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罗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十二俏艳罗刹惊魂合
    空自穹边跋涉,
    雪参变作泥参,
    笑他妖孽也称觥。
    此物合当相赠;
    闻道西湖秋好,
    鳕鱼红叶万羡,
    轻骑九月下杭城,
    罗刹争奇斗胜!
    靳春红轻轻地念完之后,嘴角冷笑一声,继指微弹,将那张纸笺震得粉碎,目光一掠司马瑜道:“司马兄新从关中来,可知有一名叫俏罗刹的女贼吗?”
    司马瑜的俊脸涨得飞红,呐呐地道:“没……没有,这个在下到未曾听闻!”
    靳春红继续冷笑道:“我倒希望这俏罗刹是个有胆有识之辈,今大小妹的这个生日宴,变作罗刹会,到是件别有情趣之事!”
    司马瑜在她锐利目光的逼视下,连头都不敢抬,一味伸着去挟那碗中的肉圆,此时坐在对席的萧奇却猛地开口道:“姑娘且慢研究罗刹之事,贵属下只怕有些不稳呢!”
    靳春红霍地转身,果见座中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个个脸上泛起不欢之色,不禁柳眉一剔,粉面生寒,星眸中寒光暴射,冷冷地道:“还有那位认为我待客不诚的,不妨交待一声,靳春红自然不会使大家失望!”
    座中一片死寂,靳春红飞斛伤人所露的那手功力,确是颇为惊人,这些好汉们摄于半截山伍奎之死,虽有物伤其类之意,但自惦斤量,却多半慑得不敢出声!
    靳春红冷冷地再问了一遍,语气更为尖刻,西座上忽而一字排开,站起三个人来,这三个人的身形面貌俱一般无二,一望而知是孪生弟兄。
    当中一人含怒发话道:“靳春红!你别太狂了,我们兄弟虽然早先让你胜过一场,实际上并不是怕你的功夫,不过因为你的脸蛋漂亮一点……”
    语尚未毕,靳春红右手一扬,又是另一杯酒飞将过去,这次速度极快,不似前次那样缓慢,发话之人哈哈一笑,手腕轻翻,劈出一股掌风,刚好将酒杯抵住,在他右边的一人迈进两步,伸出手指在杯上一划,当然作响,瓷杯被分作三片落地粉碎,杯中的酒液却一点未洒,他再含笑伸手,将那酒分作三份,一份自己吞下,另两份却用手指掂起分送给其他二人。
    这人划指破盏、掂酒如宝,所表现的功力亦足以惊人,其余二人如状将酒吞下后。仍由中间那人发话道:“美酒拜受,总瓢把子还有什么赏赐?”
    靳春红微感意外,顿了一下才道:“丁氏昆仲原来还有这一手,看来上次在太湖的一场比斗的确是你们留了情了!”
    这三人正是太湖水寨的三个首领。一胎三生,名字也叫得怪,就按照出生序,唤作丁一丁二丁三三人都是在太湖边出生的,执掌太湖水寨后,极少与其他同道交往,因此也很少有知道他们的真正功夫,直到今日会上,丁一发掌定杯,丁三擘指分酒,露了一手,因此不但是靳春红感到意外,连其他人也觉得惊奇不止。
    丁一又微笑发话道:“我们弟兄幼禀师命,不准随意轻露,所以很少与同道朋友切磋琢磨,方才目睹瓢把子凌人太甚,所以才不自量力,想替同道朋友要一点公道!”
    靳春红哼了一声道:“很好!杯酒不成敬意,我想再敬三位一道粗肴!”
    丁一笑道:“美人见赐,就是穿肠毒药,我们兄弟也甘之如饴!”
    靳春红回身在桌上端起一盘烩鱼,托在手中道:“这盘鱼也许比毒药还难下咽,贤昆仲吃得下吗?”
    丁一大笑道:“我们兄弟生在湖边,从小就以鱼为食,这盘鱼还怕不够分配呢?”
    靳春红将手一抬,盘中的烩鱼离盘而起,仍是迅速无比地向他们飞去,丁一依然含笑发掌顶住,谁知这次靳春红并未用多大的力道,掌风一触,鱼肉分飞。
    丁一微感意外,丁三已旋身举掌一招,那些分开的鱼肉又被聚作一团,丁二伸手接住,总算没有掉在地下,正想同样地分作三份时,忽然停在空中的那根鱼骨突地自动爆开,无数的鱼刺如一根根的飞针朝三人涌去!
