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
    沈宗仪心中有事,一到南山废祠之中,便寻找那位与他彼此间并不十分熨贴的昔日岳父,“无影杀星”邢光宗。
    就冲这“无影杀垦”外号,沈宗仪昔日便曾屡进诤言,劝他改掉。
    但邢光宗认为这四个字儿,血腥气息虽重,却颇具威严,又是友人所赠,执意不肯更改,翁婿之间,争辩火爆,几乎反目,多亏沈宗仪的爱妻邢家慧,从中笑容化解才告无事。不过,沈宗仪因身是晚辈,表面上虽不争而退,事实上却从此便和这位“杀星’岳父,减少往来。
    如今,更因爱妻已死,沈宗仪虽按破镜,再出江湖,企图弥补心中悔恨为爱妻报仇,但对邢光宗已只称“老爷子”,或“老人家”,不再提及“翁婿”二字。
    尚幸邢光宗对此并不计较,故而两人在表面上仍颇融洽。
    沈宗仪与吴天才密议而归,打算对邢光宗加以试探。
    所谓“试探”,便是要旁敲侧击的探测邢光宗心中隐秘,看他所说昔年之事的真实程度如何?究竟是当真要为邢家慧报仇,抑或只是藉此因由,把自己诓出江湖,作为他谋夺“养天庄”敌国财富。以及武林秘芨的利用工具?
    吴天才与沈宗仪共同商拟了几项进行步骤,可从各方面加以试探。
    沈宗仪急于进行,一回来便寻找邢光宗……
    但废祠之中,暨前后左右,均遍寻不见,直等问起邢光宗的亲近手下,才知沈宗仪与东方朗走后,邢光宗也被人邀走,似乎要两日之后,才可转来。
    这时,沈宗仪是在庙祠前方,约莫十来丈处的一片小石坪上,刚刚与在此担任桩卡的一名邢光宗手下,说完话儿,突然听得废祠之中,起了一片嘈杂声息!
    沈宗仪“咦”了一声,剑眉擞蹙说道:“奇怪,祠中出了甚么事儿?……”
    一语方出,耳中却听得有人连声急呼:“沈老弟……”并有一条人影,从废祠中电掠而出。
    沈宗仪目力极锐,一看便知来人是“转轮金刀”黄冷心,遂高声叫道:“黄老人家,沈宗仪在此……”
    黄冷心目光一注,飘身赶来,两个起落,便到面前。
    沈宗仪见这位江湖大豪杰满面急怒神色,不禁愕然问道:“黄老人家,我不知邢老爷子业已外出,正在找他,你为何又如此急急寻找,可是祠中出了甚么重大事儿?”
    黄冷心未答沈宗仪所问,反而向他问道:“沈老弟,你与东方郎君前去‘养天庄’之行,都见着了哪些魑魅魍魉?”
    沈宗仪被对方问得一怔,想了一想答道:“除了‘鬼斧神弓’吴天才外,我们根本未与其他人物见面,或打甚交道……”
    黄冷心双目之中。宛如冷电疾闪地,射出两道厉芒,“哼”了一声道:“好,我们不等‘无影杀星’邢光宗了,如今便倾全力,去杀吴天才!”
    沈宗仪仍是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黄老人家,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儿,以致引得你如此盛怒?”
    黄冷心怒容微敛,凄然叹息一声,挥手答道:“沈老弟不必问了,你自己到废祠之中,一看便知究竟?”
    沈宗仪被黄冷心的语意神态所惊,满腹疑云,纵向废祠。等到了那乱哄哄的废祠大堂之上,沈宗仪目光一注,不禁惊讶欲绝?,原来,刚才与他同自“养天庄”中转回的“青术郎君”东方朗,如今竟面白如纸地,躺在大堂供桌之前,一动不动!
    沈宗仪大吃一惊,剑眉紧蹙,急急问道:“东方郎君一路安然,他……他这是怎么样了?”
    “巧手天尊”郭幕石目中闪动厉芒,应声答道:“东方兄是遭人无耻算计,中了极厉害的‘无影之毒’……”
    沈宗仪“哎呀”了一声,脸色沉重说道:“‘无影之毒’,若不发作则已,一经发作片刻断肠,在下粗通歧黄,我来替他诊察一下,那位若怀具有特效的解毒药物,请快给东方郎君……”
    “五行霸客”之中,性情最暴的“火神”雷飞,冷笑一声道:“东方兄已遭劫数,我们纵有解毒药物,也无法在他肝肠既断之下,返魂九幽……”
    说至此处,沈宗仪右手三指,已搭上东方朗的左腕“寸关尺”,果然着指如冰,气息早绝!
    虽然,“五行霸客”属于黑道人物,但这位“青木郎君”,适才还与沈宗仪同自“养天庄”中折返,如今却幽明永隔,已化异物,怎不令沈宗仪瞠目惊侧?……
    “火神’雷飞向“巧手天尊’郭慕石、“转轮金刀”黄冷心、“五湖水怪”臧中军,“戊土神君”孙行土等,厉声说道:“诸位,我们是否如今便去‘养天庄’,为东方兄报仇雪恨?”
    郭慕石等,与东方朗交情深厚,自然异口同声,一齐点头,但沈宗仪却摇手叫道:“慢点,这件事儿之中,颇有蹊跷……”
    黄冷心道:“沈老弟何出此言,难道你认为东方兄所中的‘无影之毒’,并不是被吴天才所算计的……”
    沈宗仪苦笑道:“黄老人家,以及诸位请明白在下决不会偏袒‘鬼斧神弓’吴天才,因东方朗君虽与我同去‘养天庄’,却决未和吴天才有所接触……”
    “戌土神君”孙行土“咦”了一声道:“他们未接触么?怎的东方兄曾说‘鬼斧神弓’吴天才名不虚传,确怀绝艺,还毁了一片‘神木追魂令’呢?”
    沈宗仪道:“东方郎君虽与吴天才互相略显神功,却绝未有所接触,我真弄不懂他所中‘无影之毒’,是怎样……”
    “巧手天尊”郭慕石道:“沈老弟请将你们前去‘养天庄’的一切经过,详细说出,让我研究研究……”
    沈宗仪遂带着满腹疑云,把经过情形,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郭慕石静静听完,目光一扫群豪。接连说了两声“奇怪”……
    沈宗仪问道:“郭天尊奇怪甚么呢?东方郎君是将‘神木追魂令’,凌空抛过,以试探吴天才的‘鬼斧神弓’妙艺……”
    郭慕石不等沈宗仪话完,便接口说道:“我不是奇怪东方兄用‘神木追魂令’,试探吴天才绝艺之事,是奇怪昨晚这一夜光阴,沈老弟在‘五云楼’中,与吴天才互作长谈,东方兄却去了何处呢?”
    沈宗仪闻得此言,皱眉诧然说道:“郭天尊怎出此语?难道东方郎君竟未回转南山?”
    郭慕石道:“奇怪之处,便在于此,我不相信东方兄竟会在‘养天庄’的庄门之外,独自徘徊了整整一夜光阴,他究竟是与甚么神秘人物,同在一起,我们若能找出此人,则对于东方兄所中‘无影之毒’的来龙去脉,也就可以推断的了!”
    沈宗仪剑眉双蹙,才一摇头,郭幕石又复说道:“沈老弟对于此事,确实难知,我们还是去寻那‘鬼斧神弓’吴天才问个青虹皂白,风闻此人相当爱惜羽毛,自矜身价,大概还不至于敢作而不敢当地,来个虚言搪塞!”〖,〗群豪一齐同意,沈宗仪也不便单独阻拦,只得与郭慕石等,再向“养天庄”中赶去。
    ※※※
    由于“青木郎君”东方朗之死,南山方面,虽已乱成一团,但“养天庄”中,也并不平静。原来在于“养天庄”中突然多了几个人。
    吴天才刚在“养天庄”的庄门之前,略展“鬼斧神弓”绝艺,送走了沈宗仪和东方朗,尚未回到后园,便获庄丁来报,庄主于“五云楼”中,等待自己。并有远客在座。
    两人长谈竟夕,吴天才一夜未眠,本想休息,但知南宫独尊无事不会相召,再加上闻得座有“远客”,遂未回静室,而到了“五云楼”的“五云轩”中。
    这“五云轩”是“五云楼”中,最隐秘最稳妥的所在,也是“五云楼”厉害机关的汇集之处,南宫独尊以此作为起居重地,任何人不奉传呼,均不准入室,但如今却有两个陌生人物在内,与南宫独尊,互相饮酒。
    这两个人,一个是身材瘦削,目光深沉,约莫五十四五的黑袍老叟。另一个则是虬髯、蟹面,神态相当威猛的带发头陀。
    南宫独尊见吴天才入室,便站起身形,含笑说道:“吴兄太辛苦了,我来为你引介一下……”
    语音略顿,指着那黑袍老叟说道:“这位是向百胜兄……”
    吴天才“哎呀”一声,立对向百胜抱拳为礼,扬眉笑道:“原来是向师爷,吴天才久钦向师爷足智多谋,襄助南宫庄主,苦心擘划,成就边荒霸业,把这‘养天庄’,布置成铁桶江山,今后还望师爷,多加指点!”
    向百胜恭恭敬敬的深施一揖,失笑说道:“我们是自己人,吴大侠怎么竟对向百胜,来了这套谦光词令?‘养天庄’若非有了这座吴大侠精绘图样的‘五云楼’,庄主安危,着实可虑,‘无影杀星’邢光宗暨‘巧手天尊’郭基石、‘五行霸客’等人,均将来去自如,任意猖狂的了!”
    南宫独尊又指着那位神态威猛的披发头陀笑道:“这位是向师爷的方外至友滇南哀牢的‘五煞尊者’法济大师……”
    吴天才与法济大师互道钦仰后,轩眉问道:“西南道上有桩传闻,说‘五行霸客’黄冷心、东方朗、臧中军、雷飞、孙行土等,曾有誓言,终身不入哀牢……”
    他的话方至此,那位法济大师便接上笑道:“那‘五行霸客’的‘终身不入哀牢’誓言,便是为了洒家而立。”
    吴天才笑道:“在下虽知其事,不详其情,大师可否……”
    法济大师不等吴天才发问,便含笑说道:“因为洒家与‘五行霸客’,结有深仇,所居哀牢山‘五行谷’,又有天然厉害的五行埋伏,他们虽各精一技,但自知难敌‘地利’,只要一入哀牢,便难免善金者死于金,善火者焚于火了!”
    吴天才听得眼珠一动,看着法济大师笑道:“原来如此,但大师应了向师爷之约,远出哀牢,岂非失了‘地利’么?”
    法济大师念了一声佛号,合十当胸笑道:“洒家在‘哀牢’闭关数年,对‘五行’特技。自诩均获相当造诣……”
    吴天才在在几上取茶微饮,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大师是已有独霸五行自信,又闻得各精一技的‘五行霸客’在此,遂特意来和‘转轮会刀’黄冷心等,一分上下?”
    法济大师道:“独霸’二字,愧不敢当,但酒家确实有心主动寻找黄冷心等人,一较‘五行技艺’”!
    吴天才笑道:“可惜大师来晚了一步,吴天才刚于庄外,把‘五行霸客’中的‘青本郎君’东方朗送走,并还见识了他那确实不凡的‘乙木真气’呢?”
