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
    南宫独尊亲自送出庄门,直等独孤耿等身影杳失,方摇头一叹,向站在身旁的“沧溟羽士”罗天行拱手苦笑说道:“多谢罗道长为我遮盖,否则,独孤大侠一到‘养天庄’之下,便难免闹出极大不愉快,甚至于会形成窝里反了!”
    “南宫庄主,那位‘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不单殚智竭力,建筑‘五云楼’,并主动邀请‘孤独先生’独孤耿,来为你效力,共同防护‘养天庄’,结果却身中奇毒,可能全身化血,毛骨无存,你这种飞乌未尽,良弓先藏的枭雄手段,是否太过份了?”
    南宫独尊无词可辩,只得把张脸儿,胀成血红地,点头认错说道:“罗道长教训得是,小弟知过当改,但事情也太以凑巧,吴大侠不知怎样会进入我的‘藏宝库’,并取了其中几件异常重要东西……”
    罗天行明知南宫独尊尴尬,却故意与他为难地,朗声问说道:“南宫庄主,你的藏宝库是在何处?”
    南宫独尊一面躯散身外庄丁,一面拉着罗天行的手儿,走向一旁,低声笑道:“罗道长请相信我,我深知你与法济大师的深厚交情,以及无论在何等情况下,均必为法济大师报仇的强烈意念,我不会把你当外人的……”
    罗天行道:“多谢,多谢,多谢南宫庄主的见重之情,但……”
    南宫独尊何等老奸巨猾,眼珠一转,索性向罗天行附耳道:“走,道长若是有兴,我们便去‘藏宝库’中,看上一看。”
    罗天行双眉微蹙,似在斟酌。
    但这位“沧溟羽士”如今业已深知这借用南宫独尊“飞龙剑客”名号的“养天庄”庄主是位极为心狠手辣的枭雄人物!
    尤其,他对他“养天庄”的“宝库”看得极重,吴天才便因误入其中,惨道毒手,如今他却主动邀约自己前去参观,却是打的甚么主意?……
    南宫独尊见了罗天行的沉吟神色,含笑说道:“罗道长在考虑甚么?难道竟会怀疑我会另有别意?”
    罗天行双眉微轩,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庄主是识得轻重懂得利害之人,我知道你在目前环境之下,对我,和我老友‘孤独先生’独孤耿倚重方殷,决不会有甚歹念!……”
    语音顿处,看了南宫庄主一眼,缓缓又说道:“我所以沉吟之故,只因‘名利’意念,早付虚空,胸中所放不下的,仅在‘恩仇’二字,故而庄主的‘藏宝库’中,纵有敌国财富,对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南宫独尊陪笑说道:“小弟怎敢以阿堵俗物污渎道长,只因库中存有两件武林罕见之物,不明来历用处,想向道长请教,并彼此研究研究,是否可仰在对付‘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之际发挥它的妙用?”
    武林人,“利”念易消,“名心”难淡,尤其对“好奇”二字,越发难以摆脱!
    罗天行听得南宫独尊这样一说,暗忖再若不去,岂非示怯?
    加上既闻库中存有武林罕见之物,“好奇”之心,不禁更油然而生!
    遂在南宫独尊话完之后,点头接口笑道:“南宫庄主不把我当作外人,欲以奇珍见示,罗天行岂能不识抬举?我便开开眼界也好。”
    南宫独尊闻言,遂异常表示亲近地,与罗天行把臂而行,同往后庄走去。
    ※※※
    绕至‘五云楼”,即是后庄,花木亭台,景色更为清静雅致。
    罗天行放眼四眺,点头称赞说道:“能在这西北边荒小镇之上,建造这一座胜过江南巨宅的美好庄院,委实真不简单!”
    南宫独尊笑道:“这‘养天庄’本具规模只是略为荒废,小弟于获得一笔庞大财富后,略加整建,使复旧观,否则若事事均需创设,就未免太费力了!”
    说至此处。手指右前方一大片花树掩映中的水池小榭笑道:“罗道长看见没有?那座‘百花小榭’就是我命向百胜师爷,招待‘仙霞九畹仙子’的下榻之所。”
    罗天行遥看两跟,眉头一轩说道:“九畹仙子是当世中罕见高人,庄主务须命那位向师爷好好伺侯,千万莫加得罪,有她在此,再加上我和独孤耿兄,慢说‘天外双魔’、‘血河夜又’,便临时再来上个盖世凶魔,也不足为虑了!”
    南宫独尊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罗道长放心,‘九畹仙子’和我另有渊源,何况向百胜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极富机变能力之人,他一定圆滑周到,招待亲切,绝不会对九畹仙子有些微失礼开罪……”
    南宫独尊在盛赞向百胜,却不知向百胜已谎言败露,如今在“百花小榭”中,被九畹仙子、岳倩倩、沈宗仪,三面合围,情况尴尬已极!
    罗天行静静听完,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南宫独尊莫明其妙地。陪着笑脸问道:“罗道长为何突发叹息?你是有甚……”
    罗天行不等他再往下问,便摇头接口说道:“我是在叹人之生死寿夭,溟溟中似乎确有前定,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想是合该数尽,我和‘九畹仙子’、‘独孤先生’等,才从天南海北,极为凑巧地,来到‘养天庄’中,否则,庄主欲御强敌,必重长城,也会对那位吴老弟尽量容忍的了。”
    南宫独尊对于处置吴天才之事,委实自知下手太辣,深怀愧疚,听得罗天行又复提起,不禁满面通红,垂头不语。
    罗天行伸手轻拍南宫独尊的肩头,含笑说道:“南宫庄主,此事已成过去,愧悔又有何益?常言道:‘君子之道,如日月之蚀’,望你深记在这强敌纷来,江山待保之际,最重要的制胜策略,便是同德同心,在本身阵营中,不容有丝毫各怀鬼胎,互相猜忌!”
    南宫独尊不得不接受教训地连连点头道:“多谢罗道长不吝指教,此番若能退却强敌,小弟必对道长……”
    罗天行摇了摇手,截断他的话头笑道:“南宫庄主不必对我许甚愿儿,我已再三声明,名利二字,已若浮云,此次只想把‘五行霸客’,及主使他们的身后人物,尽数的驱除,为我至友‘法挤大师’,报仇雪恨而已。”
    说话之间,眼前有座精致小楼,南宫独尊在楼前止步,含笑伸手肃客。
    罗天行见这小楼建筑得虽颇雅致精美,却四面空旷,又未设甚严密警备,遂边自举步,边自诧声问道:“这座小楼,便是藏放敌国财富,与武林异宝的‘养天庄,宝库么?”
    南宫独尊含笑点头,与罗天行走进楼下厅堂,便伸手在那壁上所悬一幅沈周所画花乌的菊花中心,重重点了一下。
    “隆隆”机括声起,整个地面都告极慢极慢的缓缓下降。
    降约一丈士八,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甬道。
    甬道尽头,有扇八卦形的门户,门外镌着“万劫之门”四字。
    罗天行随着南宫独尊举步之间,“咦”了一声问道:“这门上除非不必镌字,要铸也应镌上‘万宝之门’才对……”
    南宫独尊陪笑说道:“这宝库也属原有,小弟遂未将门上之字加以改易。”
    罗天行目中闪动慧光,点头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凡拥‘万宝’即撄‘万劫’,铸上这‘万劫之门’字标,眷所谓垂戒深矣!”
    南宫独尊知晓罗天行又在苦口婆心对自己加以讽劝,只好装作不懂地,按动壁上机钮,使甬道尽头那两扇厚重铁门,徐徐开启。
    铁门才开,门内无数金银珠宝的绚烂宝光,便照得人眼目生眩。
    南宫独尊关好宝库门户,罗天行已看清这座宝库似分里外两问,外间是方圆数丈石室,堆满各种金珠,里间则仍门户紧闭,看不出是何光景?
    南宫独尊指着里间,向罗天行笑道:“罗道长对这些金珠俗物不会感觉兴趣,来来来,请进里间,欣赏欣赏已有百余年未现江湖的‘紫阳三宝’。”
    这“紫阳三宝”四字,着实把罗天行听得吓了一跳!
    因为“沧溟羽士”罗天行的见闻极为渊博,他知道“紫阳三宝”是百余年以前一位绝代武林奇客“紫阳真君”,所遗留下来的三件宝物。
    第一件宝物,是册上载各种名门正派武学绝艺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
    第二件宝物是册专门载有各种速成暨阴狙歹毒等邪派武学的“泥犁十八录”。
    第三件宝物,则是“紫阳真君”竭平生之力,仅仅炼成一枚,尚未用过,大限便临的“紫阳万劫霹雳火”!
    关于这三件宝物,百余年来,经无数武林豪客,八荒四海,苦苦搜求,均尚未能到手,不知下落,谁知一齐在“养天庄”的“藏宝库”内?
    罗天行对“君子真经天兰秘谱”落在南宫独尊手中一事,最多只是叹息好奇。
    但对于其他二宝。却颇为震惊!
    因从事实表现上,不论这以南宫独尊姓名作为掩护的“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到底为谁?其手段之辣,心肠之狠,已到了令人为之摇头惊惧地步!
    “泥犁十八录”中,尽是些既易速成,又极歹毒的邪门功力,南宫独尊既得此书,必曾精研,可能擅有不少毒技,深恐招忌的不肯轻易显露!
    尤其是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据闻威力之强,能够催山倒岳,使数十丈方圆,齐化劫灰,像这等恶毒之物,落在如此凶邪手中,岂不对整个武林,构成莫大忧虑?
    他心念频动,已被南宫独尊看出端儿,含笑问道:“罗道长为何面有惊容?你知不知道所谓‘紫阳三宝’,是些甚么东西?”
    罗天行深知南宫独尊深沉阴险,眼力极为厉害,自己倘若推说不知,反易引其起疑,遂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据我所闻,似乎是一册‘君子真经天兰秘谱’,一册‘泥犁十八录’,和一枚紫阳万劫霹雳火,但不知是否传闻失实……”
    南宫独尊双翘拇指,以一种佩服神色笑道:“罗道长委实渊博,说得一点不错,正是这三件东西……”
    他边自说话,边自开启了内室门户,侧身笑让罗天行进入。
    罗天行扬眉迈步,毫不迟疑。但心中早打好主意!
    他不单把自己的“先天太乙真气”凝足到十二成,袖中并备好七柄“柳叶分光小剑”,准备万一发现南宫独尊对自己也起恶念,并无法脱身之际,便与这阴毒枭雄,并骨此处!
    进入内室,陈设极为简单,只在一条长几之上,放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朵叶作纯白,花作淡紫的玉琢兰花。
    第二样是册厚约寸许的皮面巨书,封签上并书有“泥犁十八录”五个铁线篆字。
    第三样则是通体黝黑,径约七八寸的一枚铁质圆球。
    南宫独尊伸手向那张长几一指,含笑说道:“罗道长请看,这几上之物,就是武林人物百徐年来梦寐企求的‘紫阳三宝”……”
    说至此处,发现罗天行满面惊奇神色,遂又复含笑道:“道长何事惊奇?莫非对这紫阳三宝有甚……”
    罗天行笑道:“我不是对‘紫阳三宝’有甚怀疑?只是觉得这‘紫阳万劫霹雳火’,径约七八寸,又大又重,似乎不宜带在身上,作为制敌之物?”
