雪”,扬鞭疾驰,赶赴“崆峒”以后,便陪着罗天行往“养天庄”,飘然走去。
    “养天庄”园囿屋宇,连云壮丽,自然在老远便可望见,罗天行遥为注目,含笑问道:“向师爷,那片园囿房屋,可就是‘养天庄’么?”
    向百胜点头笑道:“正是,罗道长请看,我家庄主因得飞报业已出庄远迎大驾了呢。”
    罗天行道:“其实南宫庄主无须如此礼遇,我与法济大师的交情委实太深,就冲着为法济大师复仇一事,把这条性命,卖在‘养天主’中,罗天行也心甘情愿……”
    换了旁人,听得罗天行出语不祥,定会眉头深蹙。
    但向百胜却因另有深心,反而颇为得意的扬眉一笑。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电疾飘来,老远便声若洪钟在的哈哈笑道:“昔日天南一别,南宫独尊对于罗道长的声效音容,真是时萦魂梦,今日是那阵风儿,竟把罗道长吹来这边荒小镇的‘养天庄’内?”
    罗天行稽首当胸,吟了一声“无量佛”号说道:“南宫盟主……哦如今应该称南宫庄主了,庄主请恕罗天行无礼,我们慢叙离情,先请引领我去往法济大师的灵前一拜!”
    南宫独尊点头道:“当然,我知道罗道长与法济大师是生死之交,我们先去法济大师的停灵小阁一祭,然后再开怀畅叙。”?话完,立即亲为引道,陪同罗天行,到了一座精致小阁之中。
    法济大师因系火化,遂在阁中供了一支象牙缸儿,缸外书有“五行尊者法济大师灵骨”字样。
    不单整座楼阁,均作为停灵之所,井香花素幔,饰置得十分庄严,显出这位南宫庄主委实是位礼贤下士的武林霸者。
    罗天行暗暗点头,拈香三拜之后,方拭泪随同南宫独尊往“五云楼”中同饮。
    行进途中,向百胜抢前两步,走到南宫独尊身旁,嘴角微掀,欲言又止!
    南宫独尊诧道:“向师爷,你有何事儿,只管明言,为何有点吞吞吐吐!”
    向百胜道:“属下要向庄主报……报告一桩不幸噩耗…”
    南宫独尊双眉微蹙,对向百胜投过一瞥询问眼色?
    向百胜以一种无限欷歔无可奈何的神色,低声道:“属下顷获秘报,夫人昨夜出庄……”
    南宫独尊‘哎呀’一声,皱眉接说道:“我连日忙于处理事务,委实对冰冰方面,过于冷落,她……她是去了何处?”
    向百胜道:“夫人夜入南山,据……据……据闻……”
    南宫独尊看出向百胜的神色不对,遂不由想起适才他所说“不幸噩耗”四字,心中“腾腾”连跳!
    他并立即小住脚步,日注向百胜,失声问道:“向师爷,你……你适才曾……曾有‘不幸噩耗’之语,莫非冰冰夜入南山,竟在‘无影杀星’邢光宗所率领的群豪手下受了伤么?”
    向百胜先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以十分惋惜的神情,黯然答道:“不是受伤,而是更大不幸,辛夫人的国色天香,业已化作南柯一梦……”
    南宫独尊听得几乎呆了,直等向百胜话完,他方脸色大变,身躯晃了一晃,似乎将不支晕倒。
    他伸手扶住身边一棵粗巨古松树杆,勉强定了定神,目中似欲喷火地,咬牙问道:“向师爷,你……你有没有探听出来。冰冰是……是死在何人的手内?她……她的遗体何在?”
    向百胜道:“夫人是先被人从背后发掌震断心脉,又跌人大片青磷毒火中,惨被焚烧,以致遗体已不太完整,被属下遣人迎回,现在‘五云楼’内!”
    南宫独尊想是激动过度,扶在树杆上的右手五指,竟深深陷入那坚硬无比的松木之中,恼怒得目毗欲裂地,厉声问道:“从背后发掌的阴毒无耻之辈是谁?便是那南山群豪之首‘无影杀星’邢光宗么?”
    向百胜道:“不是,据说是‘四绝书生’沈宗仪……”
    “好,杀……杀……杀……”他每说一个“杀”字,手指便更陷入松木几分,等说到第三个“杀’字,“轰隆”一声,那株巨大松树,竟从南宫独尊手扶之处,突然折断倒下!
    南宫独尊虎吼一声,双掌一搓,掌中的一大块坚硬的松木,竟完全成了细得不能再细的粉粉木屑!
    “沧溟羽士”罗天行与向百胜看得均自心中一动……
    罗灭行是暗惊这昔日的“飞龙剑客”,今日的南宫庄主,退隐以来,功夫并未搁下,从这一棵松树,生生被他抓断的情况看来,此人的内力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
    向百胜则更为惊心,他看出了南宫独尊不单是曾获敌国财富,这宝藏中定有罕世武林秘及,而南宫独尊更万分深沉地,把身怀绝学之事,隐而不露……
    但他心中虽惊,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地,仍向南宫独尊陪着笑脸道:“庄主要杀‘四绝书生’沈宗仪还不容易,他昨夜已入‘养天庄’,如今正被困在‘五云楼’内!”
    南宫独尊牙关一咬,恨恨接口说道:“师爷的那条妙计,业已被他识破,我一名心爱侍姬,平白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并告丧失性命……”
    向百胜一惊道:“沈宗仪昵?他是出得了机关密布的‘五云楼’?”
    南宫独尊道:“我也认为此事可疑,本庄是否藏有内奸,还要请师爷费神,仔细查一查……”
    说至此处,略略一顿,又向向百胜说道:“但直到如今,尚无沈宗仪逃出‘养天庄’之讯,我已派出几拨好手,密搜庄内各处。只要一有这小赋的下落,我就亲手为冰冰报仇雪恨不可!”
    语音方顿,“咦”了一声,扬眉又道:“沈宗仪昨夜既在‘五云楼’中,占我侍姬的便宜,怎会又在南山之内,对冰冰暗下辣手!”
    向百胜被问得怔了一怔,方眼珠微转,缓缓说道:“这事听来虽觉矛盾,但仔细一想,也可解释,或许沈宗仪是在南山中,对夫人下了毒手,然后才赶来‘养天庄’……”
    南宫独尊又想起了一件事,目注向百胜说道:“吴大侠不是也于昨夜去往南山了么,等他回来后……”
    南宫独尊话犹未了,向百胜便苦笑了一声道:“庄主,属下又要向你报告第二桩不幸噩耗!”
    南宫独尊身形一震,皱眉失声同说道:“甚么?还有第二噩耗?难……难道吴大侠竟…竟…竟……也……”
    罗天行一旁插口道:“那个吴大侠?”
    南宫独尊道:“就是以‘九幽鬼斧’与‘九天神弓’名震当世的吴天才……”
    罗天行“哦”了一声,目闪神光道:“闻得此人不单精于土木之学,一身功力,也超群绝伦,与‘四绝书生’沈宗仪被推为当代年轻高手中的一时瑜亮,他难道也会在南山之中道遇不测?”
    向百胜苦着脸儿,以万分惋惜神情,摇头道:“假如我所获讯息不虚,‘鬼斧神弓’吴大侠。恐怕已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恶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南宫独尊双眉一蹙,正欲发话;忽然瞥见有名庄丁,急奔而来,不禁苦笑道:“如今真成了多事之秋,看那庄丁的匆忙急遽神情,多半是庄外又出于甚么大事!”
    这时,那名庄丁业已赶到近前,躬身禀道:“禀庄主,有客拜……”
    南宫独尊把脸色一沉,深含不悦说道:“我要奉陪沧溟远客罗道长,对于寻常……”
    那名庄丁接口道:“宋客太不寻常,是仙霞‘九畹仙子’……”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仙霞九畹仙子”六字,把南宫独尊,向百胜,暨“沧滇羽士”罗天行,都听得为之一震!