    三人做梦也想不到靳春红会有这一手,仓猝间未及应付,虽是举掌劈开一些,总因发动太迟,每人的腮帮上都插上一枝鱼刺。
    靳春红盈盈浅笑道:“得罪!得罪!三位大概就鱼肉吃腻了,所以才换换口味,这鱼骨头滋味如何?”
    丁氏兄弟狼狈万状地在腮上拔下鱼刺,互相对望一眼,同时举步而出,走到客庭中间,丁一才厉声道:“靳春红!一骨之赐,我弟兄算是拜受了,今天是你生日,也算是你的忌辰,出来认命吧!”
    靳春红毫不在乎地笑道:“三位会认知味,是否想再来一根?”
    丁一咬着牙齿道:“不错!不过那根鱼刺实在太细了,总瓢把子以一剑称雄江南,今天你若是再用那把短剑在我们脸上刺一下,我们就认输了!”
    靳春红冷笑道:“三位的胃口越来越大了,真到我短剑出手,只怕不是认输就能了事的!”
    丁一沉着脸道:“那也无所谓,刀山油锅,我们也挺着挨了!”
    靳春红伸手解开大衣,自腰间解下佩剑,袅袅离座道:“好吧!不见棺材不落泪,人在找死时,谁也拦不了!”
    丁氏兄弟也各自撤出兵刀,却是长才及尺的三枝铁笔,色泛乌青,一齐横在胸前,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靳春红睹状心中微动,嘴角噙着笑意道:“三位怎么连家伙都换了,上次在太湖我记得你们都是使剑的!”
    丁氏弟兄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盯着她,长眉笑熬萧奇本来埋首大嚼,对身旁发生之事恍若未觉,此时一见三人的兵器,不禁自动地停止吃喝……
    司马瑜见了他的神色,不觉惊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萧奇凝眉沉思,仿佛在想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以司马瑜的问话理也不理,司马瑜得不到回话,很是无趣,只得也将精神放到决斗场中去了!
    靳春红已走到三人中间,举剑轻笑道:“上吧!”
    丁一横笔踏步,振腕直点,靳春红信手一挥,当然火花直冒,丁二丁三已分左右攻到,靳春红斜步擦身,两招一齐避过,然后横扫一剑。又将丁—逼退两步。
    三男一女,剑笔交飞,打得十分热闹。萧奇的两道长眉,皱得几乎连成一条,口中喃喃地道:“真想不到!这老怪物竟能在丈人峰逃生未死……”
    司马瑜闻声又道:“师父!你说的是谁?”
    萧奇目视场中,口里轻声道:“七大凶人之首,混元笔方天华!”
    司马瑜全然不解,出口再问道:“七大凶人是谁?方天华又是谁?”
    萧奇一摆手道:“这话等一下再说,先看他们打得如何?”
    司马瑜弄得满头雾水。可是他知道师父的脾气,任何事情都是笑语诙谐相对,从不如此凝重过,心知此刻问也无用,逐将目光再度移至场中。
    靳春红已用剑光将三人圈在一起,可是三支短笔仍是十分稳重,指点划打,毫无败象,交手近四十多合,胜负未定!
    靳春红一面打一面笑着道:“三位当真是沉得住气,绝技在身。居然能藏得这么久,上次的那场比赛,简直是开玩笑。”
    丁一架开一剑,反攻了一招,沉声回答道:“靳春红!你有话现在尽管说.再过十招,你想说也没有时间了!”
    靳春红冷笑道:“你们未必能挨得过十招!”
    话声中剑光爆盛,剑尖露开万朵银花,分罩三人,丁氏兄弟巧妙地身形一合,背贴背站成品字形,短笔外吐,火花交射中解开了一手凌厉无匹的攻招!
    靳春红呆了一下才冷冷地道:“不错?你们居然能逃过我的那一招‘秋夜流虫’下,下一招叫‘冬雪纷飞’,你们可以先斟酌一下再谋应付之策!”
    丁一毫无表情地道:“你不必过甚其词,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等你施过那一招后,我们要回攻了!”
    靳春红银牙微咬,振腕再攻出一剑,这招的威势更强,漫天俱是剑气寒光,果如雪片飞舞之状。
    丁氏兄弟身形又暴然分开。每人独挡一面,短笔高举过顶,暗乌色的光华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伞盖,叮当声中,果然又挡住了那一招奇袭!