    南宫独尊闻言,微吃一惊,目注吴天才道:“吴兄已与那‘青木郎君’东方朗,动过手了?”
    吴天才双眉微轩,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正式动手,他以一片‘神木追魂令’,逼得我取出‘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略为施展,而自己也显露了一手‘乙木真气’!”
    那位号称”五煞尊者“的法济大师,闻言问道:“东方朗的‘乙木真气’练到了甚么地步,约莫有多深火候?”
    吴天才道:“我对五行之技,属于外行,故而不敢批评他到了甚么火候,只觉得那‘神木追魂令’,乃‘南荒铁水所制’,坚韧异常,普通刀剑,尚难伤损,东方朗确能于尺许之外,随意张口一吹,便把木上小孔,扩大不少,足见名不虚传,确具相当功力!”
    话完,遂把自己与东方朗互相显技详细情况,向南宫独尊、向百胜、法济大师等,加以复述。法济大师毫不疏忽地,注意听完,又向吴天才问道:“请教吴大侠,东方朗的‘乙木真气’,是有形抑或无形?……”
    话方至此,觉有再加解释必要,遂又笑道:“我是问他所张口吹出的‘乙木真气’,有没有一种青蒙蒙的光色,是浓是淡了?”
    吴天才略加回想之后,向法济大师点头遭:“大师问得有理,东方朗的‘乙木真气’,确非无形,略带青色,不过那种青色极淡,容易被人忽略。”
    法济大师似乎有点意外地,“哦”了一声道:“想不到。想不到,东方朗的‘乙木真气’既然光色极淡,接近无形,定已练到九成火候!”
    语音顿处,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枚蚕豆大小的铁念珠来,在面前尺许之处,轻轻向空抛起。然后,也张口吹出一片蕴有极淡青色的内家罡气拂!罡气拂珠,念珠不动。
    但等法济大师接回手中时,南宫独尊、向百胜、吴天才,均是明眼之人,均已看出铁念珠本来只有一个穿线小孔,如今却有了两个,成了十字交又形态。
    吴天才不等法济大师发问,便即笑道:“大师的确比‘宵木郎君’东方朗,来的高明,不仅所发‘乙木真气’的青色更淡,而铁念珠的质地,也总比那‘神木追魂令’,坚硬不少……”
    南宫独尊忽然想起一事,向吴天才注目道:“吴兄,你与沈宗仪两人,既作竟夕长谈,关于他误会我身份一事……”
    吴天才微施眼色,截断南宫独尊的话头说道:“关于此事,我已有相当了解,少时再与庄主细倾究竟便了……”
    南宫独尊知与他是不愿当着法济大师,和向百胜,叙述这件秘密,遂又笑道:“关于岳……倩儿为‘万劫浆’所伤的复容一事呢?吴兄譬说沈宗仪岐黄之道,颇为精湛,他肯不肯……”
    吴天才不等南宫独尊问完,便即笑道:“庄主放心,沈宗仪知道本庄药库之中,存有‘上好田七’和‘朱红雪莲’后,业已开了药方,包管倩姑娘的月貌花容,在敷药之后,便可复原如旧。”
    甫宫独尊闻得吴天才如此说法,心中甚慰,含笑道:“我有一些特别美酒,一来为法济大师搂风,二来为吴大侠贺功,且来个尽情一醉……”
    向百胜接口笑道:“启禀庄主,法济大师不单嗜酒如命,并时参欢喜妙禘,爱向摩登伽女说法,依属下拙见,庄主既欲喝酒接风,不如换个地方,索性宴设‘逍遥堂’吧……”。这位师爷,十分细心适到,话方至此,又向吴天才抱拳笑道:“吴大侠对于向百胜的这种建议,会不会有所……”
    吴天才摇手笑道:“向师爷,不必对我打甚招呼,我与沈宗仪深谈竟夕,尚未合眼,如今要去睡上一会儿,故而‘逍遥堂’的接风盛宴,恕不奉陪,对那摩顶放踵的旖旎风光,和海味山珍的无边口福,也只好放弃了!”
    向百胜“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吴大侠若不参与,岂非……”
    南宫独尊深知吴天才的性情,微微一笑,摇手说道:“向师爷不必勉强,吴大侠辛苦一夜,也应该早点休息……”
    吴天才站起身形,向三人略一招呼,便退出“五云轩”外。
    法济大师向他背影看了一眼,轩眉笑道:“‘鬼爷神弓’四字,确实名震江湖,但这位吴大侠的年龄方面,却似……”
    南宫独尊接口笑道:“大师休要以为吴天才的年龄稍轻,阅历不够,其实此人不单功力极高,连心智之精,也不下于数十年的老江湖呢!”
    向百胜嘴角微披,从脸上浮现一种极具森冷意味的狞恶笑容。’南宫独尊发现他神色有异,诧然问道:“向师爷,你在想些甚么?”
    向百胜一字一字地,缓缓应声答遭:“属下是在想‘请……虎……容……易……送……虎……难……”
    南宫独尊略一捉摸这句“请虎容易送虎难”,双眉深蹙,目注向百胜道:“向师爷,我们请来吴天才,是准备对付沈宗仪,如今难道又要准备对付他么?”
    向百胜阴森森的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吴天才对于‘养天庄’的秘密,知道太多,纵令沈宗仪被他除掉,庄主恐怕也食难甘味,睡难安枕……”
    南宫独尊双眉深蹙地,目注向百胜,缓缓说道:“向师爷,你话虽不错,但……”
    向百胜伸手一抹鼻尖,流露出一种得意笑容说道:“庄主放心飞鸟不尽,良弓不藏,狡免不死,走狗不烹,我一定会先令这位‘鬼斧神弓’,为庄主展尽才万,卖够力气,然后才……”
    语音至此微顿,在一片纵声狂笑之中,三人便离却“五云轩”,去往“道遥堂”,由几名极艳歌姬,殷勤侍酒。
    途中,南宫独尊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内家“蚁语传声”功力,对向百胜悄然说道:“向师爷,你刚才那些话儿,不该当着法济大师说去,因为‘飞鸟尽,良弓藏’之语,会引起这‘五煞尊者’的多心呢……”
    向百胜微微一笑,也以传音密语说道:“庄主不必多虑,一来我与法济大师的交情不同,二来他和‘五行霸客’的仇恨太探,只要互一见面,多半将两败惧伤地,并骨此间,决不会成为庄主霸视武林的心头隐患……”
    南宫独尊传声笑道:“好,好,师爷这种先行驱虎吞狼的谋略,委实定的太高,足令当世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或是为了恩情仇恨,均在我‘养天庄’前,‘五云楼’下,化作南柯一梦……”
    向百胜笑道:“属下殚智竭忠;为庄主擘划一切,并立誓在庄主的霸业完成前夕,自断右手左腿……”∥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index.asp∥南宫独尊听得吃了一惊,悄然问道:“向师爷,你……你自残一手一足之誓,是……是……”
    向百胜安详一笑,仍以传音密语答道:“属下风雪穷途,冻僵庄外,幸蒙庄主相救,并视为心腹,委以这高职位,委实衔恩太深,誓必肝脑涂地以报,我自残一手一腿之慰,仍表示天下任何人皆有名利之念,但向百胜绝无半丝与庄主争胜之心,只求庄主于飞鸟全尽之后,收张断弦良弓,狡兔悉死之余,留条屠后走狗,赏我一碗安乐饭儿,以度余年,向百胜便感激不尽……”
    南宫独尊听得满意到了无以复加程度,突然伸手在向百胜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哈哈”大笑说道:“向师爷,你我虽有主属之别,也是生死之交,千万别存甚见外之意,万一所愿得遂。南宫独尊不单必守诺言,将‘养天庄’的产业,分赠一半,并我南你北,分掌江湖,毫无轻重的共同享受享受!”
    这几句话儿,他是大声说出,不曾用甚“蚁语传音”。
    故而那位法济大师听得念了一声佛号,对向百胜笑道:“向兄,南宫庄主若成统率江湖的武林帝君,则这对你所许之言,便是长保富贵的‘丹书铁券’,你既有霸材,又逢名主,着实可以悉心报效,好好展露展露!”
    说话之间,业已到了“道遥堂”中,不单盛筵已张,侍酒者并是八名仅披薄纱,纱内通体赤裸的妙龄美女。
    法挤大师酷好酒色,但因足迹一向不出衰牢,即有所欢也不过是些村女山姑,那里见过这等经过训练、选择,不仅貌相身材,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均无一不美,无一不媚的职业勾魂美女?故面,那八名棵女一齐躬身请安,柳腰款摆,丰臀轻摇之下,这位未见过世面的法济大师,已如雪狮子向火般,栩栩欲化的,两腿发软,双眼发直!
    南宫独尊见了他这般急色样儿,失笑道:“大师尽管放怀畅饮,若有所当意时,请加指定,我便命其侍奉枕席就是。”
    法济大师闻言,两双色眼立在那八具玲珑凸凹的胴体上,不住的滚来泼去,想先择一个最称心的尤物。
    但看来看去,这个艳若杨妃,那个又美如西子,委实觉得个个都好,无法加以区别,遂涎着脸儿说道:“她们个个都好,不必挑了,庄主随意赏上一名便可,但……”
    南宫独尊见他突然有点吞吞吐吐,遵含笑接道:“大师不必有所疑难,任何话儿尽管直讲!”
    法济大师似乎不好意思明言,对向百胜看了一眼。
    向百胜已知其意,向南宫独尊笑道:“法济大师在床第之间,有降龙伏虎之力,大概是想一箭双雕……”
    南宫独尊一阵大笑,连连点头说道:“可以,可以,我便命她们八人,轮流侍奉,每夜两个,大概定可使大师尽兴的了……”
    法济大师高兴的合掌当胸,对南宫独尊连连称谢。
    南宫独尊一声令下,四名艳女侍酒,另外四名则献舞侑觞,这“逍遥堂”中,立时笼遍春色,就在这歌舞当筵,主客尽欢,尤其那位视酒色如命的法济大师,有点栩栩欲化之际,突然壁上有具小小金铃,“滴铃铃”的,连接三响。
    向百胜身为师爷,自知究竟,“咦”了一声道:“咦,沈宗仪与东方朗刚归南山不久,怎又前庄有警?”
    南宫独尊看了法济头陀那副失魂落魄的色迷迷样儿,皱眉说道:“师爷问一问看,若是小事,不理也罢,奠要扰了法济大师传兴!”
    向百胜点了头,取出一具传音筒,按下机纽问道:“庄外何事?”
    壁上装有金铃的洞穴之中,立有人声禀道:“‘巧手天尊’郭慕石偕‘转轮金刀’黄冷心,‘五湖水怪’臧中军,‘火神’雷飞、‘戊土神君’孙行土等‘五行霸客’,暨沈宗仪同来,声称欲寻吴大侠,为‘青木郎君’东方朗,报仇雪恨!”
    向百胜道:“请对方庄前暂待,就说庄主等少时便出。”
    嘱咐完毕,回头对南宫独尊诧然说道:“这事奇怪,根据吴大侠所说经过,根本不曾与对方起甚冲实,下甚辣手,只是互相略现技艺而已,怎会有甚欲寻吴大侠,为‘青本郎君’东方朗报仇之语?”
