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六章杀气之地作阵云
    在众人的惊愕中,唯一不动不言的是战隐,他负手向天,望着那几朵悠悠的白云,丁冬的琴音,草木的盛衰,仿佛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无弦琴戛然而止。
    四外之人都突然地吁出一口气,每个人身上都感到燠热异常,烈烈的娇阳,给了他们一个特别灼热的感觉,仿佛一下子由深冬跳到了炎夏。
    商琴先抬头向四周巡视了一遍,脸上浮起了一阵满足的笑意,可是最后将目光停至战隐身上时,他的笑容冻结了。
    战隐朝他微微一笑道:“多承阁下留情,未以灭绝心音或天杀神曲相待,区区一曲‘秋声赋’,在下虽然涵虚心功未曾大成,却还勉强可以挺得住。”
    商琴脸泛惊色失声道:“你果然学成了涵虚心功。”
    战隐道:“是的!不然我怎能在你无弦琴音之下悠然自如。”
    雪山四皓一起凛然色变,胡子玉却悄悄地离开了平台。
    乔妨朝韦明远一使眼色道:“开始了。”
    商琴朝三个弟弟望了一眼,然后回头道:“一山难容二虎,敝兄弟为利害所关,只好得罪了。”
    乔妨低垂眼皮道:“没什么!这原是我意料中事,不过你们也神气不了多久,至多十年,我安排下的那四个传人,总有一个会寻上你们。”
    商琴一咬牙道:“顾不得那么多了,老夫兄弟年事已高,若能再享十年盛名,便是死也值得的。”
    乔妨突然纵声大笑道:“阁下想得好自在,只怕你们在十年之中,片刻难安,只要一想到我所安排的人,便将如芒刺在背,武林盛名下岂是好享的?何况在这世界上,能人甚多,那些人也会千方百计找上你的门来……”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讽刺与讥嘲,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商琴脸色扯动了一下,然后坚决地将手一挥。
    他身后三老随着手势,立刻散至四处,刚好一人占了一边。
    商琴转头对韦明远道:“韦大侠!很抱歉将贵派惊动了出来,不过此刻局势已明,雨花台之约,乃是‘紫府真诠’之争,大侠是否能率贵派英雄离开此地?”
    韦明远朝身后望了一眼,沉声道:“内三堂正副堂主退!”
    毛文锡应了一声,脚下未动,公冶勤却惶然道:“属下愿与帮主共生死!”
    韦明远摇头道:“不!人可死,帮不可毁,你们立刻就回总坛,假若听说我与二位护法俱丧生在此,你们就升任左右护法,至于掌门一职,由我的师妹萧环接任,她已学得心音却敌神功,天龙派在她的领导下,仍可在武林中维持一席之位。”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圆余地。
    毛文锡与公冶勤只好作了一礼,肃然而退。
    韦明远又对慎修与聂无双道:“我留二位在此,也许太自专了一点,但是……”
    聂无双与慎修双双躬身,由慎修代表答话道:“属下等深以追随帮主为荣。”
    韦明远轻叹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今日之势凶险异常,俱死无疑,但二位与我之渊源,为了师门之盛誉,我不得不如此做。”
    聂无双这才明白了,激动地道:“多谢掌门人成全,天龙子绝无临阵退缩之后人。”
    慎修也肃容道:“属下与聂夫人一样,不堕先人家声,不负我姓的这个姬字。”
    韦明远坦然一笑,朝商琴道:“敝派已有答案了。”
    商琴一叹道:“大侠此举,不愧豪雄本色,做兄弟敬佩莫名。”
    乔妨却回头对龙强、徐刚道:“我对二位很抱歉,早知如此,我不该将‘紫府真诠’上的功夫分传给你们的。”
    商琴慷慨地道:“二位副首领涉猎未深,老夫可以让他们离开。”
    龙强大笑道:“老匹夫!你看错人了,我们二人双剑合璧时,对付你那无双弦琴或许不行,其他三个人若是落了单,管保没有便宜占的。”
    商渔刚才在他们手中吃了亏,闻言气往上冲,大声道:“我就放他们出去,看你们以后有什么狠着。”
    徐刚浓眉一坚道:“老子就不出去,非要试试你们这四象大阵有多厉害。”
    乔妨一叹道:“你逞一时之气,自绝了生机,只好跟我们硬挺吧。”
    徐刚向她一躬道:“多谢夫人!属下与龙兄出身草莽,都是宁折不弯的硬脾气,愿为效死之士,不作苟生之辈。”
    战隐忽然感动,朝二人一揖道:“在下无德无能,得二位以死相报,感愧平生。”
    龙、徐二人连忙还礼不迭道:“属下不敢当,士为知己者死,属下蒙首领及夫人另眼相待,知遇之德百死难偿,区区蚁命,何足道哉!”
    这又是一幕动人的场面,韦明远与聂无双、慎修等人看在眼里,俱是会心一笑,脸有嘉许之色。
    商琴等他们将话说得差不多了,才凛然道:“开始!”
    商琴将木琴一挥,风雷俱动,其余之人亦将手中之物,纷纷举起。
    乔妨忽而尖喝道:“且慢!”
    商琴一怔,将琴垂下道:“夫人还有什么交代?”
    乔妨道:“你们将阵势都布好了,也该让我们准备一下。”
    商琴道:“夫人既然读过紫府上册,当知四象俱动之威,难道还有抗拒余地吗?”
    乔妨道:“四象俱发,天陷地塌,但是求生乃人之本能,我们当然不愿束手待毙。”
    商琴微一沉吟道:“不错!我们是公平决斗,理应给你们一个机会。”
    乔妨朝身畔各人看一眼道:“四象阵顾名思义,当自四方转攻,我虽不知道能否抗拒到底,但是按照估计,支持个一时半刻,尚无问题,这样就是失败了,也较为好看一点。”
    韦明远眉头一皱道:“照夫人看来,我们今日是绝无生理了。”
    乔妨道:“大侠应该相信我绝不故作惊为之事。”
    韦明远微一默然,而后才慢慢地道:“夫人对四象阵了解颇深,我等悉听调度。”
    乔妨面上微微一红道:“谢谢大侠,事急从权,妾身只好越权暂作主张了,大侠‘太阳神抓’威力至刚,请独当南方离火之势,以火克火,二位护法则请固守正北,徐副首领……”
    徐刚应声恭立,乔妨正容道:“你与龙副首领以莫邪干将,固守正西,那边的无情竿已毁,威力较轻,但是仍不得大意,尤其要切记固守岗位,不可轻进。”
    二人听命,乔妨却转至战隐身旁道:“你守正东,势属乙木,我居中策应,浮生殊可恋,撑得一刻是一刻吧。”
    商琴见她布置定当之后,面色微变,继而大笑道:“好!敝弟兄自练成四象阵以来,迄未与人对过仗,今天难得夫人洞烛机先,倒是敝兄弟一个极好考验的机会,兄弟们!开始吧。”
    三人答应一声,各自施展开来。
    这真是亘古所无的一场剧斗,四象阵的威力一经发动,立刻挟雷霆万钧之势,朝中央逼来。
    商渔手中只剩下半截鱼竿,挥舞开来,却如千万条巨大的铁柱,直压而至,龙强、徐刚凭着两柄神剑,屹立如山,镇定的将竿势硬抵回去。
    商射的无簇长箭每施一招,即感炽热难当,但是在韦明远的太阳神抓之下,一时无法得逞。
    商读的一本无字书,轻扇漫挥,劲气如同潮涌,聂无双的月魄神功,慎修的天龙掌劲,堪堪恰能抵住。
    最不易抗拒的是商琴的无弦琴,他已不弹了,只是信手在琴上一抓,虚空掷将过来,虽是空无一物,可是每一掷之中,那珍音恰似成了实体,破空刺耳,呼啸而至。
    战隐仍是负手仰头,口中作龙吟,声调激越,将掷来的一连串的琴音,强盖了下去!
    乍一看来,仿佛是个对峙之态,可是在阵中诸人心内明白,自己实际是处在挨打之局,这四人单独时并不出奇,这一合起手来,每人却仿佛增加好几倍功力,勉强能挡住,已属不易,更谈不到出手还招了。
    四外之人,却被这惊天动地的威势,震得心神几裂,很多人都支持不住,自动地退了开去。
    朗朗的晴空,灼热的炎阳都不见了。
    雨花台上四壁俱震,沙砾蔽空,石破天惊。
    雪山四皓本来俱是坐态,这时不自而然地站了起来,须发皆张,亦是吃力之至,每人都是青筋暴露,汗水直流。
    一刻之后,攻势益见猖獗,守势却有衰竭之态。
    龙强与徐刚的剑已开始颤抖了,口中牙关紧咬,嘴角已有鲜血淌下。
    聂无双披头散发,慎修的道髻也自动地迸散了。
    韦明远的“太阳神抓”已发了三十余次,虽是功力深厚,亦不免喘息连连。
    战隐的吟声亦呈嘶哑。
    乔妨大声疾呼道:“努力支持下去,四象阵的威力已发至顶点,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使各人振作了一下,大家强打起精神。
    果然雪山四皓逼进的圈子,又被撑大了一点。
    商琴四顾一下,发现另外之人的体力都有不支之态,突然毗目大呼道:“四象归元!”
    继这一声呼叫之后,雪山四皓忽而停止了攻势,每个人汗水淋淋地站在当地,各人依然举着手中之物。
    阵中诸人压力骤轻,各自吁出一口气来。
    乔妨却厉叫道:“商老儿!你不怕耗尽天机,真要同归于尽吗?”
    商琴双目皆赤,亦是厉声道:“今日之争,已成骑虎,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乔妨一下子泄了气,徐徐道:“大哉归矣,我们各自准备吧。”
    众人方自不解,只见乔妨的秀目中,慢慢地淌下泪,纤手挽住战隐颤声道:“时候到了,让我靠着你。”
    战隐木然地由她挽着,眼睛望着韦明远,张口欲言。
    韦明远看见乔妨的情形,心下明白,止住战隐的话语道:“不必说了,如何生便如何死。”
    战隐将口合上,沉默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都明白了那最后一击必是无法抗拒的一招,因此每个人也自动放弃了抵抗的意念。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一点惧色。
    韦明远又一笑道:“不死于老病,便是江湖人的本色,我们这一次虽不是求仁得仁,总算死得其所。”
    商琴修然到:“我四人一生埋名,潜隐荒山,自为以眼高一切,谁知道到了晚年,仍是无法脱身江湖之外。”
    聂无双突然烦躁地道:“老头儿!你快开始吧,还罗嗦什么劲儿?”
    乔妨这时已经想开了,含笑道:“夫人!你就让他说几句吧。等一下他们那一招施用之后,我们倒是痛快得很,他们却要耗尽心力,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至少要痛苦十几天,才慢慢地死去……”
    聂无双初是一愕,继而也笑道:“妙极了!我本来以为是我们败了,由此看来,失败还是他们。”
    乔妨道:“反正大家都是一死,还管什么胜败。”
    这是一句极简单的话,却含有无限哲理。
    韦明远一动,继而是一片坦然。
    雪山四皓亦为之一动,却现出一片茫然。
    商读迟疑地道:“大哥!她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是否值得这么做呢?”
    商琴埋首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道:“值得的!人争一口气,树留一张皮,今天我们同归于尽了,大家只是个平局,错过今日,以那女子的智慧,我们就是个负局了。”
    商读不响了,商琴又叹一口气道:“准备吧!”
    说着在身边摸出一段琴弦,安在无弦琴上。
    商渔安上钩丝。
    商射装上箭簇,搭矢就弓。
    商读却在身畔摸出一枝巨笔,拔去笔套,笔上已饱含墨汁然后掷开手中无字书,铺在地上。
    阵中诸人虽是面临死亡关头,仍一一从容而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商读握笔在手,疑神片刻,才提起笔来,在书上写了一阵,接着翻过一页,再缓缓地画了起来,然后又翻过来,握笔又作起画来。
    等到两张画作完,他掷笔而起,神情黯然地道:“大哥!二哥!四弟!我先走了。”
    商琴也是黯然地一点头,商读已然斜斜的倒了下去。
    商琴走过去,拾起那本书,撕下一页,然后把书本丢给商渔。
    商渔撕下第二页,又丢给商射,商射默然撕下第一页,在书上轻轻三拍,那本无字书已化为一堆碎粉。
    韦明远微愕道:“他们在干什么?”
    乔妨道:“四象归元实际只有三式,一曲琴谱,一招竿式,一招射姿,这三式发时威力无限,然而只限一人能知而不用,也只能重述一次,方才商读将三式转述之后,心力已枯,所以死了,其余三人在施招之后,亦必死无疑……”
    韦明远听得直摇头道:“这种霸道的把式,习之无益。”
    乔妨道:“惟其至强至刚,所以才偕敌两亡。”
    语毕悠悠一叹又道:“紫府上册对下册各种武功均记载甚详,惟独这三招,付之阙如,今天能容易得窥全豹,却已不容我多想上一会儿。”
    商琴本来已在默默背诵琴谱,问言大吃一惊道:“你真能背出来?”
    乔妨道:“你爱信不信,别看他落笔甚快,却抵不过我过目成诵。”
    商琴闻言又惊又疑,捉摸不定。
    商射立刻急道:“大哥别受她的骗了,她是在扰乱你的心思,使你无法专神体会呢。”
    商琴闻言果然一动,凝神目前的琴谱,不再说话。
    乔妨却回头朝商射一笑道:“你不信是不是?他的琴谱成我没有琴,无法操演,你的射姿我倒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双腿微屈,臂抱满月,轻轻一拉一放。
    商射看了,突然脸呈激动之态,朝她一拜道:“夫人神资天纵,老朽一介凡夫,实不敢有侮。”
    言罢反身引矢,果然与乔妨适才的姿势一般无已,然后将手一松,只听见一声巨响。
    天摇地动,丽日无光。
    那枝长箭连穿了三座山头,在每座山头上洞穿径丈的一个巨穴,余势未遏,呼啸于天外,踪影不见。
    大家俱为那鸣镝之势,惊得目瞪口呆。
    商射那魁梧的身子亦慢慢地倒了下来。
    乔妨一言不发,商渔伸出钓竿,银丝飞处,丝头的金钩在商射的胸口一掠。
    商射的身子本来还在微微颤动,钩过之后,两腿一伸,真个的死去。
    商琴厉喝道:“二弟!你干吗?”
    商渔泪流满面地道:“四弟气血已尽,我是免得他多受痛苦……”
    商琴厉声道:“他死有应得……”
    商渔初是一怔,继而收回鱼竿,慢慢卷上钩丝,一言不发,回身就走。
    商琴拦住他又厉又急道:“你到哪儿去?”
    商渔平静地道:“我钓鱼去,今后我真正地做一个渔翁。”
    商琴怔道:“此地尚有战事未了。”
    商渔摇头道:“我不参加了,我们在雪山之顶,何等逍遥都是你轻信了胡子玉的话,下来夺取紫府上册,现在四弟兄已死其二,我实在不能听您的话了。”
    商琴面现狞容,将手举了起来。
    商渔望着他的手,淡然道:“大哥若是容不得我,尽管可以杀死我,可是无论如何,我是再也不会听您的话参加战斗,我不是怕死,却不愿因此而死。”
    商琴一迟疑,手渐渐地放了下来。
    商渔肩着鱼竿,漠然地转过身,朗朗地唱道:
    “钓欤,钓欤!
    不钓名也不钓誉。
    西塞山前鹭为友。
    蓑衣扁舟飘然去,
    饵上有欺有骗?
    江中无忧无虑,
    聪明的是人,
    傻的是鱼!