    罗天行首先“哈哈’一笑,长眉双挑说道:“绝代高手,云集边疆,想不到罗天行竟能在这小小‘白水镇’上,遇着我心仪已久的神仙人物……”,南宫独尊却在眼珠一转之后,向那庄丁说道:“九畹仙子的身分名头,再怎高大,我也应该先行款待‘沧溟羽士’罗道长……”
    罗天行摇手道:“不必,不必,‘九畹仙子’轻易不现侠踪,南宫庄主还是……”
    一语未了,南宫独尊已向那庄丁说道:“你去禀告九畹仙子,就说庄主外出,由向师爷代迎贵客。”
    庄丁恭身应诺一声,转头疾驰而去。
    南宫独尊走过两步,转对向百胜耳边低声说道:“九畹仙子是岳倩倩之师,也是她的姑母,我要先略为有点准备,才方便与她见面,向师爷辩才无碍,且代我加以款待,她若问起岳克昌来,就说是本庄的副庄主。因事与岳倩倩一同出庄,约需三日始返。”
    向百胜连连点头,抱头一礼,便欲踅去。
    “向师爷,你最好把九畹仙子款待在‘百花圃’的‘百花小榭’之内,因为那里比较幽静,免得岳倩倩万一闯去,生出事变,使我们措手不及!”
    向百胜喏喏连声,轩眉一笑道:“庄主放心,那位九畹仙子虽是名震八荒的盖代高人,向百胜大概也可善加应付!”
    南宫独尊欣然含笑,走回罗天行的身边说道:“罗道长请,我们多年睽违,任何大事也不能影响到我们互叙旧交的倾杯畅钦!”
    罗天行着实有点受宠若惊,满面感激神色道:“庄主对我罗天行太礼遇了,其实……”
    南宫独尊以一阵“哈哈”大笑,截断了罗天行的话头,陪着这位“沧溟羽士”,向“五云楼”中,把臂行去。
    “养天庄”中,有片“百花圃”。
    “百花圃”中,有座“百花小榭”。
    “百花小榭”中,有一位贵宾这一位贵宾,自然就是倦游大漠,来探爱徒的仙霞‘九畹仙子’。”
    向百胜揖客就座,见年轻美貌侍婢,向九畹仙子献过一盏清香挹人的“百花茶”后,便陪笑说道:“仙子对这‘百花小榭’,若尚不嫌俗浊,便请在此小驻仙踪……”
    九畹仙子的身量不高,但无论神采貌相,却清绝出尘!
    尤其是年龄方面,她享名武林,三十余年,至少也在五十左右,但望去却似一位二十七八的白衣美女。
    她目光一扫四外亭台楼阁,花树,波光,点头含笑说道:“芙渠红不艳,薛荔绿迎人,波光能润目,花气足怡种,这‘百花小榭’,委实取景适宜,盖得绝美,我真想不到在接近边荒的‘白水镇’上,竟会有这么一座具有亭台之胜的广大庄院?可惜……”
    说到“可惜”二字,“九畹仙子”的语音便顿。
    向百胜陪笑问道:“仙子可惜怎么?莫非发现本庄有甚兴建欠妥之处?”
    九畹仙子摇头笑道:“不是庄内有何不妥,而是我适才在庄外遥望,似见这‘养天庄’中,笼罩子一片‘霸气…’……”
    向百胜双目微蹙,叹息一声接道:“地处边荒,取材惟艰,“养天庄’能有这点规模,业已费了南宫庄主和岳副庄主的不少心血!”
    这是极技巧的引话之术,九畹仙子果然听得扬眉问道:“我堂兄岳克昌是这‘养天庄’的副庄主?”
    向百胜顺着她的话头,点头说道:“‘养天庄’本是一片废墟,经岳副庄主与南宫庄主不惮心力,辛苦经营,并花费了无数资财,才形成了今日局面,谁知……”
    这位好刁已极的向师爷,说至此处,叹了一口气道:“向某如今才明白过来,仙子在远处慧眼所见,委实不差,但‘养天庄’不是笼罩在一片‘霸气’之下,而是笼罩在一片‘杀气’之下!”
    九畹仙子举杯饮了一口“百花香茶”,皱眉问道:“这‘杀气’二字何来?”
    向百胜叹道:“有一些江湖凶邪,觊觎本庄基业,屡屡生事,不单造就双方之间的不少伤亡,并还订立了一桩不知要沾染多少血腥的武林恶斗!”
    九畹仙子“哦”了一声,目注向百胜道:“双方均有不少伤亡,那些伤亡之人……”
    向百胜不等她往下再问,便陪笑接着口说道:“有‘五行尊者’法济大师。‘青木郎君’东方朗,‘火神’雷飞,‘戊土神君’孙行土,‘巧手天尊’郭慕石,南宫庄主夫人,‘鬼斧神弓’吴天才,以及岳倩倩姑娘的贴身保姆白嬷嬷……”
    九畹仙子听到此处,不禁失声问道:“白嬷嬷才来不久,竟也道了劫数?她……她是死在何人之手?……”
    向百胜道:“白嬷嬷是死在‘大力金刚掌’下,发掌之人,可能是‘四绝书生’沈宗仪,岳副庄主率他爱女岳倩倩姑娘出庄,便是为了查究此事!”
    九畹仙子“哼”了一声,双眉连挑。满面怫然怒色。
    向百胜晴忖得计地,又复叹息一声道:“仙子可知本庄对头方面,声势极盛,即将有几名轻易不出江湖的盖代魔头,赶来‘白水镇’么?”
    九畹仙子对向百胜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向师爷请说来听听,要到‘养人庄’中生事的,是那些盖代魔头?”
    向百胜道:“那‘无影杀星’邢光宗手眼通天,交游颇广,他连‘千手天魔’熊嚣,‘玉面天魔’东方俊和‘天外双魔’以及‘血河夜叉’令狐菁,都请来助纣为虐!”
    九畹仙子“嗯”了一声,点头道:“这三人果然名头甚大,极为难斗,但南宫庄主与师爷,必也应邀好手,有了万全对策……”
    向百胜装出满面愁容,苦笑摇头答说道:“能够作为‘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的特殊高手,一时难觅。纵有二三知友,又苦于路远山高不及邀请,故而南宫庄主暨岳副庄主,整日均为了养天庄将道浩劫,而愁眉不展的呢……”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从目中闪射神光,凝注在向百胜的脸上,缓缓问道:“向师爷,你为何言不由衷,对我隐瞒事实?”
    向百胜被九畹仙子问得全身一震,满面惊容道:“仙子此话何来?你是我家岳副庄主至亲,又是倩倩姑娘的授业恩师,向百胜既不敢,也不会对仙子有甚不实瞒哄之语?……”
    九畹仙子晒然一笑,嘴角微撇说道:“是真的么?据我所知,为‘养天庄’助阵的。已有出群高手。”『OCR大鼻鬼,连载』
    “仙子所谓的‘出群高手’,是指那些人物?”
    九畹仙子缓缓说道:“‘沧溟羽士’罗天行,‘孤独先生’独孤耿,‘七指大圣’袁五空,不是均以入了向师爷的网罗么?袁五空尚不足沦,但有了罗天行与独孤耿,应该不会惧怯甚么‘天外双魔’,何况南宫庄主与向师爷,又均身负绝艺,是深藏不露的绝代高手!”
    这番话儿,着实使向百胜听得心中震骇,对九畹仙子投射过疑诧眼色?
    九畹仙子淡然笑道:“向师爷少惊疑,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若知道一些有关‘养天庄’,以及向师爷的秘密,也不算是甚么稀奇之事!”
    向百胜赶紧一抱双拳,恢复了正常神色,陪笑说道:“仙子请莫误会,‘沧溟羽士’罗道长是刚刚进入‘养天庄’,去留未定……”
    九畹仙子笑道:“刚刚进入‘养天庄’,虽是实情,但去留未定,却又是虚语,罗天行不是誓为‘五行尊者’法济大师报仇,并派遣‘七指大圣’袁五空,骑着两匹名马,赶往崆峒,以剑穗为凭,去请‘孤独先生’独孤耿么?”
