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罗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六十六阳春白雪
    司马瑜打量一下这些白衣人,为数竟有十五六之人,多半打扮装束与途中所见一般无二,除了两只闪亮的眼睛外,完全看不到一点肌肤。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兵器,形状也很奇怪,论宽窄像剑,可只有一面开锋,那应该说是刀,可是刀背不会这么厚,刀叶也不该这么窄,何况头上还弯成钩状!
    这些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们,可就是不作声。
    司马瑜忍不住笑了道:“你们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些白衣人仍是一言不发,司马瑜不禁有些生气,怒声叫道:“你们是聋子还是哑巴?”
    那些人依然不答,靳春红笑了一下道:“司马兄不必问他们多费唇舌了,他们不会回答你的!”
    司马瑜这才想起靳春红已经说过这些人可能是高丽人,仍微讪地道:“我忘了他们听不懂汉语!”
    靳春红摇摇头道:“他们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能否听懂汉语我倒不敢肯定,不过就是听懂了,他们也无法回你的话!”
    司马瑜忙问道:“为什么?”
    靳春红一笑道:“因为他们没有舌头!”
    司马瑜微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我是从他们的兵器上认出来的,他们是高丽阳春教的教徒!”
    这又是一个新名称,司马瑜连忙问道:“什么叫阳春教?”
    靳春红道:“这我倒说不清楚,阳春教是高丽的一个武术派别,但也是一种宗教组织,教徒全是一些狂热的拜物者,他们最崇拜的尊神是雪山大神,所以取名阳春,暗寓“阳春白雪”之意,身穿白衣也是这个意思,入教的规矩甚严,所以并不太普遍,他们所用的武器叫做钩剑,招式十分怪异……”
    司马瑜迫不及待地道:“靳姑娘,他们怎么会没有舌头呢?”
    靳春红一笑道:“凡是阳春教的教徒,都要把舌头割下来献给雪山大神!”
    司马瑜叹了一声道:“这简直是疯狂!”靳春红笑道:“在宗教狂热的支持下,杀身舍命犹在所不惜,那里在乎一根舌头呢,而且他们教规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沉默,割舌绝言,岂不是最彻底的方法!”
    马蕙芷听得入神,不禁钦佩地道:“靳姊姊,你懂得真多!”
    靳春红讪然一笑道:“这也是我在当女强盗时,刚好接待过这几个高丽的水寇,问起他们国中的武流派别,才听说有这么一会子事,其实阳春教十分神秘,个中内情知者无多,小妹所知道的也仅此一点皮毛……”
    司马瑜疑惑地道:“阳春教徒既然都没有舌头,他们是如何宣传教义,吸收新的教徒的!”
    靳春红道:“不然,割舌仅限于教众,教主与巫师都是会说话的!”
    冷如冰思索片刻才发问道:“他们是怎样互相勾通意见呢?”
    靳春红道:“阳春白雪,主尚纯洁朴实,他们的思想语言都很简单,平常只须几个手势就足以表达意见了,复杂一点的则借助于文字!”
    司马瑜朝四周看了一下道:“我们现在怎么对付呢?”
    靳春红笑笑道:“由我来吧!”
    说着比了一个手势,白衣人中闪出一名身躯较高的人,好似领队一般,也用手势比了几下,靳春红则摇摇头,那人犹疑片刻,才回头向巨厦行去,其余的人仍然将他们紧紧地包围住!
    司马瑜又问道:“靳姑娘,那人说些什么?”
    靳春红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的手势我完全不懂!”
    司马瑜奇道:“你也不是向他打了一个手语吗?”
    靳春红点头道:“不错,我就会那一句,那意思是表示我们是朋友,普通人在高丽只要会那一句手语,就可以避免与阳春教人发生冲突,固为他们都很难惹,不过规律极严,只要知道人家没有敌意,也不会无故生事……”
    司马瑜朝四周一看道:“他们似乎还没有放松戒备!”
    靳春红道:“此地的情形比较特殊,恐怕不是一句话能交代过去的,因此那人一定是去请示了,或者找一个会讲话的人来问问清楚……”
    司马瑜却傲然道:“不管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老是被人用武器指着……”
    冷如冰连忙道:“瑜弟,不可造次,人家并没有侵犯我们,足见他们的确是很守本份!”
    司马瑜冷笑道:“守本份还会用武器威胁着我们?”
    冷如冰微慢道:“是我们闯到人家的地盘中来了,他们当然要戒备的!”
    司马瑜不服气地道:“他们是高丽人,此地却是大汉河山,怎么说是我们闯进他们的地盘呢!何况他们刚才还据劫了我们五个同胞,不行,我非去看看明白!”
    说着起身欲往巨厦走去,一个白衣人立刻横刃拦住他,靳春红也在后面叫道:“司马兄!阳春教人武功自成一家,每个教徒都是其中高手,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引起误会!”
    司马瑜那里管这一套,依然大步向前朝那白衣人喝道:“走开,别挡着路!”
    那白衣人将钩剑一举,反逼上来,同时另一手比了个姿势,这姿势倒是不难懂,意思叫司马瑜退后!
    司马瑜心中本就有气,那里还受他这种指使,冷笑一声道:“你在找死!”
    单掌一挥,就朝那人的握剑之手扣去,那人的反应十分灵敏,钩剑一沉,反削司马瑜的手指,变招异常迅速!
    司马瑜并不闪躲,反而想伸手去抓他的钩剑,靳春红又叫道:“使不得!谨防剑上有毒!”
    司马瑜并不怕毒,可是他的手指将近剑刃之际,骤觉利芒迫肌,心知那钩剑一定异常锋利,而且那使剑人的功力也十分深厚,倒是不敢冒险,紧急中脚下轻错,不但抽回手指,身子也倒退一步,避过那人的顺势钩削。
    靳春红这才放了心,连忙道:“司马兄,这些人技艺非凡,千万不可轻敌!”
    她知道司马瑜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只好劝他也用兵器对敌!
    司马瑜果然拨出腰中长剑道:“我倒要试试这海外的武学有些什么特异之外!”
    那人见司马瑜已经退后了,本来已放松戒备,无意再进逼,可是司马瑜一拨剑,他立刻就紧张起来,钩剑回抱,采取了守势!
    司马瑜脚下再进,长剑平伸,刺向对方心窝,大概用了五层功劲,意在试探,那人反手用钩剑的厚背轻轻地磕开了!