    南宫独尊想了想,摇头苦笑道:“确实有点怪异,少不得又要惊动刚刚休息的吴大侠了……”
    “不必……”法济大师以“不必”[OCR:大鼻鬼~阅读最新章节请前往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二字,截断了南宫独尊的话头,狞笑说道:“吴大侠一夜未睡,刚刚休息,何必又加惊动,四名‘五行霸客’,再加上个巧手天尊’,大概也不至于难打发到何种程度?”
    向百胜闻言失笑,目注南宫独尊道:“庄主,法济大师有专克五行功力之长,似乎可以暂不惊动吴大侠,也免被他讪笑,说我们‘养天庄’中,事事非他不可。”
    南宫独尊皱眉道:“话虽不错,但对方有沈宗仪在内,他那一管‘玉屏萧’,恐怕非要吴大侠施展‘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才能抵御的了呢?……”
    法济大师闻言“哼哼’一笑,充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有所自恃意味---。
    向百胜笑道:“庄主请在‘五云楼’中少待,先由属下与法济大师,出庄应付,倘若沈宗仪也自出手,并敌势太强时,再请庄主和吴大侠鼎力接应如何?”
    南宫独尊笑道:“师爷安排的应敌之计,自然妥当,只是法济大师的兴致方浓……”
    向百胜笑道:“法济大师与‘五行霸客’的夙怨极深,一到‘养天庄’便能歼仇,也是快意之事,庄主索性就把这八位娇娃,悬作彩头,等法济大师,大展神威以后,再在这‘逍遥堂’,摆桌盛大的庆功宴吧。”
    南宫独尊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好,好,但向师爷与法济大师也不可过份轻敌,必要时,可把对方引来‘五云楼’,利用楼中的厉害埋伏,消灭对方,似乎更为稳妥!”
    向百胜道:“属下谨记庄主吩咐,不会鲁莽行事……”
    说至此处,见法济大师业已推开搂在怀中的一名裸女,目中狂喷仇火地,站起身来,遂向他摇手笑道:“这样不行,大师最好罩上件宽大黑衫,并戴只头套。”
    法济大师闻言,双眉一桃,怒声问道:“罩衣蒙面则甚,难道酒家就见不得人?”
    向百胜笑道:“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怕‘五行霸客’等,见不得你!我不愿使对方知道‘养天庄’中,有位专克‘五行’的‘五煞尊者’,才会自大骄狂,死得快捷一点!”
    话完,果然先强迫法济大师掩饰了本来面目,方对南宫独尊躬身告退,出得“五云楼”,往庄前走去。‘他们距离“养天庄”庄门,尚有二三十文,忽听“砰”然巨响,庄前方向,并有一片紫色火光冲天而起!
    向百胜“哼’了一声,双眉微蹙道:“这大概是‘五行霸客’中,性情最暴的‘火神’雷飞所为?……”
    法济大师点头道:“向兄猜得不错,这是雷飞一向惯用的‘紫光霹雳’……”
    向百胜道:‘风闻他这独门火器,霸道非常,不单震炸之力极强,火焰井有黏性,水浇不灭,不论是人是物,只要中上,均非被烧成焦炭不可!”
    法济大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紫光霹雳’,确是霸道,但雷飞若少时向我施展,却是自寻死路!”
    向百胜知道他确有克制“五行”之能,并非胡吹大话,遂双双足下加意,向庄前驰去。
    到了庄前,果见一片狼藉情况,连‘养天庄’的大门,带那座吊桥均已被人用强烈火器炸毁。
    向百胜一到,向庄丁略问经过,便对沈宗仪等一抱双拳含笑问道:“朋友们是由那位作主,在下向百胜,扰忝为本庄师爷。”
    沈宗仪觉得这向百胜的貌相语音,虽均陌生,但神态方面,却似曾相识的,略有熟悉之感。
    “转轮金刀”黄冷心侧顾“巧手天尊”韩慕石道:“郭天尊,无论在江湖名望,暨年龄方面,你都是一行先进,便请你代表我们,向对方要个公道便了。”
    郭慕石也不推辞,向前走了两步,目注向百胜道:“向师爷,老朽郭慕石。江湖人称……”
    向百胜不等对方再往下说,便点头笑道:“久仰,向百胜知道郭兄是威震江湖的‘巧手天尊’……”
    郭幕石道:“请问向师爷,贵庄的南宫庄主,暨‘鬼斧神弓’吴大侠,怎不出庄一会?”
    向百胜笑道:“庄主正在静坐用功,吴大侠一夜未眠,刚刚歇息,故而均未惊动,郭天尊有何见教,尽臂对我说出,这‘养天庄’中的大小事儿,向百胜都能担待……”
    “火神”雷飞,确实性暴,冷笑一声接道:“口气倒是不小,命你担待得起么?”
    向百胜双眉一挑,目闪精芒答道:“江湖中本来讲究的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不能担待,但向百胜先要问问是条甚么人命,被杀者是谁?郭天尊为何突向本庄,兴师问罪?”
    雷飞暴跳如雷,正要发作,郭慕石伸手把他拦住,目光冷注向百胜道:“被害之人是‘青木郎君’东方朗,至于害他之人,却要请能为‘养天庄’担当一切的向大师爷,费神查上一查,当场交出,我们要为东方郎君,报仇雪恨!”
    向百胜听得眉峰微聚,对郭慕石问道:“东方郎君是受伤还是中毒,向百胜有事外出,刚刚回庄。故而不知详情,烦请郭天尊再说上一遭好么?”
    “东方郎君若技艺不敌,重伤致死,则谁也没有话说,但他却是遭受下流鬼域暗算,中了‘无影之毒’!”
    话完。就把经过情形,对向百胜说了一遍。
    向百胜静静听完,双眉微扬,含笑说道:“郭天尊,东方郎君送沈大侠到了‘养天庄’后,在第二天的凌晨,才来接他,这一夜光阴他是回转南山,还是去了别处?”
    郭慕石摇头道:“东方郎君没有回转南山……”
    向百胜道:“既未回转南山,定是去了别处,郭天尊为何把他受人暗算,身中‘无影之毒’罪名硬加到‘养天庄’头上?常言道:‘捉奸要双,捉贼要脏’,像这等无凭无证……”
    霄飞一边叫道:“谁和你牙尖舌利,谈甚理论。东方兄曾与吴天才以‘神木追魂令’,互较功力,多半是着了他的道儿,你快叫吴天才出来见……”
    向百胜目注雷飞,向郭慕石问道:“郭天尊,这位是……”
    郭慕石道:“‘火神’雷飞!”
    ㊣㊣向百胜“哦”了一声,点头冷笑说道:“‘五行霸客’威名,固然足震江湖,但还未到能妄肆咆哮,对我颐指气使地步!”
    雷飞“哇”的一声怪叫,抢前两步,怒目圆睁说道:“你是否不服,要替吴天才出头挡横?”
    向百胜道:“是便怎样?雷朋友莫非想要赐教几手?”
    雷飞“哈哈”一笑,双眉高挑,点头说道:“好,向大师爷,这样说话,才有点江湖人物的豪爽味道!”
    向百胜抱拳道:“久仰雷朋友一身火器,威力无伦,六十四招‘雷音火云掌’法,也是江湖绝艺,今日有缘……”
    话方至此,法济大师突在一旁接口说道:“向师爷,你身是师爷,责在舞文弄墨,运筹帷幄,把这交锋对垒之事,让给我吧?”
    向百胜笑道:“好,但对方是威震天下的‘五行霸客’之一,身有火器,厉害绝伦,大师请多加小心。”
    这一声“大师”,叫得“巧手天尊”郭慕石等均自一怔?
    他们早就觉得法济大师藏了头罩,身份可疑,再一听了这“大师”称呼,不禁纷纷胡乱猜测?
    但“火神”雷飞却不管这些,只向法济大师伺道:“你既来替向百胜送死,是打算和我互拼几掌,还是较量暗器?”
    法济大师冷答道:“随便,但常言道:‘善火者,死于焚’,我劝你识相一点,不要施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平常火器……”
    “火神”雷飞以“火”成名,如今听法济大师竟把自己威震江湖之物,目为寻常火器,不禁越发怒满胸头厉笑说道:“秃驴休要心中害怕,而口发激将之语,你若接不住我三记‘雷音火云掌’力,我还不屑于施展甚么在江湖中薄负时誉之物!”
    雷电是听向百胜有“大师”之称,所以才把法济大师,叫作“秃驴”,却不知道这位”五煞尊者“,是个披发头陀,顶上一点不秃。:
    他的语音才了,右掌已伸,一招“百虫起蛰”,便向法济大师,当胸拍去。
    “火神’雷飞,因不知对方身份,有点骄敌,在这第一招上,只用了八成功力,但掌风到处,已自灼热逼人,并挟有隐隐雷音,甚具威势!
    法济大师貌相粗鲁,其实人甚阴险,他发现“火神”雷飞,有点恃技骄狂,遂只用五成内劲,拂袖接了一掌。
    两掌合处,不单法济大师被震得踉跄几步,接连后退,连所着黑袍之上,都起了焦臭气味。
    “火神”霍飞一阵硒然冷笑,扬眉说道:“秃驴,你只有这点斤两,还不知道自重地,替人出甚么头,挡甚么横?一不用‘烈焰飞梭’,二不要‘紫光霹雳’,我只在三记‘雷音火云掌’下,便可令你骨化飞灰,尸如焦炭!”
    话停,招发,第二招“威霹乾坤”,批第一招“百虫起蛰”,约莫加强了一成功力。---法济大师乘着“火神’雷飞骄狂发话之际,已把自己专门炼来克制他的“天一玄阴指”的阴寒劲气,,凝聚到十二成备用。
    等对方那招“威震乾坤”发出,法济大师仍像第一次般拂袖相接,口中并故意说道:“雷朋友不必卖狂,我就不相信你这‘雷音火云掌’力,能强到甚么样的惊人惨魄地步?”
    转瞬间,双掌又接,但情况却与第一次完全不同。
    第一次是平掌接干掌,法济大师并故意以五成力,对八成力,被雷飞震得褥踉跄后退。
    这一次法济大师不是以掌接掌,而是以指接掌,他藉着黑袍大袖掩护,把因凝聚十二成‘天一玄阴指’劲,已呈紫黑的左手中指,点在“火神”雷飞的右掌心部位!
    一股奇寒劲气,陡然穿透对方掌心,电布霄飞的周身百穴。
    雷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想缩手,手已难动,想说话,口已难开!
    他唯一的动作,只是全身发抖,但不过只是抖了那么两下,便从口耳眼鼻等七窍之中,狂溢紫血,身躯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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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种变化,出于郭慕石等意外,“转轮金刀”黄冷心俯身一摸“火神”雷飞遗体,觉得触手处冷若寒冰,遂向“五湖水怪”臧中军,“戊土神君”孙行土等,沉声说道:“对方太以阴刁可恶,雷兄是一时托大,被人以功力反克,中了毒手,死在‘天一玄阴指’下!”
    “五湖水怪”臧中军一闻“天一玄阴指”之语,便目注法济大师,冷然喝道:“尊驾不必再蒙着脸儿,不敢见人了,当世武林中,炼有‘天一玄阴指’功力之人不多,你应是来自‘哀牢山五行谷’,是‘五煞尊者’法济头陀吧!”