    听完九畹仙子之语,向百胜已知不必再加隐瞒,自己网罗罗天行的经过情形,完全被九畹仙子在旁目睹。
    这时,九畹仙子又复轩一笑说道:“故而庄丁推说南宫庄主外出,我就知道完全不实,他是在接待素有剑术通神之誉的‘沧溟羽土’罗天行……”
    向百胜长揖陪礼道:“此事还有内情,请仙子莫加怪罪,多担待……”
    九魂仙子摇手道:“向师爷无须解释,论起关系,我不算‘养天庄’的外人,能够一切开诚布公,共商挽救武林劫运之计,当然最好,否则我也不会太过计较。”
    向百胜眼珠微转,苦笑两声地,摇头道:“向百胜只是承蒙庄主副庄主不吝提拨的一名属下,有些事儿,作不得主,仙子暂时盟洗歇息,我去请南宫庄主或岳副庄主,来与仙子详谈一切……”
    九畹仙子自然知道他这是窘急遁词,遂摆手笑道:“向师爷若是有事,尽管请便。这‘百花小榭’的环境幽静,景色亦佳,便让我独自在此住上两日,也无所谓。”
    向百胜嘱咐侍婢好生伺侯“九畹仙子”后,便即告罪退出。
    他即出“百花小榭’,走完一座九曲长桥,突然用鼻连嗅,止住脚步。
    向百胜止步之故,是偶然迎风嗅得一些血腥气息。
    血腥入鼻,自然起疑,闪目四外打量。
    但“百花圃”中,一切静寂,四顾无人,向百胜所看到的,只是两三丈外,门户半开,园丁老丁所住的三间小屋。
    换在平时,门户并未紧闭,向百胜定会走过一探究竟?
    如今一来因他急于与由宫独尊商讨应付九畹仙子之策,二来门户半开,其中显无重大秘密,遂只怔了一怔,遥为注目,便匆匆向“五云楼”赶去。
    这位师爷虽其刁如狐其奸似鬼,却绝未想到园了老丁就是有“神医大侠”之称的“百草先生”丁子济,而那三间小屋之中,还有身负重伤的沈宗仪,和芳心焦急的岳倩倩在内……
    这是“五云楼”中的一间密室,密室中有南宫独尊与向百胜二人,正作深谈。
    南宫独尊听完向百胜所说经过,沉思有顷,苦笑说道:“麻烦,这真是一件天大麻烦!九畹仙子既已起疑,必加追究,她万一查出岳克昌早死我手,岂非不单失一臂助,反而添了个威力无比的大大对头?……”
    说至此处,忧形于色地,对向百胜皱眉道:“向师爷,你智力高敏,为我速划一策!”
    向百胜一路行来,早已盘算妥当,胸有成竹,遂不慌不忙答道:“庄主请放宽心,属下已划有上下二策,敬请庄主卓夺!”
    南宫独尊闻言,高兴扬眉笑道:“好,好,我愿先闻上策……”
    向百胜把神色放得极为严正地,缓缓说道:“如今,乘诈称岳克昌与岳倩倩外出寻找沈宗仪为白嬷嬷复仇,尚未引起九畹仙子怀疑,对本庄发生敌意之前,把她诓来‘五云楼’,利用吴天才精心建造的厉害机关,和你我一身艺业,骤然发难地,使这位九畹仙子,归诸劫数!”
    南宫独尊江闪动两道喜怒漠测的目光,对向百胜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向师爷,这对九畹仙子骤下毒手之策,是否显得太狠一点?……”
    向百胜语音平静地,双眉微轩道:“庄主莫要忘了你是九畹仙子的杀兄之仇,一旦事实揭穿,纵然你放得过她,她也未必放得过你?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又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道殃’,意在棋先,总属妙着,我认为这是上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百胜则被南宫独尊的这阵纵声狂笑,笑得有点发怔?
    南宫独尊站起身形,徘徊几步,把笑声一收,伸手一拍向百胜肩头,大表嘉许说道:“师爷未雨绸缪,运筹帷幄,真是天纵奇才,有你这样一位好帮手,南宫独尊的霸业定成,再高明的旷世雄豪,绝代人物,到我‘养天庄’,也也就宛如草介蝼蚁的了!……”
    向百胜面有得色的,注目南宫独尊道:“这样说来,庄主业已决定采用属下所进策略,如今应该再商量一下细密进行步骤……”
    南宫独尊摇了摇手,截断向百胜的话头笑道:“这条上策,自属可行,但我愿意再听听向师爷锦囊之中的另一策略,然后加以决断!”
    “另一条策略,就是设法将九畹仙子欲对庄主发生的杀兄之恨,转往南山群豪方面,这种策略若能做到天衣无缝,则九畹仙子不单不会成为庄主的心腹大患,相反会成为本庄有力臂助,去和‘天外双魔’、‘血河夜叉’等劲敌拚命!”
    南宫尊者静听向百胜语毕,闭目沉思有顷,矍然问道:“向师爷,你是打算用人替死,使岳克昌的尸体,呈现在九畹仙子眼前,嫁祸南山,移转仇恨?”
    向百胜点头道:“庄主果然高明,猜得半点不差!”
    南宫独尊取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对向百胜双挑拇指赞道:“师爷想得好计?……”
    向百胜接口道:“计是好计,但执行起来,却还有两项难处……”
    南宫独尊问道:“难处何在?”
    向百胜答说道:“第一,对于岳克昌尸体的易容之术,必须上乘手段,否则必难逃九畹仙子法眼,这事恐怕要由庄主亲自动手……”
    南宫独尊不等向百胜话完,便笑了一笑接道:“向师爷,你我之间,何必再存谦虚,你的易容之术,可称天下无双,那里会在我之下?”〖阅读最新章节请前往“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index.asp〗向百胜全身微微一震,似乎对南宫独尊这句话儿,相当意外,不知应如何作答?
    他有点窘,南宫独尊反而为他解围,含笑岔开话头道:“师爷所说的第二桩难处呢,又是甚么事儿?”
    向百胜道:“那是关于岳倩倩的问题,我们非把她一齐除掉不可,否则,岳倩倩只要一与九畹仙子互作倾读,满盘计划,便付流水,何况若把岳倩倩除去,父女并尸,一真一假,纵令九畹仙子的目力如电,也必伤心眩目,不易识破!”
    南宫独尊听得不作一声,又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皱眉负手,绕室徘徊。
    向百胜笑道:“属下知道庄主有寡人之疾,尤其在辛夫人新亡之下,更不忍对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岳倩倩姑娘,立下辣手,但事有轻重,时有缓急,属下奉劝庄主,在如今的局面之下,似乎应该‘江山情重美人轻’了?”
    南宫独尊突然止步回头,目注向百胜道:“向师爷,你把这上下两策的长短所在,仔细分折一下。”
    向百胜道:“第一策比较稳当,第二策比较冒险,所以我才有‘上’‘下’之分,但上策比较呆板,下策却比较有趣,更可把九畹仙子的一身绝世武功,加以充份利用!”
    南宫独尊“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师爷分析得对,你不妨猜猜我将采取那一条策略呢?”
    向百胜微一沉吟,觉得自己已露峰芒,倘若勉强遮掩,反易引起南宫独尊疑心,遂一杨双眉,含笑答道:“庄主外貌忠厚谨慎,其实雄心百丈,极富冒险精神,属下私忖庄主可能会采用下策,唯一顾虑是在如何保全岳倩倩姑娘,免得辣手催花,以期能把这绝代娇娃,收为房中爱宠!”
    南宫独尊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目注向百胜道:“向师爷你真是我的心腹人,更是我的知心人,居然料事如神。把我的性情,捉摸得丝毫不错!”
    向百胜笑说道:“事不宜迟,须立作决断,庄主究竟是宁甘冒险,采用‘下策’,还是稳妥一点?……”
    南宫独尊不等向百胜话完,便正色说道:“兹事体大,在下决断之前,我们先来衡量一下……”
    向百胜接道:“庄主是要衡量本庄和南山群豪之间的相互实力,看看少了九畹仙子一人会不会有甚重大影响么?”