    人欤!人欤!不如鱼……”
    歌声响亮,一时将众人都听得呆了。
    商琴满脸凄苦狞厉,干指着乔妨骂道:“你这个妖女,我四个弟兄,两死一散,俱是拜你之赐……”
    韦明远肃然道:“阁下不要胡说,令弟没有一个是她害死……”
    商琴厉声道:“杀人不见血,天下没有比这更狠毒之事,今天我若不将她碎尸万没誓不为人。”
    韦明远恻然道:“阁下为什么不听听令弟临去时所唱之歌?急流勇退,彻然大悟,虽然他没有出手,韦某心中,却自承不如远甚……”
    商琴咬牙道:“你不要多说,今天我跟你们拼定了。”
    乔妨这才启唇道:“你两个弟弟之死,死于你的偏激,商渔前辈之走,因于你的不义,你自己不反省,一定要迁过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不过四象阵已破,你一个人行吗?”
    商琴面容抽动地道:“四象归元,其首在琴,刚才我学的那阙琴谱,正是至杀神曲灭绝神音,一阙之后,我不信你还能完整无伤。”
    乔妨道:“琴道在于心宁,你此刻心神浮动,断乎无法奏出。”
    商琴狞容不减,狞笑道:“灭绝神音,就是要杀心猛盛之际弹奏,才可竟其全威,你等着粉身碎骨吧。”
    乔妨秀眉微蹩四顾道:“此人心神已失,对我仇心已固,再无可解之法,你们还是让开一点,由我与他同归于尽吧。”
    众人俱无动身之意,乔妨急道:“灭绝神音为至杀之声,绝非人力所能抗拒,你们何苦陪我在此殉葬……”
    大家仍然不动。
    商琴却狞笑地拨了一下琴弦。
    琴声才发两响,众人俱感血气翻腾,勉强提气抗拒,脚下已是举步艰难。
    商琴大笑道:“你别想得美,今天你们都死定了。不但是台上,连台下的那些人,我都不能轻饶,方圆百里之内,别想有一个生人,哈……”
    他的神智已进人疯狂状态,笑声尤其怖人。
    台下有的人闻言,连忙拔步要退,商琴又弹了几下。
    “仙翁”数响,那些人已软瘫在地,翻滚不止。
    韦明远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混蛋!你这人比毒蛇还狠,比谁都该杀。”
    喝声中一指点去,正是凌厉无匹的搜魂指。
    商琴全不在意,屈指在丝上一弹。
    “铮!”
    这一响更刺耳扰心,韦明远的指劲才发出一半,突然心头一震,气血翻腾,身不由主地坐在地下。
    台上之人,见状都要去扶他,商琴又丁丁弹了几下。
    大家都忍不住手按胸口,坐了下来。
    商琴自己也难受极了,可是他仍忍住即将涌上的气血,磔磔怪笑道:“哈哈!这是一场大毁灭,我毁了,你们全都毁了,一条命换你们几百条命,这是多赚钱的买卖。哈……”
    狞笑声中,他的手指不断地按上去,琴音也不断的飘出。
    不过他此刻自己也心神受创,指力不强,琴音未能完全发挥,可是那丁冬之声,仍如一柄重锤,一下下地直接敲在人的肺腑之上。
    功力较高的人,只是在口角涔出鲜血。
    功力低的,早已眼珠突出,五脏翻裂而死。
    商琴自己亦是坐不住了,他整个人都伏在琴上,口中、鼻中、鲜血直滴,然而他的手指,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击琴弦。
    “叮当!”
    这一声不是琴音,而是一种铁片敲击的声音。
    可是这铁片敲击声却含着无限祥和之音,使人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下去,扰动的肺腑也得到平静。
    韦明远已恢复了神智,诧异地望着四周,尽量去搜寻那声音的来源。
    “叮当!叮当!”声音不住地响,却不知来自何方。
    可是韦明远却找到了一个人。
    大家倒在地上,这个人却站立着,从远处迤迤而近。
    那人渐渐地行近了,韦明远意外地发现这人身材娉婷,居然竟是萧环!不由得出声惊叫道:“师妹!”
    萧环扫译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顿时露出宽怀的神色,应了一声之后,转又去巡视其他人。
    战隐是第二个恢复的,望见了萧环,突地变为十分激动,张开了嘴,刚叫出了一个字:
    “环……”
    萧环漠然地对他点点头,转至乔妨身畔去了。
    乔妨受创较重,可是神智始终是清醒的,亮澈的眸子,一直盯着萧环,那里面包括着异样复杂的情绪。
    商琴亦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手中依然捧着那具木琴,眼中一片茫然。
    韦明远激动地道:“师妹!又是你!你又在急难中救了我。”
    萧环回他一笑道:“这次可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韦明远惊道:“是准?”
    萧环眼皮一垂道:“世界上还有谁能破解这至杀的魔音?”
    韦明远想了一下,突地惊叫道:“一定是师祖!她老人家呢?”
    萧环微微一叹道:“走了。”
    韦明远黯然若丧地叹息道:“走了……为什么连一面都不容我们拜谒呢?”
    萧环低声道:“祖师爷说这是缘,时缘到了,总会与你相见的。”
    韦明远默然无语,商琴却抢天长呼道:“你说谎?世界上无人能破得了灭绝神音。”
    萧环却正色地对他道:“你不要再伤心病狂了,天心有杀就有生,生杀相成相合相清,从来没有绝对之事,若不是刚才那一阵大成回春简声,此刻满地伏尸中,少不了也有你在内。”
    商琴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我不能相信。”
    萧环道:“信不信在你,今日之事,半由人与,半由魔动,我不为己甚,你自己种下的因,自然会受到果。趁大家还无力拦阻你之前,你赶快走吧,走到一个无人的深山僻谷,好好想一想。”
    商琴抱着木琴,顺从地默默移动脚步,开始慢慢地走去。
    萧环走前一步,从地上抬起那张血迹斑斑的琴谱,追上商琴道:“把这个带去,好好地体验一下,杀机中自有生意,但愿你能悟得透。”
    商琴木然地接过来,望了萧环一眼,径自去了。
    此时乔妨、龙强、徐刚、聂无双、慎修等人一一次第恢复,只是每个人的精神,都显得十分疲倦。
    乔妨手扶战隐肩头,微弱地道:“咱们走吧!这正是时候。”
    战隐略一沉吟,才点了一下头,举手召过龙强与徐刚道:“走吧!”
    二人将长剑归了鞘,默然地跟在他们身后。
    萧环却走到乔妨跟前庄容道:“夫人睿智超人,能听我一言否?”
    乔妨抬眼望着她,平静地道:“你说吧!”
    萧环道:“事在人为,孽由自作,智慧可以成人,也可以杀人,两者均可造就不可思议的影响,希夫人慎重择之。”
    乔妨仍是平静地道:“谨拜嘉言,但愿后会有期。”
    她声音中不尽流露出一丝情绪,倒使萧环呆住了。
    神骑旅的四人就这样地去了。
    萧环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声道:“我很担心。”
    韦明远也若有所觉地道:“你担心什么?”
    萧环用手指着乔妨的去向道:“她太深沉,深沉得令人可怕。”
    韦明远也陷入沉思了,聂无双在后低声道:“我该叫梅!”出关去一趟。”
    韦明远回头惊道:“夫人已经看出来了。”
    聂无双道:“那两个名字就满不了人,从掌门人的神态中,属下更可确定无疑。”
    韦明远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环却道:“我们也走吧。”
    一行人默默地下了平台,走出不远,只是四周横着不少尸体,腹开肠断,惨状不忍卒睹。
    也有不少人在辗转呻吟,更是入耳凄楚。
    韦明远不禁抚腕叹息道:“这又是一场大劫,唉!冤孽!冤孽!”
    慎修苦笑道:“雪山来人负一半责任,神骑旅负一半责任,他们两边都是谋定而后动,只可怜把我们夹在中间……”
    萧环亦是苦笑道:“师兄错了!胡子玉应该负一半责任,另一半由念远来负,这一场杀劫完全是他们斗智的结果。”
    韦明远突然警觉道:“真是的,那老狐狸怎么不见了?”
    萧环笑道:“狡猾的胡子玉,怎会留在此地等死?师兄!不是我说您,这许多杀劫,归根结底,还要倭过于您的一念之仁,若早杀了胡子玉,这些事情便都不可能发生了。”
    韦明远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道:“其实江湖纠纷,本来就无宁日,胡子玉不过是一个媒介而已,就是没有他,一定也会有别人,除非我不会武功,才能跳出武林纠纷。”
    这下子连萧环也沉默了。
    九月天气。
    炎暑初凉,金风送爽,这应该是最愉快的季节。
    可是在早寒的北国,苍凉的关外道上已扬起了风沙。
    仆仆的沙尘中,一匹骏骑上驮着一个神情憔悴的女孩子。
    鞍下的长剑不断地敲着脚蹬,丁丁声伴着得得的蹄声。
    骏马,秋风,古道。
    这应该是慷慨悲歌的侠士行藏,可是这个女孩子所表现的是多么不相称啊。
    当她行近一片野枣林时,突然林中宿鸟惊飞,驰出一队劲骑,将她围住了。
    女郎脸色微变,手按鞍旁长剑道:“你们要干什么?”
    劲骑中为首一人,中等身材,黑脸膛,一抱拳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
    女郎仍是手不离剑,寒着声音道:“你们是谁?”
    那汉子朗然一笑道:“关外道上,能够列骑畅行的,并无第二家!”
    女郎这才释然地道:“原来列位是神骑旅的,请问壮士贵姓大名?”
    汉子一抱拳道:“在下陈修真,原为长白弟子,现任神骑旅巡查使。”
    女郎微一裣衽道:“陈壮士,我从关内来,我叫……”
    陈修真笑着插嘴道:“你是文姑娘,文梅姑娘!”
    梅姑微怔道:“怎么!你认识我?”
    陈修真笑道:“在下与姑娘索未谋面,如何会识得姑娘,可是神骑旅耳目遍天下,姑娘一出山海关,我们就知道了,在下此来之目的,就是接待姑娘。”
    梅姑脸上一喜道:“那么贵首领已经知道我来了,是他叫你们来接我的?”
    陈修真道:“在下只是奉总坛的命令行事,总坛的命令又由徐副首领私发,在下所知仅限于此,现在请姑娘随在下前进。”
    梅姑点头道:“有劳陈壮士了。”
    陈修真抱拳又行了一礼,随即驱骑前导,他身后的一列铁骑,却分成两行,护卫在梅姑的左右侧。
    梅姑走在中间,芳心颇有一丝得意之感,她在天龙派中,地位虽然也很超然,可是韦明远最忌排场,所以她也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穿过枣林,面前就是一条大道,路上偶有行人路骑,见他们来了,连忙肃立至一边,恭敬地目送他们通过。
    梅姑笑向除修真道:“贵帮在关外的声势真不小。”
    陈修真回头微笑道:“神骑族自从由首领改组后,立规极严,关外的居民受到很多保护,所以他们对敝帮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尤其因为姑娘受到敝帮如此隆重的接待,他们爱屋及乌,自然也特别尊敬了。”
    梅姑细察路旁人的态度,发现陈修真的活倒不是虚假,想起出发时母亲及萧环所嘱咐的话,心中倒不免狐疑起来。
    默行片刻,她忍不往又问道:“贵首领日来可好?”
    陈修真肃然道:“首领自从雨花台之会归来后,一向深居简出,我们从未见过他的面,就是从前首领也不大与我们见面,因此对他的近况,我们实在不太清楚,不过以首领的绝世神功,相信他的身体一定是很健康的。”
    梅姑奇问道:“贵首领不大与你们见面,怎么还能如此得人心呢?”
    陈修真肃然道:“首领虽然不见我们,可是举帮弟兄的行动,莫不了如指掌,赏罚严明,使我们内心之中,自然生出尊敬之意。”
    梅姑听得点点头,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走了一阵,行列忽然转入一条岔道,路面虽宽,却荒凉别无行人。
    梅姑微惊道:“这好像不是通总坛之路?”
    陈修真道:“是的!这是敝派的一所别业。”
    梅姑道:“为什么要到那儿去呢。”
    陈修真答道:“在下只是奉令行事,指令上说要将姑娘接到那里,在下当然遵令而行。”
    梅姑微有不安的感觉,陈修真又道:“敝派与天龙交谊不恶,姑娘既是来自天龙,绝对不会对姑娘有所恶意的。”
    梅姑想着也就放心了,紧紧策骑前进。
    没有多久,已至一座巨大的庄院之前,一个虬髯壮汉正在门口停立。
    陈修真见了壮汉,忙下马行礼道:“徐副首领,您也来了。”
    梅姑一听称呼,知道这壮汉定是入云流星徐刚,忙也下了马裣衽道:“多谢副首领远迎!”
    徐刚肃然一抱拳道:“不敢当!文姑娘一路辛苦了,请入内歇息吧。”
    说着就返身领路,梅姑只得跟在后面,行行重行行,穿过几层院落,天色已暗,早有两个少女,手持灯烛,停立在楼梯口。
    徐刚又一抱拳道:“姑娘请上楼吧,在下只送到此地为止,楼上另会有人侍候姑娘。”
    梅姑这才忍不住道:“借问副首领,贵首领在何处?”
    徐刚略一迟疑才道:“首领不久就会来见姑娘的,在下告退了。”
    语毕再次抱拳,才转身而去。
    梅姑心中略感怔忡,随着那两名少女又上了楼,穿过几曲回廊,才来到一间华室之内,室中布置富丽堂皇,妆奁俱全,似为女子所设。
    少女将梅姑领到之后,才由一人道:“婢子名叫春花,她叫秋月,专使伺候姑娘,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梅姑微有不耐道:“我只想知道首领什么时候来?”
    春花道:“首领不一会就要来了,姑娘旅途劳顿,也应该先歇一会儿。”
    梅姑想了一下道:“好吧!你们先打盆水来。”
    春花微笑道:“一切早就准备好了,专等姑娘吩咐下来。”
    说着在里间捧了一只角盆,秋月也从门外将热水提了进去,在妆台上安置妥当,便待侍候她梳洗。
    梅姑从来本惯于接受这些,忙一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两个侍婢答应着,行礼退出。
    梅姑洗去了脸上的风尘,然后对着妆镜,手持着牙梳,却不禁呆了起来。
    镜中花容清减,云鬓散乱……这些日子的刻骨相思,已经蚀去她脸上的丰润,褪去了颊边的红晕。
    用手摩掌着平滑的镜面,忍不住悲从中来,哽咽着声音道:“纪湄啊,纪湄!你一定把我忘了,要不然为什么一别就音容渺茫,连个讯儿也不给我……我知道我傻,我蠢,可是我的心整个都交给你了,这一片痴情纵不足珍视,可是我究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
    哽咽声中忽而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怕见镜中花容瘦,为郎憔悴郎知否……”
    梅姑蓦然回顾,只见一个盛装丽人,容光焕发,相形之下,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微红着脸,低叫了一声:“远……姊姊!”
    杜念远轻轻一笑道:“你发现是我很失望吧。”
    梅姑惶然地道:“不!不!我见了您也很高兴。”
    杜念远嘴角轻轻一撇道:“不过没有见纪湄高兴是不是?”
    梅姑眼圈一红道:“远姊姊,我不会说话,您原谅我吧,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杜念远脸面微微一动,声音中略带感情道:“我不会生你气的,一路上辛苦了吧。”
    梅姑低声道:“也没有什么……远姊姊,纪湄呢?他什么时候来?”
    杜念远眼皮一挑道:“他不在这儿,也不会到这儿来。”
    梅姑脸色一变,失望地道:“那么他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了?”
    杜念远道:“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你来的消息,是我接到的,把你带到这儿来,也是我的意思。”
    梅姑急道:“远姊姊!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杜念远脸上一无表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确实不应该到关外来找他,现在正是他英雄岁月的开始,你这一来,岂不是存心在毁他。”
    梅姑黯然道:“我知道,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只想见上他一面,听他叫我一声,我就满足了,远姊姊,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
    杜念远淡淡地道:“他在一个隐密的地方。参研‘紫府真诠’上的神功,现在正是不允打搅的时候。”
    梅姑失望地道:“难道我见他一面都不行吗?”