    司马瑜心中微惊,他目前功力精进,这五成功力不太有人挡得住,可是那人轻轻一磕,竟然比他的劲力还强!
    想想有点不服气,长剑再度削出,劲力又加三成,而用的招式也较为精奇一点,那人仍是从容应付,横构一搭,锁住了他的剑叶,同时向后拖去!
    司马瑜觉得他的腕劲奇强,倒是不肯与他硬拚,手腕略振,脱出钩剑的封锁,抽回长剑。刷刷刷连攻出四式!
    那人见司马瑜居然能由他的钩锁下脱出,戒意立深,钩剑挥出一片银光,将司马瑜攻势都挡了回去。
    司马瑜回攻不下,触发心中的怒气,慎重地推出两剑!
    这两剑都非同小可,第一剑系得自薛冬心的精授,第二剑却是在毒龙国中沙克浚那儿偷学来的招式,由于发出时的手法刚将能互相配合,被他融会贯通使用出了。
    那人盘钩斜挑,刚架开第一剑,司马瑜手下一转,第二剑又从空门中攻到,那人回钩不及,眼看着剑刃将要及胸,忽地身形朝后一仰,恍如铁桥的架势一般,堪堪地又避过了一剑!
    司马瑜忍不住喝采道:“好家伙!果然还有几手!”
    一言未毕,忽觉手上一阵猛震,长剑脱手飞上半空!
    原来那人仰身避剑所用的身法,望去虽如铁板桥,却比铁桥精奇得多,铁板桥是全身挺直,如一块木板似的平空倒下。
    那人却只弯身后仰,双足仍钉立在地面,司马瑜一剑削空,他却趁势飞出一脚,踢在司马瑜的剑柄上,力大劲猛司马瑜猝不及防,长剑握不住,被他踢脱了手!
    还幸他历经大敌,经验十分丰富,对敌之际,始终保留一分余力,以备作见危抽身之用,因此立刻双足一蹬,凌空拨起,追握住那柄长剑!
    那人也已恢复原状,抢身移步,挥钩削向司马瑜的双足!
    司马瑜人在半空,四处不着力,根本无法闪避,那人的钩势又急,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将心一横,拚着削足之险,凌空出剑去削他的头项!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司马瑜还有这一着,断颈截足,算算还是自己不上算,只得临时变卦,侧身躲了过去,钩式也随着撤消了!
    旁观的四女才把跳到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司马瑜脚踏实地,那人已展开钩势,攻了上来,有如急风骤雨,凌厉无匹,司马瑜死里求生,喘息未定,来不及再度发挥攻势,只得打起精神,勉强地封架住!
    马蕙芷忍不住以手掩胸吁道:“刚才真险,差点没把我吓死……”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马家妹子的胆子似乎也太小了一点!”
    马蕙芷脸上一红,赧颜道:“冷姊姊!难道你不着急?”
    冷如冰笑笑道:“我当然也是着急的,不过他们双方的动作都太快,我还来不及替他担忧,他已经渡过险境了!”
    马蕙芷知道冷如冰是在开玩笑,不禁把脸羞得更红,冷如冰这才含笑地道:“妹妹!兵刃交锋,惊险是一定难免的,可是瑜弟弟机警绝伦,他懂得如何在危急中保护自己,当年在毒龙岛上,连沙克浚都伤不了他,何况是这么一个海外番夷呢!不过此人的武功的确也不容轻视……”
    凌绢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却一心都放在战局上,此时忽然惊呼道:“不妙,司马大哥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我们是否应该上前帮帮他的忙!”
    司马瑜果然在对方神奇的攻势下,有着手忙脚乱的现象,好几次都差一点被钩剑扫中,自保甚难,更别说是出手还招了!
    凌绢的手接触到剑把,靳春红却出声阻止她道:“凌小姐,你不能上去!”
    凌绢急道:“为什么!再等一下,我们想插手也来不及了!”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敌众我寡,目前他们也守着一对一的规矩,没有发动围攻,要是我们一加入,情势反而会更糟!”
    凌绢一看那些人,果然有几个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动作,只要她多走两步,恐怕赶不到司马瑜身边,就会被人拦住了!不禁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冷如冰镇静地道:“等!冷静地观战!瑜弟的武功路子很广,绝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也许他正在研究对方的招式路数……”
    凌绢再看司马瑜时,果然发现他在危急中方寸并未全乱,遭遇难险,每次还都能挡过去,好似保留着一部分实力尚未施展,不禁轻轻一叹道:“冷姊姊!还是你看得清楚!”
    冷如冰笑笑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清楚,而是你们关心太切!”
    凌绢红着脸道:“冷姊姊!你怎么这样说呢,你与司马大哥的关系不是更密切吗?”
    冷如冰轻轻一叹道:“话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各位妹妹对他的感情我也很明白,司马瑜只有一个,又不能把他分成几块来满足大家,因此……”
    凌绢红着脸道:“冷姊姊!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冷如冰叹息道:“还是那句老话,我倒是希望他能轰轰烈烈地战死了,留给大家一份完整的怀念,所以我现在所关心不是他的安危……”
    其他三个女子都怔住了,马蕙芷幽幽地道:“冷姊姊!你这种想法太残忍了……”
    冷如冰望她一眼道:“马家妹子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马蕙芷恻然一叹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希望他能健康而幸福地活着,即使那幸福中没有我的份,我也感到安慰了!”
    冷如冰忽然动容道:“妹妹!你比我懂得还多!”
    马蕙芷眼中含着泪光低声道:“姊姊!你也只是说得厉害,其实你的心中跟我是一样的,真到他危险的时候,你自然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在毒龙岛就是一个例子!”
    冷如冰轻轻一叹,什么话都没有说,靳春红与凌绢也没有出声,这四个女孩子的内心却在静默中溶汇成一致了……
    司马瑜的战况愈来愈激烈了,那白衣人的攻势似乎更为凌厉,新招层出不穷,而且每次都不一样。算来两人已过手百余招了!
    凌绢忍不住道:“冷姊姊!你的观察似乎不大对?”
    冷如冰摇头道:“不!我的看法是不错的,他正在寻求对方的弱点,以便趁机反击,不过此时此地,可不应该用这个策略,看来我该提醒他一声!”
    说着立刻高声道:“瑜弟!你现在只是对着一个下手,一会儿也许还有更强的敌人要应付呢!你别把力气耗尽了!”
    司马瑜闻言一震,突然大喝一声道:“着!”