    南宫独尊颔首道:“正是如此,假若‘天外双魔’,‘血河夜叉’全被‘无影杀星’邢光宗请来,加上‘四绝书生’沈宗仪,似乎力量奇强,敌势太盛,仅凭‘沧溟羽士’罗天行和不知请不请得到的‘孤独先生’独孤耿,仍有点不成比例……”
    向百胜道:“庄主考虑得极有道理。这样一加分析,九畹仙子委实应加利用,周下又要奉劝庄主不妨‘江山情重美人轻’了。”
    南宫独尊好似下了莫大决心地,咬牙断然道:“好,杀岳倩倩。但……但我想明天再杀……”
    向白胜善解其意地,神秘一笑说道:“明天再杀,自然无妨,属下知道庄主是不忍暴殄天物,要想把今日这一夜光阴,加以充份利用!”
    南宫独尊脸上又现出阴险的可怕笑容,点头说道:“好一个不忍暴殄天物,向师爷真是善知我心,对于罗天行,不宜冷淡。我还要去陪他饮上几杯,就麻烦向师爷再去趟后庄,先安抚住九畹仙子,再利用辛冰冰的噩耗,把岳倩情诓来‘五云楼’,但千万不能使她们师徒见面谈话。”
    向百胜点头笑道:“属下懂得其中利害,把岳倩倩诓来‘五云楼’,乃轻而易举之事,庄主且好好养足精神,准备于今夜惜玉怜香,乘龙跨风便丁!”
    说完,便向南宫独尊躬身告别,出得“五云楼”,又向后庄走去。
    但这位向师爷举步之间,却面带冷笑,心中暗想!
    他想的是“好一个无情无义匹夫,刚刚获知辛冰冰的死讯,马上又动岳倩倩的脑筋,只等机缘一到,我非揭开你的精妙化装,看看你究竟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抑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不可?”
    动念之间,已至“百花小榭”了,向侍应婢女说道:“你通禀九畹仙子一声,向百胜求见!”
    婢女答应一声,转身进入“百花小榭”,片刻后,便走出对向百胜恭躬说道:“仙子有请向师爷。”
    向百胜慰步而前,尚未走入厅前,便听得九畹仙子的清朗语音笑道:“怎么还是向师爷一人前来,莫非南宫庄主与我那堂兄,仍然抽不出空!”
    向百胜装出满面忧急神色,苦笑说道:“启禀仙子,大事有点不妙……”
    说道“不妙……”二字,人已走进厅门。
    九畹仙子一看向百胜脸上神情,不禁诧声问道:“向师爷何出此言?”
    向百胜道:“顷闻密报,岳副庄主率他爱女倩倩姑娘出庄查缉凶手。欲为白嬷嬷复仇,竟不幸误中奸谋,身陷奇险……”
    他因与南宫独尊定计,要使一真一假的岳倩倩暨岳克昌的尸体,呈现在九畹仙子眼前,故而在说话时,把神色装得极为忧急沉重!
    但九畹仙子却不知是师徒义薄,兄妹情轻?抑或是镇定功夫深,竟似未为向百胜的语气神情所震,只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
    向百胜虽是足智多谋的老奸巨猾,但在一时之间,也参详不透九畹仙子何以如此毫不在意,无动于衷,只得继续说道:“南宫庄主与岳副庄主金兰义重,平素又对岳倩倩姑娘的天生丽质,极为怜爱,闻讯之下,焦急万分,顾不得再接待‘沧溟羽士’罗道长,立即率领几名好手,赶去授救接应,向百胜到得前庄,庄主已然外出,遂特来禀知仙子。”
    九畹仙子对向百胜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向师爷,听你这样说法,我堂兄与倩儿均有生命之危?”
    向百胜觉得九畹仙子的神情,似乎有点异样,但为了明日陈尸之事,预事伏笔,仍不得大编谎言道:“这话难说,虽然倩倩姑娘已得仙子真传,岳副庄主更有一身绝艺,但对方埋伏,也极厉害,据报是由九名一流好手,发动围攻,岳副庄主已身中几件毒药暗器,倩倩姑娘的后背要害,也挨了一记‘大力金刚掌’呢……”
    照他所编谎言,分明凶险无比,当事人业已难逃大厄,九死一生……
    但九畹仙子却仍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含笑说道:“不要紧,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又道是:‘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我功课课余,稍参命理,知道倩儿颇有多年福慧,决非夭折之相……”
    向百胜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却顺着九畹仙子的话风,点头陪笑道:“仙子所言,自属正理,但愿岳副庄主与倩倩姑娘,逢凶化吉,无灾无难……”
    说至此处,向九畹仙子一抱双拳又道:“在下要去前庄,指挥策应一切,等有了庄主与岳倩倩姑娘的脱困佳音,再来报告仙子!”
    他在告辞,九畹仙子即表示留客地,含笑说道:“向师爷请慢点走,我还有件要紧大事想要问你。”
    向百胜闻言,只得陪了笑脸道:“仙子有何询问,尽管请讲,向百胜但有所知,无不明言。”
    九畹仙子道:“匹夫无罪,仅凭‘无影杀星’邢光宗的邀约挑拨,似乎还不致惹起偌大风波,使举世黑白道的出类拔萃好手,都云集‘白水镇’,莫非这‘养天庄’中,有甚么足以引人觊觎之物?”
    向百胜似乎想不到九畹仙子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怔,皱眉答道:“仙子问得有理,但这是庄主的绝大机密,向百胜虽身为师爷,亦不便向庄主问内情。曾风闻‘养天庄’中藏有敌国财富,和上乘内家秘芨!”
    九畹仙子相当欣赏他的措词圆滑。答复得轻描淡写,不着旁际,遂又含笑问道:“‘养天庄’中,果然藏宝,但宝主人却是谁呢?”
    向百胜是七窍玲珑之人,听出九畹仙子话外有话,不敢贸然作答,想了一想方说道:“奇珍异宝,惟有德者方足居之,但到目前为止,宝物主人仍是养天庄主。”
    “养天庄主是谁?”这句话儿,宛若晴天霹雳,震得向百胜腔上惊容倏现!
    他“咦”了一声,以一种不解神色,望着九畹仙子说道:“仙子怎么明知故问,突作此语?我家庄主不是昔日的东南武林盟主,‘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么?”
    九畹仙子哂然一笑,双眉微扬道:“我虽近年少在江湖走动,但昔日四海行道,阅人甚多,总觉得贵庄庄主,经过了精妙易容,如今这副形相,不是他本来面目,但向师爷既然不肯明言,我也未便勉强……”
    向百胜听九畹仙子说至此处,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含笑说道:“仙子莫要误会,向百胜不是不肯明言,而是纵令南宫庄主还有其他身份,向百胜也无法知晓,身佣于人更不便推究探询……”
    九畹仙子点点头,面含微笑说道:“向师爷说得对,对于他人隐秘。确实探听为难……”
    向百胜接口笑道:“多谢仙子见谅,不以为向百胜是故意搪塞……”
    九畹仙子的两道目光。突然灿如严电地盯在向百胜脸上,截断他的话头道:“向师爷,对于他人隐秘,或许你探听为难,但对于你自己的隐密,总不该吝于相告了吧!”
    向百胜全身暗自一震,但仍竭力镇定地,陪笑道:“仙子何出此言,向百胜却有什么隐秘?”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并未发话,只是看着向百胜,目光森冷如剑!
    向百胜被她看得有点头皮发麻,肌肤起粟,不禁伸手又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九畹仙子这才“哼”了一声,冷冷发话说道:“对了,再奸再猾的巨恶大盗,无论如何善于掩饰。也会往往在不知不觉间,露了马脚,向师爷两度伸手,摸索尊颊,是否怕你脸上的精妙化装,有何变化脱落?常言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我除了‘向师爷’,‘向百胜’的称呼以外,还可以叫你什么名号?”