    杜念远道:“假若你不希望他功成名就的话,当然是可以的。”
    梅姑一阵凄楚,泪落如雨地哀求道:“远姊姊,请您让我见一面吧,即使是偷偷地见上一面,那我这千里跋涉,都有价值了。”
    杜念远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酷道:“你千里跋涉,只是为了要看看他吗?”
    梅姑点点斗。
    杜念远又冷笑一声,道:“没有别的使命,也没有别人怂恿吗?”
    梅姑的神色忽变,颤声道:“远姊姊……我……”
    杜念远冷哼一声道:“我的心计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明明是萧环叫你来监视我们的,还有你母亲……”
    梅姑答道:“不!她们只要我来帮助你们,可是我知道比您差远了,有您辅助纪湄,哪里得还用上我。”
    杜念远淡淡一笑,莫测高深地道:“你别替她们掩护了,我心计太工,行事太狠,她们怕我带坏了纪湄,所以派了你这位无邪玉女,用你的慈悲心肠,来替我消解一点罪孽。”
    梅姑失色道:“那是她们不了解您,其实我这一路走来,耳闻目睹,都是您的仁举,关外居民,提起神骑旅,几乎是有口皆碑……”
    杜念远这才转颜笑道:“其实我倒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好,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笑然转为温柔道:“梅妹!我相信你也明白,不单是你一个人爱纪湄。”
    梅姑点头道:“是的,我知道您爱他,不过我并无意与您去争夺他的爱,我只把自己的一份感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挚情,既无嫉妒,也无怨意。
    杜念远颇为感动地道:“你是无邪的玉女,任何人也愿意与你分享所爱,可是纪湄原先爱的并不是我们,他爱的是萧环,遗憾的是萧环并不爱他,前一阵子萧环长了一辈,他才断念头,却并未死心。”
    梅姑睁大了眼睛道:“不可能吧,有您这一位天仙似的玉人伴着他,他应该回心转意的。”
    杜念远一叹道:“这才叫最难测男人心,不过我不会放弃爱他之念,相信你也不会。”
    梅姑坚定地点点头。
    杜念远的声音突然转为兴奋道:“所以我们只有不断去博回他的爱情,不过你我的方法不同,你用柔情,我用理智,你使他的心有所托,我使他的事业日渐光辉,我们各有所贡献,却并不冲突,同出于爱他一途,你想我会害他吗?”
    梅姑激动地道:“不!远姊姊!您不会的。”
    杜念远笑了一下,这才道:“所以我听说你来了,立刻把你安排在这里,等三五个月后,他的神功练成了,你再跟他见面,我们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梅姑感激无状地流泪道:“远姊姊!我一切都听您的。”
    杜念远又道:“还有一点,我须要你谅解的,为了纪湄事业上的需要,我不得已才以首领夫人的名义出现,实际上我们并未负你,有名而无实。”
    梅姑道:“远姊姊,我无所谓,我只要求纪循的爱,并不在乎名分,只要纪循能容得下我,叫我一辈子住在这儿都行,再说您的那份工作,我也干不了。”
    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能谅解就好,其实这也是权宜之计,等到纪湄功成名就,我自然会有所安排,我出身在梵净山,我母亲就是最好的榜样,天意注定我们母女所走的路向,将来我还是梵净山主。”
    梅姑哭声道:“不!远姊姊,那太苦了您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哼!口蜜腹剑,假仁假义。”
    二人俱是一怔,不知这一声是指谁而言。
    杜念远娇躯一顿,向着门口直飞出去。
    回廊上两个女婢被点了穴道,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杜念远走上去,朝她们的背心一拍,原意是要替她们解开穴道的,不想这两人居然应手而倒,原来早已气绝了。
    杜念远柳眉一皱道:“何方鼠辈,居然敢到神骑旅重地撒野伤人!”
    不远处又有人冷笑道:“这只能怪她们的名字取得不好,春花秋月何时了?南唐后主轻轻一问,难尽千古才人,今在我就给他一个答案,春花秋月此时了,宁非大佳,哈……”
    杜念远目注发声之处,脸上顿现一片杀机,冷冷地道:“阁下既是存心前来生事,最好是明着来,似这般藏头缩脑,暗中捣鬼,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暗中那人又冷笑道:“神骑旅驻脚之处,机关利器密布,江湖人视为畏域。我就是不信邪,偏要闯闯这龙潭虎穴。”
    杜念远冷哼一声,不去理他。
    房中的梅姑却已闻声持剑赶了出来,正待追了过去,却被杜念远一把拉住,拦阻她道:
    “梅姑!你别莽撞,这屋子你还不清楚,糊里糊涂地追过去你也会吃亏的。”
    梅姑倒是住了脚,可是暗中那人又刺刺笑道:“假仁假义。”
    杜念远脸色一变道:“阁下那句口蜜腹剑也是为我而发的了?”
    暗中之人道:“当然!屋中只有你们二人,非此即彼,你们二人之中,谁有资格当得起那句话,你心中自然明白。”
    杜念远尖声一笑道:“阁下知我倒是颇深。”
    暗中那人哈哈大笑道:“我看着你从小而大,对你怎会不了解。”
    杜念远脸色一变道:“阁下到底是谁?”
    暗中之人道:“我不想让你知道……”
    杜念远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你不出头也没有关系,我总有办法教你现出原形。”
    暗中之人轻轻一晒道:“等着瞧吧。”
    杜念远闭目沉思,暗中之人也不响了,巨楼中一时变得很静。
    片刻之后,暗中传出一声闷哼,好似那人受了袭击。
    梅姑微惊地道:“远姊姊!你真行,我都没有看见你动手……”
    杜念远却诧异地道:“这就怪了,我根本就设有动手。”
    梅姑似乎不信,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杜念远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此人太过狡狯,我正在考虑用什么方法对付他……”
    梅姑道:“那么他……”
    杜念远用手止住她,同时还作侧耳倾听之状。
    梅姑也警觉地住了口,学杜念远的样子,留神谛听。
    果然在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呼声,不问可知,那是拳脚所激起的风声,而且其声尚不止一人。
    杜念远听了一下道:“这儿又来人了。”
    梅姑微悸地道:“谁?”
    杜念远双手一摊道:“不晓得,今天这屋子里怪事真多,看看去吧。”
    说着率先前行,梅姑狐疑地跟在后面,心中别别直跳,因为这女郎自出生以来,从未亲身参与一场打斗。
    反之杜念远在前面却是态度从容而镇定,梅姑瞧在眼中,对她的处事气度,心中十分钦佩。
    走了不远,一条汉子手执宝剑,匆匆地赶了来,却是新任不久的副首领,入云流星徐刚。
    杜念远见了他,面上骤起肃容道:“你现在才赶来。”
    徐刚惶恐地一躬身道:“属下保护不周,致被外人混入,惊扰了夫人……”
    杜念远将手一摆道:“别说那些废话了,你现在能够发现,总算你的警觉性还不错,来人可能在九曲楼中,你跟我去一趟吧。”
    徐刚又一躬身道:“夫人千金之体,不应轻易涉险,还是由属下去吧。”
    杜念远微笑道:“假若我去都会有风险,你还行吗?”
    徐刚诚敬地道:“属下自知较夫人不如远甚,但属下愿万死不辞。”
    杜念远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你很忠心,不过有些事不是你应付得了的,别多说了,还是跟我走吧,局势紧张时,你多护卫着文姑娘一点,要是她有了一丝损伤,你可真准备掉脑袋。”
    徐刚敬诺了一声,梅姑却道:“姊姊!我不要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杜念远笑道:“妹妹,你是他的宝贝,若是有了一点差错,我可担不起干系,再者不是我看不起你,我们二人中,你的确更须要保护。”
    梅姑羞红了脸,不再答话,杜念远又率先在前走着,徐刚倒是真的忠心耿耿地手持宝剑,紧紧地护卫在梅姑身后。
    转过几处暗壁夹道,杜念远止住了身子,用手牵起一角帘幕,幕后却是一间大的客厅。
    有两个人正在厅中舍死忘生地拼斗着。
    这二人的身材差不多,所用的招式亦异常新奇,只有衣着不同。
    他们仿佛都不愿意惊动别人,所以虽在作殊死的战斗,却都闷声不响,连举手投足之际,也都十分小心,不愿发出响声。
    最奇怪的是他们都用面纱将脸遮了起来。
    这二人中必有一个是出言讥笑的人,然而因为他们的面目遮住了,使人分不出是敌是友。
    杜念远在旁静察了一会,突然厉声喝道:“住手!”
    厅中二人本在专心打斗,是以并未发现有人在偷看,及至杜念远的一声呼喝,才将他们惊得各分一边。
    杜念远平静地走了进去,冷冷地道:“哪一位是骂我的人?”
    二人俱呆呆的站着,未作一声。
    这时梅姑与徐刚也进来了,分立在她的两边。
    杜念远环顾了四面一下道:“虽然你们都蒙着脸,可是我已知道你们是谁。”
    二人身体微微一动,仿佛都不大相信。
    杜念远突然侧头向徐刚道:“副首领,你到楼下去,这儿没事了。”
    徐刚嗫嚅地道:“夫人,这二人来历不明……”
    杜念远眉头一皱喝道:“这是命令。”
    徐刚无可奈何地一抱拳道:“属下遵命。”
    回头悻悻地去了,等他的身影消失,杜念远才轻轻地道:“此地已无外人,大家可以坦诚相见了。”
    两个蒙面人都没有动,也无摘去面纱之意。
    杜念远转身朝左侧一人道:“爸爸!你该先捧捧我的场。”
    那人微微一怔,缓缓举手扯去面纱,露出一张清瘦而略显苍老的脸,不过在表情上却透着一点慈蔼。
    右边的那蒙面人突然失声惊呼道:“任……原来是你。”
    杜念远不理会,冷冷地朝他道:“大家俱是熟人,阁下还等什么?”
    那人伸手摸到面纱上,又放了下来道:“我……我不能。”
    杜念远对他的态度反而感到奇怪了,诧然道:“虽然今天你说了我几句,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可以不追究,你还有什么顾虑呢,阔别良久,正好畅晤……”
    那人目光一转,迟疑地道:“我不是怕你难为我,实……实在是另有原因。”
    杜念远见他的目光,不住地停在梅姑身上,突然有所悟,口中却故意地道:“那就是你不肯赏脸了。”
    那人支吾地道:“不!我没有这意思……”
    杜念远嘿嘿一笑未置答词。
    那人将心一横道:“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不反对。”
    杜念远依然不响,口角冷冷地含着笑意,这种神秘而又冷酷的笑容,更使那人颇为受不了,烦躁地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蒙面完全与你无关。”
    杜念远尖笑道:“与我无关,不过与别人有关是不是,脱下来。”
    话声中突地欺身上前,骄指分点他的乳泉穴,出招快速如风。
    那人猝不及防,连忙举掌一格,虽将来势破解,可是杜念远的另一只手,却诡异莫测的一掠而过,将他的面纱揭了下来。
    面罩之后是一张苍白的脸,有愧色,也有惊意。
    这次轮到任共弃惊叫了:“文兄!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文抄候,被揭去面纱之后,他的脸始终望着地下,不敢抬起来。
    任共弃倒是颇感意外地道:“一别数十年,想不到与文兄在此重逢。”
    文抄侯一拱手道:“任兄好,方才兄弟不知是你,多有得罪,今日兄弟另有要事在身,请从此别过,任兄若有兴趣,明日你我在别处叙阔如何?”
    杜念远的目光始终锐利地注视着他,见他抽身要走,才冷冷地道:“文世怕难得前来,何不在此小坐片刻,我命人略备水酒,由爸爸陪你叙叙旧如何,你们有好久没见了。”
    文抄候十分窘急地道:“今天我实在有事,改天,改天!”
    杜念远冷笑道:“文世怕连水酒都不喝一杯,难道你今天是特别为骂我而来的。”
    文抄候干笑道:“哪里,哪里,这全是误会,我是跟你开玩笑,你是个仁慈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最安全不过,一点都不用担心……”
    口中在说话,眼睛却望着梅姑,隐含否定自己活的意思!
    话刚完,人已溜出门口,晃身就不见了。
    任共弃呆了一下,才道:“十几年不见,这家伙越来越古怪了。”
    杜念远却回头对梅姑道:“妹妹!你认识这个人吗?”
    梅姑本来在呆呆地发愣,听见杜念远问到她,才红着脸道:“不!不!我不认识。”
    杜念远哦了一声,才淡淡地道:“奇怪!你们都是姓文,是不是?”
    梅姑急道:“天下同姓之人太多了,我跟他毫无关系。”
    杜念远微微一笑,回头对任共弃道:“爸爸!您怎么到我这儿的?”
    任共弃伤感地道:“我从天池夺宝之后,一直就没有离开过长白。”
    杜念远道:“我晓得,你的行踪我了如指掌,若不是您,谁也别想在长白耽上那么久。”
    任共弃感动地道:“我说哟,怎么神骑旅的人对我都那么客气,远远地见了我就躲开了,孩子!你做得这么有声有色,真使我骄傲。”
    杜念远道:“别提那些了,爸爸,您老留在这儿做什么?”
    任共弃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情:“没有什么?孩子!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杜念远稍有感动,但仍控制住情绪的平静道:“爸爸!您又怎么我到这儿呢?”
    任共弃道:“我在路上看见你,就跟了过来,可是为了你,我不敢露面……”
    杜念远笑着道:“可是后来您听见有人骂我,您就忍不住了。”
    任共弃道:“是的,普天之下,无论是谁,只要他敢对你不好,拼了我的命,也要惩戒他,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是文抄侯……”
    杜念远笑道:“谢谢您,爸爸!”
    任共弃高兴极了,眼眶都是湿湿的。
    杜念远忽而又笑道:“爸爸!您肯为女儿拼命,那文抄候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话对任共弃讲,脸却对着梅姑。
    梅姑大惊失色地道:“远姊姊,您别这样望着我,我……我认识他。”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是呀!你们非亲非故,他怎么好像对你很关心,恐怕你吃了我的亏,就像我爸爸对我一样……”
    梅姑急得哭出来道:“远姊姊,您别逼我了,我告诉您吧,她是我的叔叔。”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一定跟你有关系。不过叔叔也没什么关系呀,为什么你们大家都好像不敢承人呢。”
    梅姑留着泪道:“他虽是我的叔,可是我跟娘都不愿意认他了。”
    杜念远一惊道:“为什么?”
    梅姑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他不是好人。”
    杜念远微一点头才和婉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吧,爸爸不是外人,我更发誓替你守秘密,即使纪湄也不让他知道。”
    梅姑想了一下才红着脸道:“这件事娘跟我都不愿重提,今天若不是碰到他,我也不会说出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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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国色无双
    梅姑微垂着眼皮,以一种略带不安的声音道:“娘跟爹爹很早就认识了,他们结亲时,啸风叔叔并未在家,他一直在外游荡,直到我满月的那一天,他才突然地回来……”
    杜念远插口道:“原来他叫文啸风,那么文抄侯的名字是后来才改的了?”
    梅姑道:“大概是的,他回来后,爹很是喜欢,因为爹对这一个仅有的弟弟极是友爱,由于爹爹的关系,娘当然也对他很好,也许就因此使他误会了意思。”
    杜念远突然问道:“伯父若是健在的话,现在高寿几许?”