    身份既已被人识破,再瞒便属多余,法济大师遂摘去头罩,卸去长袍,向臧中军点头说道:“减中军,你的眼力不错,居然一闻‘天一玄阴指’之名,便知是我……”
    “转轮金刀”黄冷心一见法济大师露出本来面目,便恨恨说道:“法济贼秃,我弟兄已然为你立誓,终身不入哀牢……”
    法济大师不等他再往下讲,便接口说道:“正因为你们五个,终身不入哀牢,洒家才不得不远离哀牢,找寻你们,否则,昔年金刀刺体,水火侵身的那段深仇大恨,却叫我怎生报雪?”
    黄冷心一挫满口钢牙,狞视法济大道:“你人在哀牢,倚仗地利,也许会占得一些便宜,但如今远离‘五行谷’外……”
    法济大师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地,接口说道:“我无须倚仗地利,也有把握把‘五行霸客’,齐化碎粉,如今‘青木郎君’已死,‘火神’也道劫数,剩下你们‘转轮金刀’、‘五湖水怪’,和‘戊土神君’三人,就索性一齐上吧!”
    “五湖水怪”减中军沉着脸儿说道:“法济头陀秃休要卖狂,雷飞兄弟是被你蒙面所骗,才轻易功力被克,反火伤身,为‘坎离两气’,闭穴而死,如今你本相既露,哪里还有偷偷摸摸的便宜可占?‘五行霸客’不屑群殴,就由我‘五湖水怪’减中军来领教你的‘天一玄阴指’吧。”
    话完,独自向前两步,纳气疑神,抱元守一,静待法济大师应战。
    沈宗仪看在眼中暗暗点头,觉得这‘五行霸客’,虽属旁门,个个都是一身杀孽,两手血腥,但还有点英雄气慨,要比“养天庄”中,向“青木郎君”东方朗,暗用无耻手段之人,来的光明一点!
    他心中既已有了好恶,遂打定主意,少时情况若是不妙,便出手相助一臂之力,不让“五行霸客”全部损折在这“五煞尊者”法济大师手下!
    沈宗仪此时最希望见面的,便是“鬼斧神弓”吴天才,他深知以吴天才那等胸襟,决不会有所谎言,自己只消发话一问,便可知晓是否“养天庄”中之人,对“青木郎君”东方朗下那“无影之毒”!
    其次,沈宗仪始终都在注意着向百胜,暗自思忖自己是在何处见过此人,为何面貌语音虽然陌生,神情体态,却有相当厮熟之感!
    但这两桩事儿,全都令他失望,吴天才是好梦方酣,根本不知道庄外有这场厮杀。
    至于向百胜为何会令沈宗仪有似曾相识之感,也使他枉费神思,丝毫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此时,“五煞尊者”法济大师与“五湖水怪”威中军业已动手。
    法济大师本就认为以一已之能,足可胜“五行霸客”的全体联手,加上一开始便解决了个“火神”雷飞,不由气焰更盛,觉得区区一个“五湖水怪”臧中军,绝非掌下十合之将!
    有此心理,他根本不耐烦施展些甚身法招式,干脆就倚仗功力胜人,掌掌都与对方来个硬架硬接!
    臧中军最擅长的功力,叫做“天龙分水掌”,但与法济大师互相硬接三掌以后,便知道自己在内劲火候方面,至少要差了两成光景。
    故而,自第四掌开始,威中军便避免硬打硬接,想倚仗自己独有专有的一些小巧花样,来侥幸取胜。
    但他的打法虽变,法济大师却照方抓药,一连三式回环进迫,口中并冷笑叫道:“臧中军,你的‘天龙分水掌’力,不过如此,且好好接我两记‘天一玄阴指’吧!”
    他是三招并发,掌风如海,指影蔽天,把臧中军前后左右甚至上下退路,都一齐封死,逼得这位“五湖水怪”非硬接硬架地,再见次真章不可。
    臧中军退无可退,彷佛怒极吼道:“好个狂妄的贼秃,臧某便与你拼了,全看你是甚么样的金刚不坏之体?”
    吼声之中,一式“怒龙翻浪”,迎着法济大师当胸点到的“天一玄阴指”,全力猛接。
    法济大师哈哈大笑,傲气十足哂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萤火之光,敢与……”
    一语未毕,掌指互接!
    前几次的掌指互接情况是功力强的,巍然木动,功力弱的不是气血翻腾,脏腑受震,便是足下踉跄,站立不稳。
    但这次情况却不同,功力强的,和功力弱的,居然道遇一样。
    这种怪异情况的造成原因,是“丑湖水怪”臧中军的手掌之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戊土神君”孙行土所练,专克一切玄阴癸水功力的一粒“戊土神雷”。
    这“戊土神雷”,本应脱手打出,但以法济大师的功力之高,身手之灵,加以对五行克制,又有专长,多半难以奏效。
    故而,臧中军狠了心肠,拼舍一支右臂,索兴就把“戊土神雷”握在掌中,与对方的“天一玄阴指”,来个硬见真章,“五煞尊者”法济大师的确对“五行”功力下了苦心,功力深厚,连对敌经验,也十分丰富。
    但他功力再高经验再丰,也决想不到“五湖水怪”臧中军,居然甘心承当失败的痛苦,而愿把成功的果实,留给“转轮金刀”黄冷心,和“戊土神君”孙行土去享受!
    那粒“戊土神雷”,是一触即爆!
    爆声并不强烈,只是“吱”的一声轻响!
    跟着便飞起一阵黄烟,黄烟中并夹杂着不少碎肢血雨!
    爆声虽不强烈,但厉吼之声,却颇为吓人!
    这不是一声厉吼,是两声厉吼,是“五煞奠者”法济大师和“五湖水怪”臧中军的同声厉吼,不过法济大师的声息要比臧中军来的格外凄厉一些。
    原因在于一个是有心,一个是意外……
    臧中军既然有心,他自然早把右上臂的血脉,早就闭死,使自己于碎掌以后的失血情况,减少到最小程度!
    法济大师则没有这种准备,硬碰硬地,上了对方不惜牺牲的莫大恶当!
    “戊土神雷”爆后,这位“五煞尊者”的右肘以下,已成碎粉,气得咬碎钢牙地厉声喝道:“臧中军,你太卑鄙了,竟在掌牛暗藏孙行土所炼,专克‘天一玄阴指’的‘戊土神雷’,我若同时以‘先天乙木真气’护身,不就……”
    臧中军狂笑一声,截断法济大师的话头说道:“法济贼秃,我早就知你已有逆运五行,生生相克之船,才宁舍一只右掌,出人不意地,挫你凶焰,好为雷飞兄报仇雪恨……”
    顿住语音,侧过脸上,目注黄冷心、孙行土道:“黄兄、孙兄,贼秃一掌已废,凶威大杀,你们用‘转轮十八刀’和‘戊土断魂砂’,出手超度他吧!”
    话完,闪身退至一旁,由郭慕石、沈宗仪为他包扎伤处,上药止血!
    法济大师知道臧中军的这一招,委实太阴太狠,自己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再被黄冷心、孙行土联手合攻,只怕难逃公道……
    但心中虽已暗寒,表面上却仍不露丝毫怯意,冷然叱道:“黄冷心、孙行土,你们两个无耻东西,就赶快一齐来吧,你家佛爷纵剩一掌,照样……”
    黄冷心缓步当前,晒然一笑叫道:“法济贼秃,你别色厉内荏,再乱吠了,昔年你又不是没有尝过黄某这柄‘转轮金刀’,有多大威力?是甚么滋味?……”
    一面说话,一面已把他那柄一刀两刃,前半截可以风轮电转,形式奇异的特巨金刀拔在手内。
    孙行土也一面戴着鹿皮手套,一面狞笑说道:“我这‘戊土断魂砂’,一粒着身,万劫不复,委实太以歹毒,已有多年不用了,今天为了东方兄和雷兄的两条性命和臧兄的一条手臂,少不得只好拿你这贼秃来开开荤,试试手了!”
    法济大师一声厉啸,伸左臂入怀,摸出了一柄血红的扇儿,全身上下,也笼罩了一片青气,仿佛是从皮肉之中,隐隐透出。
    黄孙二人,均是行家。知道那柄血红扇儿,名叫“丙丁扇”,极为厉害,是想以“离火”,克制“庚金”,护身青气,乃是“先天乙木真气”,也是抵御“戊土”之用!
    他们真想不到法济大师于废去一掌后,仍能如此施为,身边并带有高明的五行法物,遂互相暗施眼色,提高戒意。
    就在这双方恨毒已极,新仇旧怨,誓欲一拼的万分紧张之际,向百胜忽然向“巧手天尊”郭慕石,含笑叫道:“郭天尊,反正双方业已流血,事难善了,不如索性换个时间,各邀友好,彻底了断如何?”
    郭纂石冷冷问道:“向百胜,你是‘养天庄’的师爷,或许可代南宫独尊,拿点主意,但我们会听你的……”
    话犹未了,向百胜便似充满自信,笑吟吟的接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们一定会听……”
    孙行土业已把左右双手都戴好鹿皮手套,闻言之下,愤然说道:“凭甚么?凭你向百胜也配对我们发号施令?……”
    向百胜道:“向某人微言轻,当然不会被你们五行霸客看在眼内,我凭的是这件东西……”
    说至此处,向“转轮金刀”黄冷心扬手飞出一物。
    黄冷心以为是甚么武林人物表记,伸手接住看时,却只是一枚纸团。
    他有点诧异地,打开纸团,只见纸上有四个字儿,写的是:“无影之毒”!
    “青木郎君”东方朗,便是死在这种极为明损毒辣,厉害难防的“无影之毒”之下,故而黄冷心一见这四个字儿,便怫然说道:“无影之毒……”
    向百胜瞟了黄冷心一眼,颔首说道:“对了,我就凭这无影之毒”,叫你们莫要急着立刻送死,彼此各邀友好,定期放手一搏!”
    黄冷心怒道:“谁怕你的‘无影之毒’?”
    一语方出,向百胜便阴森森地,接口说道:“至少你怕……”
    这四个字儿中,含意颇深,也等于说明“转轮金刀”黄冷心,业已中了“无影之毒”。
    黄冷心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一闻此言,顾不得再与向百胜斗口,赶紧运气行功,暗察自己体内,有无异状?
    但不察还好,这一行功察看,果然发现已在丹由之间,‖连载,‖隐伏了一种似可随时发作的强烈毒力!
    “戊土神君”孙行土从黄冷心的脸色之上,一望便知情况,愤然喝道:“向百胜,这样看来,东方郎君,惨死一事,便是中了你这老贼算计?”
    向百胜冷笑道:“双方既已成仇,出了人命,再说这种话儿,岂非多余?我来问你,黄冷心又中‘无影之毒’,向百胜不愿多事杀戮,只要你们愿意暂息于戈,我便送他解药……”
    沈宗仪一面暗骂这向百胜十分厉害,一面又恨他阴险恶毒,遂先行暗凝了一片“先天罡炁”,先作无形气网,遍护周身,剑眉双挑,发话叫道:“向师爷的手段真高,我沈宗仪不揣鄙陋,要想会你一……”
    他这句“要想会你一会”的最后一个“会”字,尚未说出口来,忽然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在耳边说道:“沈老弟暂莫逞强,老朽用毒之意,只是暂缓干戈,并奉吴天才大侠密令,约你于今夜三更,‘五云楼’上一会。”
    这是向百胜的口吻。
    而沈宗仪也瞥见对方正目注自己,嘴皮微动,显然是在凝功传音。
    他有点不明白向百胜如此举措之意,眉头方蹙,耳边密语又道:“吴大桉已有巧妙安排,沈老弟请订半日之约,并暗嘱‘戊土神君’孙行土,于双方答话时,出其不意地,用‘戊土断魂砂’,向法济头陀,打上一粒!”