    靳春红的剑势受阻,脚下略退一步。丁氏兄弟齐喝一声,三支笔分上中下三路,各挟—股狂风,雷扫而至。
    靳春红星目圆睁,手中短剑齐顶至踵,直划下来,剑前突出尺许精芒,才将笔势封住,丁氏弟兄脚错动,笔路又转,各自认定一处大穴,再度攻到。
    靳春红这下子可无法兼顾了,丁一取乳下,丁二取天灵,都是势在必救,丁三却在她的背后,笔指腰间。三路并发,无一不劲!
    靳春红略作思索,发觉这一招必难幸免,面前的两招独可封架,背后的那一招是挨定了。芳心—震,拼着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得手,逐咬着牙不去封解,短剑猛翻,反取丁一的前胸。另一只空手却屈指对准丁二的小腹弹去。
    这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刹那。
    丁一笔势未及,剑芒已达,胸前短剑刺进,丁二的小腹上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手势略偏,挑开了靳春红的满头长发。
    丁三的一笔本来十拿九稳的可以点中了,可是厅外迅速无比飞进一道白影,叮然一响,一股巨力将他的短笔震飞,虎口全裂!
    这许多事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四座观战之人连惊呼都未及出口,事情已经结束了,丁一丁二嗒然身死,连挣动的力量都没有了。
    丁三捧着手腕,望着突如起来的一个白衣女子发呆。
    靳春红惊魂乍定,秀发为笔尖挑断了一绺,发落在她身上,肩上,她都顾不得拂落,也呆呆的望着那白衣女子。
    只有司马瑜欢呼一声叫道:“冷姊姊,你终于来了!”
    那女子正是冷如冰,一身素衣,洁白出尘。
    靳春红呆了半晌才出声问道:“你是谁?”
    司马瑜兴奋已极,高声地道:“这就是关中俏罗刹,你们一俏一艳,罗刹双会……”
    靳春红脸容一阵骤变,片刻之后,才对司马瑜冷笑道:“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司马瑜红着脸莫知所答,冷姑冰微微一笑道:“我叫冷如冰,俏罗刹是这位淘气弟弟给我戏取的外号,换参留柬,也是他的杰作,本来在甘凉道上,听闻靳姑娘大名后,就想前来拜晤一下……”
    司马瑜立刻又笑着道:“妙极了!你们一红一白两罗刹,未曾争强斗胜,先已竟艳比俏……”
    他的滔滔不绝的尚未止口,靳春红已经满脸秋霜,高着喉咙道:“司马瑜!我敬你出生名家,所以才倾诚相交,谁知你竟是开玩笑来的,今天我念在一晤之谊,不想跟你翻脸,异日相逢,你我就是生死仇人!”
    司马瑜瞠目咋舌,无法开口,冷如冰笑道:“靳姑娘!这是何苦……”
    靳春红依旧寒着脸道:“冷小姐,救命之德,我日后另思图报,相戏之恨,姓靳的也不会忘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交待清楚的!我们的话说到此地为止,我另外还有他事,不再奉陪了!”
    说完,又对呆立一旁的丁三道:“杀死二位令兄的是我,今日之战靳春红幸逃一死,却不许言失败,我现在再归东海,你要想报仇,东海钓鱼矶上,我随时候驾!”
    丁三木然而立,一言不发,靳春红转身又对四下道:“今日春红贱辰,承蒙诸位前来,感铭心扉,西湖总寨,于今日撤除,今后诸位另选他人,各自为政也行,过去种种关顾之情,春红亦必不忘,日后有用春红之处,春红万死不辞,今日请恕春红未能奉陪终席,要先告辞了!”
    说完裣衽环顾,深致一个万福,翩然出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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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太湖访凶
    西湖的水色澄碧,只是景物已非,寒风吹处,连那几茎残荷也都痿然飘逝,化作湖底淤泥,待明年重新烂漫亭亭玉立!
    一只小画舫上,坐着三个人,空对满天月色,都是闷着不开口。
    “扑刺!”这是一尾耐不住寂寞的游鱼,翻出水面,在银白的月色中亮了一下,又回到静静的湖底去了。
    船尾的少女用肘轻碰一下旁边的少年道:“你在想些什么心事,是不是还在留念那位貌美如花的罗刹寨主?”