    长剑由胁下翻出,格开对方一招横勾,接着青光暴盛,幻出三点剑影,分袭那人的前胸三处大穴。
    那人似乎也早料到司马瑜会有这一着,钩剑平拖,电闪似地迎上去,再度将剑身锁住,朝怀中一拉!
    司马瑜这次是存心比力气,立刻也朝后一拽,但闻铿锵声音!
    司马瑜的长剑不敌对方的钩剑锋利,居然被他削成两截!
    那人横步进身,一剑又横削过来,着刃处正好对准司马瑜的胁下,司马瑜端立不动,一掌斜砍,取的是那人的左肩,双方都用的煞手!
    当!
    一声暴响,司马瑜胁下冒出一溜火花,那人却登登连退数步,脱手将钩剑掷下,抚着肩头,痛苦万状!
    四个女子俱都大惊失色,可是立刻就变成诧异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司马瑜会硬受一剑而毫无所伤!
    司马瑜抬手擦擦脸上的汗迹,然后弯腰拾起那人遗下的钩剑,含笑递了过去道:“阁下剑法之高,实为在下所仅见,希望我那一掌没有伤害到你!”
    那人愕然地接过剑,脸在白纱的蒙蔽下看不出表情,可是那两只眼睛中却充了惊异之状!
    一直等司马瑜将剑完全交到手中。仍是没有加害他的表示,他的眼色才转为感激,伸手指指司马瑜的胁下!
    司马瑜一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又笑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受伤?”那人又点点头,司马瑜含笑掀衣,那里已被钩剑砍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璨然金色。
    那人这才明白了,四个女子也明白了!
    原来司马瑜的身上正穿着一件金甲,那是毒龙国中传国之宝,华子明央求司马瑜代逐沙克浚时,将它送给了司马瑜!
    司马瑜嫌它带着麻烦,干脆贴身穿了起来,外面再套上长衣服,此甲无坚可攻,难怪可以硬挡一削而不伤!
    那人看了一下,忽然弯腰恭敬地作了一躬,司马瑜连忙还礼道:“别客气!若要论真实本领,我也许还比不过你!”
    那人摇摇头,伸手抚抚肩膀然后轻轻砍了一下,最后又弯一躬!
    意思是表示对司马瑜掌下留情十分感激!司马瑜歉然一笑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那人摇摇头,司马瑜慰然地道:“那就好了!我真怕伤了你,看你这一身好功夫,我实在不忍心用那种手段来伤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现在我要到那屋子里去,你是否还要拦我?”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不禁一皱眉头道:“不行!我非去不可!难道我们还要再打一场?”
    那人双手连摇,然后又指指来路,似乎叫司马瑜赶快离开!
    司马瑜作色道:“不!我是特地来的……”
    那人惊惶无计,手忙足乱地比了半天,司马瑜却是一点都不懂,那人没办法,最后蹲在地下,用手指刻了一行字,又迅速地用脚擦去了。
    司马瑜却已看清了,但见他写的是:“前程艰险,君等宜速退!”
    看完之后,司马瑜笑笑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是非去不可,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你们带了五个人进来,那五个都是我们中华人氏,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人用手比了个杀头的姿势!司马瑜怒道:“什么!杀掉了?”
    那人摇摇头,用手指指月亮,先是一降,继而一升!
    司马瑜明白了道:“要等到明天晚上再杀?”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哼了一声道:“那我更得去问明白了,你们怎么可随便杀人呢?”
    那人又连连摇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司马瑜道:“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要去看看是谁在里儿主谋,希望你不可再拦我!”
    说着转身向巨厦走去,冷如冰等四女也赶紧跟着,那人果然没有再拦阻,其余的那些白衣人有几个人还准备出手拦截,却被那个人挡住了!
    司马瑜一直走到巨厦之前,只见重门紧闭,冷如冰等人已经跟到了,那批白衣人仍在原地指手划脚!
    司马瑜望望那两扇大门道:“我想这里面有许多古怪呢!”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该特别小心才对……”
    正说之间,那门忽然打开了!
   

举报

六十七翠谷惊魂
    从门里望进去,黑沉沉地一片,好象里面还深得很,当门站着两个白衣人,一个是头上蒙着白纱,为刚才前去报信的人。
    另一个却是头梳高髻的女子,手擎着一盏羊角风灯,光下看她的脸十分苍白,虽然是很年青,也很美丽动人,可是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他们见司马瑜等人就站在门口,似乎感到颇为惊异。
    那女子立刻以冷冷的声音问道:“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虽是说的汉语,然而腔调十分生硬,一听就知道她是异邦人士。
    司马瑜因为她的口气很不礼貌,因以也漠然地道:“当然是走上来的!”
    那女子将眼一瞪道:“我知道是走上来的,不走难道还是爬着上来不成!”
    司马瑜大怒道:“混帐!你这是对谁说话,不因为你是个女子,我马上就给你一点教训……”
    那女子见司马瑜忽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倒是颇感诧异道:“怎么!难道我的话说错了?”
    司马瑜冷笑一声道:“你话倒没有说错,可就是象吃生米长大的……”
    那女子更奇怪了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吃生米长大的!”
    司马瑜不禁一愕,心想这是从那儿说起,他原是嫌这女子说话的口气太硬,所以才骂她一句俏皮话,不想这世上还真有吃生米的人。
    这时靳春红走上来轻轻一拉他的衣服道:“阳春教徒因为崇尚自然,不食烟火,吃生米确是事实,而且此女对汉语不太娴熟,倒不是故意对我们不礼貌……”
    那女子立刻道:“对了!我的汉语是说得不大好,希望你们不要见怪!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阳春教徒的信徒?”
    话还是对着司马瑜问的,司马瑜却以为人家问的靳春红,所以不作答复,那女子好似不耐烦,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司马瑜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对靳春红道:“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靳春红笑笑道:“不!人家是在问你呢!”
    司马瑜诧然道:“这种事只有你清楚,问我干吗?”
    靳春红道:“高丽男女礼防甚严。凡事都以男子为主,当家主事全属男性,你是我们中唯一的男子,当然一切要唯你是问呀!”
    司马瑜摇摇头道:“这个场面真会把我整死,还是由你去应付吧!”
    靳春红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入乡随俗,规矩上一点都不能错,经过你的这番委托,我说的话才能作数!”