    这种语气,有点像是向百胜明里虽是“养天庄”的师爷,实际上却与吴天才互有联络,站在自己一面。
    沈宗仪将信将疑,试探性地,对向百胜说道:“向朋友若有暂缓干戈诚童,便请先给‘无影之毒’解药!”
    向百胜连连点头,立即伸手入怀摸取。
    沈宗仪趁此机会,向“戊土神君”孙行土,以“蚁语传声”说道:“孙神君,你趁我与向百胜答话时,出其不意地,用‘戊土断魂砂’,向法济头陀打上一粒。”
    孙行土点了点头,递过一瞥会意眼色,暗作准备。
    这时,向百胜已取出一粒丹药,向沈宗仪含笑递过。
    沈宗仪既精医道,自识药性,先行凝功,使掌指成钢,接过丹丸一看一嗅,知道是解毒圣药,遂递向“转轮金刀”黄冷心道:“这是良好药物,黄前辈,且请服下,试试有无解毒灵效!”
    黄冷心深知“无影之毒”的厉害,决非仅凭功力修为,可以抗拒,遂不敢怠慢地,服下解药。
    沈宗仪看看向百胜,剑眉双轩说道:“向朋友,只要‘无影之毒’能解,我们便定下半月以后,在贵庄‘五云楼’前,双方来场武林盛会之约。”
    说话之间,“戊土神君”已把三粒“戊土断魂砂”,捏成碎粉。
    沈宗仪以极为关切神色,向黄冷心问道:“黄前辈,你服药之后,觉得如何?”
    黄冷心行功一试,觉得“无影之毒”已解,遂点头说道:“沈老弟威名震世,对方总算不敢在你面前,再复忝颜无耻地,玩甚花样?”
    向百胜知道黄冷心因东方朗,暨雷飞之死,已把自己恨入骨髓,遂不理他的讥嘲,向沈宗仪笑道:“双方既已订约,向百胜便禀告南宫庄主,赶紧邀约友好,于半月以后在敝庄‘五云楼’前,等待诸位光临,把一切恩怨,尽作了断!”
    孙行土悄然把右掌中三粒“戊土断魂砂”所化无形毒粉,用内力逼向正行疗伤的五煞尊者法济大师,自地上抱起“火神”霄飞遗体,便与黄冷心、孙行土、臧中军、沈宗仪等,转回南山。
    途中,沈宗仪仍不放心地,为黄冷心一诊脉患,才知他确实奇毒已解。
    黄冷心苦笑道:“这向师爷鬼计多端,他举措之间,似有矛盾,令人难于捉摸!”
    沈宗仪“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此人似乎与吴天才暗中合作,对南宫独尊有点阳奉阴违,连请孙神君以‘戊工断魂砂’,暗算法济头,也是他的主意。”
    孙行士大感意外地向沈宗仪急急问道:“沈老弟,你说甚么?这桩举措竟是向百胜的主意?”
    沈宗仪颔首道:“正因如此,我才说向百胜似怀某种野心,对于南宫独尊。只是阳奉阴违,但究竟如何,等我今晚去过‘五云楼’后,便可知道分晓了。”
    黄冷心诧道:“沈老弟今晚要再来‘养天庄’,进入‘五云楼’?”
    沈宗仪道:“刚才向百胜曾以‘蚁语传声’,说是吴天才托他约我于三更时分,‘五云楼’上—会。”
    黄冷心略一寻思,双眉微蹙说道:“沈老弟,虽然向百胜给我‘无影之毒’解药,并向你暗送秋波,但此人眼神诡诈,似乎冷酷多智,你要提防三更之约,是个陷并,能不去,最好不去,一切事儿,都等半月之后,来个合并解决!”
    沈宗仪笑道:“黄前辈放心,我三更之约势所必践,但会特别小心,向百胜如弄花样,便是自己找死!”
    黄冷心叹道:“希望邢光宗兄能于今日赶回才好:我们业已折损东方朗、雷飞等两名好手,应该怎样约人与对方决一生死,要和他好好商议商议!”
    ※※※
    沈宗仪等一走,向百胜便向法济大师问道:“法济大师你失血甚多要不要……”
    法济大师苦笑道:“不要紧,这点伤儿虽不在轻,‘但大概还不至于要得了我的命儿!”
    向百胜笑道:“大师请把身边所带的‘五行法物’取出,我来给你服粒葆元圣药,为你打通全身血脉,并隔体传功,催发药力,定可复原的快速一点。”
    法济大师正因脏腑受震失血过多,亟需外来助力,闻言之下,遂把自己用多年苦功,炼就的一柄“丙丁扇”,一柄长才七寸,但却锋利无匹,专克各种“乙木真气”的“太白庚辛刃”,一瓶“天一玄晶”,一袋“断魂尘”,和一根短短的“甲乙青君杖”等极具威力的五行法物,交给向百胜暂时保管,以免他为自己打通全身血脉时,有甚阻碍。
    向百胜收起五行法物,又对法济大师问道:“孙行土临去之前,曾向大师把手微扬,并有极淡黄烟,一闪即没,是否黑心手辣地,暗中施展了他的‘戊土断魂砂’呢?”
    法济大师,当时一意止血未加注意,闻言之下,悚然诧道:“东西极为歹毒,捏碎成粉后,甚至可以到无形无色程度,令人难于觉察,我要功行丹田,试一试看。”
    语毕,略为行功一试,变色恨声地说道:“孙行土那厮,果然下了辣手,幸亏我在‘哀牢’,曾获圣药,炼成了三粒专解百毒千伤的‘万应太清丹’。只消服上一粒,奇毒立解,否则,一条老命真难免断送此处。”
    话完,侧顾向百胜,又复含笑说道:“向兄,‘万应太清丹’在我右面内衣袋,我右手新断,不便摸取,请你代为取出一粒,喂我服下。”
    向百胜坐向法济大师背后,伸手到他僧袍之内,把右面内衣袋中的三粒“万应太清丹”一并取出。
    法济大师道:“向兄,此丹效验如神,一粒足以保命,无须三粒同服……”
    向百胜从脸上浮现一丝法济大师在背后无法看见的神秘笑容,接口说道:“大师放心,我不会糟塌灵药,只是替你暂时保管。”
    他一面发话,一面已伸手按向法师后心。
    法济大师见他不先喂自己服食“万应太清丹”,微诧问道:“向兄,‘戊土断魂砂’的毒性极烈,你应该喂我服食‘万应太清丹’先行怯毒,然后再行功活脉,通血疗伤……”
    向百胜不等法济大师往下再说,一支右掌已按在对方“脊心穴”上,笑声说道:“大师放心,向百胜略明医理,我先为你催血循环,过宫通穴,也是一样!”
    法济大师知道自己如今身中“戊土断魂砂”的剧烈毒力,只是暂聚丹田,尚未发散,向百胜若为自己催宫过血,岂非效果相反。
    他方自一声惊叫,未及阻止,一股极强劲的内家罡炁,已从“脊心穴”上透体传入。
    一般离体传功,疗伤活穴,都用的是温和柔劲,那里是强劲罡炁?
    法济大师本就身受伤毒,中元极弱,再复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之下,残余真气,立告涣散无存,并从口耳眼鼻之中,慢慢沁出血渍!
    他恍然之下,一挫钢牙,失声叫道:“向百姓,你……你是在害我,是……是……是想谋夺我的‘万应太清丹’,和‘五行……’”
    说至此处,毒力已发,“五行法物”的最后“法物”两字,竟不能成声,无法出口。
    向百胜在他身后,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法济贼秃,你明白的太迟了,昔年我向你索讨一粒‘万应太清丹’都吝而不与,如今却贪图南宫庄主的千金重聘,尽揣所有,远离哀牢,终于这几桩利器,和三粒‘罕世灵丹’全成了我向百胜的囊中之物……。”
    低沉而狞恶的语音顿处,掌中内力,加到十成。
    法济大师只吼出半声,便周身一阵急颤,五脏齐崩,仆尸在地。
    向百胜摇头一叹站起身形,把立在远处观看,根本听不见自己与法济头陀说过甚么话儿的几名庄丁点手叫过。等那七八名庄丁赶到,向百胜又装出一副伤心神色,凄然叹道:“对方来的全是一流高人,法济大师虽然杀了‘火神’雷飞,废了‘五湖水怪’臧中军,但他本人也道了劫数……”
    一名庄丁头目,一抱双拳,躬身问道:“师爷召唤我们,可是要为法济大师,准备板木?”
    向百胜摇头道:“法济大师是内伤外毒,并发面亡,整具皮囊,恐怕转瞬间便化血水,佛门弟子,无须备板……”
    那种“戊土断魂砂”的毒力,果然奇剧无伦,就这答话之间,法济头陀业已骨化形消,变作一滩血水!
    向百胜指着血水中的僧袍、束发金箍,以及一些残余牙齿毛发,叹道:“你们就把法济大师的这点遗物火化了吧,但防仍有余毒,千万不许沾手,我去把经过情形禀报庄主。”
    庄丁们喏喏连声,立即遵照向百胜所说,火化法济大师遗物,并修理被“火神”雷飞,用“紫光霹雳”所震毁的庄门、吊桥等处。
    向百胜则一面走向五云楼一面玩着从法济头陀身上所获得的太白庚辛刃、天一玄晶、断魂尘、丙丁扇,甲乙青君杖等五行法物,和那三粒蕴有哀牢肉芝,专治各种重伤奇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万应太清丹”,满面得意之色,喃喃自语说道:“法济贼秃的五行法物,件件皆具绝大威力,万应太清丹,更是无上圣药,我今日委实收获不小……”自语至此,屈指计道:“要命渔翁鲍铭子和七剑天书、无情剑客萧扬、白嬷嬷、青木郎君东方朗、火神雷飞以及五煞尊者法济头陀,业已死了七名当世武林之中一流高手,只要继续努力,使各路正邪人物,一个个互相对消,不需多久,慢说养天庄,便整个江湖……”
    他想到得意之处,不禁有点忘形地,发出一阵“哈哈”狂笑。
    笑声中,猛然听得有人发话问道:“向师爷,你如此高兴,莫非庄前业已大获全胜?但法济大师怎不回转,楼中还有心爱人儿,等着他呢。”
    原来向百胜得意忘形之下,走得己离“五云楼”不远。
    南宫独尊因关心庄前之事,正在倚楼遥盼,忽见向百胜狂笑归来,遂发话相问。
    向百胜心中一惊,赶紧收敛笑容道:“庄前之战相当惨烈,容属下上楼向庄主细禀。”
    这“惨烈”二字,与向百胜适才的狂笑之声,似乎颇有矛盾,不禁引起南宫独尊的心中诧异。→OCR:大鼻鬼←直等听得向百胜报称法济头陀与雷飞一齐毙命,双方并定半月之约,方微皱双眉,目注向百胜道:“照这情况看来,我们根本没有占得甚么便宜,师爷适才笑声为何那等得意!”
    向百胜机智绝伦,精灵无匹,就利用举步上楼的刹那之间,业已想好辩词,哈哈一笑答道:“启禀庄主,属下适才之笑,是为了法济大师之死!”