    少年微笑着道:“冷姊姊,你又瞎说了,靳春红虽然不难看,那比得上姊姊超逸出俗,如月里嫦娥,令人常起遐思!”
    少女用手轻打了他一下,现着脸上的酒涡笑道:“胡说,你别口是心非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看你魂不守舍的……”
    少年笑道:“姊姊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看想念靳春红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一天你不是嘴上挂着她,最少也要提起十来回!”
    少女笑了一下道:“我是在替她难受!她那人眼高于天,好容易找到一个意中人,偏又好事多磨,这一气回东海,云天迢迢……”
    少年微急道:“姊姊,你别胡说了,我们才讲了几句话!”
    少女笑道:“几句话就够了,有人一见钟情,连口都不用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少年急辩道:“那有这回事,你不是听她临走时说的吗,再次重逢,便是生死仇人,她要杀我呢!”
    少女道:“这证明她爱你。爱之深则恨之切,那天她回头望你的那一眼,连我都大受感动,爱到恨时爱转切,你也太狠心了一点!”
    少年嘻嘻一笑道:“姊姊怎么对她变为同情起来了!记得在华阴客店中,你还骂她是下流贼妇呢!”
    少女笑着道:“那时我没有见过她,见到她那付模样时,我不知怎地,从心里就喜欢她……”
    少年嘻笑道:“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总觉得姊姊比她好看多了!”
    少女拧着他笑道:“贫嘴!小鬼头!下次见到她时,她要杀你我绝不拦阻,也许还要帮她的忙呢?”
    少年大笑道:“只怕姊姊舍不得吧!”
    少女脸上一红,手上加重了一点,少年痛得连声叫饶,此时船头那个老者忽然发出一声轻叹,少女红着脸,连忙又把手放开了。
    老者见状笑道:“你们别管老头子,老头子不解风花雪月,要不是怕你们不好意思,我早离开了,人生及时须行乐,你们都在年轻的时候,不妨多享受一番青春乐趣,到了我老头子这把年纪,鸡皮鹤发,连打情骂俏都没滋味了!”
    少女羞得满脸飞红,低低地道:“前辈怎么拿我们开玩笑……”
    老者轻叹一声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看到你们这样高兴,我真不忍跟你们分开!”
    少年一惊道:“师父!我们要分手?”
    老者点头道:“不错!目前有几件重大的事,要我们分头进行的!”
    少年急道:“什么事?您从来没有提过啊?”
    老者道:“你们整天细语绵绵,那有时间听我说话!”
    少年与少女都红着脸,互望了一眼,没有作声,老者停了一下又道:“那天在西湖水寨中,我看到了丁氏兄弟的兵器使我记起一个人……”
    少年插口道:“对了!您说了什么七大凶人,还有什么混元笔方天华……”
    老者点头道:“是的!那天我没有时间细说,七大凶人是东海三魔‘天魔’齐漱清,‘地魔’齐漱渝,‘人魔’齐漱汛,‘阴阳童子’东门黑,‘混元笔’方天华,‘信口开河’李一定,‘笑脸方朔’长孙述,这七人当年手辣心毒,荼毒武林,后来全亏铁剑先生与空空师太合力齐心,将他们一一折服,消声匿迹,其中最难缠的是混元笔方天华,曾经血洗武当,火焚少林,在泰山丈人峰头争夺上清功笈时,被他得去了下册,铁剑先生和空空师太双双出手,力拚千招之后,才将他逼得带着秘本跳崖自尽,谁知千丈高峰竟没有将他摔死……”
    少年微有所觉道:“那丁氏兄弟是他的徒弟了?”
    老者点头道:“我想不会错,方天华的混元笔就是那个形状!”
    少女想了一下道:“无怪靳春红会抵敌不了!”
    少年也沉思一下,忽而高兴地道:“靳春红在东海门下,他杀了丁一丁二,方天华一定会不甘休,让他找上门去,来个自相残杀到是一件好事!”
    老者一叹道:“你真不懂事,方天华为人睚眦必较,靳春红杀死他的两个弟子,自己本不免一死,冷姑娘出手挡了一下,归根结底,他对冷姑娘之恨,尤甚于靳春红。再说七大凶人,当年私交颇佳,或许他们能化解怨隙,合七对付正道中人,如此一来,势必要掀起一场莫大杀劫!”