    南宫独尊点头说道:“此物虽然不便,威力却绝对强大无比,小弟正想向罗道长请教,用何谋略,把这‘紫阳万劫霹雳火’,巧妙布置,若能仗以将‘天外双魔’血河夜叉’等几名穷凶极恶的黑道魔头一并除去,也算是江湖盛事!”
    罗天行微微一笑,目注南宫独尊道:“庄主何必问道于盲,在这种布设埋伏,互斗心机之上,你要比我强得多了!”
    他因见南宫独尊脸上,已现惭窘之色,不愿弄得太僵,遂又手指几上兰花,移转话头说道:“这朵叶作纯白,花作淡紫的玉琢兰花。虽是上家宝物,却为何……”
    南宫独尊正想避开罗天行的锐厉词锋,闻言之下,接口笑道:“这朵兰花的价值,不在其玉质极佳,而在雕工精细,它就是‘紫阳三宝’中的第一宝‘君子真经天兰秘谱’!”
    罗天行听他这样说法,近前两步,细一注目,方看出端倪,“哎呀”一声,失声说道:“这些小小花叶之上,怕没有雕刻了上千个字?好像竟是世极罕见的‘神眼雕刻’?”
    南宫独尊连连点头,并长叹一声道:“我虽得‘紫阳三宝’,但却觉得这册最被武林人物看重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根本毫无用处。”
    罗大行听出他的语意,扬眉问道:“怎会毫无用处,庄主是看不清其上字迹?还是猜不透其中涵意?”
    南宫独尊道:“我有特制晶镜,可以放大字迹,不愁看不清楚,但经中字句,却涵意晦涩,好像只是一本‘兰谱’,与上乘武学,无甚相关之处。”
    罗天行触类旁通地,笑了一笑说道:“庄主只叹这‘天兰秘谱’,毫无用处,可见得对那册‘泥犁十八录’均已参详透澈的了。”
    南宫独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再想掩饰,业告不及,只得索性大方地,点点头说道:“小弟确曾参详,学会了两样功夫,威力方面,也着实相当强大!”
    罗天行试探性地,向南宫独尊笑道:“南宫庄主,这册‘泥犁十八录’可否让我翻动一下?”
    南宫独尊怎好拒绝,只得点头笑道:“罗道长尽管请看,此次仰仗大力,为本庄御劫消灾,又不敢以阿堵之物,亵渎为酬,我还想把那朵无法参详,留着它毫无用处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送给你呢。”
    罗天行听得南宫独尊一允,便伸手翻开几上那册“泥犁十八录”来。
    第一页,是目录,写着“泥犁阴风掌”“血神爪”“五毒手”“紫阳搜魂指”……等十八种罕见武学名称。
    罗天行心中一震,立即合上“泥犁十八录”,藉着答话,连摇双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常言说道:‘无功不受禄”,罗天行新来‘养天庄’,寸功未立,那里敢当庄主的‘紫阳重宝’之赐?”
    南宫独尊见他合上“泥犁十八录’,不禁愕然问道:“罗道长,你怎不看了呢……”
    罗天行笑道:“我既已看过‘泥犁十八录’,是个甚么东西,便算开了眼界,至于其中所载功力,我既不懂,也不想加以参研,又何必细看则甚?”
    罗天行这是违心之论,其实他对那些功夫,通晓不少,并在略一过目之间,便把十八种阴毒名称,一齐记在脑内!
    南宫独尊对他这不再翻阅的动作,似乎十分宽慰,面含微笑说道:“可惜罗道长不屑对这等左道旁门功力,加以参研,否则,小弟倒可略贡所得。并加请教!”
    罗天行双目之中,电射神光,正色说道:“庄主说那里话来?功力何分邪正,运用只在一心,常言说道:‘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罗天行只想奉劝庄主一句话儿,就是凡事知足,莫太过份,多体天和,自招福禄!”
    南宫独尊心中不知转的甚么念头,表面上却从善如流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罗道长的金玉良言,小弟自当受教……”
    话方至此,一声极尖锐的厉啸划空,从通风孔穴之中,传进这“藏宝库”内!
    南宫独尊悚然一惊,向罗天问道:“罗道长知不知道这是甚么声音?听来怎的如此可怖?
    罗天行长眉紧皱,“咦”了一声说道:“难道‘血河夜叉’令狐菁业已赶到了吗?这声音有点像是她不舍轻发的‘血河霹雳棱’,但此梭一发之后,必有震天爆炸,会毁却不少屋宇……”
    一语方毕,两三声霹雳震响,以及一阵“轰隆隆”的屋宇倒塌的声息,又复传来,把这藏宝石室,都震动得摇摇晃晃!
    罗天行见南宫独尊脸色大变,遂含笑说道:“事情真巧,‘独孤先生’独孤耿,去了南山,他的生死冤家‘血河夜叉’令狐菁,却赶来‘养天庄’中撒野!”
    南宫独尊目隐煞芒,脸堆苦笑说道:“罗道长,我们是否……”
    罗天行不等他再往下讲,便接口说道:“大敌既来,我们自然不必再在此处鉴赏藏宝,且上去应付一阵,我罗天行到要见识见识这般凶邪,究竟长了甚么样的三头六臂?”
    南宫独尊如今才在准备迎战强敌,他的师爷向百胜却早已在四面楚歌之中。
    小小的“百花小榭”中,内室门口站的岳倩倩,门口站的沈宗仪,堂中站的九畹仙子,使他成了既不能进,又不能退,筒直无路可遁!≈OCR→大鼻鬼≈由于沈宗仪和岳倩倩双双出现,使得向百胜深知自己已休想在言语方面,再作任何蛊惑!
    若是动手,自己虽有秘练绝学在身,但对付九畹仙子这等绝代名家,已恐难以讨好,再加上号称当代武林年轻第一高手的“四绝书生”沈宗仪,和已得九畹仙子七八成真传的岳倩倩,那里还有丝毫幸理!……
    打既打不过,走又走不掉,辩又辩不得,向百胜诡诈百变的脑海之中,便只剩下了“怎么办”三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向百胜委实不愧是个极富机智之人,才想到了第三个“怎么办”之时,便已有了“怎么办”的办法。
    他霍然转身,背对九畹仙子,面对沈宗仪,缓缓—步一步行去。
    举步之间,一面伸手在那脸上摸索,一面嘴皮微动,似是在施展“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的,向沈宗仪说甚么话么?……
    九畹仙子何等智慧,她知道向百胜如此枭雄,决不甘束手就缚!
    但也相信沈宗仪的能力智慧,认为沈宗仪既不会被向百胜言词迷惑,也不会使这万恶凶邪,逃出掌下!
    岳倩倩更对这位意中人具有无比信心,只是睁大了两只妙目,静看沈宗仪如何出手?
    事情有些奇诧………
    九畹仙子在背后,岳倩倩在侧面,都看不见向百胜有任何动作,却看得见沈宗仪的脸上神情……
    向百胜嘴皮才动,沈宗仪的两道剑眉,便深深皱了起来……
    一双星目之中,也射出了迷惑神色!
    向百胜伸手在脸上一摸之后!……
    沈宗仪的眉头便皱得更紧,目中迷惑神色,也越来越浓!
    等向百胜走到与沈宗仪距仅一两步之间,沈宗仪似已有了心神恍惚状态!
    岳倩倩因关心过甚,首先觉得不对……
    她秀眉双蹙,目注沈宗仪,用作用与佛家“狮子吼’相同的玄门“万妙清音”功力,出声叫说道:“宗仪,你怎么了?”
    “飕!”
    向百胜身形忽闪,人化轻烟,一掠就是七八丈处,委实快捷灵巧至极!
    沈宗仪仍自瞠目茫然,任凭向百胜从身边逃过,根本就没有对他出手拦截。
    岳俏倩知道追已不及,不禁气得连连顿足!
    九畹仙子道:“倩儿不必生气,好在一场血腥武林大会,即在目前,一切恩怨,均可了断,不怕这厮能飞上天去……”
    语音顿处,神色一正又道:“你且看看沈宗仪老弟,是否中了向百胜甚么算计,怎么有点神思不属模样?”
    岳倩倩芳心大震地,一掠而过,急急叫道:“宗仪,你……你……”
    沈宗仪好似恢复神智地,向岳倩倩摇手道:“倩倩别急,我没有道受他的任何算计!”
    岳倩倩道:“那你为何放向百胜逃去,不加拦截呢?我和恩师对刁钻古怪的万恶师爷,除了凯觎‘养天庄’产业外,怀疑有其他凶谋,甚至其他身份?”
    沈宗仪长叹一声,向九畹仙子苦笑道:“仙子与倩妹大概决想不到我便是为了向百胜的真实身份,感到极度意外,极度震骇,才放他安然逸去?”
    九畹仙子“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刚才他举手摸脸,是对你展示本来面目?”
    沈宗仪点头说道:“他在展示本来面目之前,并还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我耳边,说明身份,称有难言之隐,约我今夜到南山‘堆云崖’上,细谈一切!”
    岳倩倩问说道:“他向你所展示的本来面目是谁?为何竟会使你一见之下,便似受到了莫大震惊……”
    沈宗仪接口道:“这事太以出我意料……”
    他的一语甫出,九畹仙子突然含笑说道:“沈老弟且慢透露,我来猜上一猜,向百胜的另一身份,是不是你已死妻子之父,‘无影杀星’邢光宗?”
    沈宗仪再度震惊,再度有点茫然?≈连载→≈九畹仙子笑道:“沈老弟何必吃惊?我既无神通,这事也并不难猜,因为若是别人,不会使你感到那等眩惑,而向百胜临去之时,所施展的,又是邢光宗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无影身法’!”
    沈宗仪听得九畹仙子这等说法,方自有点恍然,苦笑说道:“仙子猜得不差,向百胜在用传音密语,透露他就是‘无影杀星’邢光宗,尚使我惊疑难信,直等他卸去脸上的部份化装,才使我震骇万分,不知应加阻截,或予放行地,被他遁逃而去!”
    说至此处,摇头苦笑地,一叹又说道:“但向百胜的身份,虽已揭破,我却弄不懂他在‘养天庄’及‘南山’,两面为人,掀起偌大风波,究竟是为了……”
    沈宗仪在“百花圃’茅屋之中,由“百草先生”丁子济为其疗伤怯毒之际,已将所有经历各事与岳倩倩相耳倾吐,故而岳倩倩听至此处,嫣然笑道:“宗仪,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向百胜的本来面目,既告揭开,对于他两面为人,掀起偌大风波,造成无数血腥的阴毒举措,似已有显而易见的两种目的。”
    沈宗仪看她一眼,面带笑容,低声说道:“倩妹请抒高论!”