    南宫独尊不解道:“法济大师是你多年旧友,一旦道劫,理应悼念,为何……”
    向百胜不等南宫独尊再往下问,便长叹一声道:“庄主有所不知,属下心中为法济大师而哭,脸上却为庄主而笑!”
    南宫独尊越发觉得迷惑地,皱眉说道:“向师爷莫弄玄机,请解释得明白一点……”
    向百胜自行斟了一杯酒儿,徐徐饮尽,正色说道:“庄主昔年主盟东南武林,见闻自然极广,知不知道‘五行霸客’身后。还有甚么超群拔俗的绝顶人物?”
    南宫独尊也浅浅饮了一口,凝思有顷道:“‘五行霸客’横行江湖,除却他们这五名友好之外,似乎并未结甚帮派?向师爷所说‘身后之人’,我倒不甚明白……”
    向百胜以指蘸酒,在几上画了一个魔鬼头的图形,向南宫独尊笑道:“庄主难道没有听过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之中,有所谓‘天外双魔’?”
    南宫独尊毫不迟疑地应声点头说道:“天外双魔是指隐居于高黎贡山天鹰峪内的玉面天鹰东方俊和千手天魔熊嚣,这两人绝迹江湖已久,但功力之高,据说已炉火纯青,足以惊世骇俗,照向师爷的语气听来,莫非天外双魔竟与五行霸客有何关系?”
    向百胜道:“那‘玉面天魔’东方俊,是‘青木郎君’东方朗的堂兄,‘千手天魔’熊器和‘火神’雷飞,则是联襟,本庄既与‘五行霸客’,订了半月之约,‘转轮金刀’黄冷心等,必星夜赶赴‘高黎贡山’到‘天魔峪’中,报告东方朗、雷飞死讯,而把‘天外双魔’,搬来此地。”
    南宫独尊面带忧容,对向百胜诧声问道:“对方有‘四绝书生’沈宗仪那等好手,实力原已不弱,再若加上‘天外双魔’,恐怕连‘鬼斧神弓’吴天才,和这座‘五云楼’,也未必抵挡得住?怎的师爷对于这烦心之事,不忧反喜……”
    向百胜笑道:“‘天外双魔’虽可作为‘五行霸客’的身后之人,难道就没有人肯为‘五煞尊者’法济大师报仇雪恨?”
    南宫独尊道:“法济大师不是足迹往来不出‘哀牢山’的么,他还有甚么能与‘天外双魔’功力彷佛,互相颉顽的至交好友?”
    向百胜道:“‘沧冥羽土’罗天行昔日欠过法济大师一桩莫大人情,若是闻得他的死讯必然不顾一切,誓为雪仇……”
    南宫独尊接口笑道:“罗天行昔日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他剑术确已通神,可与‘天外双魔’放手一搏,但……”
    向百胜笑道:“庄主但些甚么?是否因罗天行远居东海,在时间上不可能赶得及半月之期?”
    南宫独尊双眉微蹙,连连点头说道:“我正是此意……”
    一语方出,向百胜便截断他的话头,摇手说道:“庄主放心,属下已获确讯,‘沧冥羽士’罗天行,偕一好友,云游西北,最多再有三日,便将路过这白水镇……”
    南宫独尊高兴道:“那好极了,师爷千万要密切注意,莫让罗天行……”
    向百胜不等南宫独尊话完,便接口笑道:“属下妙计已定,不单绝对不会错过‘沧冥羽士’罗天行,并尽量会使他与‘天外双魔’等,双方实力对消,两败皆伤,这样一来,江湖中的出群高手伤亡殆尽,庄主再拥有敌国财资,岂不可以创造一番烈烈轰轰事业,南面武林,奴役百派了么?”
    南宫独尊“哎呀”一声,目注向百胜道:“向师爷,你……你的雄心不小……”
    向百胜一抱双拳,陪笑躬身接道:“属下蒙庄主天高地厚之恩,敢不殚精竭智,鞠躬尽瘁。以图报效于万一……”
    南宫独尊高兴得掀髯大笑,点头说道:“好,好,我真想不到在偶然机缘之下,竟获得向师爷这样一条得力膀臂,如今,风云际会,八方雄豪,群集‘白水镇’,若无你的睿智擘划,我真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怎样因应呢?”
    向百胜笑了一笑,抬头一察天光头:“时已过午,吴大侠不知是否睡醒?……”
    南宫独尊不等着再往下说,便自笑道:“他已睡醒,刚才我还派侍婢为他送去一盅参汤……”
    语音一顿,目注向百胜,含笑问道:“向师爷突然问起吴大侠已否睡醒则甚,是否打算把法济大师道劫殒命之事,对他告知?”
    向百胜点子点头,站起身形答道:“在礼貌上,也应把庄中所发生的如此大事,告诉吴大侠一声,何况我还代表吴大侠,与‘四绝书生’沈宗仪,订了一桩约会。”
    南宫独尊笑道:“向师爷去看吴太侠吧,你们两人,好好合计合计,我久未回转后宅,冷落夫人,若加怪罪,是一样担待不起的呢!”。
    “哈哈”大笑声中,向师爷便告别而退,走往吴天才的居处。
    ※※※
    吴天才在喝参汤。盖碗中,热气氤氲,在当空,宛转变化,似乎勾起吴天才甚么心事,使得这位“鬼斧神弓”,端着盖碗,只喝了两口,便有点惘惘失神。
    蓦然间,房门上起了剥啄之声,吴天才注目问道:“哪位,请进!”
    向百胜推门人室,满面春风地,含笑说道:“是小弟向百胜,吴大侠早……”
    吴天才“咦”了一声,讶然问道:“‘逍遥堂’中,美人醇酒,歌舞方酣,向师爷怎不奉陪那位法济大师……”
    向百胜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接道:“好个美人醇酒,歌舞方酣,吴大侠怕再也想不到,就在你一觉之间,已有两位第一流的武林豪客,化作南柯一梦!”
    吴天才着实听得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参汤问道:“‘五云楼’中,出了事了?……”
    向百胜道:“不是‘五云楼’中,是‘养天庄’的庄门以外。”
    吴天才道:“来敌是谁?死者又是那两位武林豪客?”
    向百胜以一副微带默然舶神色答道:“一位是‘五行霸客’中,性情暴烈的‘火神’雷飞,另一位就是我特意把他从‘哀牢’请来的老友‘五煞尊者’法济大师,至于来意,则是要为‘青木郎君’东方朗报仇雪恨!”
    吴天才惊讶欲绝地剑眉双蹙说道:“这是从何说起?‘青木郎君’东方朗凌晨来接沈宗仪时,虽与我在庄门以外,略显身手,但彼此不曾交锋,一未受伤,二未受甚折辱,怎有为他报仇雪恨之语?”
    向百胜道:“根据‘四绝书生’沈宗仪所说,‘青木郎君’东方朗已死,死因是吴大侠暗下毒手,对东方朗施放了‘无影之毒’!”
    吴天才皱眉道:“沈宗仪又来了?他……他竟会怎样说法?……”
    向百胜“嗯”了一声,加重语气道:“沈宗仪确实这样说法,他谴责吴大侠太以阴险,不够光明,要你携带‘鬼斧神弓’,于今夜三更去往南山,与他单独一会!”
    适才向百胜以“蚁语传声”,对沈宗仪耳边发话,说吴天才邀他于今夜三更,前来“五云楼”中。,如今,他却对吴天才说沈宗仪邀他携带“鬼斧神弓”,去往南山,互作三更之会。
    若能双方对照,自然立可明白,这位向大师爷,是在大弄花样要为沈宗仪、吴天才之间,制造严重矛盾,剧烈冲实,意在导致两位冠绝一时的少年英杰,来场生死之争!
    但只听一面之词,未悉当时真象,吴天才却决想不到向百胜会如此心怀叵测?……
    他剑眉紧蹙,端起参汤,慢慢饮了两口,目注向百胜道:“这场争斗的经过情形,和‘火神’雷飞,‘五煞尊者’法济大师怎样道劫?请向师爷对我细说一道好么?”
    向百胜连连点头,把荡魄惊心的庄前血战,仔细说了一遍。
    当然,他说得仔细,却把自己假借吴天才名义,向沈宗仪耳边密语一节,隐起不提。
    吴天才静静听完,双眉一挑,冷然说道:“向师爷,由这情况看来,除了‘无影杀星’邢光宗所邀‘五行霸客’等,与本庄敌对外,定必还有其他阴损凶邪,藏在暗中,挑拨仇恨!”
    向百胜点头道:“吴大侠之见与小弟相同,为了免得中人奸计,今夜三更的南山之约,吴大侠便不去也罢……”
    这是表面对吴天才关切,暗中却笑里藏刀的高明激将之计!
    吴天才虽然也是智计绝伦,却因想不到“养天庄”庄主对自己倚若长城,他的师爷却会暗起恶心,遂毫无疑虑地,轩眉答道:“沈宗仪既已邀约,吴天才怎会畏惧?三更南山之会是非去不可,但那位‘四绝书生’功力比我只强不弱,我不能骄狂托大,要利用这半日光阴,好好作点准备!”
    向百胜深知对吴天才这等人物,多说易露马脚,见奸谋已售,遂含笑说道:“好,吴大侠请自用功,向百胜告退,我要到‘养天庄’前,略为布置防务。”
    别却吴天才后,这位向师爷竟出得“养天庄”,到了“白水镇”上,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贫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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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无影杀星”邢光宗下午一回南山,便闻得“青木朗君”东方朗与“火神”雷飞的遇难之讯。
    这时,两人尸体,尚未殓葬,邢光宗不禁拜倒灵前,泪如雨下!
    “转轮金刀”黄冷心见邢光宗哭得伤心,反而向他劝道:“邢兄,徒悲无益,尚请节哀,既属江湖人物,谁都随时准备在刀头添血,剑底飞魂,我们只消为东方朗,雷飞等两名亡友,报仇雪恨便可!”
    邢光宗站起身形,紧咬钢牙,恨声说道:“我去,今夜我便暗入‘养天庄’,不顾一切地,搏杀‘五煞尊者’法济头陀……”
    “五湖水怪”臧中军目闪厉芒接口道:“邢兄不必去了,法济头陀一掌已被我‘戊土神雷’震碎,又被暗中打了三粒‘戊上断魂砂’,多半也难逃活命……”
    邢光宗大喜道:“臧兄的‘戊土断魂砂’,威力无伦,向称武林一绝,法济那厮,既中此物,是死定了……”
    黄冷心道:“那厮一掌已废,又受内伤,死活并不重要,但我久知法济与‘沧溟羽士’罗天行的关系密切……”
    邢光宗神色一震为之失声接道:“我见过这‘沧溟羽士’他那一百零八式‘太乙分光剑’法,可称入妙通神,其他功力,也厉害到了极处,此人若被法济头陀邀来‘养天庄’,实是强于‘鬼斧神弓’吴天才的又一劲敌!”
    黄冷心点头道:“我知道‘沧溟羽士’厉害,半月之期并不太长,故面也要赶紧约人,方能有把握为东方朗暨雷飞兄等,九泉雪恨。”
    邢光宗眉头深皱,略一思索说道:“对付罗天行,吴天才那等人物,寻常高手,似无用处,黄兄打算去邀谁呢?”