    司马瑜连连摇头,心中暗呼岂有此理,可是那女子却果真把眼睛望着靳春红,在等她的答复。
    靳春红微微一笑,这才上前道:“我家主人对贵教的事不太清楚,全权委托我代言……”
    司马瑜又是一怔,然而靳春红对他飘过一个眼色,使他把要说的话又压了下去,那女子也飘了司马瑜一眼道:“你主人是干什么的?”
    靳春红微笑道:“主人是中原贵族,我们四人都是他的侍婢!”
    那女子脸色又缓和了一点道:“原来如此,我倒失敬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话了,你们怎么知道阳春教的?”
    靳春红笑道:“阳春教名满高丽,再加上独门武器钩剑,一看即知!”
    那女子又问道:“你们是怎么通过山下那一关的?”
    靳春红道:“主人精通武学,自然仗着本领闯上来的!”
    女子微现诧容道:“你主人能斗过我们教下一等剑手吗?”
    靳春红微现傲态道:“中原名家如云,主人一剑独尊!”
    女子微微动容道:“这么说来,你们的身份还够,请问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瑜又想开口,靳春红却抢着道:“主人性好游历,足迹遍及天下,刚好在山路上遇见了贵教门人,所以才专程前来拜访!不知贵教为何移驾到中原来了?”
    那女子顿了一顿才道:“你主人的身份高贵,我应该去请公主出来接待,有话也请你们去问公主吧!”
    说着朝那白衣人一比手,示意他到山下去继续守卫,而她自己则转身归入门内。隐入黑暗中不见了!
    司马瑜这才出声道:“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又把我抬成主人了!”
    靳春红笑笑道:“阳春教主也是高丽皇族,不把你抬得高一点,就无法进得此门!”
    司马瑜不服气道:“那我们就冲进去!”
    靳春红神色庄严地道:“阳春教武技另成一派,教中高手如云,山下一个教徒就够你应付的了,硬闯谈何容易,你不是要进去救人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此我们不妨随机应变,等一下你不妨随便冒充个什么亲王身份,到时再见机行事好了!”
    司马瑜苦笑一声道:“我冒充贵族还可以,只是委屈你们沦为侍婢,似乎不好意思,再说我对皇室的事实在怕了,刚从毒龙国历劫归来,又遇上个什么公主……”
    靳春红微笑道:“东夷多美人,见公主总比沙克浚愉快多了!”
    司马瑜见她还在开玩笑,不禁把剑眉一掀,正想发作,忽然前途灯火闪亮,有如一条长龙般地迤逦而来,靳春红连忙道:“人家来了,还是小心点应付吧!你的气度都够了,只要神色之间多带一点傲态就好了,我们都会捧你场的。”
    司马瑜来不及表示反对,那列灯火已缓缓移近,清一色都是白衣人,脸蒙白纱,每人都手执一面宫灯,靳春红微笑道:“看排场倒不小,可是还比不上毒龙国的气派大!”
    司马瑜一整神色,人群中已簇拥出一个高髻盛装的白衣女子,脸上只蒙一层薄薄的轻纱,隐约可见姿容,眉黛春山,双瞳剪水,秀丽不群。
    宫装女子身后则跟着四个少女,倒是未蒙面纱,不过肤色苍白,一个已经见过了,其余三人全差不多,冷冰冰地毫无生气。
    那宫装女子走到他们身前半丈处停下,轻纱后传出一阵婉转如银铃的悦耳声音道:“婢子无知,简慢贵宾,倪春秀代致歉意!”
    不仅语调清脆,吐字也十分圆润,而且别有一种雍容之态!
    司马瑜只得一拱手道:“在下等来得冒味,请公主见谅!”
    贵妆女子弯腰答礼道:“倪春秀已自报贱名,请教贵人如何称呼!”
    司马瑜只得道:“在下司马瑜!”
    靳春红连忙跟着道:“家主人系晋国公司马大人世子!”
    倪春秀喔了一声道:“司马藻大人华夏干城,不知政躬安否?”
    司马瑜对于官场的人物一无所知,靳春红莫名其妙地给他安上一个世子身份,弄得他满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靳春红生怕他露出马脚,连忙又代答道:“国公大人不幸作古!”
    倪春秀忙道:“哲人其痿,四野同悲,幸喜后继有人,看世子英武雄姿,年纪轻轻,世袭祖爵,就是邦国重寄!”
    靳春红又代答道:“世子丁制在服,虽爵袭而未理事,所以才得暇游历!”
    倪春秀点点头,伸手一比道:“贵客辱临,草木沾辉,既蒙赐顾,还请驾莅蜗居小驻!”
    司马瑜只得硬着头皮一拱手道:“打扰!打扰!”
    倪春秀在面纱后透出一声轻笑问道:“但不知世子还带有多少随从?”
    司马瑜这次可学乖了,顺嘴扯谎道:“在下微服出游,未敢招摇,只带了四名侍儿!”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携艳姬畅游山水,果真是豪门风流本色!”
    司马瑜脸上一红,冷如冰也笑着道:“我们自幼即蒙指派侍候世子起居,为了怕世子路上生活不习惯,所以才跟着出来,其实以世子本意是不想带我们同行的!”
    倪春秀点头笑道:“当然!当然!世子乃金枝玉叶之体,换了旁人也侍候不了,只是世子带着这一批娇滴滴的美女同行,想必会惹来不少麻烦吧!”
    冷如冰一笑道:“世子幼禀家学,掌中一枝剑力敌万人,保护我们绝无问题!”
    倪春秀也笑笑道:“听说世子将敝教的剑手击败了,足证家学渊源,贱妾少不得还要请益一番,世子请!”
    司马瑜拱拱手道:“在下远来是客,还是公主请!”
    倪春秀倒不多作谦让,点点头转身在前走了,等她们走出十丈之后,司马瑜等人才跟在后面缓缓前进!
    一路都是黑黝黝的,只有那些人手执宫灯,每隔五六丈站定一人,高举灯火照路,四个女孩子都紧紧地傍着司马瑜,好象是在保护他的。
    司马瑜轻轻地道:“难过死了,要让人拆穿了多难为情!”
    靳春红也轻声道:“我们是来救人的,闹穿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对方情况未明,能装一时算一时,多了解她们一点也好,这个姓倪的女子看来很不简单,她对中原的情形好象很熟悉,你报名也太快了一点,幸而贵族中有与你同宗的,否则我也没办法替你们圆谎了!”
    司马瑜不禁问道:“那个什么晋国公是真的死了?”