    少女蹩眉道:“我倒无所谓!不过七大凶人果真再起为恶,我恩师已然圆寂,单靠展师伯一人,必然甚难应付……”
    老者道:“我也为这件事担忧,本来听说铁剑先生也到杭城来了,在这儿等了多天,始终未见踪迹,只怕他还不知道方天华未死的消息!”
    少女道:“展师伯游侠人间,他的消息一定灵通得多!”
    老者摇头道:“这也不见得!丁氏兄弟到那天才露出真功夫,可见方天华曾告戒过他们,他潜隐不出,可能在专研上清秘笈的功夫……”
    少女又道:“展师伯与先师所得武功秘笈,正是上清秘笈的前半篇,只不知上下两篇中,那一边所载的厉害?至于其他的人倒还不足为虑。因为东门黑我已会过一次……”
    老者浩叹一声道:“七大凶人中以东门黑最弱,东海三剑次之,方天华最强!”
    少年立刻道:“这不见得吧!靳春红初出东海,以一敌三,丁氏兄弟并未占得了上风!”
    老者叹道:“痴儿真不解事,靳春红可能得了东海三魔亲传,因为她的姿质太佳,丁家那三个脓包,最多只有天华一二成传授,就够靳春红受了,因徒知师……”
    少年豪气大发道:“怕什么!但凭胸中正气在,仗剑荡魔锁乾坤!”
    老者叱道:“糊涂小子,你只会吹,凭你那点艺业,连靳春红都比不上,还敢说仗剑荡魔。”
    少年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少女见他受了呵责,意颇不忍,连忙解围道:“前辈作何打算呢?”
    老者沉思片刻道:“我想了好几天,一直未得善策,为今之计,只有一面设法找到铁剑先生,一面到太湖去摸摸方天华的底细,丁氏弟兄既在太湖栖身,老魔头一定也潜居在那儿!只是我老头子这点能耐,纵然找到了方天华也是白搭,因此我想分头办事,我老头子去追铁剑先生行踪,你们两个娃儿不妨跑趟太湖!”
    少年苦着脸道:“师父都不行了,我们去不更是白费!”
    老者瞠目骂道:“没出息的小子,刚才还吹得怪响的,马上就泄气了!”
    少年急道:“师父!徒儿不是怕死,是怕事情办不成……”
    老者语气转为温和,轻轻地道:“小子,老头子教育你这么大,不会舍得要你去送死的,你跟冷姑娘一起去,不过是见机行事,探出他那实在行踪,倘若碰上了,冷姑娘听学的玄门正宗,或可以唬他一下,最重要的是方天华脾气狂傲,从不对后生小辈出手,你们只要应付得当,定然不会有性命之虑!”
    少年想了一下道:“师父!您不是说他心胸极窄,一定会对冷姊姊恨之入骨呢,怎么又没有危险了呢?”
    老者玄妙地一笑道:“恨是一回事,留难你们又是一回事!
    方天华本身是个练武人,他就具有一般练武人的癖性,遇见姿质极住的年青人,定然珍之如至宝,你冷姊姊姿质之佳,万中难得其一,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收服她,譬如巧匠,见佳石而不动心者,未之有也,昔日相如挟璧以要秦王,也正是这种心理!”
    少年道:“求之不可得!便生杀念,这也是人情之常!”
    老者一笑道:“不错,这也可能,所以就要看你们如何应付了,必要时不妨虚与委蛇,兵不厌诈,此举虽然有欠光明,但是为了天下武林苍生计,屈身以全大局,未必不可为,真正的大英雄,大豪侠,必须要懂得通极达变,傻小子,你明白了吗!”
    少年心中颇不以为然,可是又不敢顶撞师父,支唔语结,少女却笑道:“前辈既然如此说,必有深意,我们就这么办吧!”
    老者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分头进行吧!假若一切都顺利,大家定于明年上元日太湖畔嘉兴城外相会!”
    少年还待开口,老者已一拂手道:“别多说了,一切就这么决定,老头子也不愿意老插你们中间碍事,此去太湖路途不远,你们也不必赶急,不妨沿途探胜,广留丽影,尤其是姑苏胜景,更不可放过,自较我们枯燥相对,来得隽永一些!”
    说完长衫飘拂,踏上岸边,迳自走了!