    “戊工神君”孙行土一旁答道:“黄兄是想到高黎贡山的天魔峪内,去请天外双魔……”
    邢光宗闻言,先是喜形于色,但旋又皱眉问道:“天外双魔,自属可与‘沧溟羽士’互相颉顽的绝顶人物,但他们魔宫参道,久谢江湖,能够请得动么?”
    黄冷心道:“邢兄有所不知,‘天外双魔’中‘玉面天魔’东方俊,是东方朗的堂兄,‘千手天魔’熊嚣,又与雷飞有连襟之宜,加上双魔与‘沧溟羽士’罗天行之间,又结过一次不解之仇,只要我走趟‘高黎贡山’,十有八九,可以如愿请到!”
    邢光宗大感欣奋地,向黄冷心抱拳道:“既然如此,黄兄便请赶紧动身,因高黎贡山的路途不近,莫要误了半月之约,让对方张牙舞爪!”
    语音略住,目中厉芒一闪又道:“黄兄走后,小弟也要再邀请两位久未见世的绝顶人物,索性把半月之后的这场大会,弄得热闹一点!”
    黄泠心因高黎贡山路途着实不近,“天魔峪”又早已封谷,进入其中,尚须费点心思,才能面见“天外双魔”,动以唇舌,故而根本不及询问邢光宗还想请谁,便别却众豪,兼程向滇西赶去。
    邢光宗饬令手下,尽可能的选来较好棺木,安葬东方朗、雷飞二人,事毕后,因发现沈宗仪一直沉默未语,脸上神情似蕴重大忧虑,便把他拉过一旁,低声问道:“宗仪,你……你为何一直都沉默皱眉,是……是有甚么心思?”
    沈宗仪道:“老爷子,‘养王庄’中,有位名叫‘向百胜’的师爷,你认识么?”
    邢光宗交游极广,在微一思忖后,便向沈宗仪道:“我未识向百胜其人,但却曾闻其名,此人智计极高,更精擅易容之术,故得号‘千面智多星’,是个相当毒辣阴险的独行大盗?宗仪突然问此则甚?”
    沈宗仪道:“我是觉得此人貌相虽属陌生,但举措神情,却有似曾相识之感,才有这随口一问的……”
    话至此处,指着正在荒祠殿堂中饮洒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等人道:“老人家请去陪同郭天尊饮酒,我要单独思考一件事儿。”
    邢光宗笑道:“宗仪,你何不同饮?莫非你对郭慕石、臧中军、孙行土等心存厌恶?’沈宗仪摇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说法,你知我性情生平落落寡合,更与这些黑道豪客,气味不尽相投,但绝非有所厌恶,我只是发觉那向百胜的言行,似有矛盾之处,想静座独思,求得一种解释!”
    邢光宗也知道这位过去爱婿的情性略嫌孤僻,遂不再强地点头笑道:“你独自参详一下也好,若有甚么想不通之处,不妨提出,我们共同研究研究!”
    话完,两人分手。
    邢光宗进入殿堂,陪同郭慕石等饮酒。
    沈宗仪则索性离却荒祠,踱向无甚人踪的南山静处。
    他并未谎言,确实心有所疑……
    一来,他想不通向百胜分明是个陌生人,为何在举措神情之上,却令自己有似曾相识的震撼感觉?
    二来,向百胜身是“养天庄”的师爷为何暗助自己,他既赠“无影之毒”的罕有解药,又暗嘱自己转告孙行土,乘法济头陀不备之际,打他一粒“戊土断魂砂”则甚?
    三来,向百胜既能施展“无影之毒”又有“无影之毒”的特毒解药,则“青木郎君”东方朗,是否即中此人暗算?但他又听任黄冷心等,把仇恨误植在吴天才的头上,究为何故?
    四来,他用传音密语,代吴天才邀约自己,于今夜三更去往“五云楼”上一会,究属何意?应不应该准时赴约?
    沈宗仪用了不少心思,也用了不少时光。
    但疑问还是疑问,脑间,心头,还是一片空白!
    他只决定了一件事情,就是静待三更,去赴吴天才的“五云楼”上之约!
    此约必践!
    因为除了生干珍惜声名,不愿向任何人示弱以外,他并把吴天才引为知已,推重那位“鬼斧神弓”,是位有骨气,有施为的罕见武林怪杰。
    既有骨气,吴天才便不会谎言,只要他所知道的内情,便不会不在“五云楼”一会之上告诉自已。
    但沈宗仪认为“养天庄”中,由庄主的身份开始,一切都颇为神秘,吴天才初来乍到纵比自己知道得稍多一点,也未必能够尽悉内情?
    本来他们之间订有密约,以十日为期,由吴天才负责探“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由沈宗仪负责探“无影杀星”邢光宗的真正意竟图,以及昔年杀妻疑案的真实内幕!
    谁知事起变化,自己与吴天才清晨才在“养天庄”前分手,到了三更时分却又要向“五云楼”中赴约。
    沈宗仪思潮起伏,百绪煎心,想得剑眉深蹙,满面都是苦笑。
    此刻,夕阳已坠,夜色深笼南山。
    忽然,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来人正是“无影杀星”邢光宗,他见沈宗仪正坐在一方大石上倚树深思,遂含笑问道:“宗仪你心中疑点,想通了么?要不要我来和你推敲推敲?”
    沈宗仪站起身形,播了摇头说道:“我所想的,只是一些小事,并不值得过份推敲,老爷子怎不陪郭天尊等饮酒……”
    话方至此,发现邢光宗携有兵刃行囊,遂诧声问道:“老爷子又要出山?……”
    邢光宗点头笑道:“适才与郭天尊等,互相研究,觉得‘转轮金刀’黄冷心兄此行,未必准能把‘天外双魔’请来,半月之期,转瞬即届,还是多作一点准备为妥。”
    沈宗仪听出邢光宗言外之意,插眉问道:“老爷子是要再去邀约一些友好……”
    邢光宗脸色沉重地,“嗯”了一声答道:“那‘沧溟羽士’罗天行,名重江湖,具有第一流的高明身手,我必须找位能和他互相颉顽的出类拨萃人物……”
    沈宗仪听到此处,扬眉接口说道:“我……”
    邢光宗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抵挡‘沧溟羽士’罗天行,但‘鬼斧神弓’吴天才的那身出奇功力,又由谁来对付。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为了未雨绸缪起见,我只好跑趟‘贺兰山’了!”
    沈宗仪道:“老爷于要远去‘贺兰山’……”
    邢光宗道:“‘贺兰山’并不太远,只消赶点路儿,十日足可来回……”
    沈宗仪眼珠转处,想起一人,目注邢光宗道:“老爷子前往‘贺兰山’,不是去找那‘血河夜叉’令狐菁吧?”
    邢光宗目光一亮,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除了威名显赫,归隐前被称为‘西北女霸天’的这位‘血河夜叉’之外,放眼江湖,谁又足为‘沧溟羽士’之敌?”
    沈宗仪神情似有不悦地,皱眉说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的声名极坏,她……”
    邢光宗接口道:“我知道她太以凶残,举动乖僻,但一身功力委实惊人,若惠然肯来,确是对付‘沧溟羽士’罗天行或‘鬼斧神弓’吴天才的绝好帮手……”
    ,。
    他一面说话,一面看出沈宗仪神色之间,似乎深有不悦,遂伸手轻拍他的肩头,含笑又道:“宗仪,在这险域江湖中,处事最宜内方外圆,我们先把‘血河夜叉’令狐菁充份利用,你若看不惯她的凶残暴戾,则狡兔死后,走狗立烹,也未尝不可为武林中除去一名穷凶恶大的魔头,积上一点功德……”
    沈宗仪不以为然,苦笑一声道:“老爷子……”
    邢光宗知他仍想劝阻,遂摇手笑道:“我要赶赴‘贺兰山’了,宗仪在此,诸事忍耐一点,等我回来,谋定而动,切忌有甚鲁莽举措?”
    话完,含笑略一挥手,便施展开他那名满江湖的“无影身法”急驰而去。
    沈宗仪想喊,但嘴儿才张,又复住口,只是目送邢光宗仰天叹息一声,俊目中微蕴泪光,喃喃自语说道:“慧妹,我若不是要为你九泉雪恨,怎会来淌这场浑水?但愿你芳魂有灵,暗护岳父,别让他过份倒行逆施,勾引出那些罪行久着的牛鬼蛇神,酿成武林中无边浩劫才好!”
    祝祷一毕,见时已不早,遂略事摒挡,离却南山,往“养天庄”的“五云楼”赶去。
    几乎就在沈宗仪离天南山的同一时间,“养天庄”中也驰闪出一条人影!
    好轻捷的身法,像一缕烟,也像一朵云般,从“养天庄”,驰往南山!
    这是与沈宗仪并称当世江湖中,少年俊彦的“鬼斧神弓”吴天才!
    整个下午,吴天才都在吐纳行功,尽量充实自己,作了相当准备。
    因为他知道自己十分冤枉地,被扣了一顶黑帽子“青木郎君”东方朗之死。
    这种冤枉,不是仅凭口舌,所易解释,多半会动干戈,沈宗仪既托向百胜传言,约自己南山一会,自己又怎能示弱?索兴便在今夜,与这位与自己有点互相钦敬的“四绝书生”见个真章,分分上下也好!
    由此之故。吴天才不单吐纳行功,作了充分准备,身边也带了他仗以成名,威震当世的“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
    两条人影,一条由南而北,一条由北而南,但在交错而过之际,当中却有了二三十丈的距离。
    这道理在于沈宗仪已屡来“养天庄”,吴天才却尚是初去南山,两人所走的路线,自然不会完全一样。
    二三十丈的距离,若在平地,自然一目可见,但偏偏在当中有道高起土岗,以致成了沈宗仪在土岗之东,由南北,吴天才在土岗之西,由北往南,互相错过,失之交臂!
    就这一错,错出了莫大风波,错出了无穷憾事……
    南山之中,弄得石破天惊,刀光血雨……
    “养天庄”中,则奇峰迭起,荡气徊肠……
    一支笔,难写两头事,暂时按下南山方面,先叙述“养天庄”中。
    在掠过那道不太高,却相当长的土岗时,沈宗仪曾听得土岗西边,有夜行人急弛而过声息。
    他足下略慢,心中怔了一怔……
    因为这夜行人的身法太快,显示出他的武功修为,几已达到与自己彷佛的不相上下程度。
    沈宗仪性格虽颇孤傲。却不爱卖弄,他冷眼旁观之下,知道邢光宗所约来的“五行霸客”,甚至连那位辈份最高,资格最老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算上,都在修为方面,略差火候,不能与自己比拟。
    土岗西面的夜行人是谁?从方向判别,是从“养天庄”方面,驰往南山,万一南宫独尊请了甚么高手,前去南山生事,自己不在,邢光宗又去约那“血河夜叉”令狐菁,所剩下的“巧手天尊”郭慕石、“戊土神君”孙行土,和身带重伤的“五湖水怪”臧中军,能否应付这位功力奇高人物?
    想到此处,沈宗仪几乎要纵上土岗,看看那人是谁?若是“养天庄”中爪牙,索性截住一斗!