    梅姑一怔,还是照实地回答道:“六十六岁!爹比娘要大二十岁。”
    杜念远点头道:“你叔叔跟你娘差不多,难怪他要有所误会。”
    梅站脸色微变地道:“爹爹与娘感情极笃,即使对叔叔好一点,也是嫂嫂对小叔的一份应有的关切。”
    杜念远笑着道:“这是当然,我心中对伯母并无一丝不敬之意。”
    梅姑这才将脸色平和下来,继续地道:“姊姊说得也许不错,据娘后来告诉我,叔叔在词色之间,也曾隐隐表示过爹爹配不上娘,不过他说得很含蓄,娘一时没有发觉而已……”
    杜念远微微一笑,不再插口,梅姑乃接着道:“直到我五岁的时候,爹爹因病去世,娘当然很伤心,叔叔也很伤心,帮助把丧事料理清楚,就在爹满七的那一大,叔叔突然向娘求婚……”
    杜念远突然一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梅姑一愕道:“姊姊!您料到什么?”
    杜念远却诡异地一摆手道:“没什么,你先说下去。”
    梅姑满脸疑惑地道:“娘大是生气,好好地骂了他一顿,就在那一夜,他不声不响地跑了,临走时带了娘的一份拳籍与剑谱,好在那些东西娘早就练熟了,所以也不甚在意。”
    梅姑说到这儿顿住了口。
    杜念远道:“以后呢?”
    梅姑叹了一口气道:“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今天……”
    杜念远沉思了一下道:“这件事若是令尊文老伯父确实是死于病重的话,倒也寻常。”
    梅姑脸色一变道:“姊姊!你是说……”
    杜念远道:“我不是凭空乱猜,你先告诉我令尊是否也会武功。”
    梅姑道:“爹的功夫不弱,但是因为娘是受到太外祖父秘传,所以比娘略差一点。”
    杜念远又道:“令尊死于何病?”
    梅姑道:“爹的身体一向强壮,重九那天,还和娘、叔叔及我四人持螫赏菊,半夜里即感不适,只是略受风寒,娘煎了一味驱寒药服后,已经好了,不想过了一天,病势突然转剧,不到五天,就告不起……”
    她说到此处,已是泪眼婆娑,语调硬咽!
    杜念远却皱着眉头,沉吟半天,问道:“重九那天,你们所吃的蟹,是谁去买来的?”
    梅姑微异地道:“是叔叔,不过不是买的,是他自己上河里捉的。”
    杜念远忽地目射精光道:“那蟹可是每只有海碗大小,色泛石青,壳上有菊花纹,其味异常鲜美?”
    梅姑失声道:“是的,远姊姊,您怎么知道的,莫非那蟹有毒?”
    杜念远点头道:“嗯!”
    梅姑摇摇头道:“不可能吧,我们都吃了,何以只有爹爹一人中毒?”
    杜念远脸红了一下,欲言又止。
    梅姑已忍不住催促道:“远姊姊,您有话尽管说吧。”
    杜念远这才缓声道:“我在一个人的笔记中看过一段记录,这本书很隐僻,知者无多,那记录说:岭南产巨蟹,名菊花青,禀性奇寒,宜与烈酒同进……”
    梅姑叫出声音道:“怪不得那天叔叔喝的是高粱,爹爹向不善饮,所以只喝花雕……”
    杜念远道:“这不是令尊致死之因,那记录很详细,还说食蟹之后,欲念必重,惟切忌房事,症发之后,速以纯寒之剂,以寒攻寒,可得无恙,令尊那天……”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飞红,再也讲不下去了。
    梅姑也飞红了脸,低低地道:“我……我不晓得。”
    任共弃在旁正色道:“我们是在讨论一件悬案,大家倒无须顾忌,依我想来,文老哥那天欣逢佳节,心情舒坦,及时行乐,自是不免,只是……”
    杜念远接着道:“只是他不知食了毒蟹,聂夫人不解其故,又把它当作普通风寒,用热剂一攻,遂使那寒毒穿肠……”
    她尚未说完,梅姑已掩面痛哭道:“娘也觉得爹死状离奇,却不知道其中有此情由,谢谢你,远姊姊,若不是您的博学多闻,我们母女恐怕到今天还被蒙在鼓里呢?”
    任共弃亦是一叹道:“我与文抄侯同事多年,却还不知他阴险以至于是。”
    杜念远斜膘他一眼道:“爸爸,不是我说你,其实您早就受了他的影响了,要不然你们不会为了报复韦伯伯,而做出那件事的。”
    任共弃一呆,继而脸色飞红,垂头无语。他知道念远所指的乃是当年他企图嫁祸萧湄,而杀了祖父吴止楚之事,呆了半晌,才深叹一口气道:“孩子!我知道我一生罪孽深重,不能怪你看不起我。”
    杜念远眼皮微抬道:“那倒没有!您几次帮了我的忙,我心中对您始终是感激的,不过我实在无法对您生出尊敬之心,请您原谅我。”
    任共弃黯然无语,慢慢的举步朝外走去。
    杜念远在他身后叫道:“爸爸您走了几时再来?”
    任共弃回头伤感地道:“我大概不再来看你了,孩子!你最近干得很出色,我不愿意你因我蒙羞,现在我早已灰心世事,只想找个深山古洞,以了此生。”
    杜念远低下了头,也是轻轻地道:“那么爸爸您自己多珍重,我不送您了。”
    任共弃看她一眼,而后猛一顿脚,如飞而去。
    梅姑颇为诧异地道:“远姊姊你们父女很少见面,怎么不好好聚聚……”
    杜念远淡淡一笑道:“我们一家都是怪人,你不会明白的。”
    梅姑默然无语,空气显得特别沉静,过了一会,杜念远打破沉静道:“妹妹!关于今尊的死因我想你已完全明白了。”
    梅姑咬着牙点头道:“明白了,下次见了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杜念远笑道:“以他现在的造诣,你大概奈何不了他。”
    梅姑坚决地道:“父仇不共戴天,明知不敌,我亦义无反顾。”
    杜念远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为所欲所爱而奋斗,纵然是不择手段,倒也无可厚非,何况他对你极好……”
    梅姑望着她的态度突变,不禁微感悸然道:“远姊姊!您怎么说这种话呢……”
    杜念远略有所觉,回眸一笑道:“他说我是口蜜腹剑,叫你多提防着我呢。”
    梅姑摇头道:“我不会相信他的话的,姊姊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我真不知该如何表示我的感激,怎会对您再生疑心。”
    杜念远呆了一下,勉强地笑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今天你也累够了,还是回房歇息去罢,春花、秋月都死了,等一下我另外再派两个人来侍候你。”
    梅姑道:“不用了,既是纪湄一时还不能来,我想趁此时间回大龙谷一趟,将爹爹的死因告诉娘一声……”
    杜念远道:“那又何苦呢,你只要写封信,我自会派人送去,比你自己跑一趟还快,你远来不易,还是在这儿多玩一阵,再过些日子,天就冷了,关外冰天雪地,别有一番景色,你该多领略一下,夜色已深,我送你回房去吧。”
    梅姑道:“姊姊也够累得了,我自己会走,您也歇息去吧。”
    杜念远笑道:“你别看不起这一点路,假若没有人带路,很可能你永远摸不回去,今天就是你要来,我才将一切机关都封闭了起来,想不到竟被他们趁虚而入。”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梅姑跟在身后,二人默默地走着,梅站发现归路上的一切设置,果然与来时大不相同,现在虽是深夜,可是两旁边的甬壁上,自然发出淡淡的光,处处都透着神秘的气氛,不由钦佩道:“无怪江湖上说起长白总坛来,比做龙潭虎穴,单看这里的布置,就可以见得姊姊的匠心独运了。”
    杜念远无可奈何地一叹道:“我跟纪湄都是刚刚出来闯江湖,居然有些成就,难免不会引起武林的忌妒,因此我不得不借重机关阵图来求安宁。”
    梅姑道:“远姊姊,你们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假若江湖人知道你们真正身份之后,自然会对你们客气多了。”
    杜念远笑道:“你想得太天真了,韦伯伯一代人杰,但是找他生事寻仇之人,从未断绝,我们打着他的招牌有什么用,再说因人成事,也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事业。”
    梅姑无言可答,行来不久,又已回到那间寝楼,杜念远止住脚步道:“妹妹,你进去吧,我不陪你了,明儿见。”
    梅姑答应一声,杜念远遂翩地去了。
    这是一个难以人眠的长夜,这屋子里的一切虽已极尽华丽之能事,然而空洞洞的一间大楼,住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而显得特别的空虚。
    好容易折腾半晌,她才蒙陇睡去,没有多久,又被一阵雀噪吵醒。
    睁开眼一看,已是红日满窗,连忙披衣坐起,甫一下床,屋外听见响动,立即进来两个俊婢,年纪与昨日的春花、秋月差不多,提着盥洗用具,双双报名请安,一个叫夏萤,一个叫冬雪。
    梅姑客气地道了扰,然后问道:“夫人呢?”
    夏萤道:“夫人因为总坛有事,一大早就跟徐副首领走了,临去时嘱咐我们好生侍候姑娘,请姑娘安心在此,夫人马上会再来看您的。”
    梅姑惊疑参半地道:“总坛又发生了什么事?”
    夏萤道:“不晓得!今晨天刚亮,总坛就派人急促传来消息,夫人得信之后,连脸都来不及洗,就匆匆地去了。”
    梅姑沉吟道:“照这样看来。必是十分紧急之事,你们叫人把我的马备好,我要赶了去帮帮她的忙。”
    她这一说,却把两位侍婢吓着了,跪在地下道:“姑娘千万不可前去,夫人命我们在此保护姑娘,设若姑娘有一丝差错,我们就百死莫赎了……”
    梅姑微怒道:“夫人也把我看得太娇弱了,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哪里需要保护呢?”
    夏萤仍是跪在地上道:“姑娘虽然身怀武功,但是仍不足以闯荡江湖,夫人临去时,曾留下一本剑谱,请姑娘闲时略加练习,再者也略为指点我们几手。”
    梅姑一怔道:“什么剑谱?在哪儿?”
    冬雪在怀中摸出绸布包着的绢册呈了上来。
    梅姑接过来,翻了几页,不禁脸泛惊色道:“你们也学过武功?”
    冬雪道:“我们只蒙夫人指点,将玉女剑法的上半部学全了,至于那下半部,由于我们的悟性太差。一直没有多大成就。”
    梅姑听了略一寻思,忽地伸手朝夏萤胸前点去,夏萤人跪在地上,毫不躲闪,反手一刁,已经握住了梅姑的腕间脉门上,轻笑道:“姑娘别开玩笑!”
    梅始一叹道:“夫人真是天人,我大概也帮不了忙,你们起来吧!我不去了。”
    二人都站了起来,同声道:“谢谢姑娘!”
    梅姑想了一下,忽然问道:“那春花、秋月也会武功吗?””
    冬雪伤感地道:“是的!我们四个人是同时学功夫的,她们俩比我们还精研一点,想不到昨天晚上会遭了毒手。”
    梅姑道:“看来我是该好好地再习一下了。”
    在通往长白总坛的大路上,有一列铁骑疾驰。
    这列铁骑护卫着一辆油壁香车,车好,拖车的马更好,虽然背后拖了一辆车子,它的速度并不比好些只载一人的骏骑落后。
    车中杜念远又回复到她中年妇人的装扮,徐刚腰挎长剑,始终寸步不离的紧随在车旁。
    急行了一阵,已经开始要转入山道了。
    杜念远把手一招,徐刚立刻赶了上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杜念远道:“记住!回头我还是叫做乔妫,我的真面目,除了摩天山庄上四秀之外,只有你跟龙强二人见过,要是泄了出去,我惟你们是问。”
    徐刚为难地道:“四秀死了两个,属下与龙强也不会说,可是还有文姑娘与昨夜来的两个人也曾见过夫人……”
    杜念远道:“他们都不会说的,我就怕你们。”
    徐刚忠诚地道:“夫人应该知道属下。”
    杜念远道:“我知道你自愿放弃北五省总瓢把子不做,而担任神骑旅的副首领,的确是太委屈了一点,而且有时我还要你做些不太高尚的事……”
    徐刚惶恐地道:“属下受夫人知遇之恩,杀身难报,万死不辞。”
    杜念远忽然道:“你对首领会比我更忠诚吗?”
    徐刚的脸涨成了红色,讷讷地道:“夫人首领如同一体,属下对二位的忠心绝无差别。”
    杜念远又道:“假若有一天我与首领闹翻了,你究竟帮谁?”
    徐刚为难了半天,才嗫嚅地道:“属下受夫人栽培尤多,当然是追随夫人。”
    杜念远突然沉下脸来道:“你对我的忠心可感,但你是堂堂男子,怎可心折于一介妇人……”
    徐刚连忙道:“在属下心目中,夫人远非一般庸俗脂粉可比。”
    杜念远一叹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一个女人,或许你把我当作了神,可是在我心中,首领才是我的神,因此我要求你,不管怎么样,你不可改变对首领的尊敬。”
    徐刚恭敬地道:“属下遵命。”
    杜念远又改为笑容道:“你对我突然提起这些事一定会感到很奇怪是不是?”
    徐刚点头道:“属下的确不明白夫人之意何在?”
    杜念远道:“等一下你就明白了,我问你,你觉得我的容貌如何?”
    徐刚一怔,莫名其妙地道:“夫人貌似天仙,国色无双。”
    杜念远一笑道:“等一下你就会改变这想法了,所以我先提醒你一声,要你记得,天下美女甚多,尽管她美艳绝世,终究是个女人,而你是个男人,要想成就英雄事业,你就该多表现出一点男人的骨气。”
    徐刚渐有所悟道:“夫人怕我等一下受了诱惑?”
    杜念远道:“正是!天香教主本人已经老了,可是她门下的一班女弟子个个姿容如仙,我怕你抵不了那种诱惑。”
    徐刚的黑脸膛微现一点怒色,但在词句上仍是十分谦恭地道:“夫人对属下的了解不够。”
    杜念远正色道:“你不要生气,也许我是太了解你了,你及壮未近女色,自以为天下女子都不能令你动心,其实你是根本未曾遇见过一个真正绝色的女子……”
    徐刚张口正想有所辩护,杜念远伸手一拦道:“你不要再强嘴,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已见过我的真面目了,假若我不是首领夫人,假若我与你没有先前的许多渊源,乍一见我,你会动心吗?”
    徐刚呆了一下才道:“我初见夫人之际,即已萌尊敬之心,从未动过冒犯的念头,因此这个问题,属下实在无法回答。”
    杜念远叹道:“这倒是老实话,我自问还不算丑,可是与人家相比,恐怕还是无法算得绝顶,但至少我给你一个标准,使你的眼光提高些。”
    徐刚惶恐地道:“夫人不必担心,属下见过夫人之后,任她天姿国色,沉鱼落雁,属下再也不会为之动心的了,属下说句该死的话……”
    杜念远见他吞吐不语之状,微笑地催促着道:“你说好了,我绝不见怪。”
    徐刚道:“属下曾与龙兄坦诚相谈过,我们之所以忠心不二地追随着夫人,固然是由于夫人对我们恩深义重,但是夫人的绝世姿容,亦是我们死心塌地,愿意献出一切的原因,不过我们都是敬多于爱而已。”
    杜念远突然在车中伸出一只手,按着徐刚的肩头道:“谢谢你,也谢谢龙强,这样一来我对你们的信心增强多了。”
    徐刚感激无限地在马上,声音略带哽咽道:“夫人就是现在要属下的头,属下亦会毫无考虑的献上。”
    杜念远笑道:“我不要你的头,我要你珍重生命,留着赤胆忠心,帮助首领与我,同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徐刚也被激得豪气飞扬地道:“属下的一腔热血,随时都可为首领及夫人而洒。”
    杜念远笑着点点头,然后才道:“快到总坛了,叫他们慢一点,咱们要顾全风度。”
    徐刚应命策马上前,走在铁骑行列之首,勒缓了辔头,整个行列也随着他慢了下来,走没有多久,龙强已在路旁恭立。
    杜念远用手搴着车帘道:“她们人呢?”