    岳倩倩笑道:“简单得很,向百胜是小人,小人为谋,不离‘名利’,第一点是为‘名’,向百胜本身必蓄有死党,练有秘技,他一面以‘向师爷’的身份,煽惑南宫独尊聘约天下豪雄,一面又用‘无影杀星’邢光宗的本来面目,把久求出世的一千魑魅魍魉,邀请来此,并设计使其一一伤亡,对消实力,以仇恨再结仇恨,由凶邪再引凶邪,逐渐削弱他人,巩固本身势力,只等时机成熟他就会表现野心,意图奴役武林,自为霸王!”
    九畹仙子听得颇表嘉许地,连连点头说道“倩儿的这一番话,恐怕也是如向百胜的肺肝……”
    沈宗仪想起了一事,忙向九畹仙子问道:“仙子曾说‘鬼斧神弓’吴天才兄,曾在南山中,身受重伤而回……”
    九畹仙子点头接道:“吴天才失去右耳,左手断了两指,身上至少有百数十处散碎的伤痕……”
    沈宗仪说道:“此人功力不弱,南山中有何高手,能把他伤成这样?”
    九畹仙子说道:“我救了吴天才,服以灵药,并把他放在接近‘养天庄’宝库的一间密室中养伤,等他稍痊之后,一问便知明白。”
    沈宗仪叹道:“这位‘鬼斧神弓’虽然曾受南宫独尊的千金重聘,却有几分义肝侠胆,与我也颇意气相投,我真想助他……”
    九畹仙子接口说道:“吴天才的仿势虽重,但经我服以特制圣药,已保住性命,慢慢恢复,少时自有见面机会,沈老弟不必为他过份忧虑。”
    沈宗仪听得九畹仙子这等说法。便目注岳倩倩,以关怀神色说道:“‘养天庄’蓄养凶邪,又呈同室操戈之势,败亡命运似已注定,庄破之日,难免伤损惨重,玉石皆焚,不知伯父大人,是否陷身庄内?倩妹应该……”
    话方至此,九畹仙子倒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我关心倩儿,暗中随来后,已下不了少工夫,探听有关‘养天庄’一切隐秘,据悉我堂兄岳克昌,也就是倩儿之父,早于数年前,便在‘泥犁古洞’中道人毒手……”
    岳倩倩听九畹仙子提起爹爹的不幸讯息,不禁芳心一酸,珠泪暗滴!
    九腕仙子伸手轻抚岳倩倩如云秀发,表示安慰地,缓缓道:“至于倩儿的杀父之仇,究竟是谁虽尚不得而知,但南宫独尊敢冒认我堂兄身份,则这桩冤仇,便十有八九会落在他的头上!”
    沈宗仪钢牙一咬,目闪煞芒地恨声说道:“我的杀妻之仇,可能也是这万恶老贼……”
    岳倩倩宛若梨花带雨般,含泪说道:“无影杀星,邢光宗既又以‘向百胜’身分,在‘养天庄’中,当了师爷,用意显然在群豪之间,挑拨是非,造成仇恨,则他所告诉你的话儿,还能靠得住吗?”
    沈宗仪苦笑道:“他的话儿有真有假,有时确实是充满亲情的关怀之语,有时又可能是充瞒阴险恶毒的美丽谎言,故而真假之间,极难辨别,我非小心求证不可……”
    语音至此忽顿,转面向九畹仙子抱拳陪笑道:“仙子若擒住向百胜,或南宫独尊时,请暂勿诛除,要留个活口,才好问出青红皂白,把一切冤仇,了断得干干净净!”
    九畹仙子连连点头,闪动目光向四外一扫,含笑说道:“那位‘百草先生’丁子济呢?他不是去往前庄,探听讯息,并想与他好友‘沧溟羽士’罗天行见上一面,怎么去了这久,尚未……”
    语音至此,倏然住口,因为三人均已听得“百花小榭”的七八丈外,有了步履声息。在九畹仙子、岳倩倩、沈宗仪三人日光凝注之下,“百花小榭”门口,人影一闪,果是那位以园丁!隐迹“养天庄”中,既称“百花隐者”,又号“百花先生”的当代神医丁子济。
    九畹仙子首先招呼一声,含笑问道:“丁大侠见着你那老友‘沧溟羽士’了么?”
    丁子济摇头道:“‘沧溟羽士’罗天行被南宫独尊视作无上贵宾,延住‘五云楼’中,我以小小园丁身份,不便擅入,但却打听来二桩重大讯息。”
    九畹仙子“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是来了要人,还是发生大事?……”
    丁予济笑道:“两者都有,第一件事是有人看见‘鬼斧神弓’吴天才带着满面怒色,和满身伤痕,闯入‘五云楼’,并在楼前挥掌震死了意图向他稍加讯问的两名桩卡警卫!”
    九畹仙子皱眉道:“这位老弟也太以急燥,沉不住气,我曾点他穴道,希望他好好睡上一对周时,才可完全恢复,谁知他竟轻举妄动,自行运功冲穴,去往南宫独尊或向百胜之处兴师问罪!”
    沈宗仪叹道:“这位吴兄唯一缺点,便是刚暴性傲,希望他莫在南宫独尊或向百胜两个阴毒凶邪手下,道遇不测才好。”
    丁子济自行斟杯香茗,饮了两口说道:“目睹吴天才进入‘五云楼’之人,并未见他出去,吉凶暂时不知,第二件事则是‘孤独先生’独孤耿与‘七指大胜’袁五空,业已赶到‘养天庄’……”
    九畹仙子听得流露出满面疑诧神色说道:“这事就太奇怪了,他们定计之时,我曾隐身在侧,想尽力拦阻罗天行,保全这位‘沧溟羽士’,不让他淌人浑水,故而深知独孤耿远居‘崆峒’,他是怎能这快便来‘养天庄’呢?”
    丁于济道:“据说吴天才与独孤耿也有深厚交情,见‘养天庄’树敌太众。深恐独力难支,早就邀他相助,独孤耿是行在中途,与‘七指大圣’意五空巧遇。”
    九畹仙子道:“这样还差不多,丁大侠所探悉的第三件事儿,又是甚么?”
    丁子济道:“是南山群豪的实力大增,‘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均已纷纷赶到。”
    九畹仙子闻言之下,略一沉吟,扬眉说道:“‘天外双魔’还好,那‘血河夜叉’令狐菁却性烈如火,据闻又与‘孤独先生’独孤耿结过不解之仇,‘无影杀星’邢光宗必是利用这种仇恨。才把这久未出世,相当厉害的老怪婆子引来。而令狐菁一到‘白水镇’,也必定会迫不及待地立来‘养天庄’中扰闹!”
    沈宗仪道:“照仙子这等分析,那场集聚不少当代一流好手的武林盛会,似将提前举行了。”
    九畹仙子微一点头,以肯定语气答道:“当然,双方所约好手,均已到齐,怎会再对耗空等?只不过……”
    岳倩倩见九畹仙子突作沉吟,不禁讶然问道:“恩师,您在想些甚么?”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在想向百胜适才于窘迫无奈下,已露本来面目,如今‘养天庄’与‘南山群豪’,双方业已陈兵严阵,即将正式对垒,这位奸滑阴损的武林凶人,不知是以‘南山群豪首领’,或‘养天庄的师爷’,那一种身份出面?”
    岳倩倩听得嫣然一笑,目注沈宗仪道:“我师父所提出的问题,极有趣味,宗仪,邢光宗曾经是你岳父,你的立场……”
    沈宗仪不等岳倩倩再往下讲,便自正色说道:“大义之下,尚应灭亲,何况这过去的一点翁婿关系?昔年我爱妻未死之前,我便为了规劝邢光宗的邪恶行为,与他闹得几致反目,如今他更设法挑拨,想把我拉入火坑,我当然只重武林正义,不顾过去私情的了!”
    “百草先生”丁子济在旁一挑拇指赞道:“好,为公忘私,为义灭亲,沈老弟真不愧是位明白事理的侠义男儿!”
    沈宗仪被他称赞得脸上微红,抱拳说道:“多承丁老人家的谬赞,沈宗仪想烦请您老人家……”
    丁子济笑道:“沈老弟有何差遣,尽管明言,我是汤火不辞,刀斧不惧!”
    沈宗仪说道:“一场武林浩劫即在眼前,我必须与九畹仙子前辈,细商因应之策,但对吴天才的吉凶安危,委实放心不下,想请老人家利用你尚未败露的‘园丁’身份,再去前庄,探听一下。”
    丁子济尚未答话,岳倩倩已轩眉说道:“我去打探好么?以我这副庄主的千金身份,或许比较容易混入‘五云档’……”
    她话犹未了,丁子济便摇手含笑说道:“如今因不知向百胜与南宫独尊之间,是否揭破画皮?抑或虚与委蛇?故而若由姑娘出面,反有相当危险,还是让我跑一趟吧!”
    话完,立即出得“百花小榭”,又往前庄走去。
    沈宗仪向九畹仙子问道:“仙子高见,我们行止如何?是回转南山,还是继续留在这‘养天庄中’?”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应声答道:“这场事变,是以‘养天庄’为重心,我们当然应该留在此处,才容易获悉一切情况,机动加以因应……”
    岳倩倩突然推了沈宗仪一下,皱眉说道:“咦,宗仪,你别忘了,那由邢光宗化身的向百胜,不是约你于今夜去到南山‘堆云崖’上细叙一切么?对于这桩约会,恐怕颇有凶险,你究竟去是不去?”
    沈宗仪被岳倩倩一言提醒,蹙眉寻思有顷,毅然说道:“我决定去,去听听邢光宗还有甚么花言巧语?”
    岳倩倩忧形于色,目注沈宗仪道:“我觉得邢光宗在这约会之中,定有相当阴谋……”
    沈宗仪表示同意,接口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其中定有阴谋,但也并不怕他,任凭邢光宗再怎样苦炼藏私,一对一个,他未必制得住我?”
    岳倩俏满面关切神色,向沈宗仪低声说道:“宗仪,我知道你一身艺业,旷绝当今,但常言道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吴天才比你并弱不了太多,经验、机智可能还略在你之上,他还不照样在南山中,中人算计,身负百十处轻重伤痕……”
    沈宗仪听她以吴天才之事作比,对自己婉言劝阻,不禁双眉微蹙。
    九畹仙子,站在一旁,向岳倩倩含笑说道:“倩儿,你让宗仪去吧,我认为只要作好安全措施赴约未尝不可,那‘南山堆云崖’上,大概还不至于成为我们被人勾魂夺命之地!”
    岳倩倩问道:“师傅,你……你老人家有甚么安全措施?”
    沈宗仪却从九畹仙子所说的“我们”二字上,听出端倪,剑眉微扬笑道:“仙子莫非也打算命驾‘堆云崖’,以无边法力,对我佑护?”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这样打算……”
    语音至此,突然低了下去,低得只有互相靠近,几乎是倾耳而闻的岳倩倩、沈宗仪二人可以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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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在九畹仙子向岳倩倩、沈宗仪附耳密语之际,另外还有两个人儿,也在附耳密语。
    这两个人,均不平凡,一个是“无影杀星”邢光宗所化身的向百胜,一个则是身为“养天庄”庄主,但真实身份却尚未揭晓的南宫独尊。
    地点也不平凡,是在吴天才精心绘图形,南宫独尊不惜花费大量金银,鸠工筑造的“五云楼”中,但“五云楼”却已非以前的豪华景象,变得柱倒梁摧,有些地方还火烟未熄,至少毁去一半!