    向百胜心中暗暗叫苦,佩服这九畹仙子目明如炬,语利如刀,面上却不得不加否认地,连摇双手笑道:“仙子在说笑了,向百胜依人作嫁,只是江湖末流,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
    九畹仙子笑道:“向师爷,不是我对你有甚么不相信,而是另外有个人儿,对你起了疑念!”
    向百胜一怔,失声问道:“另外还有—人,这人却是谁呢?”
    他在说话之际,便已目光四扫的,打量这“百花小榭”的内外各处。
    九畹仙子把一直盯在向百胜脸上的两道目光,移注到内室门口,含笑朗声叫道:“出来吧!见见向师爷,或许会使你逃过向师爷预料你定会发生的飞灾浩劫……”
    这几句话儿,把个老奸巨猾的向百胜,听得心中腾腾乱跳!
    跟着,“百花小榭”的内室帘拢一挑,向百胜眼前一亮!
    那是一位极漂亮,极美俏的女娇娃倾城绝代,美拟天人的岳倩倩。
    九畹仙子笑道:“向师爷,看清楚了没有,这可是真牌实货的岳倩倩,不是脸上加了精妙化装的身外化身,她可好端端的,毫发无伤,背后要穴上,并没有挨了沈宗仪的‘大力金刚掌’呢!”
    九畹仙子的语峰似剑,笑声如刀,宛如万峰猬攒,一齐刺在向百胜的心上!
    谎已无法再圆,斗呢?
    震于九畹仙子的盖代威名,向百胜觉得自己虽有秘学在身,或可一拼,但除非万般无奈仍不必甘冒此险!
    辩既为难,打又胆怯,所剩下的一条路儿,只有“走”了!
    但向百胜目光微瞬,心中一冷,知道大事要糟,走也走不掉!
    因为如今站在“百花小榭”出口之处,已非自己派来的侍应婢女,却已换成了“四绝书生”沈宗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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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按下向百胜的窘急无计,且先表述比这“百花小榭”场面,还要热闹百倍的“五云楼”中。
    “五云楼”中发生变故时,南宫独尊正在承陪罗天行畅饮,恰好,侍女捧上一罐用干贝、鱼翅、猪脚,和鸡块共同炼制的“拂跳墙’来,南宫独尊遂向罗天行举杯笑道:“罗道长,在这西北塞上,素有‘鱼龙鸭凤’之称,干贝鱼趐更属难得之物,你且尝尝这罐‘拂跳墙’……”
    话方至此,罗天得业已举箸。
    但这位,“沧溟羽士”举箸之举,并不是戳破那支陶罐的糊口棉纸,去挟取罐中的鸡块、猪脚、干贝、鱼翅等物,而是向空中挟住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片小小柳叶。
    西北本来少柳,但自后左宗棠征西,并留下那首“上相筹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后,至少在西北官道之上,有了不少拂地垂柳。
    但“养天庄”中,却百卉齐集柳树尤多,真有王渔洋“秋柳”诗中“万缕千条拂玉塘”之概。
    罗天行把那片柳叶,放在盘中,微笑问道:“不过是小小一片柳叶,南宫庄主却如此的紧张则甚?”
    南宫独尊苦笑说道:“最近的一颗柳树,是距离这‘五云楼’在十丈之外,如此远处,飞叶入楼,并不带丝毫破空之声,来人是何等功力?……”
    罗天行“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来人的确功力不凡,竟要在三叶传书之后,攻我三招,略作较量!”
    他一面发话,一面又用牙箸挟住继续从楼外飞来的两片柳叶。
    南宫独尊听说对方要攻罗天行三招,不由心中冷笑,暗想但等来人一现身形,自己便发动“五云楼”中的各种厉害埋伏,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他思忖之间,“五云楼”外,并无丝毫动静,但罗天行却举起手中牙箸,在面前连连舞动!
    南宫独尊讶然叫道:“罗道长……”
    三宇才出他便愕然住口!因为他也是大行家,如今已看出,罗天行并非随意舞动牙箸,而是以箸代剑,在施展一种极精微的剑术招式。
    南宫独尊有所发现,自然不敢打扰,怕引得罗天行分神,以致生甚变故?
    罗天行把牙箸接连舞动三次之后,方缓缓放了下来,目注楼外夜空,满面凝重神色……
    南宫独尊霍地站起身形,罗天行摇手道:“庄主不必再去察看,来人已经走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皱起双眉,以怀疑神色说道:“咦,来人是谁,能有这高功力,他所攻击我的三招,怎么有点像是‘天遁剑法,中,失传已久的‘苍穹七式’?”
    南宫独尊骇然道:“罗道长,你适才舞动手中牙箸,是和对方过招?”
    罗天行点头道:“对方用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功力,向我发话攻击,我因不知对方身形何在,不便答话,只得以箸代剑,招架格拒,但彼此虽是虚招,却已领略出对方的攻势凌厉,招术精妙,委实不同凡响!”
    南宫独尊嘴角露出微披,以不屑的神色说道:“这厮纵然身手不弱,但仍不敢进入我的‘五云楼’……”
    罗天行看了南宫独尊一眼,接口说道:“对方已曾声明,不是不敢,而是约期未到,到时非把庄主视若金城汤池的‘五云楼’,化为平地不可!”
    南宫独尊皱眉道:“罗道长是否能从攻击之中,猜测小来人身份?”
    罗天行摇头道:“我只感觉出对方所用招术,像是‘天遁剑法’中失传已久的‘苍穹七式’,对其身份来历,却无法推测,南宫庄主何不看看那盘中的三片柳叶?”
    南宫独尊不解道:“罗道长,你要我看那盘中柳叶则甚?”
    罗天行道:“我因对方曾有‘三叶传书’之语,遂猜想在那柳叶之上或许有甚字样?”
    南宫独尊闻言,遂从盘中取出一片柳叶,果见叶上镌有极细极细的“报仇”两个小字。
    再看其余两片,则一片有“化缘”,一片镌着“讨债”。
    三片柳叶之上,共仅镌着六个字儿,却使南宫独尊双眉皱锁地,陷入了一片深思之内。
    由于字迹太细太小,使罗天行隔座无法看清,遂向南宫独含笑问道:“南宫庄主,来人可曾在柳叶之上,表明身份?”
    南宫独尊摇了摇头,把柳叶放回盘中,推到罗天行的面前,苦笑答道:“对方并未表明身份,只在三片柳叶之上,分别镌着‘报仇‘化缘’‘讨债’等六个小字!”
    罗天行并未去看那三片柳叶,闻言之下,便含笑说道:“谁说没有表明身份,我认为业已留下子足以供我们推敲探索的蛛丝马迹!”
    南宫独尊目注罗天行,扬眉问道:“罗道长有何高见,不妨道来,使我一开茅塞!”
    罗天行看了一眼,从盘中拈起一片梆叶笑道:“从这片柳叶上所镌的‘化缘’两字看来。对方是位出家人,非僧即道,或许是位缁衣比丘尼?……”
    南宫独尊愧然道:“惭愧,惭愧,眼前之事,若非道长点破,我竟茫然无知……”
    罗天行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缓缓又说道:“再从其余‘报仇’、‘讨债’的字面之上,加以参究,南宫庄主不妨细细思索,你与甚么和尚结过仇,欠过甚么道士的债,或与甚么尼姑,有过梁子,不就……”
    南宫独尊不等罗天行再往下说,便连摇双手道:“没有,我生平决没有和甚么和尚、尼姑、道土,有过纠缠,如果……”
    罗天行听至此处,也不等他话完,便即接口问道:“南宫庄主怎么如此健忘?”
    南宫独尊被他问得莫明奇妙地,皱眉道:“罗道长何出此语?”
    罗天行道;“南宫庄主,你我当年是怎样互相结识?”
    南宫独尊突然神色奇窘地,怔了半天,方对罗天行苦笑问道:“罗道长,你突然提起这东南旧事则甚?”