    龙强恭身道:“在客厅上。”
    杜念远朝他微笑道:“你招待她们很客气呀。”
    龙强的黑脸上也泛起红色。
    当杜念远由龙强与徐刚左右护卫着进入客厅时,她的身份自然是首领夫人乔妫,神态从容,意致飘洒,虽是中年,仍是出尘之姿。
    吴云风立刻站了起来,她身后四个年青的女孩也站了起来,乔妫只觉一阵艳光照人,心中暗暗一动。
    吴云凤确实显得有些老了,眼角都已带起皱纹,含笑道:“妾身冒昧造访,有芳夫人远道赶回,实在过意不去。”
    乔妫一躬身道:“教主大客气了,教主芳驾远驻,我未能亲迎,实在失礼之至,这几位当是名传遐迩的天香四凤了。”
    吴云凤脸色一变,马上又改为笑容道:“夫人消息真灵,小徒们方才出道,尚未在江湖露面,夫人倒已经得到消息了。”
    乔妫道:“神骑旅初起江湖,对一些武林同道的动态,不敢不知,以免相逢时,有所冒犯失礼之处。”
    吴云凤道:“夫人太客气了,长白夺宝,金陵较技,就是这两件事,足使神骑旅震动天下,尤其是夫人……”
    乔妫笑着道:“教主厚赞,益发令人愧颜无地,我只知四凤姿色无双,倒还没有领教过芳名,教主肯为我介绍一下吗?”
    吴云凤笑道:“能够与夫人见面,是她们毕生最大的荣幸,这是涂一凤、谢次风、凌三凤、李幼风……见过天下第一奇女子。”
    四女上前各施一福,莺声呖呖地道:“参见夫人!”
    乔妫哈一哈腰道:“各位不要客气。”
    略一省视,然后才笑向吴云凤道:“果然雏凤清于老凤声,当年教主己是艳名播四海,这四位令徒一出江湖,恐怕比教主还要轰动呢。”
    吴云凤微微一叹道:“岁月催人,妾身现在只好将一腔雄心,满腔热望都寄托在她们的身上了。”
    乔妫停了一下又道:“据闻教主门下,除四凤之外,尚有双仙,但不知姑射仙子与凌波仙珠,何以未曾前来?”
    吴云风与她身后四女脸色均为之一变,吴云凤道:“夫人对我们的事,当真了如指掌。”
    乔妫道:“教主芳驾小驻燕京之时,我就得到消息了,只是后来手下弟兄太过粗心,居然失了诸位的行踪,是以对教主远来,俱未能亲迎。”
    吴云凤这才将脸色一宽道:“妾身当年仇家甚众,不得不略隐行藏。”
    乔妫哦了一声。道:“原来教主是易容入关的,难怪那些蠢东西不曾发现了,另两位高足……”
    吴云凤道:“她们俩的身子较为娇弱,不耐远行,所以我把她们留在燕京。”
    乔妫微笑道:“闻道双仙绝世姿容,奈何缘悭一面,殊为遗憾。”
    吴云凤道:“以后有机会我当亲率她们再来拜见。”
    乔妫道:“那倒不敢当,教主此次前来,想必有所指教。”
    吴云凤脸色一动道:“指教是不敢当,妾身此次前来,确是有一件重大之事,想与贵帮相商,然而首领不在,好在夫人亦能代表……”
    乔妫脸色忽地一动道:“教主怎知拙夫不在?”
    吴云凤肌肉一跳,低下了头,避过乔妫犀利的眼光道:“昨天我们来时曾请见首领,据龙副首领相告,才知道的。”
    乔妫脸色一整,回头对龙强道:“是这样吗?”
    龙强惶急地道:“是……是的!”
    吴云凤忙打岔道:“莫非战首领的行踪必需十分隐秘吗?那我们可太冒失了,好在龙副首领并未说出战首领何往……””
    乔妫脸色一整道:“其实也没有关系,拙夫现在有事往小兴安岭一行,我们不必谈这些了,教主到底有什么指教呢?”
    吴云凤朝四面一顾,乔妫已知其意道:“教主但说无妨,神骑旅门中俱是忠诚之士,任何秘密我都不瞒他们。”
    吴云凤这才轻咳一声道:“方今武林最有声色的帮派,关内数天龙,关外属神骑旅。”
    乔妫道:“教主太过誉了,神骑旅何足与天龙相提并论。”
    吴云风一怔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呢,金陵雨花台一役后,神骑旅之声名,并不在天龙之下,但是一般武林朋友的看法,都认为贵派对天龙派太客气。”
    乔妫笑道:“实力不如,当然不必去开罪人家。”
    吴云凤亦是一笑道:“这么说来,夫人并非真正甘心屈居人下?”
    乔妫点点头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拙夫只是暂忍一时耳,总有一天,神骑旅与天龙派会一较短长的。”
    吴云凤兴奋地道:“难得战首领有此种心思,这就与我的来意不谋而合了。”
    乔妫道:“教主昔日与天龙掌门的一场恩怨,江湖上都知之甚详。”
    吴云凤将脸一红道:“我恨死他了,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促使我来要求贵帮合作的道理。”
    乔妫淡淡一笑道:“教主门下双仙四凤若是起来号召的话,天下武林响应者甚众,神骑旅一点微薄的力量,怎敢当教主如此重视。”
    吴云凤脸上一红道:“夫人别开玩笑,天下武林碌碌庸才,能与韦明远一抗者,只有贤伉俪夫妇,雨花台这役我虽没有去,却有人亲眼目睹,贤伉俪神功盖世,不在韦明远之下。”
    乔妫道:“那一定是闹海金龙卓方说的,你们二位在武当上一会之后,销声匿迹至今,定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吴云凤红着脸道:“卓方现为本教副教主,我们二人合力训练了六个门人,更排成了几个阵法,想与韦明远一决生死,惟其顾虑到力量尚不够大,所以才想邀贵派合作。”
    乔妫沉思了一下道:“这事情关系很大,一时无法决定。”
    吴云凤急道:“天龙一败,神骑旅即可独雄武林,夫人怎可坐失此良机。”
    乔妫道:“我们合力打败天龙派,则天香教依然与神骑旅分庭抗礼,何雄之有。”
    吴云凤恨声道:“只要能杀死韦明远,我立刻解散天香教,听任神骑旅独尊武林。”
    乔妫又想了一下道:“教主与卓方的功力,我略有所闻,若是二位还像从前一样,这一场过斗岂非要我们独挑大梁。”
    吴云凤更着急了道:“我们若没有一半把握,怎敢贸然前来相请?”
    乔妫轻笑道:“我做事一向慎重,不见黄河心不死。”
    吴云凤一怔道:“夫人的意见如何呢?”
    乔妫道:“最好我们先观摩一下,当然这次观摩是绝对秘密的,那时我们知道自己实力如何?谋定而动,把握也大些。”
    吴云凤想了一下道:“这方法固然是好,但就怕事机不密,泄露出去,令他们先有防备。”
    乔妫笑道:“这个教主尽管放心,在我神骑旅的总坛所做之事,大概还不至于外泄。”
    吴云凤蹙眉道:“这我倒可相信,可是我们的阵势,必须要人手齐集,才可发挥威力,刻下卓副教主又不在此地……”
    乔妫问道:“他在哪里?”
    吴云凤忙道:“他陪着我那两个徒儿,留在燕京。”
    乔姑道:“没关系,神骑旅有的是急足,教主只要告知他们的行止,我可以立刻将他们请了来。”
    吴云风又急道:“不!他们都为了掩藏行藏,易容改装,除了我之外,他们谁都不会见的,还是由我去一趟,两个月后,我定与卓副教主再度造访。”
    乔妫道:“此去燕京不远,何以要那么长的时间呢?”
    吴云凤掩饰地道:“我们见面之后,还需要排练一阵,免得在夫人面前出丑。”
    乔妫想一下道:“这样也好,两个月后,拙夫也该事成回来了。”
    吴云凤脸色微变了一下,匆匆起立道:“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两月后的今日再见。”
    乔妫道:“教主何必急在一时,好容易来此一趟,也该让我稍尽东主之谊。”
    吴云凤辞谢道:“夫人盛情可感,但是我此刻去心如箭,好在二月之后,尚有会期,居时我们再多作打扰吧。”
    乔妫笑道:“既是教主执意要走,我也不敢强留,徐副首领代我送客。”
    徐刚恭应了一声,吴云凤已率着四风作礼告辞。
    乔妫送到门口,一福而别。
    乔妫再回到客厅中时,龙强怔忡地跟了来,嗫嚅若有所欲言。
    乔妫抬眼望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龙强低声道:“属下的确未曾泄露首领行藏。”
    乔妫笑道:“我晓得,你没有碰上顶尖人物。”
    龙强不解道:“属下不明白夫人之话。”
    乔妫道:“我是说你幸好只遇见四凤而没有遇上双仙,真要碰上她们俩,你就是铁石金刚,也难逃脂粉陷阱。”
    龙强吃吃地道:“属下何至于此,那四风虽然个个美貌绝伦,但是与夫人一比,仍然缺少一种雍容的气度!”
    乔妫道:“可是你只要碰上双仙,她那两道眼光,就如同一根捆仙绳,束缚得你乖乖就范,动弹不得。”
    龙强眨着大眼道:“属下不相信世上尚有比夫人更美之人。”
    乔妫朝着他一叹道:“你只是井底之蛙,你一生中见过几个尤物?这些都不谈了,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吴云凤来的时候,是先找我?还是先找首领?”
    龙强想了一下道:“是先找首领。”
    乔妫又沉思了一下道:“你把当时情形说说看。”
    龙强回忆了一下道:“她来找首领,我回说不在,她又要找夫人,我回说也不在。”
    乔妫立刻道:“她表示不相信?”
    龙强奇道:“夫人真个料事如神,她确是不甚相信,经我一再强调,她才信了,却表示愿意等候,非要面见夫人。”
    乔妫拦住他道:“够了,我就是要知道这些,你现在传令北边,叫卡子上严密注视北去的人,但是不得留难,只要盯住行踪。”
    龙强答应着去了,乔妫又陷入沉思中。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徐刚神色匆匆地赶了来。
    乔妫望他一笑道:“失去消息了?”
    徐刚惊异地道:“是的!夫人已经知道了?”
    乔妫道:“我怎么会知道,只是凭判断而得,你说详细点。”
    徐刚道:“属下将她们送出山口,随即密切注意关卡的报告,只知道他们追入一处树林之后,随即失去了影踪。”
    乔妫冷笑了一声道:“差不多,她们己深得易容三昧,你们自然是盯不住的,看来我对你们的训练还不够,过些日子我要好好加强一下。”
    徐刚却嗫嚅地道:“夫人真准备与她们联手对付韦大侠?”
    乔妫望了他一眼道:“你意下如何?”
    徐刚为难地道:“要独尊武林,击败天龙派当然是捷径,不过属下认为这不是好办法……属下并不是因为韦大快救过我的性命,才说此话……”
    乔妫点头道:“你还算不错,这事情我自有主意,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与天龙派结仇,我有许多原因,只是现在不告诉你。”
    徐刚放心了,想了一下又道:“那么两个月后,她们再来了呢?”
    乔妫道:“我认为她们不会再来,但是我却非要她们来,花样玩到我的头上,她们也太聪明了,斗力我也许不行,较智我怕过谁来?”
    徐刚见她说话时,眼中精光逼人,微感悸然地道:“夫人!您说些什么?”
    乔妫却微微一笑,阵中精光乍敛,平和地道:“没什么,我是说要跟她们比比脑筋,现在大概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欣赏一下绝代尤物。”
    徐刚惑道:“我还是不懂。”
    乔妫道:“你就会懂的,你到摩天山庄下去,保护着文姑娘一同到小兴安岭的黑龙潭,我自会在路上等着。”
    徐刚奇道:“首领不是在哪儿吗?他在那儿清修,我们怎么能去打扰他呢?”
    乔妫道:“你只管照着话做,少发问题,白山黑水,已经不完全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也是太大意了一点。”
    徐刚虽怀着一肚子的问题,但是看见了乔妫的神色不对,不敢再去撩拨她,只是小心地问道:“文姑娘肯听我的话吗?”
    乔妫不耐烦地道:“告诉她看首领去,她一定跑得比飞还快。”
    徐刚仍不放心地道:“夫人难道一个人上路?”
    乔妫一叹道:“你别担心我了,龙强现在正在北边,我会带着他走的,为了争取时间,我不等你们了,到了黑龙潭,你们别冒昧去见首领,静候我的通知。”
    徐刚答应着走了,乔妫才收拾了一些东西,策马朝北,飞驰而去。
    龙强果然在那儿等着,见她来了,立刻过来施礼道:“方才据报在一刻以前,有一批商人结队过去。”
    乔妫问道:“他们什么样子?”
    龙强道:“那是一队贩卖金砂的商客,年纪有大有小……”
    乔妫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快上马,跟着我走,不许多问。”
    龙强已张开了嘴,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立刻闭口不响,回头牵马去了。
    气候已进入初冬,长白山头的积雪更白了。
    黑龙江在呜咽着,江边有些地方已结上了冰。
    就在那云雾深处的半山腰处,守着两名大汉,虽在朔风凛冽,瑞雪纷飘之中,他们的精神仍现得十分抖擞。
    他们的身上披着重裘,站在一所茅蓬前面,不住地将腰间皮袋中的烈酒,朝日中猛灌几口,然后再递向另一旁的伙伴。
    喝了一会,其中一人将皮袋子的嘴塞盖好,然后朝另一人道:“老王!咱们今天还是少喝点吧,照时间算,首领应该在今天功成,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他要是出来了,咱们总不能像一对醉猫似的去侍候他。”
    那个被称做老王的汉子也点头道:“谢兄说得有理,不过咱们哥儿俩也守了两个月了,在这儿静得像个坟场似的,连个人毛儿都瞧不见,要是不喝酒,岂不将人憋死,我们首领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太怪咱们,而且这风也实在难挡。”
    那姓谢的汉子依然摇头道:“老王!话不是这么说,这地方虽是人迹罕至,但是首领在谷中练功,叫咱们在外护法,这责任何等重大,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姓王的这才不说话了,两个人把皮袍裹裹紧,口中不住地哈出白气,朔风凛冽,砭肌如刺,没有多久,他的浓虬之上,都已结上一层寒霜。
    又过了一会儿,姓王的汉子忽然揉揉眼睛,低声地道:“妈的!难道我真的醉眼昏花了。”
    姓谢的一怔道:“老王!你看见什么了?”
    姓王的用手一指前面空荡的雪地道:“我方才明明看见有两条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姓谢的顺着他的手望了一下道:“也许是觅食的野兽吧……”
    姓王的道:“这种大冷天,连熊都躲进树窝里了,怎会有野兽呢。”
    姓谢的道:“那就是雪狐,这东西动作最快。”
    姓王的摇头道:“雪狐要有那么大,那就成精了,那影子明明像两个人。”
    姓谢的一听紧张起来了,凝神注视前方道:“那可得留神点,首领就在这一两天功成出关,最好不要有什么差错。”
    二人都凝神专注着前方,一动都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姓谢的叫起来道:“不错!是人!而且越来越近了,老王!把家伙准备着。”
    姓王的连忙抽出长箭,搭在弓上道:“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呀。”
    姓谢的道:“他们穿着白皮衣服,跟雪地是一个颜色,你不注意怎么会看出来。”
    姓王的道:“邪门儿,我看的是两条红影子。”
    姓谢的凝重地道:“要不是他们换了装束,就是另外还有人。”
    正说之间,那两条影子已移至五十丈远近,约略可见。
    姓王的又叫道:“是两个妞儿!她们外面披着白狐皮斗篷,里面穿的是红衣服,怪呀!