    靳春红笑道:“那当然是真的,否则人家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你当大侠客的不关心,我这个强盗可多少要了解一点!”
    司马瑜默思片刻道:“我看还是把话说明算了,我一个江湖人去冒充贵族世家可实在不习惯!”
    冷如冰笑道:“既然已经冒充了,就得装到底,你刚才应付得很好,公侯世家的排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到过毒龙国,照着那个礼仪行事就不会错!”
    司马瑜想想又道:“那个倪春秀是真的公主吗?”
    靳春红道:“高丽国王不姓倪,她自称公主,恐怕也是自抬身价,不过她出身贵族是不会错的,这可以从气度上看出来,据我判断,她多半是阳春教主的女儿,阳春教的一个剑手即如此了得,她的剑术恐怕更高明,她的口风中还有意找你较量呢!你倒是应该多小心一点……”
    司马瑜道:“较量倒无所谓!我只是在担心那五个被她们掳来的人,她们不在高丽,到中原来做什么?劫取我们国人又做什么?”
    靳春红道:“所以才要探探清楚呀!不过你等一下可别直接提出这个问题,最好是旁敲侧击,将她们的底细摸清楚再作打算!”
    司马瑜点点头,大家不再开口,默行了一阵,已经到达一所大厅之前,厅门敞开,里面灯烛辉煌,照得十分清楚!
    倪春秀站在门口笑着道:“世子请先坐一下,贱妾换件衣服再来相陪!”
    司马瑜拱拱手,什么都没有说,已有两个白衣女子将他们引进正厅!
    厅中陈设虽然华丽,到底不如沙克浚在毒龙宫中的陈设豪华,所以他们看在眼中,并无新奇之感,只是有一件陈设非常奇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一尊神像,面貌狰狞,青脸獠牙,状如夜叉,手执钩剑,样式倒与山下人所用完全相同,剑作银色,神像却是青铜铸就!
    最奇的是这尊神像的四周都结着一层透明的坚冰,高约寻丈,厚有三四尺,刚好将神像裹在中间!
    现在已是春天,气候甚暖,厅中又燃着许多火炬,可是那神像四周的坚冰上却直冒冷气,丝毫未曾溶化!
    神像面对着厅门,地位十分显著。
    靳春红手指着神像悄声道:“这恐怕就是他们所尊奉的雪山大神!”
    司马瑜点点头,却又不禁道:“这神像雕塑得如此丑恶,看来只令人恐怖,怎能生出尊敬之心!”
    靳春红连忙用手指压着嘴唇道:“不要随便批评,以免触犯人家的禁忌!”
    司马瑜也自悔孟浪,幸喜那倪春秀不在场,这时一个女子端了一蛊茶过来,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世子请用茶!”
    司马瑜接了过来,那女子低头退走了,司马瑜见座位也只有一个,不禁有点发窘,靳春红已笑着道:“你现在是世子身份,我们都是侍儿,自然不能与你并起并坐,纵然口渴如焚,也只有看着你吃喝了!”
    司马瑜十分不过意,冷如冰也含笑道:“要装就装得象,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不然给人家看见了,还会笑我们公侯世家,连一点规矩都没有!”
    司马瑜只得一个人坐了下来,四个女孩子就侍立在他后面,片刻之后,但闻后厅一阵环佩叮当,接着大家的眼前都为一亮!
    倪春秀满身珠光宝气,盛妆而出!
    她蒙面的轻纱已经取下了,肤欺霜雪,鬓赛停云,头上插着一枝金凤步摇,两耳上各嵌着一颗明珠,身上穿着团锦长袍,缀满了宝石!
    莲步姗姗,带着一股袭人的香气,慢慢地走了过来道:
    “有劳世子久候,失礼之至!”
    司马瑜虽然见过许多美貌的女子,他身后的四个女孩子尤称人间绝色,可见对着明艳照人的倪春秀,也不禁有目眩神摇之感!
    因为倪春秀的美丽中,另含有一种高贵的气质,高贵得使人不敢逼视!
    所以他只站起来拱拱手,口中却不知如何应对?
    倪春秀见到司马瑜失神之态,不禁微微一笑!
    那银玲般的笑声将司马瑜由失态中惊醒过来,连忙道:“那里!那里!在下初睹公主神仪,几疑天人降凡,失仪之处,尚请公主见谅!”
    倪春秀微微一笑道:“世子太过誉了,世子簪缨望族,公候世家,且又足迹四海,家中佳丽不下万千,贱妾不过是东岛夷女,粗陋之姿,怎敢当世子如此盛誉!”
    司马瑜脸上微红道:“在下并未虚夸,中原佳丽虽多,如公主者实难觅第二人!”
    倪春秀轻轻一笑道:“世子如此说不怕有人不高兴吗?”
    司马瑜一怔道:“谁?”
    倪春秀笑笑道:“此言若被世子家中得知,恐将启闺中大波!”
    司马瑜微笑道:“在下尚未授室!”
    倪春秀眼中一亮道:“贱妾以为侯门侍儿,也不见得不如贱妾!”
    说着一指司马瑜身后,司马瑜这才想到冷如冰等人还站在后面,心中倒是一慌,生怕她们会不高兴,谁知冷如冰微笑道:“公主太言重了,妾身等不过是下人,怎敢与公主相比!”
    倪春秀微微一笑,朝后面招呼道:“上筵!”
    那两名白衣女子立刻比比手势,只见厅后转出一列白衣人,有的捧酒,有的端莱,一一排在桌上!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来得太仓促了,夜间无法准备,只得粗治几味薄肴,实在不成敬意!”
    司马瑜也谦谢道:“承蒙盛待,只憾无以为报,若早知公主在此,在下多少也该带上一些贽礼!”
    倪春秀笑道:“大家都别客气了,一直这样闹虚文,实在太没意思,难得贵客降临,水酒一杯,聊以联欢,你我还是丢开那些客套,大家好好聊聊!”
    司马瑜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敬遵公主吩咐!”
    一个白衣女子上来要替司马瑜斟酒,靳春红却抢先一步接过酒壶道:“世子由我们侍候惯了,不可有劳姊姊!”
    那女子脸色微变,却在倪春秀的眼光示意下垂首退过一边,靳春红先放下酒壶,在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玉杯,放在司马瑜面前,然后再替他斟下一杯酒,酒泛淡青,杯是羊脂洁白相映之下,十分和谐。
    司马瑜正在奇怪靳春红的举动,倪春秀却毫不经意地道:“世子当真是公侯出身,这饮器恐怕是和阗雪玉制成的吧!”