    读者当已早知这少年正是玉哪叱司马瑜,少女是俏罗刹冷如冰,老者为长眉笑煞萧奇,重九罗刹大会后,他们流连西子湖畔十余日,此刻又要开始一项新的冒险任务!
    冷如冰等萧奇的身形消逝之后,忍不住格格轻笑起来。
    司马瑜奇道:“姊姊!你笑什么?”
    冷如冰止住笑声,未减笑意,轻轻地道:“你觉得你师父的安排如何?”
    司马瑜皱着眉头道:“我不同意你去冒险,更不赞成你去通极达变!”
    冷如冰捂着嘴笑:“傻弟弟!你真傻得可以,需要冒险的是你,通极达变的也是你!”
    司马瑜瞪大了眼睛道:“姊姊!我不懂你的话!”
    冷如冰大笑道:“你师父的那些话都是对你说的,我的资质并不佳,当年先师携我上山,就因为我根骨太坏,为我炼了不少灵药,与展师伯二人合力替我伐毛洗髓,才勉强造就今天这份样子!倒是你自己,虎背猿腰,精纯内贮,正是个习武的绝好料子,萧前辈并未教你太多功夫,正因为他自知所学不算太精,怕将你造定了型,糟塌了你这上好材料,刚才讲的这番话,也是怕你太固执,所以才假借着对我而言。可见前辈对你费熬多少苦心,你可不要辜负他才好!”
    司马瑜摸着头道:“我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
    冷如冰笑道:“正因为你不觉,所以天天有进境,象我这样聪明外露,我就止于此了!”
    司马瑜呆了片刻,才毅然道:“要我向老魔头讨便宜我可不干!”
    冷如冰正色道:“你又想错了。萧前辈那人何等高傲,怎么会把徒弟出让呢!你只要本着正心去行事好了!一切自会有分解!”
    司马瑜更是莫名其妙了,可是冷如冰拖着他的手道:“别多伤脑筋,凡事都有你姊姊,放心吧,姊姊不会要你吃亏的!”
    一双丽影,踏着湖畔月色,慢慢地也消失在长堤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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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解语梅是妻忘忧鹤是子
    太湖熟!天下足!
    这两句俗谚是形容太湖之富,因为它位于鱼米之乡的江南,以万顷湖水,养活了无数的生灵。
    微雪初晴,寒梅待放,枯柳已杈丫,修竹正青葱,湖畔有梅林千株,林间有茅亭卓然,亭中有一双璧人。
    这是司马瑜与冷如冰为了追寻混元笔方天华的下落,行脚到太湖来了,因为摸不准混元笔方天华在那里,他们只好到处乱碰,巧不巧赶上了一场雪,栖身在这梅林茅亭之中!
    玉哪咤司马瑜从师尊那儿传得了一身武技,也学会了长眉笑煞嗜酒若命的毛病,何况还有个知心着意的罗刹姊姊相伴在侧!
    冷如冰初涉爱河,只要个郎不滥饮伤身,倒也不加阻止,何况瑜弟弟微酒之后,酡上双颊,别有一番俊美神态!
    这天他们又在村店中买得一葫芦香醇,几品腊味,借着这亭中桌几,品酒赏梅,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阵微风过后,梅林起了一阵波动!
    雪花,梅花,白的,粉红的,纷纷向下飘堕!
    司马瑜笑挚着酒葫芦对冷如冰道:“冷姊姊,凭你兰心蕙质,我现在可有个难题,你要是答出来了,我就跪下来敬你一口美酒!”
    冷如冰笑望着他道:“小鬼头,你又想出什么淘气把戏来了!”
    司马瑜一收笑谑,装出正经的神态道:“这次可不是淘气,而是一个触景生情的问题,你看这眼前梅也纷纷,雪也纷纷,到底是落梅如雪?还是落雪如梅?”
    冷如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红白相杂,缤纷如雨,逐堆成球,一时到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俏罗刹停眉深思!
    玉哪咤微笑不语!
    寂静的空气中只闻得落花声,落雪声,就在这扑扑簌簌的微声中,梅林中突然哈哈亮起一阵长笑!
    接着有一个宏亮的口音吟道:“雪花尚洁梅尚清,玉为肌骨冰为魂,事无常理物无态,梅与雪花两不分。小娃儿,出的好题目!”
    跟在吟声说话之后,梅林中施施然出来一个老者,布衣青衫,须发皤然,眉目之间,却透着一付慈恺之色!