    原来“沧溟羽士”在藏宝地穴中,一闻尖锐异常的破空厉啸,便怀疑是“血河夜叉”令狐菁所炼,一向不舍轻发的‘血河霹雳梭”,等到跟着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屋宇倒塌声息,越发断定了所料不错。
    甫宫独尊关心基业,于征得罗天行同意后,立即不再看宝,双双赶出。
    但等他们赶到“五云楼”,这座费了不少苦心,无数金钱所建造的华丽楼台,已有一半成为瓦砾。
    南宫独尊愤怒已极的,向正在率人救火的一名管庄,厉声问道:“吴明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叫吴明的管庄,陪笑躬身答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率同她门下徒儿‘血河童子”‘玉夜叉’,硬闯‘养天庄’,指名索见庄主和‘孤独先生’独孤耿,属下声明庄主不在,独孤大侠则已去南山,令狐菁竟不肯相信,命她弟子‘血河童子’,发出一枚‘血河霹雳梭’,震毁‘五云楼’,并称双方所定约会,提前于后日清晨;在‘养天庄’外举行,叫独孤大侠再勿躲避,否则必再用‘血河霹雳梭’,把全庄人物,尽化灰烟!”
    南宫独尊听得万分震怒,全身骨节,不住“格格”连响,而一支左手,也渐渐变得有点胀大起来,颜色并先呈血红,后化暗紫!
    这时,又有一条人影,带着一阵锐啸破空风声,从南宫独尊的身后飞来!
    南宫独尊一来暴怒之下,二来又惊于来人之身法敏捷迅厉,遂未遑深思,一翻那只暗紫胀大左掌,便自当空击出。
    罗天行想不到南宫独尊竟出手得如此鲁莽,双眉一皱,失声叫道:“使不得,是自己人……”
    原来身后来人,竟是关心吴天才安危,前去南山探讯的“孤独先生”独孤耿!
    但罗天行阻止得业告略迟,话才出口,独孤耿与南宫独尊已实胚胚的对了一掌!
    “砰”然巨震起处,狂风四卷,把地上泥沙,卷成了一条条的急漩黄色气柱,旁边所站的庄丁等人,也纷纷立足不住,滚跌出几步远近。
    独孤耿低“哼”了一声,他那仍在半空,尚未落地的身形,陡然飘退三尺。
    南宫独尊也身形一晃,左足微撤,向后退了半步。
    这时他才发觉身后来人竟是“沧溟羽士”罗天行至交好友,同样被自己倚作长城的孤独先生,不禁把左掌上的血红暗紫之色,一齐改行胀上脸庞,赧然拱手,陪笑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因对方无耻暗袭,毁我‘五云楼’之事,气胡涂了,请独孤兄见恕鲁莽之罪!”
    独孤耿身形落地,两道目光盯在南宫独尊那只胀大紫红而渐复原状的左掌之上,双眉一扬,冷冷说道:“南宫庄主好厚的内力,好俊的功夫,我刚才所挨的一记,不是业已失传武林多年的‘紫阳绝学血神爪’吧?”
    南宫独尊奇窘万分,一时间竟不知怎样答话才好?
    罗天行只好为他解围地,点丁点头“哈哈”一笑道:“独孤兄眼力之高,委实可佩,南宫庄主正是身负‘紫阳绝学’,幸亏是你这昔日曾独劈‘天山四凶’,以掌力睥睨当世的‘孤独先生’,换了别人,甚至连我也未必接得住那雷霹万钧的一记,血神爪’呢!
    说至此处,不等独孤耿开口,又复笑道:“孤独兄可惜迟回一步,否则冤家对头,定然大有好戏可看……”
    独孤耿听出罗天行语意,矍然一惊问道:“听罗兄这样说法,莫非‘血河夜叉’令狐菁业已赶到?”
    罗天行“嗯”了一声,指那座青烟仍冒,半成瓦砾的“五云楼”道:“这座曾费吴天才老弟无数心血,暨南宫庄主无数金钱的‘五云楼’,便是毁在令狐菁的手下,她带领门下弟子‘血河童子’和‘玉夜叉’,硬闯‘养天庄’,指名找你,因你不在,竟大发凶威,施展出她一向不舍轻用的‘血河霹雳梭’呢!”
    这一打岔,独孤耿果然不再计较南宫独尊打他一掌之事,只是气得双眉轩动连连顿足。
    罗天行笑道:“独孤兄不必生气,也不必再奔波跋涉的远去南山因为令狐菁已有留言双方约会,提前于后日清晨举行,地点就在‘养天庄’外,你应该干心静气,作点准备,我们要与这不轻涉世的‘血河夜叉’,和‘天外双魔’,好好斗上一斗!”
    罗天行语音一丁,方想起与独孤耿同去南山的,还有二人,逐诧然问道:“独孤兄,‘七指大圣’袁五空,和另—任替你作响导的马管庄马中雄呢?”
    “罗兄放心,他们随后便到,我只是获得吴天才老弟讯息,为他安危担忧,独自先归,走得比较快些而已。”
    说话之间,果然见袁五空暨马中雄的身形,已在远处出现。
    南宫独尊因心怀有鬼胎,忍不住向独孤耿问道:“独孤兄在南山中获悉吴天才大侠的甚么讯息?”
    独孤耿目中闪射出烂如严电的慑人精芒,应声答道:“据我所闻吴天才老弟夜闯南山,于击杀戊土神君孙行土‘巧手天尊’郭慕石后,本身虽也负了重伤,却仍回归‘养天庄’。适才我并问过值守庄门警卫,他们却说未见到吴老弟归来,到今我弄不懂他是去了何处?”
    南宫独尊先颇提心吊但,深恐露出马脚,但听到后来,却心中一宽,皱眉说道:“会不会在中途之间,也甚变故?……”
    “这位老弟的一身艺业确甚高明,当世武林中,当得起他‘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之人,似不太多,‘天外双魔’未到,‘血河夜叉’未来,郭慕石、孙行土等,又已死在他的手下,还有谁敢……”
    话犹未了,从“五云楼”半倒的断瓦颓垣中,钻出一名年轻侍婢,走到南宫独尊身旁,恭身禀说道:“启禀庄主,向师爷在地下的‘江山秘室’之内,等待庄主,有要紧事密谈,请庄主单独前往。”
    南宫独尊正对吴天才之事怀有鬼胎,遂藉机脱身地,向罗天行拱手笑道:“大厅摆酒,为独孤兄,袁大侠等接风,有烦道长先代为主人,小弟去看看向师爷有何要事相告,再来奉陪畅饮。”
    罗天行笑道:“那位向师爷智计超群,决非常人,如今约会已提前到后日清晨,庄主不妨请向师爷多运妙思,把有关对敌各事,安排得周到妥善一点……”
    南宫独尊又嘱咐马中雄尽量用上好佳肴,百年陈酒,招待独孤耿、罗天行、袁五空等,并传令加强“养天庄”内外一切警戒后,便随同那年轻侍婢,进入“五云楼”地下,“逍遥堂”边的“江山秘室”。
    向百胜果然坐在“江山秘室”之中,见于南宫独尊到来,竟有点傲不为礼地未曾起立,只向那侍婢挥手说道:“你且退去,我与庄主有机密大事相商,任何人不奉传呼,均不准擅人这‘江山秘室’。”
    侍婢恭身一札,领命退去。
    向百胜这才起身,伸手闩好了“江山秘室”门户,向南宫独尊含笑说道:“庄主是极端睿智之人,猜不猜得出属下有甚么机密大事!”
    南宫独尊眼珠转了一转,看着向百胜说道:“你是去安抚九畹仙子,并准备以真假岳克昌、岳倩倩之父女尸身,激得这位出群高手,与南山群雄,仇深如海地,誓死拚命,为我臂助……”
    向百胜静听南宫独尊说至此处摇头苦笑道:“庄主,这条计儿,虽还不错但如今却使不了!”
    南宫独尊不解问道:“为何使不得呢?即令找不到岳倩倩的踪迹,我们再倚仗精妙易容之术,制作上一具面容微损,周身是伤的妙龄女子尸体,却也不算难事……”
    向百胜苦笑道:“制作假的,虽然不难,但却有项原则,就是必需要真的不在……”
    南宫独尊失惊道:“听向师爷这样说法,莫非岳倩倩业已出面?”
    向百胜以一种异常尴尬的神情,摇头说道:“就在我向九畹仙子捏造情况,陈说业已获得真实讯息,岳倩倩与她爹爹,夜探甫山,挨了‘四绝书生’沈宗仪一记大力金刚掌,身受重伤,性命危殆之际,九畹仙子一声轻笑,举手招呼,岳俏倩竟从‘百花小榭’的内室走出来……”
    南宫独尊闻言,“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当场被人揭穿谎言,最尴尬不过之事,向师爷应该快鲍!”
    向百胜笑说道:“我当然想跑,但回身一看,来时之路,却已被‘四绝书生’沈宗仪横身挡住。”
    南宫独尊突然目闪精芒,对向百胜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向百胜被他看得莫明其妙的讶声问道:“庄主,你突然如此看我则甚?难道……”
    南宫独尊突然“哈哈”一笑,扬眉说道:“我认为向师爷所言欠实。”
    向百胜一怔道:“庄主何出此言?”
    南宫独尊道:“九畹仙子和沈宗仪的一身艺业,在当世武林中,已少匹敌,便连岳倩倩也自幼从师,决非庸手,向师爷纵有通天本领,在如此三名高手合围,也不会安然脱险,毫发无伤,岂不是……”
    向百胜不等南宫独尊话完,便接口说道:“原来庄主是为我能安然脱困之事起疑,殊不知我之侥幸,有两大原因,一是自己努力,二是拜受庄主之赐!”
    这几句话儿,听得南宫独尊好不茫然,瞠目说道:“向师爷请说清楚一点,你在九畹仙子等三人合围之下,侥幸脱身,怎会有我的关系在内?”
    向百胜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干笑,缓缓说道:“因为九畹仙子与岳倩倩、沈宗仪等三人会面,互诉所经情况,加以推敲,认定岳克昌早在‘泥犁古洞’中,便被害死,你是岳倩倩杀父之仇,而你的真实身份,也不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不过假冒这昔日的东南武林盟主身份,要掩饰心怀毒念的豺狼面目而已!”
    南宫独尊听得目中厉芒闪动,狞笑一声问道:“他们有没有想我是谁呢?”
    向百胜道:“九畹仙子与沈宗仪均认为已不必猜,昔日进入泥犁古洞者只有二人,你既想借用旁人身份,本身定必声名狼藉,故而他们认定你就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南宫独尊双眉一挑,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喋口厉笑!
    向百胜慌忙拱手说道:“南宫庄主请勿震怒,属下只是转述九畹仙子等人之言……”
    由宫独尊摆手道:“向师爷,~OCR:大鼻鬼~你不必再称我南宫庄主子,他们既已看破我的身份,司徒独霸便以本来面目,放开手脚和这般侠义人物,颉颃颉颃!”