    罗天行也有点奇诧地,向南宫独尊看了一眼,皱眉说道:“不是东南旧事,你我初见之处,是在河南开封的‘潘扬湖’堤岸之上。”
    南宫庄主慌忙斟了一杯酒儿。双手举起,向罗天行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近日以来,‘养天庄’中连串事变与巨大伤亡,使我焦急得神智欠朗,几乎变成个老糊涂了!”
    罗天行微微一笑,与南宫独尊对干了手中的酒儿说道:“当日在‘潘杨湖’上,方外双凶,为非作歹,你我不愤出手,一惩凶僧,一殪淫尼,南宫庄主应该记忆犹清,此事难道不算是与出家人结过仇么?”
    南宫独尊仍然神色奇窘地,苦笑说道:“是,罗道长请再分析下去……”
    罗天行的两道入鬓长眉,突的连轩几轩,目注南宫独尊,似乎即将有惊人之语?
    但话到口旁,终又忍住,淡淡一笑说道:“昔日既结过这么一段梁子,到今日的三片梆叶,便非突如其来,只是一时之间,尚不知道这位要向南宫庄主讨旧债,报怨仇,和化善缘的出家人,究竟是僧、道、尼中甚么身份而已?”
    南宫独尊皱眉道:“当世武林中,出家人高绝好手不多,罗道长已属顶尖人物,却那里还有甚么……”
    罗天行听他这样说法立即摇手说道:“南宫庄主怎么这样说法?深山大泽,多产龙蛇,四海八荒,奇人无数,胜过我罗天行这点修为的高明人物。必然多得很呢!”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转又道:“至于来人功力,固属一流强手,却也未必便如南宫庄主的想像之高,因为他既能用‘蚁语传声’择人专注地,向我耳旁说话,则必已接近‘五云楼’,三片柳叶,亦系从远处采摘带来,不是像南宫庄主所惊奇的,于十丈之外,无声破空飞至!”
    南宫独尊深以罗天行所分析为然地,连连点头道:“对,对,但我这‘五云楼’,密布机关,不易接近……”
    话方至此,满面血红,目中厉芒如电!
    罗天行轻笑一声,嘴角微披哂道:“南宫庄主你言过其实了吧?‘五云楼’不过如此,不单适才业已有人接近,如今更有不速之客,到了这密室门外!”
    南宫独尊勃然变色,目注室门,厉声问说道:“是谁不奉我或向师爷之命,大胆敢擅入‘五云楼’?……”
    “是我!”在这简短答复后,“砰”的一声,密室那两扇具有七种厉害埋伏的门户,竟连半种妙用未发挥地,便被人一掌震了开来。
    罗天行觉得门外声势咄咄,气焰太甚,不禁嗔念大动,袍袖一拂,桌上的三片柳叶,便宛若飞刀般,电疾射向门外。
    南宫独尊一听到那“是我---两字,对于来人身份,以及为何可以轻易进入“五云楼”之故,顿告恍然……
    他未料到罗天行会猝然出手,要想阻止,却已不及!
    三片柳叶,去势如电,但密室门外,仍及时涌现了一片电漩乌光。
    无论足罗天行,或南宫独尊,眼力都够厉害,他们均已看出,乌光—漩,三片柳叶,业已在刹那之间,各中八刃,被劈成了二十四片!
    罗天行看得一惊,心想此人是何身分,竟有如此功力?
    这时,乌光已敛,密室门口,卓立着—位手持黑色小斧,原本颇为潇洒,如今却已不潇洒之人!
    原本颇为潇洒,是认此人年纪甚轻,貌相也颇英挺……
    如今已不潇洒,是指他的左手小指无名指已断,右耳也告不见,身上衣衫破碎,至少带了百十处零碎伤痕,和满身紫黑血渍……
    罗天行—见那柄黑色小斧,已知对方是谁,不由为自己出手莽撞之举,感到惭愧!
    南宫独尊生恐把事弄僵,赶紧向罗知行答道:“罗道长,你误会了,这位就是‘鬼斧神弓’吴大侠,也就是‘五云楼’的设计师,难怪他能随意出入……”
    语音顿处,又向吴天才含笑说道:“吴大侠,这位道长便是以剑术之精,驰誉当今的‘沧溟羽士’……”
    话犹未了,吴天才已双眉一挑,冷笑说道:“我不管对方是谁?他既打了我三片柳叶,至少我也该回敬上一角衣袖!”
    语音才落,用右手“九幽鬼斧”向左袖一割一挥,便割下一角衣袖向罗天行凌空飞去。
    罗天行哈哈一笑,仍然以箸代剑,用手中—根牙箸,把吴天才那角横飞的衣袖,划成了十数碎片!
    常言道得好,“惺惺相惜,英雄相敬”,吴天才一看之下,点头说道:“好,‘沧溟羽士’,名不虚传,假如罗道长不嫌吴天才气量偏狭,我们这点过节,便算揭过去了。”
    罗大行笑道:“吴大侠说那里话来呢,是我先行失礼应该由我请你谅解才对,但……”一顿话头,目光闪处,上下略加打量,皱眉问道:“但吴大侠似乎曾拚强敌,身上有伤……”
    吴天才不等他往下再问,接口冷冷说道:“吴天才贪名好货,受人重金礼聘,便卖了一条命儿也是活该,但我有件事儿,要向这位大庄主有所指教?”
    南宫独尊一听便知吴天才话外有话,这位相当难伺侯的“鬼斧神弓”,不晓得要对自己出甚花样?
    他心中惊奇,胜上却满面堆笑地,目注吴天才道:“吴大侠未免太谦,我们已成了自己人,那里还用得着这‘请教’二字。”
    吴天才仍然面罩寒霜,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得人钱财,为人卖命,把南宫庄主当作了衣食父母,但南宫庄主却未必完全把我当作‘自己人’吧?”
    南宫独尊皱眉问道:“吴大侠为何这样说话,如此见外,老朽若有失敬或礼貌欠周之处请你尽管明言,南宫独尊定当立即改过,并在吴大侠台前谢罪!”
    吴天才说道:“南宫庄主若是把我当作自己人,就不应该对我编造甚么不实之语。”
    南宫独尊被他弄得越发满头玄雾地,苦笑说道:“老朽一来年高,二来事冗,委实想不起何时竟对吴大侠有甚……”
    吴天才晒道:“你对我所说‘泥犁古洞’的故事之中,好像不大实在?”
    南宫独尊道:“何事不实?”
    吴天才见桌上有酒,遂自斟自饮地喝了半杯,扬眉问道:“南宫庄主,那两个为宝伤身死在泥犁洞中之人,究竟是谁?”
    南宫独尊“叹”了一声,抓抓头皮,苦笑答道:“我不是业已告诉你在‘泥犁古洞’,是岳克昌和‘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吴天才听至此处,摇摇手笑道:“南宫庄主,我就觉得你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实在?”
    南宫独尊几乎把两道眉头皱从结在一起,陪笑问道:“吴大侠对我突生怀疑之故,是有所见?有所闻?还是受了甚么人物的口舌挑拨?”
    吴天才应声道:“对我挑拨的是根令箭!”
    说至此处,探怀取出一根长七寸的金色雕龙令箭,那龙背之上,并加工镌出两支振翼欲飞的健壮翅膀。
    南宫独尊目光一注,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我领导东南武林时所用的‘金龙飞令’,吴……吴大侠是在何处得来?”
    吴天才冷笑道:“我于无意中所获的东西多呢,南宫庄主请再看看这面竹牌……”
    随着话声,又递过一面小小竹牌。
    这竹牌色作苍黄,上面似乎刻满人物,但接到手中,细细瞩目,才看得出所镌人物乃是各型各式的“春宫”图样,翘者如蛙,翕者如蚌,穷淫极艳大体双双!
    南宫独尊目光一注之下,不自觉露出了一种诧异神色。
    吴天才笑道:“南宫庄主,你认不认得这面竹牌?它叫做什么名字?”