    靳春红笑笑道:“公主法眼高明!”
    倪春秀又笑道:“雪玉杯验毒如神,世子可能早对贱妾还不太放心!”
    司马瑜满脸通红,靳春红却笑着道:“世子除了那只杯子外,任何东西都不习惯,所以婢子时刻都得替他带着,希望公主不要多心!”
    倪春秀毫不在意地道:“公侯门第,行事自然会与众不同,贱妾虽然不太懂,可也不会小气到那种程度,这位大姊若是验明酒中无毒,便请让我敬世子一杯!”
    靳春红讪然退后,倪春秀已经举杯一饮而尽,司马瑜则在靳春红的眼中得到了暗示,知道那酒可以喝,遂也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放下酒杯,白衣侍女替倪春秀斟满了,马惠芷则抢出来替司马瑜斟酒,斟罢退身之际,长袖不经意地一带,将桌上的一盘白切鸡拂倒在地上!
    乒乓一响,瓷盘跌得粉碎!
    司马瑜不禁一愕,连忙掩饰地斥责她道:“你太粗心了!”
    马惠芷不作声,低身去捡取地下的碎瓷残肴,倪春秀却脸色微变地道:“这位姑娘不必麻烦了,由她们来收拾吧!”
    一个白衣女郎过来弯腰帮忙拾取,手指却轻轻地对准马惠芷的腕上抓去!
    马惠芷装作不觉,等她的手快要抓上之际,忽然回过手腕,将刚捡起的几块鸡肉朝她手中塞去,动作尤为迅速。
    那女子手握鸡肉,蓦而发出一声惊呼,身体猛然纵起!
    倪春秀的动作却更快,未容她落地,手中银箸忽然射出,那女子连一声都没有叫出来,银箸穿过咽喉砰然跌倒在地下,已然气绝而死!
   

举报

六十八十面埋伏
    这一个突然的变故使得司马瑜等人大惊失色,可是倪春秀却若无其事地坐在原位上一动都不动,她身后的三个白衣女子也视若无睹。
    马蕙芷则露出一脸诧色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倪春秀望了她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才淡淡地道:“我这侍女太不懂规距,所以我才出手惩诫她……”
    马蕙芷讶然道:“菜盘是我打破的,要罚也应该罚我呀?”
    倪春秀冷笑一声道:“你是世子的人,我未便代劳?”
    马蕙芷转向司马瑜道:“世子!公主的意思是要您处罚我!”
    司马瑜莫明其妙地道:“你是无心之失,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你了吗?”
    倪春秀又冷笑一声道:“世子待下人倒很宽厚!”
    司马瑜大感为难,马蕙芷又对着他道:“世子!公主似乎对您的处理不满意呢!”
    一面说一面用眼睛对他连连示意,司马瑜则弄得莫明其妙,既不懂马蕙芷的用意何在又不能不作表示,想了半天只得对倪春秀道:“这四个人虽是在下侍女,可是她们与在下自幼一起长大,名曰主仆,情犹兄妹,所以……”
    底下的推辞很难,他只好一声声地支吾着,倪春秀却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统御办法,世子是否认为贱妾的处置太厉害了一点!”
    司马瑜倒底是侠义胸怀,明知道有些话说不得,却仍然地道:“不错!为了一点偶而的过失,即杀死一条人命,在下的确是认为厉害了一点!”
    谁知倪春秀竟毫不为忤地道:“世子说得很对,贱妾处置过后,即已深悔孟浪!不过错已铸成,无法悔改,只有下次多注意,来人哪!怎么还不把尸体抬出去!”
    立有蒙面的白衣人过来,抬起尸体转到门外去了,另一个白衣人过来将地下的残肴收拾干净。
    倪春秀则举杯向着司马瑜道:“世子!别为那些不愉快的事败了我们的酒兴!再喝一杯!”
    双方对干了一杯之后,倪春秀举起新布的菜肴,由于马蕙芷方才的一举动中,他看出这些菜肴中必然有一部分是吃不得的。
    所以手上虽也挟着筷子,却不知由何处下箸才好,而马蕙芷与靳春红等人却又全无暗示,好象存心在看他的胆识与判断。
    这时倪春秀已挟着一片海参送进口中细嚼,司马瑜心想她既然吃得,这道菜应该没有问题,遂也挟起了一片,背后的马蕙芷却开口了!
    “世子,您前天才闹过胃病,这些腥气的东西最好还是少吃!”
    司马瑜闻言立刻放了下来,倪春秀却冷笑一声道:“世子这么健康的人也会有胃病!”
    马蕙芷笑着道:“世子在府中锦衣玉食享用已惯,来到外面自然比不上在府中的烹调,因此常闹不舒服,目前只宜吃些清淡的东西!”
    司马瑜从她的话中多少已得到一点暗示,可是遍观席上六样菜全是荤的,清淡一点的只有一味干烁核桃仁,乃挟了两块放到嘴里。
    倪春秀缓缓旆筷子道:“世子对贵下倒是言听计从!”
    司马瑜讪然解嘲道:“不!在下也只拣能听的听,他们是为着我好!”
    倪春秀冷笑道:“公侯门中侍儿究竟不比凡俗,岂仅心智过人,而且还学识渊博,世子将她们当作侍儿实在是太委屈了!”
    冷如冰垂下眼廉道:“我们生来是作奴才的命,如此于愿已足!”
    倪春秀又扫了四女一眼道:“她们不仅允文,可能还解武事!”
    四女腰下都悬着宝剑,司马瑜自然不能否认,只得道:“她们闲时跟着在下一起练功,就是不太高明!”
    倪春秀笑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世子可肯容贱妾开开眼界!”
    靳春红连忙道:“阳春教剑法举世无双,当着公主的面,那有我们放肆的余地!”
    司马瑜趁着机会问道:“不知公主在阳春教中身居何职?”
    倪春秀莞然道:“教主倪焕廷乃是家君,贱妾不过是一名祭师而已!”
    司马瑜再问道:“贵下何以称你为公主呢?”
    倪春秀笑笑道:“家祖会被封为雪山王,不过到了家君时,已与王家脱离关系,公主二字,只是叫来好玩的,世子可认真不得!”
    司马瑜又问道:“贵教一向在高丽,公主怎么有兴趣莅临中原呢!”