    语音至此顿住,目注向百胜,缓缓说道:“向师爷,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寻常,我既对你开诚布公,你是否也应……”
    向百胜点了点头,对司徒独霸微笑说道:“司徒庄主稍安勿燥,我之所以能脱出重围,便由于在迫不得已之下,对沈宗仪揭开了我的本来面目。”
    司徒独霸“哦”了一声,诧然问说道:“向师爷真有本领,居然一现本来面目,便可以脱出重围……”
    向百胜说道:“岳倩倩等全心全意在筹划,如何对你报复杀父之仇,对我遂比较忽略,再加上我……”
    说至此处,忽以诡诘目光,盯在司徒独霸脸上,微笑说道:“司徒庄主,如今已到不必隐瞒阶段,你也是极富心机之人,且猜猜我向百胜的本来面目是谁好吗?”
    司徒独霸把一双宛如鹰隼的锐厉目光,盯在向百胜的脸上,缓缓道:“我早就知道向师爷另有身份,并觉得你的易容之术,比我更为高明,如此听你语气,多半还是我司徒独霸的江湖旧识?”
    向百胜长叹一声,对司徒独霸摇摇头说道:“司徒庄主,你猜错了,若是江湖旧识,我何必更名改姓,隐蔽行藏,我和你是血梅深仇……”
    这“血海深仇”四字,把位“好色阎王”司徒独霸惊得从座椅中霍然站了起来……
    向百胜摇手叫道:“司徒庄主不要紧张,我们虽是血海深仇,但在这本身性命交关的存亡危急之秋,却必须权衡轻重,先友后仇,我打算和你开诚布公,作次更亲密的合作。”
    司徒独霸觉得这番话儿,有点没头没脑,遂皱眉道:“向师爷,你究竟是谁?请先揭开本来面目,我们再作商议。”
    向百胜点了点头,站起身形,慢慢转过脸去。
    司徒独霸知道他是在卸除化装,不禁心中充满好奇地,默然等待。
    片刻过后,向百胜“哈哈”一笑,转过身形。
    这张脸庞儿,果然并不陌生,把司徒独霸震惊得往后连退两步,失声说道:“邢光宗,竟……竟然是你……”
    “无影杀星”邢光宗点了点头,阴笑道:“司徒独霸,我早就知道你对你的师爷,暗生疑忌,却仍故意信任,欲加充分利用,但你却万想不到,向百胜本面目,居然是我,南山群豪的首领,和‘养天庄’的运筹帷幄,竟会同是一人?”
    司徒独霸略定心神,对邢光宗一挑拇指说道:“邢光宗真有你的,我承认在此事之上,业已输你半筹,今日你肯以本来面目密室相对,莫非认为‘养天庄’大势已去,想当面报复昔日害你女儿之恨?”
    邢光宗把头儿摇了一摇,冷冷说道:“司徒独霸,你若如此胡涂,兆头却大是不妙,怎么忘了我所说彼此虽有血海深仇,但既处存亡危急之秋,却应该权衡轻重,继续合作!”
    司徒独霸对邢光宗投过一瞥戒意甚深的疑诧目光,皱眉问道:“继续合作?你这种想法是否太以……”
    “我这想法,完全基于利害,经过细思熟虑,一点都不天真,因为‘天外双魔’‘血河夜又’‘沧溟羽士’‘孤独先生’等几名绝世高手,业已被我以仇恨勾引,誓成死敌,或可互相对消,但九畹仙子与沈宗仪等,却恐既放不过你,也放不过我!”
    司徒独霸听得双眉紧蹙,苦笑一声道:“好,邢光宗兄,请你说出来经过你熟思细虑的合作办法,也好给我考虑考虑……”
    邢光宗诘笑道:“司徒庄主真要听么?在这桩计划之中。可能要请你捐出你最心爱的‘紫阳三宝’之一?”
    司徒独霸是心机险恶之辈,闻言之下,扬眉问道:“你是否想用我的‘紫阳万劫霹雳火’?”
    邢光宗笑道:“正是,这是‘紫阳三宝’中,威力绝大,又复仅有一枚之物,司徒庄主可能有点舍不得吧?”
    司徒独霸钢牙一咬,目闪煞芒答道:“不一定舍不得,要看舍弃此物的价值如何而定,倘若真有重大关系,我司徒独霸便把‘紫阳三宝’,一并舍弃,也不会有所皱眉叹气!”
    邢光宗道:“好,一言便定,我把我的计划说给你听,我是想用‘紫阳万劫霹雳火’,换取九畹仙子暨沈宗仪的一身血肉!”~:~司徒独霸仍觉得有点没头没脑,双眉微蹙道;“邢兄,请说得详细一点好么?你的袖内机关,颇难体会领略。”
    邢光宗微微一笑,目光扫处,见四外无人,遂凑向司徒独霸耳边,向他低声密语。
    这阵密语,不知说些甚么?但见那位“好色阎王”司徒独霸竟被“无影杀星”邢光宗说得不住点头,脸上也流露出佩服神色。
    直到邢光宗密语完毕,这两位心机阴毒的当代凶人,才互相把臂示好的“哈哈”一笑。
    奸邪一笑,豪侠千灾……
    ※※※
    地方换了,这里是南山之中的“堆云崖”上。
    既名“堆云”,可以想到这是极高之处,也可以说是“南山绝顶”。
    远观虽颇尖锐陡削,但并不卜分难走,尤其这崖顶竟还是片数丈方圆,足供徜徉的平坦石地。
    高崖四外,一顾苍莽,只有靠西北方向的崖口长有六七株古松,纠屈虬结得成了一排,枝叶十分茂密。
    “无影杀星”邢光宗与沈宗仪所订约会,是要他今夜到此,细谈一切。
    如今,天光尚在红霞满天,余彩散绮的黄昏时分,“堆云崖”头,便已人影连闪。
    来的,共是三人,是沈宗仪、岳倩倩,和九畹仙子。
    沈宗仪本拟单人赴约,但岳倩倩已知邢光宗诡诈百出,并预测两人多半会话不投机,起甚严重冲突,对方又有“天外双魔”、“血河夜叉”等盖代凶邪为助,却那里放心得下?
    几番计议,终于决定了岳倩倩与九畹仙子一齐随来,但只藏在暗中,监视邢光宗有何阴谋,以作沈宗仪的有力支援,但对方若无意外举措,她们便不现身出面。
    三人到了崖头,岳倩倩四面一看,向九畹仙子说道:“师傅,这‘堆云崖’头,除了西北方那一排松树之外,空荡荡的,根本无处藏身……”
    九畹仙子点点头说道:“我们就藏在树上好了,如今天业已不早,射阳一坠,夜色立临,且去寻个枝叶茂密之处,藏得隐秘一点,倒看那‘无影杀星’邢光宗是想起甚凶心,搞甚花样?”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与岳倩倩向西北崖口的那挂松树走去。
    到了距离古松丈许远近之处,岳倩倩香肩一晃,便拟飘身上树。
    九畹仙子目光瞬处,突然高声叫道:“倩儿,且慢……”
    话声中,并电疾出手,一把拉住岳俏倩,不令她向前纵出。
    这一来,不单岳倩倩吃了一惊,连沈宗仪也纵身赶过,诧然问道:“仙子是……”
    九畹仙子不等沈宗仪与岳倩倩发问,便指那排古松树下的地上说道:“沈老弟,倩儿,你们看那是甚么?”
    沈宗仪与岳倩倩着九畹仙子的指示看去,只见松下地上,僵卧着大小不一的五六只死乌。
    岳倩倩“咦”了一声,微扬秀眉说道:“师傅,你对于几只死乌,为何这般注意?……”
    话方至此,便被九畹仙子摇手止住。
    沈宗仪见九畹仙子目注空中,遂也随同望去。
    这时,空中有只状似夜枭的大乌,扑扑振翅飞来,落向虬枝伸出削壁的最外面一株古松,但才一落足不久,那只乌儿便似突然死去,全身僵硬地,从树上翻下,坠入深谷。
    岳倩倩这时方恍然有悟地,“哎呀”一声道:“树上有毒!”
    沈宗仪也突然联想起“青本朗君”东方朗等的奇异死亡,遵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我去看看地上那几只死乌,是不是中了江湖罕见的‘无影之毒’?”
    九畹仙子冷笑说道:“不必看了,我敢断定,‘堆云崖’头既然只有这几株古松可以藏人,则每一株上必然都满淬‘无影之毒’!”
    这时,沈宗仪已然验过死乌,点头说道:“我们料得不错,邢光宗的心肠,委实太以歹毒!”
    九畹仙子说道:“这就叫‘千算万算,都不如苍天一算’,邢光宗树上藏毒之计,虽然恶辣万分,却想不到先有小乌儿中毒,会替他败露机关,适才倩儿若莽撞上树,此时刻情况,业已不堪想像!……”
    岳倩倩想起适才险状,全身冒冷汗地,咬牙说道:“邢光宗太以阴毒该死,少时他来赴约,我非……”
    沈宗仪剑眉双挑,目闪煞芒,冷笑接道:“情妹,我们怕是白走这一趟了,邢光宗既作此事,问心有愧,他还敢来这‘堆云崖’么?”
    九畹仙子看了沈宗仪一眼,冷冷笑说道:“沈老弟,我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邢光宗一定会来……”
    沈宗仪方自投过一瞥不解目光,九畹仙子又自笑说道:“根据人的心理推测,凡属有甚得意之事,纵然获得别人夸赞,也必设法自我欣赏一番,故而邢光宗会来,但或来得稍晚一点,他算定我与倩儿放心不下,一定会与你同来,更希望我们三人,一齐中了‘无影之毒’,陈尸松下,好让他安安稳稳地,来欣赏他的得意杰作!”
    沈宗仪听得深表同意地,点头说道:“仙子对于邢光宗的心理,揣测入微……”
    岳倩倩忽然秀眉一轩,插口说道:“宗仪,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沈宗仪目注岳倩倩,含笑问道:“倩妹想出了甚么将机就计之计?”
    岳倩倩说道:“我觉得你可仍在峰头负手徘徊,等待邢光宗,我和恩师则徉装中了他‘无影之毒’,双双僵卧在古松的枝桠之间……”
    沈宗仪笑道:“倩妹仍怕冤枉好人,想听邢光宗亲口吐露恶迹罪状?”
    岳倩倩娇笑道:“如今事实显然,确是‘无影杀星’邢光宗,在古松树枝之间,埋伏了‘无影之毒’,故而我也不是害怕冤枉好人,只是想藏在暗处,仔细看看这些万恶之徒的自以为得意的特殊嘴脸。”
    沈宗仪点头道:“好,我想同倩妹与仙子徉装中毒,静待邢光宗来,好好给他开顿教训……”
    剐刚说到此处,九畹仙子突然似有所得,扬眉笑道:“沈老弟,倩儿,我起初的提议,业已被我自己打破。”
    沈宗仪与岳倩倩闻言之下,深表诧异。
    九畹仙子知道难以简短言语,说得清楚,遵含笑说道:“我刚才是认为邢光宗必会前来现身,欣赏得意杰作如今却觉得这头老狐狸,或许有更进一步的阴毒伎俩,能把通常惯例,予以打破。”
    岳倩倩问道:“师傅,称老人家怎会改变意见?”