    这荒天雪地中,哪来的妞儿呀,别真是雪狐成了精吧。”
    姓谢的斥道:“别胡说!她们身形矫捷,可见功夫不弱,留神点。”
    这时影子已移至二十丈远近,姓谢的大喝道:“来人止步。”
    那两条影子果然一顿,然后不但不停,反而加速地飞过去,还发出一声娇呼道:“你们原来是人哪。”
    声音脆若银铃,美妙异常,二人刚一疏神,那两团影子已飞到临近。
    两个汉子一呆,身子几乎酥了一半,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在斗篷之下,是两张娇艳的脸,美如春花,皓如明月,两点漆黑的眸子,更像是那秋夜的朗星。
    左边身材较高那个女子,见他们尽是呆望着,不由一顿脚,娇嗔着:“喂!你们到底是人还是熊。”
    两个汉子这才一惊,姓谢的忙道:“当然是人了,熊能有这份儿长相的。”
    右边那较矮的女子露齿一笑道:“你们披着熊皮,又长得这么一脸黑胡子,远看过来,真像是两头大熊,倒害得我们白赶一场。”
    姓王的汉子忙道:“原来二位姑娘是出来猎熊的。”
    女子一鼓嘴道:“可不是吗?打早上出来,一头也没遇上,真把人气死了。”
    姓王的汉子大笑道:“姑娘们大概是不常打猎吧,熊到了这时候,都冬眠了,你们该上树林子里,遇见大树上有洞的,洞口又封着草,你上那里头去找,一个洞一头,保不会错。”
    女子展颜笑道:“真的!大哥,谢谢你了,不过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大哥!你们有什么果腹的,给我们一点可好……”
    那较高的女子立刻瞪着眼睛阻止她道:“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姓王的汉子却点头道:“没关系,冰天雪地中,空着肚子可不行,屋子里有东西,我给你们拿去。”
    那娇小的女子立刻又笑道:“更多谢了,大哥……我们在雪地里也累够了,你们那屋子,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喘口气,歇一会儿。”
    姓王的汉子摇晃着双手,支吾地道:“当然可以了,只是里面太乱,不成个样子……”
    女子笑道:“大哥客气了,我们只要有个地方挡挡风就行了,哪里还挑地方呢。”
    姓王的汉子道:“这样二位姑娘请吧。”
    说着推开了茅棚的草门,让她们进去。
    小女郎毫不客气,一头就钻进了屋子,那大一点的女郎却矜持地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进了屋子,最后才是两个汉子。屋子还好,不算太乱,木架的床上放着刀叉,地上堆着几头野味。
    姓王的汉子立刻在床下拖出一个铁架子,准备生火。
    小女郎四周一浏览,才露齿道:“原来二位大哥也是打猎的。”
    姓王的汉子抬头道:“不!我们是……”
    姓谢的忙插嘴道:“我们是采金砂的,打猎不过是为了充饥。”
    姓王的点头道:“对!为了充饥,金砂可不能用来塞肚子,只好打点野兽来吃了……”
    较大的女郎闻言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不一会儿,火已生起,屋中立刻暖和了很多,两个女子将身上斗篷都脱罢了,露出大红的衣裤,鹿皮的小蛮靴,英武中透着妩媚,将两个汉子的眼都看直了。
    姓谢的汉子忽然一惊,慢慢地道:“二位姑娘贵姓?”
    小女郎道:“我们姓祝,我叫祝文华,我姊姊叫祝家华,我们住在白河沟,祝家堡。”
    姓谢的道:“祝家堡我倒是去过,没有听见二位姑娘……”
    祝家华眨着眼睛笑道:“我爸爸管我们很严,平时不让出来。”
    姓谢的笑道:“这就是了,要不然以二位姑娘这等天姿国色,祝家堡早就会喧腾开了,二位姑娘是真的出来猎熊的?”
    祝文华尚未答话,祝家华已拉着她站起来,寒着脸道:“妹妹!咱们走吧,人家在怀疑咱们不是好人呢。”
    姓谢的赔笑道:“姑娘不要生气,我是见二位没有带武器,熊性很野,即使是在冬眠期中,发起性来,三两个汉子制不住……”
    祝家华忽的回头道:“你原来为这个怀疑呀,我们是用这个猎的。”
    说着在身畔的小皮囊中掏出一把碎石子,映火生光,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而且说也奇怪,屋中虽生着熊熊的烈火,那石子掏出来后,立时有一种逼人的寒意,连火苗也被压了下去。
    两个汉子大吃一惊,姓王的讷讷道:“这……这么小的玩意儿,能打死大熊吗?”
    祝家华寒着脸道:“你别瞧着它小,俩头大熊也受不了一击,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她的声音中也透着一股寒意,两个偌大的汉子,居然都被她镇住了,默然作声不得,一时空气像冰般的冻结。
    过了一会儿,还是祝文华道:“姊姊!收起来吧,人家一片好心,让我们进来烤烤火……”
    祝家华却一整脸色道:“他们问完了,现在该我问了,你们真是淘金砂的吗?”
    两个汉子面色一惊,姓谢的道:“这还假得了?”
    祝家华哼了一声道:“你们假若说是打猎的,也还过得去,满屋子就找不出一件淘金的家具,冰天雪地,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两个汉子又是一怔,姓王的突然将胸一挺道:“大爷是神骑旅的。”
    祝文华哟了一声道:“那可是有头脸的大帮会呀,二位不在长白总坛中享福,跑到这儿来挨冻,大概是负着什么特别重大的任务吧。”
    姓谢的汉子冷笑一声道:“祝家堡足不出户的闺女儿,居然会对江湖上的事情那么清楚,二位也不简单!”
    祝文华笑道:“神骑旅名传遐迩,关外三尺孩童都知道,我们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有个耳闻。”
    祝家华用手一比道:“别跟他们废话了,让他们说,在这儿干什么?”
    姓谢的汉子用手接到腰间的匕首,傲声地道:“这个你们管不着。”
    祝家华柳眉一横道:“你最好别耍强,否则是自讨苦吃。”
    姓谢的汉子哈哈大笑道:“你既然听说过神骑旅,可知道神骑旅中哪一个是可以威胁的。”
    祝家华微笑道:“我晓得神骑旅中全是硬汉,可是我不相信硬汉不怕死。”
    姓谢的朗笑道:“姑娘对神骑旅的了解还不够,敝派中人不但全是硬汉,而且还全是死士。”
    姓王的也大笑道:“而且能死在二位姑娘手中,做鬼亦风流,岂不闻牡丹花下……”
    祝家华怒道:“狗贼!你再口中轻薄,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比手,做个待发姿态。
    祝文华忙止住道:“姊姊!别,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把事情闹僵了……”
    祝家华这才收回了手,姓谢的已铮然一响,拔出匕首笑道:“别吹大气了,我真不信你这几颗小石子能要了我的命。”
    祝文华又甜笑着道:“二位大哥别强了,我们要对付你们,真是易如反掌,但我们此来是求见贵首领,实在不愿伤了和气。
    姓谢的面色骤变道:“你们怎知首领在此?”
    祝文华笑道:“白山黑水间,不见得就是神骑旅侦骑四出,我们一样地有耳目,我们不但知道贵首领在此,而且更知道他在参研紫府神功。”
    两个汉子面色如灰,姓王的讷讷道:“你们既然都晓得了,还问我们做什么?”
    祝文华一笑道:“我姊妹俩在附近找了很久了,不想到你们躲得那么隐秘,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二位能指出贵首领的藏处。”
    姓谢的哈哈大笑道:“姑娘们若是问这个,你们可找错人了,我们虽奉命护法,只是坚守谷口,谷中道路错综复杂,迷洞万千,连我们也不知道首领确实所在。”
    两个女子微微一怔,她们也发现这汉子的话不似虚假。
    祝家华想了一下道:“妹妹!他的话大概不会错,我看咱们还是搜他一下吧。”
    祝文华点点头,正欲离开。
    姓谢的一摆手中匕首道:“我二人奉命守卫谷口,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二位姑娘若是不想伤和气,最好还是不要乱闯。”
    祝家华不屑地膘他一眼道:“你拦得了吗?”
    姓谢的汉子知道面前这两个艳妹必非易与,但仍朗声道:“我们也许不行,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拼死一试。”
    说完抢步走到她们身前,姓王的汉子亦掣出武器,向另一边包抄。
    祝家华一举手,将那把小石子比着他们道:“你们真的要找死?”
    姓谢的道:“死活都是那么会事,姑娘们请留步。”
    语毕匕首一摆,已拦在二女之前,动作迅速之至。
    二女微微一怔,祝家华一抬手道:“贼子无礼,你拿命来吧。”
    纤掌比准二人正欲发出,陡然有人猛喝道:“且慢。”
    一条人影电闪而至,长衫黑纱,飘然而入。
    谢、王二人如释重负,恭身而道:“首领!您出来了。”
    来人正是蒙面的神骑旅首领战隐,傲然一摆手道:“你们有多大本事,敢以身试冰魄神砂之威。”
    二人仍是恭身道:“属下等身负重责,不敢偷生而轻职守。”
    战隐用手一挥道:“好!我已经出来了,你们责任已脱,到外面等着去。”
    二人肃然作了一礼,退至茅棚外面去了。
    两个女郎却满脸惊疑地道:“首领怎知我们手中是冰魄神砂?”
    战隐微微一笑道:“侧身江湖,怎能不熟知天下利器,二位姑娘与天香教主如何称呼?”
    祝家华微微一笑道:“是家师!”
    战隐笑道:“我闭关两个多月,不知道吴教主也出山了,而且收得两个绝色弟子。”
    祝家华的脸上微现红晕,笑道:“家师在月余前才正式露面,愚姊妹是……”
    战隐仍是笑道:“二位祝姑娘,家住白河沟祝家堡!”
    祝家华惊道:“原来首领早就在一边,请恕我们班门弄斧。”
    战隐将头微点道:“我是来了有一会,见二位跟敝属下谈得正热闹,不好意思前来打扰。”
    祝文华嫣然一笑道:“我们是跟贵门下开玩笑的,被首领看见了,真不好意思……”
    她的笑颜美得夺人魂魄,战隐也不觉为之一呆,声音变为温和地道:“听说二位姑娘要找我,不知为了什么,神骑旅与祝家堡毫无瓜葛。”
    祝家华笑道:“祝家堡不过是偶找之词,首领既知我们是家师门下,当然也不会相信那些话的?”
    战隐也笑道:“祝家堡中每一个人,敝派都了如指掌,若是知道有这么两位貌似天仙的绝色佳人,在下一定早就去拜访……”
    祝家华温柔地含笑道:“敝姊妹蒲柳之姿,怎敢当首领厚誉。”
    战隐一摆手道:“二位不必客气了,二位要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祝文华娇笑地道:“不为什么,久闻首领神功盖世,特来道仰慕之忱。”
    战隐微觉一怔道:“二位当真只为了这一件事而来?”
    祝文华干脆撒娇了,一噘嘴道:“你爱信不信。”
    憨态可掬,教人不饮自醉,战隐略顿一顿笑道:“我这次行迹极密,连神骑旅中的弟兄,也知者无多,你们却能千里迢迢地摸了来,要说就为了那一点小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祝家华一叹道:“首领真厉害,老实说吧,我们是奉了家师叔之命,来请首领共商一件大事。”
    战隐道:“令师叔是哪一位?”
    祝家华道:“家师叔是闹海金龙卓方,现为天香教副教主。”
    战隐摇头道:“其人可憎,我不想见他。”
    祝家华脸色激变,祝文华却笑着道:“首领您也是的,卓师叔纵然当年声誉不太佳,可是士别三日,也当刮目相看呀!再说我姊妹远道而来,您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
    战隐对她的笑脸攻势,倒是有点招架不住,摇了一下头道:“也罢!令师叔在哪儿呢?”
    祝家华道:“家师叔因不知何时能找到首领,故在白河沟候驾。”
    战隐笑道:“他倒会享福,却支使你们姊妹俩出来挨冻。”
    祝家华道:“为弟子者,替师门尽力,何敢言苦,幸亏找到了首领,使我们未曾辱命,这就是托天之幸。”
    战隐道:“盛情难却,看来我只好陪你们走一趟了。”
    二女深深一福,风情万种地笑道:“多谢首领赏脸。”
    祝文华却轻袅地过来,纤手举处,将他的面纱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中年人的脸。
    战隐微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祝文华脉脉含情地瞥了他一眼道:“首领,您的本来面目何等和气近人,何苦要带上这劳什子呢?”
    战隐摇头微笑道:“我原来是读书人,半途才出山做了胡子首领,这份相貌太过斯文,所以才带上面纱,略增威严之气……”
    祝家华深吐一口气,无限宽慰地道:“这就好了。”
    战隐一怔道:“姑娘说什么?”
    祝家华脸泛娇红地道:“我们姊妹对首领仰慕之至,但是对首领的庐山真面目却是隔膜之至,见首领这等清秀英俊,故以心中十分安慰。”
    战隐莫名其妙地道:“我就是长得满脸虬髯,也与二位没有关系呀。”
    祝家华红着脸没说话,祝文华高兴地扯着姊姊的手道:“首领一向不肯以面示人,我们真怕您是个大麻子呢。”
    战隐奇道:“这跟二位有关系吗?”
    祝文华冲口道:“有!”
    忽地脸上一红,昵声道:“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也不过是希望您长得好一点,免得我们的仰慕之忱中,有一丝瑕疵遗憾。”
    战隐仍是不解地道:“这与面貌并无关系呀。”
    祝家华忙红着脸解释道:“我们女子心中敬仰一个人时、是包括许多条件的,首领的绝世神功,轰然伟业,已令我们心折无已,惟一担心的是怕您的尊范不堪承教……”
    祝文华却上前拖着战隐的一只手道:“您别问长问短了,既然答应跟我们去见师叔,就快走吧。”
    她的柔美中有一股热力,从掌心直透过来,人艳如花,吐气如兰,肤如凝脂,再加上轻语温柔,使战隐心中不觉一荡。
    祝家华却轻轻地斥责道:“妹妹,您怎么可以对首领这等放肆。”
    祝文华将手放开,一伸舌头笑道:“首领!对不起,我太没规矩了。”
    战隐摇摇头,再去看祝家华时,只觉她含春不露,欲语还休,在脉脉中另有一番情致,心中更觉得涟漪泛荡。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室中三人俱觉一怔。
    姓谢的汉子匆匆赶进来道:“启禀首领!龙副首领来了。”
    战隐道:“他一个人来的?听蹄声好像不只一匹?”
    姓谢的道:“他身后还有一人,只是不甚清楚是谁?”
    正说之间,来骑已至,接着草门一掀。
    龙强之后,随着进来一个神态英俊的少年。
    祝氏姊妹只觉眼前一亮,她们从来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男人。
    战隐见了那少年之后,神情一怔,愕然地道:“念……你怎么来了。”
    那少年作了一揖笑道:“大哥您大功告成了,可喜可贺,咦!您这儿还有两位美丽绝伦的姑娘,怎不给我介绍介绍。”
    战隐无可奈何地道:“这是两位祝姑娘,这是拙……拙弟!”
    少年长揖含笑道:“小生战未南,两位姑娘有礼了。”
    祝氏姊妹连忙还礼下迭,战隐脸上却是疑色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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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远路应悲春梦知残宵犹得珠泪斑
    一行人迤逦地去向白河沟。
    龙强率着两个人先走了,留下了战隐兄弟与祝家姊妹。
    战隐这位叱咤一世的神骑旅的首领,却因他弟弟战未南的出现而黯然失色,他的态度也变为十分拘谨,祝氏姊妹有时借故跟他搭讪,他只是唯唯诺诺不甚搭理,而且不时地用眼去瞟着战未南。
    祝文华轿笑着道:“首领!怎么自从令弟来了以后,您变成没口儿葫芦了。”
    战隐尴尬地一笑,没有答话。
    战未南却笑着道:“我这大哥有季常之癖,二位又是仙妹一般的人物,他怕我一会儿告诉大嫂,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祝家姊妹的脸都红了,诟啐一声,没有说话。
    战未南却嬉皮笑脸的朝她俩一拱手道:“对不起!我只顾调侃家兄,忘记了唐突佳人,罪该万死。”
    祝家华微带幽怨地道:“战公子太客气了,愚姊妹自愧不是出身名门,合该是受人奚落的。”
    语毕竟是盈泪欲滴。
    战未南慌忙又赔了一礼,惶恐地道:“姑娘别如此说,在下已经自承不是了,要是大嫂知道我得罪了二位,回去之后我也受不了……”
    二女神色一变,祝家华急道:“怎么战夫人知道我们在此?”