    倪春秀神色微动道:“这个说来话长,待少时酒后,再与世子煮茗长谈,目下枯饮无聊,我们不妨行个酒令,也好让贱妾领略一下世子文才!”
    司马瑜知道她在故意撇开话题,正要想法子多问她几句,倪春秀又道:“贱妄红生长在夷狄,却心慕中原汉唐文明,是以对汉学略加涉猎,今天好容易遇上世子这等高人,非要请益一番不可,把签筒拿过来!”
    一名白衣侍女立刻捧着一个玉筒,筒中插了许多象牙制成的令签,送到席上,倪春秀笑笑道:“贱妾将中原的各种酒会,均制成签条,世子请随意拿一根出来,看看要如何请教法!”
    司马瑜无奈,只得抽了一根,看上面只刻着射覆二字,仍把眉头一皱道:“这是个古令,在下对此道一向生疏,恐怕要在公主面前出丑了!”
    倪春秀道:“一射一覆,我们只在室内生春,不说到外头去,范围就小得多!”
    司马瑜知道不应也是不行,只得道:“那说请公主先赐教吧,还望题目出得容易!”
    倪春秀略一沉呤,才说了一句诗道:“明月千里寄相思!”
    司马瑜思素良久,才摇头道:“这范围太广了,恐怕不好射!”
    倪春秀道:“那就再加一句好了,两覆一射绕围就小多了,脉脉西风起乡愁!”
    司马瑜到处找了一遍,忽然看见菜肴有一味酱雁肉,遂知道她上句是指鸿雁寄书,下句是说闻雁思归,乃笑笑道:“公主还兼入化,足见才思,在下射一句南北何处不是家!”
    倪春秀鼓掌赞道:“妙极了!春雁北来,秋雁南飞,南北何处不是家,世子果不愧为文武兼资,现在该世子请教了!”
    司马瑜一向豪情凌云,夹在这个文皱皱的场面上实在不耐烦,想了一下道:“在下才疏学浅,只能说些倪俗!”
    倪春秀笑笑道:“以世子才情,定能化俗成雅,但不知有何佳句见颁!”
    司马瑜一整脸色道:“厅中清供,席上佳肴!”
    倪春秀摇头道:“世子这范围更大了!”
    司马瑜道:“在下也添一覆吧,三才并天地,万物人称灵!”
    倪春秀想了半天,不禁愕然道:“世子第一覆好象是指俎上的鱼肉,第二覆分明是个人字!”
    “不错,天地人谓之三才,人为万物之灵,在下说的正是这个!”
    倪春秀神色微变道:“世子这两覆怎么能联起来呢?”
    司马瑜也神色一变道:“那要问公主自己了,这件事恐怕只有公主会懂!”
    倪春秀变脸沉声道:“世子不妨说明白一点!”
    司马瑜冷笑一声道:“公主不是关着五个人吗?在下曾截得公主传书信鸽,那五人听说是拿来作为牺牲之用,以人就刀俎,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倪春秀怫然变色起立道:“原来世子是为那五个人来的?”
    司马瑜也悖然怒道:“不错!我不能坐视自己的同胞遭受荼毒!”
    倪春秀忽然把脸色放了笑道:“世子想要怎么样呢?”
    司马瑜瞪着眼睛道:“把那五个人放了,同时说出你们在此地的真正目的,假如你们没有什么不规的行为,我还可以不追究,否则……”
    倪春秀似笑非笑地道:“否则如何?”
    司马瑜壮容道:“否则我就要凭胸中所能,为人间荡除不平!”
    倪春秀笑笑道:“照世子的言行看来,世子应该是个仗义江湖的侠士而不象是个公侯子弟!”
    司马瑜朗然道:“公侯子弟未赏不可以仗义行侠!”
    倪春秀微笑道:“公侯子弟耽于行乐,他最开心的是本身的安危!”
    司马瑜哼了一声道:“你这太武断了!”
    倪春秀笑着摆摆手道:“这个问题不谈了,世子是否一定要跟我们为难!”
    司马瑜剑眉一掀道:“那要看公主对在下如何答服了!”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放人可以遵命,不过此举对他们并无好处!”
    司马瑜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倪春秀笑笑道:“等世子见到他们后,自然就明白了,我也不必多作解释,世子有胆子的话,不妨跟我去看一下!”
    司马瑜立即朗声道:“我既然来到此地,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靳春红刚要阻止,可是司马瑜答应得太快,只有轻轻一叹,倪春秀笑道:“世子是现在就去,还是等吃过了再去!”
    司马瑜急道:“当然现在就走,否则我一口也吃不下!”
    倪春秀一笑道:“只怕世子看过之后,更吃不下了!”
    司马瑜不知道她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可是倪春秀已经作势欲行,只得也跟着作准备,倪春秀一瞟冷如冰四女道:“她们也要去吗?”
    冷如冰道:“是的!我们一步都不能离开世子!”
    倪春秀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道:“那就请吧!掌灯带路!”
    那剩下的三名白衣女子各自取了一盏宫灯,迳向厅后走去,倪春秀跟在后面,司马瑜等人也跟在后面,最后则是三四个白衣蒙面的人。
    厅后的建筑远不如前面的辉煌,再过去则是一条黑黝黝的长甬道,两旁都是整块的大石砌成的厚墙,脚步踏在上面,四壁激起空空的回声。
    凌绢微觉恐怖地道:“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司马瑜豪笑道:“即使是龙潭虎穴,又何足惧哉!”
    倪春秀回头笑笑道:“世子豪情不错,只怕你等一下就不会如此说了!”
    司马瑜懒得和她斗口,干脆置之不理,甬道七折八弯,终于来到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四面不通气的大石室。
    墙上插着火炬,发出森蓝色的光芒,照得气氛十分恐怖。
    他们在途中所见的五个男女,各自被绑在一根大石柱上,显得有气无力,另一边的墙前供着一尊与外厅所见相同的神象,也被透明的坚冰所包围住,只是在火炬的蓝光照射下,更显得狰狞怖人!
    司马瑜不禁微愕道:“这是什么地方?”
    倪春秀笑笑道:“这是阳春教的祭台!”
    司马瑜悖然道:“你们果真是掳劫活人来作为牺牲祭品!”
    倪春秀沉下脸来道:“世子这掳劫两字下得太难听了,阳春教条首戒非取,所以在高丽能留下盛名,这五个人都是我们化钱买来的!”