    九畹仙子道:“我因邢光宗太以刁猾,遂揣测他会比一般人多想一层,或许这‘堆云崖’头,还设有‘无影之毒’以外的另一埋伏?”
    岳倩倩有点谈虎色变地,闪目扫视四外,皱眉说道:“此处一望苍莽,还有甚么埋伏呢?……”
    这时,夕阳早坠,夜色已临,并有几点雨丝,当头飘落,九畹仙子笑道:“下雨最好,只要下场大雨,我便立可知道邢光宗在此是否另有恶毒安排,免得再苦苦搜索求证,……”
    说话之中,居然天从人愿,由小雨而变成大雨。
    岳倩倩撅着嘴儿说道:“师傅,你老人家今夜怎么这样爱示玄机,真把我弄胡涂了,我不论从那一方面推想,也推想不到邢光宗的埋伏,会和下雨发生关系。”
    沈宗仪的江湖经验,自然远胜岳倩倩,略一思索,矍然道:“仙子,你是不是认为邢光宗这‘堆云崖’头,埋设了地雷火药?”
    九畹仙子颔首道:“对,如今雨丝已遍洒崖头,只要看是否有片地方,水渍先干,再在该处试加发掘……”
    话犹未了,岳倩倩已指着左前方丈许以外,扬眉叫道:“师傅快看,那土石地上,桌面大小的一块范围,雨落既干,吸水吸得好快,真是像有人曾加掘动掩埋模样?”
    九腕仙子长衫一飘,与沈宗仪一同纵过,笑着说道:“沈老弟,你来试掘,但须用巧劲,莫用竭力,避免把其中的恶毒花样,招惹发作。”
    沈宗仪道:“晚辈遵命!”
    他掘未多深,便发觉了土石之下,果然埋有为数不少的地雷火药,遂向九畹仙子说道:“仙子请看,地下不单埋有地雷火药,数量如此之多,一旦引爆,足可把整个峰顶,均告揭去,周围任何生物,一齐毁灭!”
    九畹仙子向土石坑中,看了一眼,袍袖挥处,把坑边土石,拂向坑中,并对沈宗仪、岳倩倩笑道:“宗仪老弟,倩儿,你们帮我快些把土石掩好,免得坑中火药,为雨水所湿!”
    岳倩倩一面与沈宗仪合力施为,一面愕然问说道:“师傅怕这火药为雨水所弄湿则甚?难道还想……”
    九畹仙子见三人同时动手之下,石坑已复原状,遂含笑接道:“我们先离开这‘堆云崖’顶,去到左近的另一山峰之上,细看动静!”
    她是边自发话,边自飞身,沈宗仪与岳倩倩自然和九畹仙子,采取同一步骤。
    眨眼之间,便到了距离数十丈外的另一峰头之上,九畹仙子面对“堆云崖”,向沈宗仪道:“宗仪老弟,你的江湖经验,比倩儿丰富得多,思路定较敏捷,你对邢光宗在‘堆云崖’头,所作埋伏,有何看法?”
    沈宗仪仔细想了一想,苦笑说道:“晚辈愚蒙,揣测不透仙子意旨,只是觉得那些地雷火药,数量太多,似乎不是短时间内,所来得及加以布置……”
    岳倩倩在旁加以赞同地点头说道:“宗仪,你分析得对,地雷火药是邢光宗处心积虑,早就埋好,那些古松上的‘无影之毒’,则是他针对我和恩师的临时布置……”
    说到此处,偏过脸儿,向九畹仙子笑道:“师傅我说得对么?但我却想不透您老人家为何不让那些地雷火药……”
    九畹仙子笑道:“我认为邢光宗或许尚舍不得用那么多的地雷火药,来对付宗仪老弟,他认为或许他还存有亲情,不忍对昔日的东床爱婿,下此毒手……”
    沈宗仪此时已恨透了“无影杀星”邢光宗的阴险毒辣。冷笑一声道:“仙子的第一点推测,或有相当可能,第二点则纯系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认为在邢光宗那种万分阴险恶毒的心腹之中,已没有半点仁慈意念!”
    九畹仙子笑道:“你再想想邢光宗这次以双重身份,替南山群豪,暨‘养天庄’方面,所邀约前来,参加决斗的都是些甚么样的人物?”
    沈宗仪道:“‘玉面天魔’东方俊,‘千手天魔’熊嚣,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等,均是满手血腥的十恶不赦之人,‘孤独先生’独孤耿,也相当怪僻,正邪难论,只有‘沧溟羽士’罗天行一人,可算得正派侠士……”
    九畹仙子点头道:“宗仪老弟,说得不错,这些万恶凶邪,均有相当高深的武学修为,又散居各地十分隐秘,我们能力有限,无法一一加以诛除,倘能有桩机缘使他们集体毁灭,武林中顿告清平,岂非再妙不过?‘岳倩倩恍然说:“师傅,你是想藉‘无影杀星’邢光宗之手,来个以魔降魔?”
    九畹仙子向爱徒看了一眼,点头说道:“我认为邢光宗既然早在‘堆云崖,顶,设下埋伏,其目的绝非宗仪老弟一人,想等候上一段时间,看个究竟再说。”
    岳倩倩说道:“对,来人若是‘沧溟羽士’罗天行那等正人,我们便加阻止,若是十恶不赦人物,便听凭其归诸劫数……”
    话方至此,沈宗仪推她一把,低声说道:“倩妹不要大声说话,果然有人来了……”影,电掣星驰地。欲往“堆云崖”赶去。
    那人一身白衣,面貌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仅从轻功身法之上,已可看出是当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岳倩倩把秀眉一皱,向九畹仙子叫道:“师傅,此人轻功绝高,但看不出正邪身份,我们阻不阻止他登上‘堆云崖’呢!”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扬眉笑道:“大憝当诛,众生当度,我们在不知对方身份之前,把他当作好人,一尽心力,绝不会错……”
    语音至此略顿,一阵凤鸣似的清脆啸声,便自悠然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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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九畹仙子与沈宗仪庄峰下凝目一看,果然见有一条人影。
    白衣人本是奔向“堆云崖”,闻啸声,立即转向驰来。
    这一转入又弛近,方看出是个面庞瘦削,脸长如狼,颉下留有一撮山羊须,六旬左右的白袍老者。
    九畹仙子微“噫”一声,苦笑说道:“原来是他?我以为决不会错之举,恐怕错了。”
    沈宗仪道:“仙子,这白袍老者是谁?莫非是‘天外双魔’之一?”
    九畹仙子颔首道:“他就是名如其人,嚣张万分的‘千手天魔’熊嚣,我且暂时藏起,让你们先和对方答话,也好看看这老怪物究竟嚣张到了甚么程度?”
    说完,身形一闪,便自藏向嶙峋怪石之后,并向岳情倩悄然嘱道:“倩儿放心,不要怕他,这老怪物虽号‘千手天魔’,一身暗器,神出鬼没,但却自诩身份,不会对你年轻人物,偷偷下甚辣手!”
    这几句话儿的余音刚了,一条白影,业已飞上峰头。
    沈宗仪因久闻“天外双魔”之名,遂纳气凝神,定睛看去,想看看这“千手天魔’究竟如何嚣张狂妄?
    熊嚣上得峰头,虽见沈宗仪岳倩倩二人,并肩而立,却连理都不理,只闪动两支凶睛,扫视四外。
    岳倩倩柳眉一扬,向对方发话问道:“喂,你在看些甚么?”
    熊嚣答得简单:“还有人呢?为甚么躲起来不敢出面?”
    沈宗仪因对方到时,九畹仙子早已藏起,不禁讶然地问道:“尊驾怎么知道此处还有别人?难道是‘无影杀星’邢光宗告诉……”
    熊嚣不等沈宗仪说完,便自接口说道:“这道理还不简单,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末干的小娃娃,有谁能发出适才那种内含先天罡气的传声长啸?”
    沈宗仪听得剑眉一挑,目闪神光,引吭长啸!
    假如九畹仙子适才啸声,宛如凤啸,则沈宗仪如今所发,便绝似龙吟!
    他这啸声,并不高亢,但却又宽又洪,传送极远,并一啸到底,中间绝未换气。
    熊嚣虽极狂傲,自是行家,向沈宗仪改容相向地,皱眉问道:“当世武林的年轻一辈中,具此功力之人,决不会多,你是‘四绝书生’沈宗仪么?”
    沈宗仪眉梢一动,嘴角微掀说道:“在‘天外双魔’的耳目之中,想不到还会知晓区区‘四绝书生’名号?”
    熊嚣“咦”了一声,目注沈宗仪道:“老夫已有多年未出江湖,你怎么一见之下,便认出我的身份?”
    岳倩倩站在一旁,轻启朱唇,接口道:“我们若不知道你的身份,何必引你前来,免你前往‘堆云崖’头,冤里冤枉的送掉一条性命!”
    熊嚣讶道:“奇怪,你们为何这样说法?并知晓我是去往‘堆云崖’呢?”:
    岳倩倩道:‘那‘无影杀星’邢光宗心肠歹毒,在‘堆云崖’头,设下厉害埋伏,要把前往该处的武林好手,不分敌友,一网打尽,我们发现以后,不忍见无辜之人,惨罹浩劫,才在此……”
    熊嚣不等岳倩储再往下说,便冷笑一声道:“邢光宗对我弟兄,倚若长城,尊如父兄,谁会相信你这丫头的挑拨离间之言……”
    语音顿处,右手一伸,向岳倩倩狞笑说道:“拿来……”
    岳倩倩诧道:“你要什么?”
    熊嚣道:“‘紫阳三宝’,我不要别的,你们只把其中的‘泥犁十八录’,给我便了!”
    岳倩倩知晓多半又是“无影杀星”邢光宗,编造了甚么谎言,遂轩眉问道:“你怎知道我们获有甚么‘紫阳三宝’?”
    熊嚣狞笑接道:“若要入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这丫头假冒‘养天庄’庄主之女身份,在宝库之中,盗走‘紫阳三宝’一事,业已无人不知……”
    岳倩倩听得邢光宗居然完全歪曲事实不禁气得全身发抖,娇叱道:“完全胡说……”
    谁知沈宗仪突然摇手止住岳倩倩,向熊嚣扬眉说道:“就算‘紫阳三宝’在我们手中,却为何要把其中的‘泥犁十八录’给你!”
    熊嚣冷冷说道:“看你们均长了一副聪明俊秀面孔,总该分别得出‘性命’与‘宝物’二者,究竟是哪一样来得重要?”
    沈宗仪哦了一声,轩眉笑道:“听尊驾这样说法,莫非我们不肯奉送‘泥犁十八录’时,你便要飨以辣手?”