    南宫独尊目光微转,流露出一种甚难形容的深沉神色,缓缓答话,摇了摇头道:“这面竹牌,显然不是正经之物,老朽尚属初见,却那里知道它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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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天才说道:“南宫庄主真是位曾经领袖东南武林道的正经人,这面竹牌,名叫‘风流鉴’,是你一位故人之物……”
    南宫独尊是坐在这间密室的西北壁角,罗天行坐在他的对面,但在罗天行的右侧尺许之外,却还空着一张盘龙软椅。
    吴天才这一进室发话,南宫独尊一面静静聆听一面却伸手肃客,把吴天才让到那张盘龙软椅之上坐下,含笑说道:“吴大侠身上有伤,且请坐下慢慢叙谈,南宫独尊生平交游,几半天下,你所指的,是我那位故人?”
    吴天才在那张盘龙软椅上,坐了下来,双眉微挑,冷冷答道:“就是南宫庄主说他业已死在‘泥犁古洞’之中的‘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语音至此一顿,目光如电地,盯在南宫独尊脸上问说道:“南宫庄主以为然否?你也应该猜得出,我刚才给你所看‘金龙飞令’,和‘风流鉴’,是从那里来的?”
    南宫独尊亲为吴天才斟了一杯热茶,笑吟吟的问道:“吴大侠,据向师爷所获得秘报,你是在南山中,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斗得两败俱伤,怎会又有机缘,进入那极端隐秘的百宝库呢?”
    吴天才喝了一口热茶,皱眉答道:“我是被一位蒙面人送入‘百宝库’中,但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来历……”
    南宫独尊神色微微一震,但旋即恢复平静地,含笑说道:“不知对方姓名,也无关系,我有一件东西,不妨请吴大侠略为过目!”
    语毕,起身,在壁角一具铁柜内,寻出一卷羊皮所绘图形,向吴天才含笑递去。
    吴大才接过那卷羊皮,才一展开,目光便被吸引得紧紧盯在其上,一瞬不瞬!
    原来那卷羊皮之上,绘画的是七十七个人形,或如虎扑,或如龙腾,或如猿蹲,或如鹰翔,神态各尽其妙,分明是种共有七十七招,变化莫测,威力凌厉的武林绝学!
    普通人尽心研参,尚且难获妙缔但像吴天才这种大行家,即一见之下,便知这七十七幅图形,是武林中失传绝艺,价值之大,非同小可!
    南宫独尊见他看得山神,遂微微一笑,回到他那设在壁角的原位坐下。
    但他才一坐下,吴天才却彷佛受了甚么惊吓,全身皮肉,都微微动了一动!
    南宫独尊深深看了吴天才一眼,转面向那位“沧溟羽士”罗天行笑道:“罗道长,这位吴人侠,委实是天纵奇才,只是在性悄方面,尚未能炉火纯青,有些年轻人的狂傲……”
    罗天行双眉微轩,目中闪射奇光,接门道:“除了狂傲之外,这位吴老弟也吃亏在自视太高,难免疏神大意……”
    南宫独尊叫道:“罗道长……”
    罗天行微微一笑,看着南宫独尊说道:“吴天才老弟,不会再介意我们对他的批评,大概他已经听不见了!”
    南宫独尊诧道:“听不见了?罗道长的这句话儿是……”
    罗天行接口笑道:“我不会像吴天才老弟那样狂傲疏神,我如今作了两桩大胆假设……”
    南宫独尊“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南宫独尊愿闻高明,罗道长是做了甚么假设,居然用上了‘大胆’二字?”
    罗天行长眉微轩,又以眼角余光,略瞥吴天才,应声答道:“我这两项假设,若与事实相符,自当别论,否则,便会对南宫庄主,构成严重唐突,岂不是‘大胆’已极?”
    南宫独尊堆起满面笑容,摇头说道:“不要紧,不要紧,罗道长尽管发表议沦,南宫独尊不会计较这些,我们是‘自己人’嘛……”
    罗天行在脸上浮现一种奇异神色,“哼”了一声道:“南宫庄主,请你不必再用这‘自己人’三字,因为你适才也曾向吴天才老弟说过此语,故而‘自己人’之称入耳,会使罗天行受宠若惊,惊魂欲绝,甚至震惊到不敢再在这张椅儿之上,坐下去了!”
    南宫独尊向罗天行投过十分惊讶神色问道:“罗道长,你这话儿是……”
    罗天行以一阵狂笑,截断了南宫独尊的话头说道:“好了,南宫庄主,我们双方都不必再打哑谜了,我如今便来宣布我那两项大胆假设!”
    南宫独尊不声不响,端起茶杯,聆听究竟?
    罗天行脸色一正,目中逼射神光,但却把语音略为压低,缓缓道:“南独庄主,我第一桩大胆假设,便是假设你给吴天才老弟所看的那卷羊皮之上,蕴有剧毒,除了早有防犯,备妥解药者外,只消一沾肌肤,便告骨软筋酥,全身无力,甚至不能再开口说话……”
    南宫独尊仍然未置可否,只是端杯就口,浅浅啜了一口茶儿,但目光中已难加掩饰地,对罗天行流露了惊佩之色!
    ≈连载→≈
    罗天行继续说道:“第二项大胆假设,是吴天才老弟所坐那张椅儿上,设有机关,控制枢纽则在你所坐的壁角主椅之上,适才你一回座。吴老弟的身上皮肉,曾略为跳动,这现象可能是被从椅背、椅垫、或扶手中,突然出现的尖锐之物,刺了一下,而这些尖锐之物上,必然淬有追魂剧毒,吴老弟英雄半世,立化南柯,故而我才认定他已听不见了,绝不会再发作骄狂习性,对我们略有失敬的批评之语,有所计较……---南宫独尊仍在喝茶,似正竭力矜持,但那端茶手儿,却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罗天行笑道:“大胆假设之后应该小心求让,倘若我所料有误,再对南宫庄主谢罪……”
    他一面发话,一面站起身形,走向吴天才,想检验吴天才是否已死?而其致死之由,是否与自己所料吻合?
    南宫独尊突然长叹一声,放下茶杯说道:“罗道长,你真高明,不必再求证了……”
    说至此处,右手在所坐主椅的扶手上,略一旋转。
    一阵“隆隆”响声过处,吴天才连人带椅,向下陷落,密室中转眼便复原状。
    罗天行叹道:“‘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虽是这‘五云楼’的设计师,但他如今所坐的这张追魂椅,却恐是南宫庄主自出机抒,别加添造,在他原来设计之外!”
    南宫独尊脸上现出一种尴尬神色,苦笑道:“鬼蜮江湖,寸寸皆险,匹天无罪,怀壁招灾!罗道长应该谅解我在群豪环伺之下,为了保护自己往往不得不探取一些非常手段!”
    罗天行点点头道:“我了解你这种心情,同时由于所作大胆假设,已获证实,再可推论出你对于吴天才为何飞乌未尽,良弓即藏,狡兔不死,走狗便烹……”
    南宫独尊一震,脸上露出惊容……
    罗天行摇手笑道:“庄主不必吃惊,你大概还不知道你于处置‘鬼斧神弓’吴天才前,业已先在和我对语之中,露了马脚!”
    南宫独尊以一种不解神色,诧声问道:“我……我……我露了甚么马脚?’罗天行笑道:“庄主难道还未发觉我如今只对你称以庄主,减去了‘南宫’二字,因为我已知道你另有身份,不是那位曾为东南武林盟主的‘飞龙剑客’!”
    这几句话,罗天行说得极为肯定,显然有充分把握I南宫独尊默然片刻,突的目光一亮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破绽是出在那‘出家人’的江湖旧事之上:’罗天行点头道:“对了,这是开封潘杨湖的旧事,你却说是东南旧事,我又故意编造当日你我一惩凶憎,一殪浮尼,你亦未加指正,其实昔年在开封潘杨湖的堤岸之上,衅自我开事由你结,只由那位具有‘东南武林盟主’身份的‘飞龙剑客’南宫独尊出手把一名恶道削去右手三指而已。”
    南宫独尊嘘了一口气,目注罗天行道:“罗道长你真高明得可怕,深沉的可怕,你……你是否业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或需要知道我是谁么?”