    冷如冰与司马瑜俱都微吃一惊,尤其是冷如冰,见这老者步履从容,地上停着寸许新雪,松软异常,可是这老者踏之如履坚冰,竟连一点痕印都未留下,因此连忙向司马瑜轻声招呼道:“瑜弟弟!小心礼貌,此老不俗!”
    因为司马瑜跟长眉笑煞处惯了,无形之中,也染上了他嬉皮笑脸,佯狂处世的游戏三味态度!
    而目前的这个老者,一望而知是江湖高人,这般武林耆宿,脾气最怪,一不小心,很可能惹来无数麻烦!
    冷如冰招呼方毕,那老者却龇牙一笑道:“姑娘说得太客气,雪地赏梅,携酒微吟,你们才是一对佳客,老夫假若不懂风趣,怎敢冒昧前来打扰!”
    冷如冰心中一惊,益发对老者增加了戒意,因为她说话时语音极微,身旁的司马瑜还在迷糊,他反而听见了!
    司马瑜是个天生好动的性子,再加上没听清冷如冰的话,只觉得这老者非常有趣,立刻笑嘻嘻地招呼道:“老先生,你也是个雅人呀,一个人躲在梅林里享清福,前朝和靖居士妻梅子鹤,你大概也在乐享天伦吧!”
    他说话太荒唐,所幸礼貌还不差,老字底下带了个先生,没有直接叫老头子,就这样冷姊姊已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现在就在太湖之畔,这老者很可能就是七大凶人之首的混元笔方天华。这莽弟弟怎地如此不知轻重!
    幸好老者并未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老头子孤孑一身,单独惯了,不耐烦去找家室的劳累,也没有林居士那等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雅兴!”
    司马瑜依然笑嘻嘻地道:“梅能解语何妨妻,鹤能忘忧便是子。老先生何必太谦虚,方才您梅与雪花两不分之句,便证明不是俗客!”
    老者哈哈大笑,身形已经移至亭内。望着司马瑜手中的酒葫芦,又望了木桌上的几味佳肴道:“哥儿太会说话了,老头子是饿了两三天,刚才在林中啃雪咽梅果腹,被你们这一阵酒肉香味引过来的!”
    司马瑜笑着送上葫芦道:“老先生脸无菜色,不象个饿殍,你大概与小子同好,也爱喝一杯吧,别客气,请!”
    老者接过酒来,满满地饮了一大口,然后再拈起一大片鸡肉放在嘴里狼吞虎咽地嚼着,司马瑜连忙道:“老先生慢慢来不妨,酒莱还多得很,这鸡烤得很硬,小心别崩了牙齿,象你这把年纪,掉了可不易重生!”
    老者露齿一笑,张嘴说道:“哥儿别担心,老头子齿牙尚健,别说这几片肉,就是铁爆蚕豆,老头子也还咬得动!”
    冷如冰见他满口牙齿洁白,而且十分齐整,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称,不禁心中又是一动,因而启唇问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望着她微笑道:“女娃儿太不懂礼数,还不如这位哥儿活泼可爱,老头子不过才吃了你们一点东西,就要委屈得先报姓名吗?”
    冷如冰脸上一红,连忙道:“这是晚辈的不是了,晚辈……”
    她话到口边,又打住了,皆因这老者身份未明,若是遽然报出姓名,万一他真是方天华就糟了!
    因为在西子湖畔,自己出手解了靳春红的围,与丁氏三怪结下梁子,丁三怀仇而去,一定先来报告过了……
    不想司马瑜嘴快,马上接口道:“这是我冷如冰姊姊,是冷秋云大侠后人,空空师太的弟子,我叫司马瑜,家师长眉笑煞!”
    冷如冰心中暗叫不妙,已经作了提防,谁知老者淡淡的嗯了一声,好似并无多大惊奇,只是轻轻地道:“不错!都算是知名人物!”
    司马瑜见自己报出名号后,对方并无多大反应,倒是有点气,自己的师尊不说,冷姊姊的师门何等响亮,这老头子居然一点颜色都不表示,遂扁嘴一笑道:“老先生可能不在江湖走动,因此不认识我们!”
    老者又喝了一口酒:“不错!老头子脱离江湖有年,对你们这些后起江湖的英秀,的确是孤陋寡闻,江湖中毕竟是年青人的天下!”