    熊嚣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太笨……”
    沈宗仪不等他再往下说,突然狂笑道:“我们虽不太笨,却有点狂,更有点傲,有点不识天高地厚,认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威震八荒的‘天外双魔’,未必能把我们这乳臭未干的年轻娃娃奈何得了?”
    岳倩倩此时方知沈宗仪是想掂掂这位“千手天魔”,究竟有多少份量?
    谁知熊嚣起先虽极狂傲,但听了沈宗仪的挑战之语后到毫不动怒地,吁了一口气儿笑道:“好个‘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话方至此,突然一块小石,由沈宗仪身后飞来。
    但飞到沈宗仪面前,这块小石竟发出一“叮叮叮”三声微响,并立即坠落地下。
    沈宗仪心中微诧,注目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这块小石之上,经过“叮叮叮”三声的微响之后,竟长出了三根胡须而这胡须的长短色泽,却与熊嚣颔下的那撮山羊须儿,完全一样。
    沈宗仪这才知道“千手天魔”果然名不虚传,好似全身是手,适才吁了一口气儿,竟能吹出三根山羊胡子,伤敌于无形之中,委实太以令人难加防范………
    熊嚣见自己所吹出的三根胡须,竟被一块小石所阻,遂目注沈宗仪身后的那堆嶙峋怪石,扬眉说道:“我早知道你们身后有人,石后是谁,再不现身,奠怪我熊嚣要以……”
    一语未毕,九畹仙子已从石后,飘然走出,含笑说道:“一别多年,想不到‘天外双鹰’居然改了规矩,会对沈老弟如此年轻后学,暗袭以‘天魔吹须’的厉害手段!”
    熊嚣见了九畹仙子颇感竟外地,呀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九畹仙子的大驾在此,仙子莫加责怪,常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流数十年’,这位沈老弟年岁虽轻修为极厚,看来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极上乘境界,仙子纵而未出手,我那‘天魔吹须’的雕虫小技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呢?”
    九畹仙子笑道:“熊道友莫存敌意,所谓‘紫阳三宝’,是在‘养天庄’中,我们根本未加觊觎,而发啸阻你直接登上‘堆云崖’之举,也确是一番好意!”
    熊嚣凶睛电转,眉头一皱说道:“仙子居然也如此说法,莫非那‘堆云崖’头,真有甚么异常凶险?”
    九畹仙子笑道:“那‘无影杀星’邢光宗在‘堆云崖’头,设下‘无影之毒’,以及大量地雷火药,但却延期点燃,似是还要等什么武林人物,赶去崖头,同道浩劫……”
    熊嚣仍似不甚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就奇怪了,邢光宗费尽口舌,才把我弟兄及‘血河夜叉’令狐菁师徒请来,怎会在即将与对方互见真章之前,同室操戈的对我有甚恶毒算计?”
    “轰隆……”一声巨震起处,那座“堆云崖”的上半截崖头,整个被炸成无数飞灰碎石,一朵蕈形烟雾,并向空中升起了数十丈高下。
    九畹仙子等人,离“堆云崖”虽远,也觉得脚下摇摇,对那一震之威,有点目眩心悸!
    熊嚣更是大吃一惊,双目凶光如电,似已十分震怒?
    九畹仙子笑道:“熊道友请算算时间,适才我们若不设法相拦,你如今是否恰好赶到了‘堆云崖’顶之上?”
    熊嚣那等倨傲之人,居然也向九畹仙子抱掌拱手道:“多谢仙子的仁心慈念,我会去拽邢光宗算帐……”
    九腕仙子笑道:“邢光宗雄才大略,十分深沉,熊道友似乎不必面加指责,只说是因事延误,未道浩劫,看他怎样说法,以探测其内心究竟是何企图为要,并不必提起与我等相见之事,总而言之,山林多清趣,何必入红尘?熊道友与东方道友,若能勒马悬崖,仍回高犁贡山……’熊嚣不等九畹仙子往下再说,便笑道:“仙子苦口婆心熊某至感盛意,我会见机行事……”
    语音至此顿住,向九畹仙子略一抱拳,便转身纵落峰下,折回来路而去。
    九畹仙子也不便多言,只得目送熊嚣,从眼中闪露出怜悯神色。
    沈宗仪道:“仙子空费一番苦心,我看这位‘千手天魔’,虽然幸逃一劫,却未淡丝毫名利之念!”
    九畹仙子颔首道:“九界无边,众生难度,我们但求尽心尽力,至于是否能挽回劫数,也只有归诸天命的了……”
    岳倩倩忽然目注峰下,诧然说道:“师傅快看,怎么还有人来?”
    九畹仙子注目看去,果见从“养天庄”方面驰来一条人影,也是直奔“堆云崖”而去。
    沈宗仪修为深厚,目力极锐,已看出那条人影就是“百草先生”丁子济,遂提气传音地发话叫道:“丁老人家,晚辈沈宗仪、岳倩倩,随侍仙子在此。”
    丁子济闻得传声,立即改道,不消多久,便赶到了这座小峰头上。
    沈宗仪从丁子济的神色之上,看出他是一路飞驰,拼命急赶,不禁诧然问道:“丁老人家为何赶得这样急迫,莫非获得甚么重要讯息?”
    丁子济点头答道:“我探得两桩重要秘讯,故而尽快赶来,以期阻止你们登上‘堆云崖’顶!”
    沈宗仪笑道:“老人家此语之意,是指‘堆云崖’头,藏有……”
    丁子济接口道:“那‘无影杀星’邢光宗已把‘紫阳三宝’中的‘紫阳万劫霹雳火’,埋藏在‘堆云崖’顶,要把九畹仙子暨沈老弟、岳姑娘等,全化劫灰!”
    沈宗仪把丁子济拉到崖边,手指数十丈外的“堆云崖”,含笑说道:“丁老人家,你且看看‘堆云崖’头光景……”
    丁子济凝目一看,大吃一惊,皱眉说道:“原来我途中所闻巨震,以及直冲霄汉的火柱浓烟,便是‘紫阳万劫霹雷火’,已在‘堆云崖’头发生爆炸……”
    沈宗仪摇头道:“所爆炸的,只是数量颇巨的地雷火药,不是甚么‘紫阳万劫霹雳火’!”
    丁子济道:“适才一震之威,绝非小可,老弟与仙子等人,怎会安然无恙的呢?”
    岳倩倩接口笑说道:“是我师傅在一登‘堆云崖’顶之际,便发觉凶谋,才引领我们,及时趋避,逃过了这场粉身碎骨劫致!”
    丁子济额手称庆道:“这真是吉人天相,我因深悉那‘紫阳万劫霹雳火’的厉害,故而一知此讯,立即尽快赶来!”㈱大鼻鬼OCR,连载㈱沈宗仪因听得了子济说是曾获知两桩重要秘讯,遂接口同道:“丁老人家所获知的另一秘讯,又是甚么?”
    丁子济目注沈宗仪,嘴角傲掀,欲言又止。
    沈宗仪见状诧道:“丁老人家为何竟欲言又止起来,莫非是与晚辈有关的甚么噩耗?”
    丁于济叹息一声道:“不是有关沈老弟的噩耗,而是你知交好友的一桩不幸消息……”
    沈宗仪微一寻思,面色忽变地急急问道:“是不是‘鬼斧神弓’吴天才兄,我闻得他因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恶斗,左手断去二指,右耳亦失,身上并带了百余处散碎伤痕……”
    丁子济叹道:“那些轻重伤痕,还无所谓,我所获得的噩耗,是这位吴老弟于返抵‘养天庄’后,反而命丧奸人之手!”
    沈宗仪听得全身一震,目中立闪泪光,失声问道:“这奸人是谁,吴天才兄又是死……死在何人手下?”
    丁子济道:“说来令人难信,暗算吴天才老弟之人,竟然是对他用重金礼聘的‘养天庄’庄主!”
    沈宗仪牙关一咬,厉声说道:‘老人家认为这桩讯息的真实程度如何?”
    丁子济道:“百分之百真实,丝毫没有虚假,因为此事发生时,‘沧暝羽士’罗天行曾在旁目睹,经过详情,也是罗天行告诉我的。”
    当下遂把吴天才惨道毒手经过,对沈宗仪等说了一遍。
    沈宗仪听完,立即撮土为香,含泪说道:“吴天才兄的英灵不远,小弟沈宗仪誓必为你报仇雪恨!”
    九畹仙子略一沉吟,向丁子济扬眉问道:“丁兄,罗天行是你好友,他既知‘养天庄’庄主是个心如蛇蝎的豺狼之辈,难道还不赶快跳出这是非漩涡,莫再助纣为虐?”
    丁子济长叹一声道:“此次云集‘白水镇’的一干武林高手之内,委实只有罗天行不是利欲薰心之辈,但他昔日因受法济大师厚恩,誓必为他报仇!”
    沈宗仪冷笑一声,双扬剑眉说道:“照我们已知情事推测,那法济大师和‘青木朗君’东方朗可能都是被化身为向百胜的‘无影杀星’邢光宗害死,这样他才反挑拨仇恨,把罗天行暨‘天外双魔’等,一一约出:”
    厂子济听得深表同意地,点头说道:“沈老弟的这种看法,极合情理,我要转告罗天行兄,让他设法查证,或许能减免掉一些血腥仇杀,也说不定。”
    九耽仙子叹道:“难,难,纵令罗天行道友能化消仇火,‘天外双魔’等,也不会淡却贪念,他们明面虽为‘青木郎君’东方朗暨‘火神’雷飞报仇,其实还不是为了觊觎‘紫阳三宝’而来,再加上‘血河夜叉’令狐菁,与‘孤独先生’独孤耿的不解之仇,后日在‘养天庄’外举行的这场杀劫,业已无法避免。我们只好尽尽人力,能保全一人便保全一人,以稍体天心便了!”
    丁子济道:“仙子说得极是,但‘紫阳三宝’中的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却威力无伦,须防‘养天庄’庄主在势蹙途穷之下,猝然发动,来个人我同灭,玉石俱焚……”
    九畹仙子微微一笑,截断丁子济的话头说:“丁兄放心,关于别的劫数,或许是天心早定,人力难回,但对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我到有万全之策,不会酿成地裂天崩的无边浩劫!”
    丁子济深知以九畹仙子这等身份之人,绝不会信口而言,定有相当把握,遂从脸上现出一抹慰然微笑。
    沈宗仪道:“‘无影杀星’邢光宗的本来面目既已揭穿,则‘养天庄’中那位向师爷,定必自然消失……”
    丁子济“咦”了一声,接口皱眉说道:“向百胜没有消失,我来此之际,他正在‘养天庄’外指挥庄丁,搭建比武高台,并听说‘无影杀星’邢光宗还来探视,与向百胜相互寒喧,订定了几项后日比武细节呢……”
    九畹仙子失笑道:“这老儿真够厉害,居然又有了身外化身,他是时时不忘玩弄权术,要把与会群豪,一齐愚弄于股掌之上!”
    岳倩倩问道:“丁老人家,你有没有查出,‘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丁子济道:“他已在与罗天行答话之中,露了马脚,决不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根据罗天行的推测,他多半便是昔年声名狼藉的独行巨寇‘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岳倩倩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咬牙说道:“罗道长的猜测,大概不会有错,因为昔日进入‘泥犁古洞’的,便是我爹爹、南宫独尊,暨司徒独霸三人,这样看来我的杀父之仇,也非着落在司徒独霸的身上不可!”