    但一转念间,却又哑然失笑,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对吴天才相当敬重,深知吴天才是条有为有守的出色江湖汉子。
    吴天才既然邀约自己前往“五云楼”中一会,决不致卑鄙下流地,再乘虚往南山生事。
    他在“养天庄”中,极受南宫独尊尊敬,即令别人有此阴险建议,吴天才也会愤然阻止,甚至加以斥责。
    沈宗仪有了这种转念,遂未纵上土岗,以致使挽回劫运,明了真象的太好时机,一闪而逝。
    他那里想得到这次的“三更之约”,完全是向百胜一人弄鬼,连吴天才也被蒙在鼓中,上了莫大恶当!
    脚步微停,土岗西边的夜行人急驰声息已杳。
    “腾……腾……腾……腾……”沈宗仪突然不由自主地,突然心头狂跳!这一阵心跳,把他跳得双眉探蹙……
    像他们这等修为深湛的绝顶高手,讲究的便是要能作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麇鹿惊于侧面目不瞬”的镇定功夫!
    故而,适才的一阵心跳,像是警兆,使得沈宗仪立皱双眉,加深警惕,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这趟“五云楼”之行,恐怕会发生大事?……
    吸了一口长气,略定心神,见天光还早,不会误了三更之约,便索兴不再疾驰,向“养天庄’方面,缓缓走去。
    虽然缓步,也到庄门……
    被“火神”雷飞以“紫光霹雳”震毁的庄门和吊桥,尚未修复,自然便多派了不少庄丁担任守卫。‘这等寻常人物,那在沈宗仪的眼中,身形微闪,真气一提,便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养天庄”内。
    既入“养天庄”一到后园,“五云楼”已到眼前……
    沈宗仪正待闪身登楼,陡然心头狂跳,仿佛警兆又起?
    第一次,还可说是一路飞驰太急的身体自然反应。
    但第二次却决非偶然,使沈宗仪相当吃惊。
    他弄不懂何以会在心灵之上突生警兆?难道吴天才会对自己起了凶心,竟于“五云楼”中,布置了异常凶险?……
    或者,是岳倩倩……
    想到岳倩倩,沈宗仪不禁抬头注视天光……
    假若天光还早,他真想暂缓向吴天才赴约,先设法与岳倩倩见上一面。
    谁知他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却看见了“五云楼”上的一条凭栏倩影……
    他自从妻丧,便紧闭爱扉,直等邢光宗派人飞传破镜,再出江湖,心扇中才被岳倩倩的倩影,偶然闯进。
    沈宗仪不是轻易动情之人,一与岳倩倩两情相投,自然便把这位绝代娇娃的笑貌音容,永镌心版!
    故而,如今虽只瞥见有条倩影,本在凭栏遥望,突然有甚事儿一闪回到楼中,也已从这惊鸿一瞥以下,看出正是颊上曾为毒液所伤,由自己为她处方治疗,约莫再有两日,即可痊愈的岳倩倩。
    沈宗仪突见岳倩倩,一怔之下,正待发话招呼,岳倩倩业已回到楼内。
    当时,他的身形尚在密树丛中,决非楼上可见。
    故而沈宗仪知道岳倩倩这突然入楼,是另有急事,而非故意回避自己。
    他略定心神。从密树丛中,缓步走出,到了“五云楼”前。说也奇怪,“五云楼”周围,平日戒备森严,楼前至少也会有四名健壮庄丁,担任守卫。
    但今日却大异往常,不知是否已达深夜三更之故,“五云楼”前,竟静悄悄地,毫无人迹。
    沈宗仪不愿擅闯,在距离“五云楼’的楼门数尺之前站定脚步,一抱双拳,朗声发话说道:“吴兄何在?小弟沈宗仪,遵嘱特来赴约!”
    那位有“鬼斧神弓”之号的吴天才,如今已听了向百胜之语被诱得远去南山,那里还会答话?
    沈宗仪连说三遍,“五云楼”中,仍旧寂无回音。
    他那里想得到阴差阳错地,吴天才被人调虎高山,不禁略起误会,剑眉一挑,朗声又道:“吴兄既不答话,小弟只有失礼,来个自行登楼,就便也见识见视吴兄这座心血结晶的‘五云楼’究竟有什么神妙?”
    他记得清楚,上次来时,吴天才曾经说过,石阶要走双数,红黑方砖则应选择红砖着足。
    但此刻沈宗仪嗔心已动,以为自己准时赴约,吴天才却不加答理之故是想倚仗这座“五云楼”的厉害埋伏,考验或为难自己。
    故而,他不照吴天才所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三五七的专走单数石阶。
    走完石阶,安然无事的沈宗仪,不禁略感诧异?……
    眼前是一片丈许方圆的红黑方砖地面,以沈宗仪的身手,再加五倍范围,也不难一跃而过。
    但他偏偏安步当车,并专挑可能发生危险情况的黑色方砖着足。
    又出意外,居然步步皆足踏实地,绝束发生任何危险。
    沈宗仪又错会意了,他认为定是吴天才在暗中操纵,停止了一切机关消息静等自己登楼相会。
    否则,以自己的挑衅行为而言,毫无感情、不通人性的土木机关,那里会对自己有所客气?有了种错觉,沈宗仪自然而然地,把心中戒意,略为放松了一点!
    跟着,面前已是楼梯,他要举步登楼。
    照理而论,向百胜既系有意把沈宗仪约束,如今总该出甚么花样?
    但一直等到沈宗仪一步步的上到二楼,依然平静无事。
    二楼有八个房间,门户是按八卦方位排列。㊣㊣七个门户紧闭,“坤”位上的一扇房门,却自微启。
    沈宗仪艺高胆大,毫不顾虑地,向“坤”门走去……
    他认为吴天才必然在此房内,只不知摆出这副神秘姿态,是为了何故?
    到了门前,伸手推门。
    门儿一推便开,并有一片极好闻兰花淡雅香气,迎人入鼻。
    沈宗仪对这香气,并不陌生……
    自从酒店邂逅,长途同行西来,沈宗仪经常从岳倩倩身上,嗅得了这种令人神怡,也令人神移的淡雅兰花香气。
    尤其是沈宗仪身受毒针之伤,岳倩倩慨赠“九转续命丹”,为他疗治时,使他把对方身上的暗香,领略得越发亲切。
    想起此事,沈宗仪便觉深受人恩,心中惭愧!
    因为那粒“九转续命丹’,是岳倩倩师门至宝,乃岳倩倩之师,九畹仙子赐她保命防身之用,只有一粒,她却毫不吝惜地,用来救了自己!
    假如岳倩倩尚有此丹在身,日前颊上受了“万劫浆”的毒液沾染,便可立即治愈,用不着等待自己处方配药,也早就恢复了她花容月貌!
    由于这种原故,门一推开,兰香挹人之下,便令沈宗仪心中有所明白。
    他明白的是,这间房中,纵无吴天才在内,也必有个自己对她更为关切,别来颇惹相思的岳倩倩。
    但明白之中,却也有那么一点点迷惑……
    那就是往日在岳情情发间身上所领略到的兰香极淡,今夜却似浓了不少,否则怎会弥漫全室?
    难道是岳倩情适才凭栏时,业已看见自己,才匆赶回室内,着意薰香?
    淡香令人神怡……浓香令人神移……
    尤其是“着意薰香”的美人情意,更比那漫室浓香,引得沈宗仪为之神移,为之心跳!
    既已推门,当然入室。
    室中锦衾绣帐宝镜香屏,不像是武林人居,像是一间女儿闺阁。
    但室中无人,只有一些声息……水声。
    “薰香”和“沐浴”二者,本易发生联想,何况再加上这种从另一扇门户传出来的“淋浪”水声,自然更说明了岳倩倩是在“兰汤水滑洗凝脂”!
    沈宗仪是正人侠士,不是轻薄登徒,他发现自己闯入岳倩倩的香闺,而对方更正在入浴,不禁大感失礼,为之面红心跳!
    既然面红心跳,就该退出这种容易令人发生遐思的女儿闺阁。
    不,沈宗仪没有这么做,他不单没有退后,反而进前几步,在那张香衾半揭,锦席微温,显然是岳倩倩所睡的绣榻之上,坐了下来。
    这种行为,有点反常……
    造成反常行为的原因,便是沈宗仪胜上的红,和心头的跳!
    因为他这脸红心跳,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自从嗅得兰香,并发现异常的浓烈之后,沈宗仪的生理上,便渐渐起了变化。
    首先,全身起了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其次,是四肢似乎软绵无力,全身的力量。似乎在渐渐归于一点……
    如今,他已百脉偾张,丹田如火……
    这种情况,使他怎不脸红,心头狂跳?……
    若是心理上的“脸红心跳”,沈宗仪会立即闪身,退出室外。
    但因这是生理上的“脸红心跳”,沈宗仪遂不由自主的进前坐了下来。
    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人,自然懂得自己这脸红心跳,丹田如火,百脉偾张之状,是所谓“绮念”,也是所谓“春兴”!
    他此时灵明初蔽,尚未全泯!
    他有点惊……更有点疑……
    他想走,四肢如绵,根本就走不动!
    不想走,则周身如火,烧得太以难过,恨不得有一桶冷水,迎头狂泼而下……
    于是,他索性进前,在榻上坐了下来,他想力加镇定,他想自我克制!
    欲念既生,尤其被极强春药所撩起的,仅凭灵明,克制谈何容易?
    但只为修为功深,虽不容易,也并非全无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是安静,最忌讳的是撩拨!
    可惜这室中,安而不静……
    所谓“不静”,是从另一扇虚掩门户中传来的“淋浪”水声!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思泽时”这是多么旖旎的描写。
    静夜香闺,美人独浴,是多撩人的情景!
    沈宗仪心中想静,想调息行功,平仰心头绮念,可怜他那里静得下来?一阵阵水声,冲击得他脸上更红,心中更跳,所喘的气儿,也越来越粗,连周身血管,都似将爆裂!
    阿弥陀佛,静了……
    所谓“静了”,是那撩人的水声,突然消歇!
    无量佛,坏了……
    所谓“坏了”,是更撩人的情事,随着发生!
    传出水声的门儿开了,出现了人……
    是本来就美拟天人,如今更仅披一袭轻纱浴袍几乎把玉乳酥胸,粉弯雪般,都展露无遗的岳情情!
    刚才是“耳边之声”,如今是“眼中之色”!
    “耳边之声”,尚能使沈宗仪不克自制,意乱情迷,这一成为“眼中之色”,却又是何局面?
    沈宗仪是人,是个男人!
    往日,他异于常人,他是正人,是侠士,有修为,有定力……
    如今,修为和定力,全被药力暂时掩蔽,正人又成了常人,侠士也……
    总面言之,沈宗仪如今不单只是个“男人”,而是个相当“急色”的“男人”,他禁不起活色生香的撩拨了,蓦然从榻上起立,双臂狂张,目中喷火的一扑而前!
    岳倩倩呢?她采什么态度?
    照说岳倩倩是名师之徒,教养极好,他对沈宗仪虽然早已钟情,但对这种大逾礼教的行为应讲有所震摄,加以抗拒!
    不然,岳倩倩表现得令人惊异……
    她对沈宗仪之突然在她房中出现之事,不惊!
    她对沈宗仪虎扑而来之举,不躲!
    她的双目之中,也喷出熊熊烈焰,竟来了个一张双臂,宛转投怀!
    这一张双臂,身上所披的那袭轻纱,自然立告飘落坠地!
    下面的情况,还能写么?
    不写了,不写“养天庄”中,“五云楼”上的奇峰突起荡气回肠,而写“南山”以内,石破天惊,刀光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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