    罗天行连摇双手,向南宫独尊含笑说道:“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庄主不必揭破本来面目,我仍然把你当作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便了!”
    南宫独尊想不到罗大行竟会这样说话,不禁为之一怔!
    罗天行加以解释地,向他微笑道:“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恩怨,你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或其他任何一位江湖豪客,都对罗天行丝毫无涉……”
    语音略一顿,目射神光,又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互相利用关系,罗天行视名利若浮云,不会受任何笼络羁绊,只是与法济大师,交得太厚,要利用‘养天庄’,为他九泉泄恨,你则大敌当前,可以利用我,和我约来的‘孤独先生’独孤耿之力,代御‘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等一流强敌!”
    说至此处,以茶当酒地,向对方举杯笑道:“故而,南宫庄主,你如今可以大放宽心,我不追究你的真实身份,仍把你当作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但等群雄一会,恩仇了断,便即风流云散,彼此各不相涉!”
    南宫独尊听了罗天行这样说法,不禁大喜道:“多谢,但适才之事,尚请罗道长……”
    罗天行接门笑道:“南宫庄放心,我与吴天才素无渊源……”
    南宫独尊道:“我知晓罗道长与吴天才索无渊源,是请你勿将此事,向外泄漏,包括本庄的向师爷在内!”
    这句话儿,顿将罗天行提醒,“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南宫庄主考虑得对,那位向师爷机智深沉,雄才大略,不像是届居下人之辈,他若起了异心,会是你‘养天庄’的心腹大患!”
    南宫独尊闻言,从脸上浮现一丝狞笑,口角微掀,欲言又止。
    罗天行看他一眼正待发话,这密室角上的一枚小小金钟,突然“滴铃钟”的响了起来。
    南宫独尊伸手在壁上取出一具传话筒儿,沉声问道:“是马中雄么?你扯这警铃,是发生了甚么急事?”
    话筒中,一个粗犷声音,应声答道:“禀庄主,不是急事,是有贵客,‘沧溟羽土’罗道长的好友‘七指大圣’袁五空,和—位‘孤独先生’独孤耿,已被属下迎接进庄,现在大厅待茶。”
    南宫独尊道:“好好礼待,我和罗道长,马上出迎……”
    放下传话筒儿,口注罗天行,诧然问道:“罗道长,你不是说‘孤独先生’独孤耿远居于‘崆峒山紫涵峰’的‘独孤洞天’之中,袁大侠怎会这么快便把他请到‘养天庄’呢?”
    罗天行也有点莫明其妙地,摇头笑道:“袁五空纵是插翅能飞,也决无如此快捷,这事必有蹊跷。我们去往大厅一问,才可明白。”
    大厅之中,双方礼见,南宫独尊对独孤耿道了仰敬之殷,独孤耿也对罗天行道了思念之苦。
    寒喧一毕,罗天行便向袁五空含笑问道:“袁兄,你到真是‘真人不露相’,我们添属知交,竟不晓得袁兄曾获令宗祖孙梧空的真传,会驾‘筋斗云’呢?”
    袁五空失笑道:“罗兄不必变着花样,骂我是只老猴子,我纵算会飞,此时也未到‘崆蛔’,只是因缘巧遇,在半路上便遇见了‘孤独先生’……”
    罗天行听出语病,“咦”了一声,便插口问道:“袁兄,你又不认识独孤耿兄,却是怎样……”
    袁五空不等罗天行再往下说,便即笑道:“我在路上正把玩罗兄给我用作信物的那条剑穗,突然被人劈手夺去,互一责问之下,才知道眼前即佛,不必灵山,免得我远赴‘崆峒’的了!”
    罗天行听得好生奇诧地,目注独孤耿道:“独孤兄,你独居洞天,少问世事。这次怎会远离‘崆峒’,是欲四海云游,还是……”
    “孤独先生”独孤耿是年在六十左右的清癯灰衫老人,但精神奕奕,双目如电,令人一看,便知内外功行均有极深造诣的武林高手。
    他扬眉一笑,截断罗天行的问话说道:“小弟这次离开‘崆峒’是应约有事,不是漫无目的四海云游。”
    罗天行笑问道:“独孤兄原本欲往何处?”
    独孤耿双目之中,神光微闪笑道:“天下事真所谓‘无巧不成书’,小弟就是要来这‘白水镇养天庄’。”
    这种答话,除了袁五空外,使大厅中所有之人,都听得出于意料!
    南宫独尊含笑问道:“独孤大侠是受何人之邀,前来敝庄的呢?罗道长所烦遣迎驾的袁大侠,尚在途中,独孤大侠怎会便……”
    独孤耿笑道:“我事先接到一封密柬,是我一位关系极佳的世侄,邀我前来‘养天庄’,说此间可能发生重大武林争祸,他恐独力难支,遂约我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南宫独尊带着无限好奇神色,又复问道:“独孤大侠的这位世侄是那一位呢?”
    独孤耿笑道:“他在贵庄,属于客卿,是受了南宫庄主的重金礼聘而来……”
    听至此处,南宫独尊的神色已起变化!
    独孤耿继续笑道:“提起我这位世侄,委实是人中麟凤,不论文武两道,均有经天纬地之才,近年间,在江湖上卓着声名,他是南宫庄主聘来建造‘五云楼’保护‘养天庄’的‘鬼斧神弓’吴天才!”
    独孤耿越是夸赞吴天才,越是表示与吴天才的关系密切,便越是令南宫独尊心烦意乱,头昏脑账,不知如何是好?
    尴尬万分之下,他只得向“沧溟羽士”罗天行递过一瞥求援眼色!
    常言道:“生姜毕竟老的辣”,独孤耿数十年江湖经验,岂同等闲?就在南宫独尊与罗天行眼色一换之间,已看出蹊跷,诧声问道:“南宫庄主,我提起吴天才来,你为何神色有异,莫非我那老贤侄,有何差错?”
    在这刹那之间,罗天行的心中,已有衡量!
    他觉得在目前情况下,若由吴天才之事,使独孤耿与南宫独尊起了严重冲突,徒令亲痛仇快,搅乱大局,不如等“天外双魔”“血河夜叉”到达,彼此一会之后,再向独孤耿说明说过,向南宫独尊要还公道。
    念头既定,罗天行便把脸色一正,点头说道:“独孤兄猜得对,那位吴天才‘老弟,人虽英雄盖世,但吃了性情太以高傲的亏……”
    独孤耿听出语意不妙,急急插口问道:“他吃了什么亏?如今人……人在何处?”
    罗天行不愿对好友以谎言欺骗,遂向南宫独尊看了一眼,示意要他自行答复。
    南宫独尊会意,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吴大侠自恃绝艺,夜闯南山,据报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独孤耿听得全身一震,目闪精芒,盯着南宫独尊问道:“南宫庄主,此事已否证实?”
    南宫独尊装出满面悲伤神色,摇头叹道:“本庄虽尚未曾获得吴大侠的遗体,但……但此事似非虚构……”
    独孤耿不等南宫独尊再往下讲,便站起身形,冷冷说道:“南官庄主请派名熟悉地势之人,作为向导,我要立闯南山,把吴天才生死之谜,探明水落石出!”
    南宫独尊闻言,偷偷向罗天行看了一眼。
    他见罗天行在微微点头,遂向侍立身边的心腹管家马中雄道:“马中雄你陪独孤大侠,去趟南山……”
    “七指大圣”袁五空也站起来向独孤耿说道:“独孤兄,小弟迎你前来,也陪你跑这一趟!”
    独孤耿点了点头,目中仇火如电,恨声道:“好,吴天才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的一对‘子母断魂圈’上,必将痛饮南山鼠辈之血!”
    话完,立即与“七指大圣”袁五空,暨南宫独尊派充响导的管庄马中雄,一同出厅,骑赴南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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