    司马瑜怒道:“胡说!人口那有买卖的?”
    倪春秀笑笑道:“买卖人口并不足奇,世子的四个侍女不也是化钱买来的吗?”
    司马瑜道:“那不同,你们是买人来杀的!”
    倪春秀冷笑道:“他们的家人甘愿出售,关我什么事?”
    司马瑜悖然怒道:“胡说!世上那有这种忍心的父母?”
    倪春秀道:“一点不假,岂仅是他们的父母同意,他们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因为他们活着也不会多久了……”
    司马瑜正想出言斥责,倪春秀已对马蕙芷道:“这位姑娘是个行家,世子不妨去问问她!”
    马蕙芷对着那五个人看了一眼道:“他们都染上了麻疯症,而且病况很重,离死期不远了!”
    司马瑜不禁为之语塞,良久才道:“麻疯患者都是集中放逐到一处的,他们怎会留在外面呢!”
    倪春秀冷笑道:“这个问题最好是问他们的家人去,麻疯是一种很危险的传染症,可是有些不解事的愚民,发现自己的子女染有此症时,又舍不得将他们送出去,一直留在家中,等到病象发作,无可救药时,又怕引起众怒,不敢声张,我派专人访查到这种情形,再化钱把些病人买来,实在还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司马瑜又愕又惊道:“你买这些人来干什么?”
    倪春秀微笑道:“当然有用了,而且这一片山业,也是我向贵国官府出资承租的……”
    司马瑜摇头道:“你越说越荒唐了,官府怎么有权利将国土租借给异族人士……”
    倪春秀道:“我承租此地并未立契,只是取得口头承诺,是以与官府无碍,同时也不会有人来追究,因为此地原是麻疯病虫的放逐地!”
    司马瑜翻着眼睛道:“你这种行为究竟有何目的?”
    倪春秀想了一下道:“世子一定要问得如此清楚,只有请你再看一点东西了!”
    说完又做了一个手势,那几个跟来的白衣蒙面人立刻去搬动墙上的两个铁环,拖出与铁环相连的大石,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深洞,高可及人,宽约五六尺。
    倪春秀用手一比道:“世子欲知究竟,不妨入内一观!”
    司马瑜不禁有点躇踌,倪春秀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笑容道:“话倒讲得很堂皇,真把内情告诉你时,你又不敢去了!”
    司马瑜怒声道:“去就去!难道我还被你吓退了不成!不过我先警告你一句,若是你想弄什么鬼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倪春秀漠然全无表情,只是用手一比道:“请!”
    司马瑜走到洞口,隐隐感到洞中吹来一阵冷风,乃又回头道:“你不进去?”
    倪春秀笑笑道:“此中乃阳春教禁地,凡是本教弟子,未曾奉召不敢擅入!”
    司马瑜立刻问道:“奉谁的召?”
    倪春秀似乎发觉到自己的失言,顿了一下才道:“我在教中不过是一名祭师的身分,上面有许多职司较高的人,他们都可以对我发布命令!”
    司马瑜他顿了一下问道:“此中既属禁地,为什么我能进去呢?”
    倪春秀笑笑道:“世子不是教中人,自然不受禁令限制!”
    司马瑜还想问得清楚一点,倪春秀已沉下声道:“我所能说的仅止于此,世子要进去就请快,否则就别再过问敝教之事……”
    司马瑜听她如此一说,毫不考虑地就闪身进入洞中,冷如冰等四女慌忙也跟着进去,忽然洞外射进一点火光,直袭他们身上。
    司马瑜眼睛很尖,看出那点火光只是一支火炬,连忙伸手接住,却听倪春秀的声音在外面格格轻笑道:“世子走得太匆忙了,怎么连照明的灯火都忘了携带,贱妾特为送上……”
    随着她的笑声,洞口又是一阵隆隆急响,洞被塞上了,倪春秀的笑声,话声,也被隔断了。
    洞中黑暗沉沉,只有他手中的火炬发着森森的蓝焰,照着五个人脸上的愕然惊色!
    冷如冰忍不住埋怨道:“瑜弟弟!你行事太鲁莽了,糊里糊涂就冲了进来,等一下怎么出去?”
    司马瑜怔了一怔才道:“今天的事反正无法善了,那一餐断肠宴实在吃得我太难受了,因此不如早点痛快解决……”
    大家都默然不语,片刻之后,还是冷如冰打破沉寂道:“那个倪春秀的行迳的确太怪异了,我看她全身都透着邪气……”
    司马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蕙姑!你是故意打翻菜的,为了什么呢?”
    马蕙芷道:“那几样荤菜上,无一不染着麻疯病毒,我怕你不知道,糊里糊涂吃了下去!”
    司马瑜不信道:“那有这事……”
    马蕙芷道:“你没有看见那个侍女想趁我捡拾碎瓷时偷袭我吗,结果我把残肴塞在她脚上,她立刻惊跳起来……”
    司马瑜立刻道:“正是啊!倪春秀也立刻动手将她杀死,我到现在还不明白!”
    马蕙芷笑笑道:“那鸡肉上全是疯毒,沾上就无法可救,所以那侍女会如此惊惶,倪春秀大概是怕她泄露机密,才出手将她杀死!”
    司马瑜骇然咋舌道:“危险!危险!所以我说那是一场断肠宴,真是一点都不错……咦!蕙姑!你不是也沾到那鸡肉了,难道你不怕受到传染!”
    马蕙芷笑笑道:“我从小就浸淫医道,全身都用一阵药水浸过,所以不怕任何病毒侵犯……”
    司马瑜想想又道:“那倪春秀也有麻疯症吗?”
    马蕙芷摇头道:“没有!”
    司马瑜摇头道:“这就奇了!她吃的东西也染有病毒,难道……”
    马蕙芷笑道:“我有预防的方法,她自然也有,这些不关重要的问题,还是留着以后再谈吗!现在我们该决定怎么应付眼前的局势?”
    司马瑜道:“归路已断,只有前进了,但不知前面也有什么?”
    冷如冰轻叹一声道:“艰险不问可知,你这一多问,把大家都害苦了!”
    司马瑜引咎自责,不敢作声,举着火把向前走去,洞越来越宽,一路行来,倒没有遇到什么阻险。
    又行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却走出了山洞。
    天上繁星闪铄,斜月媚人。
    地下却是一片令人无法相信的恐怖情景!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9 23:37 , Processed in 0.2343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