    战未南神色如恒,平静地道:“大嫂自接待今师后,只见四凤,未遇双仙,令师虽未说出二位行踪,但大嫂已经知道二位必在黑龙潭,特别遣我前来。”
    祝家华芳容骤变,失声道:“战夫人真厉害,无怪能襄助首领,创此伟业……”
    忽地她的脸色又平和下来,笑向战未南道:“尊嫂临行时,对公子交代了什么话没有?”
    战未南轻俏地一耸肩笑道:“大嫂与大哥伉俪情深,来时嘱我转致相思之情,叫他以事业为重……”
    说到这儿不惟战隐微有赧意,连祝氏姊妹也讪讪不是味。
    战未南又笑道:“大嫂还说……”
    祝家华忙道:“战夫人还说什么?”
    战未南望着她俩诡异地一笑道:“大嫂说我年纪不小,应该成家了……”
    战隐听了扑哧一笑。
    二女也脸泛桃红,祝文华笑道:“原来公子尚未授室。”
    战未南道:“我是被大哥的榜样吓坏了,一直到现在都不敢娶妻。”
    战隐勉强地笑道:“弟弟,你今天怎么尽拿我开胃。”
    祝家华亦笑道:“首领在令弟面前,好像无甚兄长威严。”
    战隐道:“我生平仅畏二人,一个是家中悍妻,一个就是这位宝弟弟,其实二者为一,他们二人向来都是一鼻孔出气的。”
    战未南朝他一笑道:“大哥!你当着我的面骂嫂子,不怕我回去告你一状。”
    战隐双手一摊道:“弟弟因何全无手足之情。”
    战未南笑道:“大嫂从小将我带大,我自然要与她亲近一点,不过我对大哥也绝无偏疏之意,此来乃是要告诉大哥一个讯息,”
    战隐微异道:“什么讯息?”
    战未南道:“大哥在梅崖所留下的那段韵事,人家找上门来了。”
    战隐面色微微一动,目注战未南道:“你嫂子作何表示。”
    战未南含笑反问道:“大哥想她会作何表示呢?”
    战隐见他并无不择之意,心中微定,笑着道:“我想你嫂子是个明白人,她不会怎样的。”
    战未南笑道:“大嫂很生气,要剥你的皮呢。”
    战隐踞鞍大笑,拍马奔前,虽不说话,那宏亮的笑声却表示出他心中宽慰之意。
    祝文华面泛疑色道:“听公子之言,好像首领另有外遇。”
    战未南笑道:“你们别以为我大哥老诚,他的韵事多着呢。”
    祝家华笑道:“豪杰风流,乃英雄本色。”
    祝文华也笑着道:“公子倜傥不群,想来比乃兄更甚。”
    战未南连忙摇手道:“我最老实,见了女孩子就脸红。”
    祝家华轻轻一咽道:“公子未免言不由衷吧,(原书好像少了几句话)”
    战未南道:“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大概是与二位特别投缘的关系吧。”
    祝家华脸色微微一动,忽然道:“首领威名震天下,战夫人最近也名噪一时,只是很少有人言及公子。”
    战未南道:“我一向少活动,尤其在大哥大嫂的保护下,我不怕人欺负我!”
    祝家华道:“父兄不可常依,公子难道没有一点雄心吗?”
    战未南摇头道:“我名心最淡。”
    祝家华又是失望道:“你兄嫂能保护你一辈子吗。”
    战未南道:“那倒不必担心,大嫂对我份属叔嫂,情同母子,大哥更不用说了,别说保护了我,就是神骑旅的帮务,我也做得了十成主。”
    祝家华心中又是一动问道:“公子对令兄嫂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战未南微笑道:“你们爱信不信,我举一个例子好了,谁都知道我大哥新得‘紫府真诠’……”
    祝家华讶然道:“公子也学过了?”
    战未南道:“神骑旅中谁都学过一点,只是多少之差。”
    祝家华目露亮光道:“公子学了多少?”
    战未南得意地一笑道:“我大哥习成十分之六,大嫂习十分之四,他们都爱惜我,视我为自然之传人,所以各人都把本身所知,全传给我。”
    祝家华惊道:“公子神功当为天下第一人矣。”
    战未南一笑道:“你们太夸奖我了,虽然我身兼二人之学,却因我生性疏懒,知而不习,现在最多只跟大嫂差不多,还赶不上我大哥。”
    祝文华连忙道:“不过公子若是肯练的话,一定可以超过首领很多是不是?”
    战未南笑道:“话是不错,只是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趣。”
    祝文华一翻眼道:“这是为什么?”
    战未南尚未答话,祝家华连忙瞪她一眼道:“妮子懂什么?战公子不肯超过他的哥哥,正足表示松风水月的谦冲胸怀,如此佳子弟……”
    战未南哈哈一笑道:“你说得我太好了,其实我不求深造的真正原因,还是那句老话,生性疏懒,不想自找受罪。”
    祝家华回首轻声道:“但不知公子志在何……”
    战未南道:“我性在山水,志近园林,只希望偕一,二知心人,倘祥于泉石之间。”
    祝家华忽地脸泛红云,低声道:“公子如此俊品人物,皎洁胸怀,不知谁家女郎有福,得公子目为知己,共领林泉之胜……”
    战未南目视二女微笑道:“我有句话,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讲?”
    祝家华低声道:“公子但说不妨。”
    战未南道:“我自见到贤姊妹之后,但恨此身非孟德。”
    祝家华微异道:“曹操一世之好雄,公子怎会想到他。”
    战未南笑道:“阿瞒余事不去论,铜雀台锁二乔,实为千古雅事。”
    祝家华脸上泛着红云,眼皮微垂,情态十分撩人,低低地道:“敝姊妹蒲柳之姿,怎敢与大小乔相提并论。”
    战未南道:“姑射仙子应住广寒宫里,凌波仙妹实水晶宫中人,区区一座铜雀台,我认为是太委曲你们了。”
    祝家华忽而感动地珠泪承睫道:“多谢公子盛誉,敝姊妹感激无状,若蒙公子不弃,敝姊妹别无奢望,只求能充公子灶下婢,永侍公子,于愿已足。”
    战未南大喜若狂,急忙道:“姊姊!你说的是真话?”
    祝家华娇羞万状地点点头,战未南急忙又道:“我只怕委曲了姊姊们,老实说我这人名心太淡,将来只会养菊种花,姊妹们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吗?”
    祝家华微嗔道:“公子认为我们一辈子只配做江湖人吗?”
    祝文华却红着脸,曼声低吟道:“伴得玉郎如君,布衣裙钗,井臼亲操也甘心。”
    战未南将手一拱道:“谢谢二位姊姊,我实在太高兴了,一时出言无状,请姊姊恕罪,我这就去告诉大哥,请他向尊师作伐,量珠以聘。”
    说着拍马前去追战隐,高声叫道:“大哥!”
    战隐回身勒马,二女也追了上来,三个人都喜气洋洋。
    战未南又叫了一声:“大哥……”
    底下的话却期期文艾的讲不出来了。
    战隐却颇有钦色地对他笑道:“弟弟!我都听见了,你刚才还讲我呢,现在你也不错呀,没有多大功夫,就赢得了两个人间仙妹。”
    战未南红着脸道:“大哥!您要是再开玩笑,我就不跟你商量了。”
    战隐拍着胸膛道:“不用商量,全包在我身上。”
    说着又对二女道:“恭喜二位姑娘,这下梁鸿接了孟光案,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祝家华在马上羞答答地一裣衽道:“承蒙公子不以蒲质薄柳见弃,小女子太高攀了。”
    战隐大笑道:“哪里,哪里,姑娘们不必客气,我只希望二位将来把舍弟管理严一点,免得他老是笑我怕老婆。”
    二女羞不可仰,战隐又大笑拍马前进了。
    一路上战未南尽管跟祝氏姊妹混在一起,他人物风流,吐语如珠,才情无限,把二女弄得如醉如癫,不尽温柔。
    战隐始终是在前面微微地笑着,笑容中又有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马行得很快,没有几天,已经走到白河沟了。
    龙强率着帮众在路旁肃立着。
    战未南拍马向前,龙强施礼到:“夫……”
    战未南将眼一瞪道:“夫人已经来了?”
    龙强立刻道:“是的!夫人已经来了。”
    战未南又问道:“在哪里?她见到了卓副教主吗?”
    龙强道:“没有!夫人也是刚到,旅途劳顿,仆仆风尘,正在前面歇息。”
    战未南回头对战隐道:“大哥!我们先见大嫂去,回头再一起拜访卓副教主好不好?”
    战隐笑道:“你大概急着要见你大嫂报告喜讯吧。”
    战未南笑了一笑,又对祝氏姊妹道:“二位姊姊是跟我们一起去见大嫂呢,还是先去见令师叔?”
    祝家华道:“我们来得冒昧了,还是先到卓师叔那儿去,一会儿在那儿见面吧。”
    战未南答应了,别过二女,与战隐、龙强等一径走了。
    祝家华等他们走远了,才与祝文华策马向另一方向而去。
    战隐等走了一阵,四顾无人,才对战未南道:“你究竟在闹什么鬼?等一下看你如何解决?”
    战未南已将头发放散下来,改为女装,又回复到乔妫的身份道:“没有什么了不起,这是一场斗智的战争,她们以美人计赚你,我来个以毒攻毒,让她们闹一场空相思。”
    战隐道:“原来你早知道她们的来意了。”
    乔妫冷哼一声道:“世界上能瞒过我的事情还不多。”
    战隐低声道:“原来你是追来监视我的,你怎么一直不相信我呢。”
    乔妫冷笑道:“爷!别吹了,世上美色最动人,我要是不来,难保你不堕入圈套,这两个女子人间绝色,你把持得住吗?”
    战隐道:“胸中已有美玉,顽石那得逞颜色。”
    乔妫笑道:“得了!我来的是时候,你们说话已经很随便,再过些时候,我只怕你脸上的那层假面具都保不住了。”
    战隐微怒道:“我何至于那么不济事。”
    乔妫道:“这不是吹的,我知之甚稔,你爸爸就是第一等风流人物,你多多少少总禀承了一点儿,人非太上,孰能忘情。”
    战隐急了道:“你胡说!”
    乔妫却轻微一笑道:“只可风流莫下流,无伤大雅,尤见本色,你也不必为这辩了,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尽有办法再把她们弄在你的身边,你去试试看。”
    战隐涨红了脸道:“你别胡说!”
    乔妫叹了一口气道:“为了大局,我也不会胡闹,走吧!我还得找个地方换妆去。”
    战隐这才恢复从容的声音道:“她们的来意究竟如何?”
    乔妫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一方面她们是想联合我们来对付你爸爸。”
    战隐道:“不可能,我怎会跟爸爸作对。”
    乔妫道:“这就是她们的情报不确,没弄清你的真正身份就瞎来,活该自讨苦吃。至于第二方面那就比较可怕了,她们想籍女色蛊惑你。”
    战隐道:“实际情况无可能,我只要一了解她们的用意,自然不会上钩。”
    乔妫道:“本来我是想由她们跟你闹的,后来一再考虑,还是跟了来。”
    战隐道:“为什么?”
    乔妫道:“我还是爱惜你,真到你跟她们有了什么,那时你将何以自处。”
    战隐想了一下,不觉身上也是冷汗淋淋,感动地道:“念远!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恐怕会弄得很糟糕。”
    乔妫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还是没有把握一定能拒绝那两个女子的纠缠。”
    战隐垂头不语,乔妫等了一下又叹道:“其实也怪不了你,我跟她们假戏假做,也几乎动了真情,我身为女子都不克自持,别说是你了,唉!那两个女子实在太美了。”
    战隐仍是默默无语,这时已走近一所小屋,有几个健汉在门口守着,见了他们,一起垂手肃立。
    乔妫下了马走进屋子,再出来时,她连衣服都换过了。
    一行人再次上马,驰向白河沟去。
    白河沟是一所小镇,然而民生殷实,显得很热闹。
    他们的马驰到一所大庄院前时,祝氏姊妹与断去一臂的卓方正恭迎在门口。
    祝家姊妹见来骑中没有战未南,不觉微微一怔,卓方也感到有些愕然。
    战隐先开口道:“卓兄有兴远游关外,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叫在下坐失东主之礼。”
    卓方脸上一红,嗫嚅地道:“武林未流,不敢惊动首领大驾,还望首领恕罪。”
    这时乔妫已经从马上下来,牵着祝氏姊妹两人的各一只手道:“二位定是天香双仙了,果然仙露明珠,人间绝色。”
    祝家华红着脸,打量着乔妫脸上微有讶色。
    乔妫笑道:“二位是否觉得我跟南弟很像?”
    祝家华低声道:“是的!夫人与战公子像极了。”
    乔妫笑道:“我们在未联亲前,原是中表兄妹,拙夫的母亲是我姨母,拙夫肖家翁,南弟肖母,我也像母亲,而且家母与家姑又是孪生,是以南弟倒像我的弟弟而不像是小叔了。””
    祝家华释然道:“原来有这么一段曲折,夫人才名盖世,更兼仪容万方,令小女钦折无限。”
    乔妫一手按鬓微笑道:“老都老了,还说什么仪态万方,别把人的大牙都笑掉了。”
    祝家华道:“不然!夫人确有一种风华,令人自然地想亲近。”
    乔妫笑着道:“别是因为我长得像南弟,你们才觉得我好看吧。”
    祝家华低首娇羞无状,卓方也嗫嚅地道:“方才听舍师任讲起战公子,在下心仪斯人,渴望一会,不知战公子因何未曾前来,乃使在下遗憾之至。”
    乔妫突然脸色转为冷淡道:“南弟回去跟我说起他与二位姑娘联姻之事,是我不要他来的。”
    二女俱是一惊,卓方愕道:“为什么?莫非舍师侄貌陋才疏,不足以侍巾栉?还是敝门高攀不上?”
    乔妫冷笑道:“都不是,是贵教诚意不足。”
    卓方惊道:“此话怎讲?”
    乔妫用手一指道:“吴教主也在此庄,她为什么不公开地出来?”
    此言一出,卓方与祝氏姊妹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卓方顿足长叹,莫知所云。
    祝氏姊妹隐有怨楚之色,珠泪盈盈,就差没有掉下来。
    战隐漠无所动。
    乔妫则嘿嘿冷笑不止。
    片刻之后,卓方才困难地长叹一声道:“夫人耳目之聪,举世无匹,吴教主确实在此,只是愧见故人,不好意思出来。”
    乔妫道:“这是什么话,吴教主到敝坛的时候,我们相处很是融洽,大家客客气气地分了手,她为什么不好意思见我。”
    卓方也为难地干笑数声才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且一起入室再谈如何?”
    乔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卓方就势下台,恭身在前面引路。
    穿过宽敞的院落,直到一所大厅,卓方一面伸着单手肃容,一面道:“文华!去请你师父出来吧,战夫人已经知道她来了。”
    祝文华答应一声去了,祝家华却自暖炉里倒出几杯香茶,一一送到他们面前,大家默坐未久,一阵环佩铃铛,吴云凤领着天香四凤与祝文华来了。
    乔妫首先站起来笑道:“教主,久违了。”
    吴云风满脸惭色地苦笑道:“我也知道那些区区的易容术是瞒不过夫人的……”
    乔妫轻轻一笑道:“教主过谦了,我自负神骑旅每日遍及白山黑水,然而确实无法侦知吴教主迹……”
    吴云凤怀疑地道:“那夫人怎会知我在此?”