    司马瑜见他还是不痛不痒地回话,忍不住又道:“我与冷姊姊初入江湖,藉藉无名,老先生当然不会知道,可是空空师太一代侠尼,老先生应该……”
    老者淡淡一笑道:“原来哥儿是怪老头子对空空师太不够尊敬,也罢,我既吃了哥儿的酒肉,少不得要说两句好话,她不错,现在怎么样了,没事还练剑吧?”
    司马瑜大声道:“空空师太已经圆寂了!”
    老者微感一异,略顿片刻才道:“死了!那倒有点可惜,你师父呢?”
    司马瑜道:“家师幸托粗安,此刻有事杭城!”
    老者微笑道:“那还好,我比较欢喜你师父,因为他能喝酒,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祝你师父长命百岁!”
    司马瑜这才高兴地道:“谢谢老先生!”
    冷如冰在旁听得秀眉一蹙,这老者也许不是方天华。可也绝非等闲之辈,想了半天又问道:“现在前辈可以见示尊号了吧!”
    老者望她一眼,缓缓点头吟道:“曾与帝王同一家,金銮殿上不下马,跨下青牛登天去,不以素白轻桃花。姑娘知道老夫是谁吗?”
    冷如冰笑了一下道:“前辈只说了一个姓字!”
    司马瑜嘟着嘴道:“说了半天只说了一个姓,倒底是姓什么还没说?”
    冷如冰白他一眼道:“弟弟!你就是不肯用脑筋,前辈的四句话,每句都扣着一个李子。你只要听第二三句就知道了,金銮殿上不下马是诗仙李太白,骑牛出幽谷登天仙的是太上老君李耳!”
    司马瑜释然道:“原来如此,那与帝王一家是指唐代李氏,末一句是说与桃花同分春色的李花了,真有意思!”
    冷如冰白了他一眼道:“事后有先见之明,还好意思说嘴!”
    司马瑜脸上一红,老者望了冷如冰一眼道:“姑娘悟性不错,老夫再打个哑谜!”
    冷如冰轻轻一笑道:“只要不太深,晚辈或可勉力一试!”
    老者再念道:“阴阳同归理,鸿蒙分天地!”
    冷如冰心中稍定,因为确知此老不是方天华,可是也不是好路数,想了片刻,虽已知答案,却仍在犹豫中。
    司马喻却福至心灵,自作聪明地道:“这下子我可猜出了,阴阳同归,一也;鸿蒙始分,天下定也;你是‘信口开河’李一定前辈。”
    老者微微一笑道:“难为哥儿还记得老夫之名!”
    司马瑜高兴地道:“我是听家师说过,再由你的姓氏上去猜的。冷姊姊,这次可是我先知先觉,比你快一步吧!”
    冷如冰微微一笑,没有作声,“信口开河”李一定却笑道:“冷姑娘早猜出来了,只是怕老夫追究与她师门早年的纠纷,所以才故意藏拙,其实老夫名列……”
    司马瑜快口道:“你名列七大凶人之一!”
    说完后立刻发觉失言,翻着白眼对着李一定直瞪!
    冷如冰也脸色一变,提防着他会猝起发难!
    谁知李一定毫无怒意,哈哈大笑道:“小哥儿说得不错,老夫名列七大凶人,难道还会对你们后生小辈变脸发脾气不成!”
    司马瑜见他并未动怒,心中略定,陪笑说道:“晚辈年轻无知,出言冒犯,请前辈恕罪!”
    李一定摆手笑道:“好说!好说!老夫若是为这点子小事生气,那就是七大无赖之一了,还配称什么凶人!”
    司马瑜见他果真不生气了,不禁童心又发含笑问道:“前辈长相生性都非常慈和,一点不凶嘛!”
    李一定轻叹道:“哥儿以貌取人,当有大失,老夫当年心狠手辣,凶人之名,并非幸得,只是经过一次教训后改变了性情而已!”
    司马瑜好奇地问道:“前辈经过什么教训?”
    冷如冰连忙用目一瞪,出声制止道:“瑜弟,说话不可造次!”
    李一定摇手道:“冷姑娘不必多心,你一定是以为老夫在令师手下吃过亏,其实老夫受教训的并不是那一次!”
    这下子连冷如冰都感到惊异了,失声问道:“前辈还遇上了什么高人?”
    李一定轻轻一叹。说出一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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