    九畹仙子正色道:“倩儿,沈老弟,我劝你们把一切恩怨,暂时在胸中淡却,且充实自己地,好好用上一天两夜功夫,到了后日,才可在那场大会之上,快意思仇,降魔卫道!”
    岳倩倩一面点头应命,一面向九畹仙子说道:“这座小峰,相当幽静我和宗仪就在此用功,师傅和丁老人家……”
    九畹仙子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含笑接道:“由于邢光宗与司徒独霸都是冷静阴毒的穷凶极恶之辈,我和丁子济兄,还要尽力探查他们有无其他恶辣安排,才好制敌机先,适时因应!”
    岳倩倩知道不单师傅九畹仙子的一身功力,已入化境,连丁子济也是身怀绝艺经验老到之人,遂定下心来,与沈宗仪就在这小峰头上,静气调元,好好用功。
    ※※※
    一天两夜时光,转眼便告飞逝。
    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尽屏百欲,一意调元的专心用功之下,岳倩倩与沈宗仪的脸上,乃现出了内力充沛,精神饱满,湛湛宝光!
    第三日,天刚犁明……
    沈宗仪双目方睁,觉得面对初阳的岳倩倩,容光焕发,美艳得高华无比,遂含笑叫说道:“倩妹……”
    岳倩倩妙目微开,沈宗仪又复笑道:“我们是不是此刻便去‘养天庄’,或……”
    岳倩倩略一侧耳,面含娇笑说道:“峰下已有步履之声,可能是我师傅,或丁老人家……”
    言犹未毕,一条人影,业已飞上峰头,正是那位“百草先生”丁子济。
    本来九畹仙子等预计是要易容变服,渗入“养天庄”为数颇多的男多执事之中,如今见丁子济并未携来易装衣物等,沈宗仪不禁讶然问道:“丁老人家……”
    丁子济摇手笑道:“如今情况已有转变,我们无须易容变服,可以本来面目公然参与大会。”
    岳倩倩道:“情况有了甚么转变?”
    丁子济道:“‘好色阎王’司徒独霸已恢复了真实身份,索兴把‘紫阳三宝’,悬作彩头,谁能在大会之上,艺冠群雄,谁就可以独得三宝,就便也可把所有恩怨,在过手比武之间,交代得乾乾净净!”
    岳倩倩点头道:“这样也好,比较来得干脆……”
    丁于济又道:“如今是‘无影杀星’邢光宗,与‘血河夜叉’令狐菁师徒,‘天外双魔’等成为一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与‘沧溟羽士’罗天行,‘孤独先生’独孤耿,向百胜等,成为一路,你师傅及我们算作一路……”
    岳倩倩听得“咦”了一声,插口问道:“怎么这里面还有一个向百胜呢?”
    丁子济笑道:“此事极妙,自从‘无影杀星’邢光宗显露出本来面目,离开‘养天庄’后,‘养天庄’竟又出了一位师爷,干脆就以‘向百胜’为名,此人不单使司徒独霸对其言听计从,一身武功,可能也十分诡异厉害!”
    沈宗仪皱眉问道:“丁老人家对这自称向百胜之人的真实身份,可曾查出?”
    丁子济摇头道:“我与九畹仙子一再留意观察,均未探得骊珠,只觉得此人不知抓住了甚么把柄,连那一代枭雄的司徒独霸,都似有点被他威胁,受他利用?”
    沈宗仪与岳倩倩听得“养天庄”中又出了如此怪人,不禁好生惊异,丁子济道:“九畹仙子命我传言,大会要到午正才开,沈老弟与岳姑娘尽量准备得从容一点,于午前赶到便可。”
    岳倩倩道:“我师傅她老人家如今何在?”
    丁子济含笑答道:“仙子悲天悯人,她除了已尽量规劝‘沧溟羽士’罗天行外,又约了‘孤独先生’独孤耿,于今晨作量后一次闲谈,以期尽力而为,略挽劫数!”
    岳倩倩问道:“丁老人家,你知不知道‘孤独先生’独孤耿与‘血河夜叉’令狐菁之间,有甚么不解之仇?”
    丁于济取出水壶,饮了两口水儿,摇头叹道:“他们之间结怨已达数十年,令狐菁本来也是花容月貌,自从挨了独孤耿一粒‘青磷百子弹’后,才烧成如今半焦半黑的那张鬼脸,而独孤耿的独子独孤光,也就死在令狐菁挟怨追踪的苦苦报复之下。”
    沈宗仪站在旁,听得叹息一听道:“一个是毁容之仇,一个是杀子之恨,这场嫌怨,恐怕不是口舌能了……”
    丁子济道:“九畹仙子也知道事难善罢,只是聊尽人力而已……”
    沈宗仪想起一事,目注丁子济道:“丁老人家,那‘千手千魔’熊嚣与‘无影杀星’邢光宗之间,可曾发生不愉快的事件?”
    丁子济摇头答说道:“对于南山群豪那边,我与九畹仙子,均未过问,因为邢光宗本人太以阴损,而‘天外双魔’与‘血河夜叉’等,也均恶行卓着,只好听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沈宗仪一看天光,向岳倩倩含笑道:“倩妹,时光业已不早,我们缓步下山,到了‘养天庄’前差不多天将正午的丁。”
    岳倩倩点了点头,一行三人,遂往“养天庄”外走去。
    由于“好色阎王”司徒独霸有的是雄厚财力,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遂在匆匆两日之间,也把“养天庄”外的较技比武扬所,布置得相当气派。
    一座高台,宽广足有五丈,高度也有丈许,搭建得十分坚固。
    台上中央,有具数尺长方的坚厚铁柜,柜中却不知置放何物?
    与会群豪的休息之处,则是一片高搭席棚,棚中摆了十来桌上好筵席,佳肴美酒,不断供应。
    这些筵席之中,只有一桌筵席,有点特别,不单桌布色泽,异于其他,并有两支巨椅,均雕携出“双龙抢珠”式样。那颗龙珠,置于椅背之高处恰好作为枕头,并足有径尺大小,看去十分抢眼不问可知,这一桌乃是主席,而那两张式样特殊的雕座椅,也多半便是庄主司徒独霸和“养天庄”的特殊贵客座位。
    沈宗仪抵达席棚,时方已未,他目光四扫,随意选了一席坐下,向丁子济悄然说道:“丁老人家,那两张雕龙座椅,摆设得有点奇怪,除了司徒独霸必然自坐一张以外,另一张似乎不好分配,究应留给‘沧溟羽士’罗天行?还是‘孤独先生’独孤耿呢?”
    丁子济笑道:“这到难说,或许是司徒独霸为了扰络人心,特为罗天行、独孤耿,设此宝座,也说不定?……”
    说至此处,一阵喧杂人声,席棚又挤进了大批人来。
    原来,由司徒独霸所率领的“养天庄”中高手,以及邢光宗所率的南山群豪,业已一齐到达。
    沈宗仪对那充任“养天庄”师爷的第二个“向百胜”十分注意,只见此人外罩宽大黑衫,脸上也戴着一具死板板的人皮面具,但其行动姿态,却又觉得有点熟悉,不由格外加深了神秘之感!
    至于那两张双龙抢珠的特别华丽宝座,果然是司徒独霸表示礼贤下士,特为罗天行、独孤耿二人所设。
    由于彼此已有不少次明争暗斗,无须再作虚伪酬应客套,司徒独霸于吩咐开席,以丰美酒菜,供应所有来宾后,便与“向百胜”双双登台。
    他启开台口中央那具数尺长方的坚厚铁柜,当着群雄,把那朵用“神眼雕刻”,镌在玉琢兰花以上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泥犁十八录”、“紫阳万劫霹雳火”等“紫阳三宝”,一齐放入柜中,“砰”然阖闭,外加巨锁。
    然后,当众宣布,酒过三巡,较技开始,谁能在这场大会上,艺服群雄,未逢敌手,便以“紫阳三宝”为贺,而与会群雄中,有任何私人恩怨,也不妨就此一并了断解决!
    就在司徒独霸在台上慷慨陈词之际,九畹仙子也飘然而来,与沈宗仪、丁子济等,同坐一席。
    岳倩倩偎在九畹仙子身旁,含笑问道:“师傅,你老人家探出了甚么重要讯息?”
    九畹仙子道:“据我所知,邢光宗揭破其本来面目后,曾向司徒独霸商借‘紫阳万劫霹雳火’要埋伏在‘堆云崖’头,把我们碎骨粉身,甚至连邢光宗最忌惮的‘千手天魔’熊嚣,也一并计算在内……”
    岳倩倩方待插口问话,九畹仙子又复笑道:“但昨日‘千手天魔’熊嚣一回南山,今日我们又在此出现,邢光宗与司徒独霸已知空费阴谋,你没发现他们均曾目光斜注我们,而显露满面失望神色么?”
    岳倩倩道:“他们的万恶凶谋,虽然落空,但只浪费掉—些‘无影之毒’,和大量地雷火药,并未用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啊!”
    九畹仙子笑说道:“此事只有邢光宗心中明白,至于司徒独霸于前夜遥望‘堆云崖’头蕈状浓烟,升入云霄的火光爆炸以后,已认为他的‘紫阳三宝’之中,从此少了一枚‘紫阳万劫霹雳火’了!”
    岳倩倩秀眉微蹙,有些不了解地问说道:“刚才司徒独霸在较技台上,不是明明把那‘紫阳三宝’,锁入铁柜以内……”
    丁子济一旁接口笑道:“岳姑娘真是涉世未深,心白如纸,司徒独霸锁入了铁柜的‘紫阳三宝’,未必便是真物,最低限度其中的‘紫阳万劫霹雳火’,定是假的!”
    沈宗仪静听至此,剑眉深聚地,瞿然说道:“这样说来,真的‘紫阳万劫霹雳火’,已被邢光宗骗去,现在他的手中?”
    九畹仙子点头说道:“不错,我觉得‘无影杀星’邢光宗,比‘好色阎王’司徒独霸还要来得阴毒可怕,我们务须特别注意这枚真的‘紫阳万劫霹雳火’,究竟何在?以防邢光宗在无路可走之际,会陡起凶心,突然发动,搏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丁子济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要防,好在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体积不少,又颇沉重,邢光宗绝对无法随身携带,我们只消特别注意,当可及时阻止他发动这桩撒手恶毒的凶谋。”
    沈宗仪持壶为九畹仙子斟了一杯酒儿道:“仙子劝说那位‘孤独先生’独孤耿的效果如何?”
    九畹仙子饮了半杯酒儿,摇头一叹说道:“常言道:‘数由天定,在劫难逃’,独孤耿虽经我再三苦劝,仍自拿定主意,可骨化形消,也非搏杀‘血河夜叉’‘令狐菁’,为他独子独孤光,九泉泄恨不可!”
    沈宗仪摇头一叹,这时司徒独霸已向群雄交代完毕,回到座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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