    乔妫道:“耳目不足恃时,我只有倚仗心灵的能力了!”
    卓方亦狐疑道:“在下虽听说有天眼通这一门功夫,却不知夫人擅此……”
    乔妫大笑道:“你们都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哪里会什么天眼通呢,只是依照事理揣测而已。”
    吴云凤脸色乍变,却装糊涂道:“夫人玄机妙算,巧夺天工,只是我们还不明白其中玄机。”
    乔妫脸色一沉道:“一定要我说明白吗?大家抓破了脸,可不好再商量了,我特遣南弟到黑龙潭去,就是对诸位的一个警告,天香教一向讲究以色蛊人,可是我不希望你们把脑筋动到我丈夫头上,贵教若是有心与我们合作,最好还是掬诚相待,一味耍些心机,神骑旅得有今日,各位也应该打听一下是靠着什么。”
    这一番说得清人面如土色,汗滴如雨。
    祝氏姊妹嘤咛一声,羞恶之心俱发,掩面避到后面去了!
    卓方过了片刻,才勉强地作一礼道:“我们实在求成之心太切,才想到在首领与夫人之间,分头游说,当然这是我们班门弄斧,所以夫人刚才的一番斥责,在下虚心接受,因为这一切行动都是我的主意。”
    吴云凤也勉强地陪笑道:“以往种种敝派自承不是,幸而战公子不弃敝门下顽劣,今后我们两派结成通家之好后,这些误会就说过算了……”
    乔姑这才回颜一笑道:“这么说来教主是答允这门婚事了。”
    吴云凤连忙道:“蓬门劣质,得配战公子天神般的人物,实在是小徒之幸,也是敝教之幸。”
    乔妫沉思一下才道:“本来我对贵教这种作法不无芥蒂,但是南弟对二位姑娘极为倾心,我也不愿意因为我一个人的固执令他失望,所以……”
    吴云凤回颜喜道:“夫人宽大心胸,贱妾无限感激。”
    乔妫道:“教主不必客气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代南弟下聘,请教主将二位姑娘叫出来,我受南弟之托,要把信物亲自交给她们。”
    吴云凤忙不迭的叫徐一风进去叫人,乔妫却在身畔掏出一双盘龙玉钏。
    战隐目泛惊色地飘了她一眼,乔妫回他嫣然一笑。
    这时涂一凤却与祝文华姐妹连拖带推的扯了出来。
    乔妫拖过她们的手,将玉钏替她们带上,然后才朗声道:“玉取其坚,环取其圆,今后花好月园人长寿,愿你们心比玉坚,情比钏圆。”
    二人羞答答,却又感激无限地深深裣衽道:“多谢夫人成全。”
    乔妫笑道:“别谢我!感情是你们自己培养出来的,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且还是为己张本。”
    说着朝战隐似认真又似开玩笑地道:“今后这两个都是你的弟媳妇,你可不能再动歪脑筋。”
    战隐尴尬极了,搓手道:“夫人!你……这是什么话?”
    吴云风与卓方的脸上又是一阵飞红,祝氏姊妹则更是不好意思。
    乔妫却顾盼自如地笑道:“玩笑归玩笑,现在说到正经的,二位弟妹,你们的定情物呢?”
    祝氏姊妹低着头,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
    卓方解围道:“我们行来匆匆,未及准备,容后再补如何?”
    乔妫道:“定情贵在心,倒不必争什么东西,多少让我回去有个交代,也让我那傻弟弟一慰相思……怎么样,二位都是练武的姑娘,别学小家子气。”
    祝家华想了一下,从身畔解下一个锦袋,又在祝文华身上解下同样的一个袋子,交给乔妫,低眉轻声道:“愚姊妹无以为报,这是我们随身佩用之物,而且也是我们自己缝制的,权谢战公子一片深心吧。”
    乔妫接过来放在鼻前闻一下道:“好香!这是冰麝吧?”
    吴云凤笑道:“是的!天香教是女儿教,她们总不免脂粉香,倒叫夫人贻笑大方了。”
    乔妫朗笑道:“哪里!哪里I玉手亲制,香躯珍藏,中贮蜜蜜情意,比起来那双玉钏可是太俗气了,望着这一双佳人,连我都有些嫉妒南弟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空气也变为融洽多了。
    祝氏姊妹红着脸退后,四风却不自禁地露出羡色。
    卓方凑趣笑道:“夫人说得太妙了,情妙!词妙!意更妙!想夫人亦是情中主人,方有此妙心,出此妙语。”
    乔妫微笑不答,吴云凤忙道:“卓副教主怎可如此唐突夫人。”
    乔妫道:“不要紧!我们既与祝姑娘联了姻,大家都是一家人,二位还是长辈呢,现在就是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说完仍是微笑地望着吴云凤与卓方。
    战隐却微露出不愉之色。
    卓方何等聪明,听见了乔妫的话,又看见了战隐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不甘屈居后辈,忙抢着道:“这如何敢当呢,我们各交各的好了。”
    战隐不作声,乔妫却道:“不行!武林中最重名分,礼不可废,二位的长辈是当定了!”她脸上已无笑容,语气中也失去了温柔。
    祝氏姊妹很是为难,但也无法置词。
    吴云风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实在不敢居长,只好将祝家姊妹在天香教中除名,二位就可以不必拘于俗礼了。”
    乔妫道:“这样教主岂非太吃亏了,使我们平白检到两个天仙的美人。”
    吴云风苦笑一下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既已许字战公子,也不能永远在我门中,倒不如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乔妫没有回话,吴云凤毅然地叫道:“家华!文华!”
    二女同声应道:“弟子在!”
    吴云凤笑了一下,神情微带伤感地道:“你们跟我也有十多年了,现在既有了好的归宿,我也觉得对得起你们了,从现在起,我们师徒名分已尽,今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二女双双跪下,泪珠承睫,黯然道:“谢谢师父!徒儿身受师门洪恩,只愧未能稍报……”
    卓方忙道:“别这样说了,你们师父培植你们一场也不容易,今天能藉你们的力量,使天香教与神骑旅精诚合作,共创伟业,也算是你们替师门尽到了力量。”
    二女各叩了一个头道:“谢谢师叔,弟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吴云凤伸手拉起二女道:“起来吧!这是你们最后一声自称弟子,以后你们是教外人,随便你们怎么叫吧。”
    二女默然起立,退至一旁,空气暂时沉寂了一会。
    战隐突然打破沉静,朗然道:“好!儿女私情已了,现在该谈到英雄事业了。”
    卓方与吴云凤亦转为兴奋之色,齐声道:“首领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
    乔妫道:“我跟他谈过了。”
    卓方转脸,满含希冀地道:“首领以为如何?”
    战隐略加思索道:“我们一定要与天龙派作对吗?”
    吴云凤道:“我与韦明远有切身之仇,而且方今武林,只要除去天龙派,再无堪言敌矣。”
    战隐蹙眉称道:“天龙实力未容忽视,太阳神称雄宇内,十余年未来遇敌手,要想对付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卓方忙道:“首领何必长他人志气,金陵雨花台之战,神骑旅的声名已不在天龙之下,那一次若非有贤伉俪之助,韦明远也死于雪山四皓之手。
    战隐摇头道:“阁下只是凭着传闻,那知究竟,雪山四皓所习之功,因为与我同出一辙,所以我们才能勉强应付,但是韦明远对紫府真诠一无所知;他仍能跟我们不相上下,足见他的功力深厚……”
    卓方惊道:“首领在黑龙潭闭门苦修,神功应该大有进展。”
    乔妫忽地目射精光道:“我很奇怪贵派何以能知道拙夫行踪?”
    卓方为难地一笑道:“我与吴教主自雨花台之战后,即十分注意首领,是以我也派了一部分的人,乔妆出关,密侦首领之行动……”
    乔妫面色一变,卓方忙又道:“此举确有侵地越界之嫌,尚望首领及夫人原谅。”
    乔妫脸色又转为平和道:“没关系!方才已经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只是贵教既然知道拙夫行踪,何以那么迟才找到他。”
    卓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就是夫人布置周密了,我们的侦骑跟到牡丹江畔,忽然盯错了目标,直跟到外兴安岭,才发现那是有人乔妆的。”
    乔妫微笑道:“我生性多疑,凡事必预留退步,乔妆人物,我一共派三四批,想不到果然有了一点用。”
    卓方敬叹道:“夫人心思填密,远非我们所能及。”
    乔妫道:“副教主也别太客气了,贵教易容之侦骑,居然能骗过神骑旅之侦查网,亦足见高明之至。”
    吴云风突然插口道:“妾身尚有一事未明,夫人既然识不出我们易容,何以能知道卓副教主及家华、文华等人在黑龙潭侧。”
    乔妫道:“这道理太简单了,双仙本天香之冠,卓副教主是天香智囊,他们不跟教主在一起,必然另有所谋,教主第一次跟我商量未得结果,就匆匆告辞,离总坛不久既失踪迹,我只要一想,就知道贵教之意图与能力,神骑旅他人不足取,我自然而然地想到拙夫,立刻就……就令南弟赶了去,倒促成了他的好造化。”
    这次她已避免用刺耳的词然,然而天香教听来仍感到不是滋味。
    卓方只好红着脸讪笑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与夫人较智了。”
    吴云风为掩饰窘态,忙又扯入正题道:“那些事都不必提了,首领神功已成,难道还怕韦明远不成?”
    战隐沉吟不语,乔妫已代他答道:“拙夫此刻也许可与‘太阳神’一较上下,但另有一人堪虞。”
    卓方与吴云凤俱惊问道:“谁?”
    乔妫慢慢地道:“雪山四皓中三皓或死或散,商琴仍不容忽视……”
    卓方惊道:“他最后不也是败了吗?”
    乔妫道:“是的,二位既然也在场,应知道是谁击败他的。”
    卓方惊叫道:“是一个女子。”
    乔妫道:“不错,那女子叫萧环,现在是韦明远的师妹,她从一个异人处习得无形心功,太阳神抓有形可抗,梵音心功无懈可击。”
    卓方熟思有顷道:“敝教有姹女迷神阵诀,专门针对敌方之心意而奏功,或许可以一抗梵音心功。”
    乔妫不动神色地道:“上次已听吴教主谈起过了,但不知可许我们先领略一下否?”
    卓方道:“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阵仗目前无法排出,因为原先排演时,系以家华两姊妹为主,现在她俩已适令弟,我当然要另求人选。”
    乔妫道:“让她们客串一下不行吗。”
    卓方脸色微红道:“她俩现在不是本门中人,于情有所不妥。”
    乔妫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既然要合作,何必拘此小节。”
    卓方仍是极为推辞,乔妫细察二女亦有惶急之状,了然于胸,遂也不再固请,遂订以半年之期。
    卓方犹有难色,乔妫却道:“我们不能不快一点,韦明远与上官宙兄弟订有三年泰山之约,现在已过两年,我们最好也赶在那个时候去凑凑热闹。”
    卓方考虑一下才答应了。
    一切都商量定了,大家遂开始谈论些闲话,天香四凤则忙着安排筵席。
    酒过数巡,宾主之间,言笑晏宴,非常投契。只有祝氏姊妹神情略见惆怅。
    乔妫笑道:“二位姊妹,是不是在想我南弟?”
    二女低首无语,卓方笑道:“真是的,战公子若是就在附近,何不将他也请来一叙,我倒要看看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到底俊美到什么程度,而使这两丫头如此倾心。”
    祝家姊妹的脸更红了,可是眼中却射出希望的光彩。
    战隐望着乔妫,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
    谁知道乔妫姑却摇摇头笑道:“副教主恐怕要失望了,我已经叫他回总坛了。”
    吴云凤也隐浮上失望之色,祝氏姊妹尤甚。
    卓方干笑了一声道:“莫非总坛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乔妫浅笑了一声,平静地道:“不是的!我视南弟比自己的性命还爱惜,不会让他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的。”
    卓方脸色大变,急声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妫神色如恒道:“今天我们相逢虽很愉快,但是你们的确受了很多委屈。”
    卓方道:“我们深佩夫人,即使吃点亏,也是心甘情愿的。”
    乔妫笑道:“副教主说得太可怜了,你们服输是真的,心甘却未必,尤其是阁下,处处都表示太客让,使我不能无疑。”
    卓方摇头叹气道:“与夫人相处实在很难……”
    乔妫突然放下酒杯,沉声指着他道:“闹海金龙!别再装假了,你在壁间安下机关活弩,后厅至少有十几个暗器好手,等着要取我们的性命呢?”
    吴云凤与门下四凤俱都色变起立,只有祝氏姊妹愕然不知所云。
    卓方却是一怔,继而扬声笑道:“夫人!我真佩服你,这些布置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天香教今天是吃够了亏,但是最后我依旧控制着一步妙棋,足可转败为胜,战夫人!你虽然已经明白,只可惜太迟了。”
    战隐含笑坐在位子上,毫无慌态。
    他身畔的乔妫也是笑吟吟地全不在意。
    卓方看他们镇定的样子,心中微怯,厉声大叫道:“你们不要装出这份不怕死的样子,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都将粉身碎骨,死无完肤。”
    战隐冷笑一声道:“姓卓的!你以为准能如愿吗?”
    卓方也冷笑道:“你自恃功力盖世,那伏管暗器,都出自巧匠东方未明的精心制作,连大罗金仙也躲不了。”
    战隐仍在原位不动,冷冷地道:“阁下为什么还不试呢?”
    卓方道:“我实在爱借你们这一对才人,杀之未免可惜,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战隐冷笑着正要开口,乔妫已抢先说道:“什么机会?”
    卓方道:“这很简单,只要你们答应交出‘紫府真诠’,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乔妫一笑道:“这个条件倒可以接受,只是错过今日此时,你们还有这样的优势吗?”
    卓方微任一下道:“多谢夫人提醒,我还得废去你们的功力。”
    乔妫仍是浅笑道:“你不怕我的智力吗,即使全无功力,我仍有办法使你们全军覆没。”
    卓方对着她的笑容忽地感到异常可怕,厉喝道:“对!看来此事无可妥协余地,惟有杀死你们一途了。”
    说话时他身体已移至茶几旁,这时天香教之人已退至一旁,只有战隐夫妇与祝氏姊妹仍留在正中。
    天香双仙惊愕莫名,简直无法相信目前的变化。
    卓方的手已摸至花架上花瓶,正欲搬动,乔妫又叫道:“慢一点!”
    卓方手下略顿,迄未离开花瓶,乔妫指着祝氏兄妹叫道:“这一双天仙似的义女,又是你的门下,难道也忍心要她们陪着牺牲在内吗?”
    卓方目现狞容道:“她们已非天香门人,而且受了那个小子的蛊惑,心生贰意,女生外向,留之反足为害。”
    乔妫道:“阁下不想要‘紫府真诠’了?”
    卓方道:“既然还有战未南知道‘紫府真诠’的全本,可从他那儿取得。”
    战隐道:“你杀死我们夫妇,我弟弟怎肯与你们合作?”
    卓方微笑道:“你们会死得很机密,我大可不撕破脸皮,重至长白总坛,在迷魂散威力之下,不怕这小子不俯首听命。”
    乔妫忽而一叹道:“善戈者死于射,我一生以计谋成,想不到也会终于狡计。”
    卓方得意地大声狞笑,手指伸上花瓶,慢慢地转动起来。
    那机械转动的声音,格格地十分刺耳,如似死神的脚步渐渐地移近。
    祝家华与祝文华的脸上充满了怨愤。
    只有战隐与乔妫闭目从容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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